《灾难逃生指南[无限]》作者:辛西鸦 文案: 余温陷入一场逃生旅行游戏,赚足金币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高层地震、出游雪崩、平地沙尘暴 恐怖袭击、三九冰窟、乡村遇野兽 战争轰炸、人质挟持、聚集踩踏…… 身为小学安全课老师,当别人在一场场旅途中艰难苟命时,余温的反应却是:“就这……” 其他人:“???” 余温(摩拳擦掌):好吧,实景灾难逃生的机会免费送,不要白不要。 很快,无论在崩坏的都市、噬人的雪原、还是全员戏精的影视城、战火纷飞的异国……人们都能瞧见一道靓丽的身影,俗称——行走的逃生指南! 屡屡过关斩将的余温赚得盆满钵满。她数完钱,真诚发问:“就这……” 穷鬼们:“???” 余温小手一指:咳咳,就这些钱,够买那个NPC吗? (他蛮帅的。) #凭本事在逃生游戏里暴富# #通关,发财,买老公# 美强娇的小学安全课教师 & 宠惯富家千金的消防精英 阅读提示:1. 女主自己carry逃生,主剧情爽文,感情甜炸 2. 作者胆小,全文没什么恐怖元素,直接真灾难上阵 3. 逃生尽量尊重客观事实,有官方救援队的设定,不能接受的话可温柔点叉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温,袁培 ┃ 配角:┃ 其它:★ 一句话简介:通关,发财,买老公。 立意:活着就是旅行。 第1章 都市逃生1 震时就地避险,震后迅速撤…… 酒店里,血红的晚霞晖光映满整个房间。 余温睁开眼,与奢华的镜面天花板里那个通身黑衣的女人视线交汇。 同样身着高级昂贵的黑呢子大衣,笔直的黑裤,与柔软发亮的皮鞋,此时她却没有站在微雨下,而是如一滩优美的墨迹般仰卧在洁白的床铺上。 余温动动手,指尖置于鼻端,嗅到晚秋的菊花香气,记忆回溯。 是的,明明一秒前她还捧着花站在墓园里。 发生了什么? 余温蹙眉翻身下床,梨白的脸沐浴在只露出半边的夕阳下,左右观察。 一间酒店,陌生而昂贵的酒店。意识到此,她的安全感骤降至冰点,危险的警报在头脑中拉响。 先报警…… 想着,余温双手摸兜,却摸了个空。手机,车钥匙,什么都没有。 联想到近日网络上盛传的不时有人消失的消息,余温心里一紧。 忽然,一道声音自虚无中响起。浑雄有力,像是电视上常播的激昂的省市旅游广告,生怕听众错过一个字。 【叮——游客已就位。姓名:余温。年龄:24。身高:168。游客评级……】 声音停顿半秒,像是在确认。 【游客评级:S级(万里挑一)。】 “听着。不管你是谁?躲在哪儿?我都没兴趣陪你玩这种花样。”余温拾起大小姐的脾气,单手捏紧椅背,话里满含傲怒,“直白一点,你们想要多少钱?或者,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麻烦?” “我们可以换一种合作的方法。” 播报音再次怔愣,很快,一道如同伯乐终遇千里马般的喜悦轻笑声传来:【噢,别误会游客。也别害怕。】 【您说的对,我们正在合作。金旅系统很早就存在于世间,只是一直处于调试中,最近才正式启动。而您和一众游客早在出生前,就已经通过官方代理和我们签订了合约。】 金……旅? 余温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目光凝视桌上鱼缸里的两条红鱼,余温兀自皱眉思索。在哪里,在哪里呢? 夕阳彻底隐没于地平线下,屋子里更加晦暗。系统无情打断她的沉思,赶时间似的,语速飞快:【咳咳,游客身份核对无误,旅行开启。】 【我们的首站是美丽热情的绿江市。主线任务0/4:购在东绿江(其余待公布);支线任务0/1:xxxxx(待触发)。】 主线任务内容:请您即刻前往距酒店200米远的绿江市场完成购物。注,商贩落日后营业,日出前撤摊,风雨无阻,永不歇假。经费已打入您的帐户中,请尽可能多地准备您的行囊吧!】 说完,播报音立即掐断,房间里又归为寂静。 “搞什么?赶场子吗这样急?”余温吐槽道。 不过说起来,一通莫名其妙的对话,倒是让她的心境平稳不少。 目光落在桌面上,余温瞧见小鱼缸的后面是一张精致的房卡纸夹,上印有光线波澜的数字3001。 原来她在30层。 “总不能坐以待毙。”想着,余温伸出手探向房卡,视线蓦然却被缸里的红鱼吸引。 两只树叶大小的鱼正在乱跳,玻璃缸弥漫着淡淡的红,说不清是霞色,还是鱼儿头尾碰出的血。 只听“腾”得一声,红鱼跳出缸壁落在地毯上,竭力甩摆,看得余温呼吸屏滞。 左右环顾一秒,她瞬间动如脱兔。 窗子在摇,柜子在摇,门在摇。 地震了! 余温跑往门口,察觉脚下的晃动猛烈而急促,立马转而钻入宽敞的卫生间,蹲在洗手池对面的墙角。她身体蜷曲低沉,感受着坚固冷硬的墙壁在撼动,震幅极大极强。 似乎什么都在响。 里间,椅子噔得倒地,鱼缸嘣呲碎裂,镜面天花板更是重灾区。 洗手台上,倒扣的玻璃漱口杯摔入水池,清铃铃的声音听得余温心脏一提。 “怎么办?” 前一刻她还安安稳稳待在城郊的墓园,如今却在这个让人头大的绿江市,经历着这辈子遇到过最剧烈的地震。 晃动仍在继续,但频率似乎越来越缓。屋内没有插卡通电,卫生间一角的光线愈发昏暗。 余温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翠绿翠绿的细细腕表,指针正在徐徐地走着,半圈,一圈…… 恍惚间,身侧的墙壁似乎不再抖动。 不是错觉,震波真的停歇了。 余温的目光从腕表上移开。 管什么旅不旅行的,绿江还是红江市,逃命要紧! 她挣扎着手脚并用爬起,跌跌撞撞走出浴室,凭本能拉开酒店房间看起来有点扭曲的厚重木门,双眼在走廊中寻找安全标志。 眼前,没有。 身后,有! 余温不假思索地拔腿而去,刚拐过一个弯,不想迎面撞上一个拉开屋门的男生。他个子颇高,穿着跨栏背心,最为醒目的是头上顶着一条白色毛巾,渗出斑斑血迹。 余温余光只落在这个小伙子身上一秒,便迅速闪过,直奔消防通道而去。 唯有“快跑”的提醒声留在原地。 越来越多的人在酒店走廊中奔跑。 余温顺着安全标识穿过电梯处,恰好看到双排共八个的电梯门中有一个徐徐展开,宛若地狱之口露出獠牙。 在她前面,一个跛脚的中年男人停住脚步,忽而转向。 “电梯有危险!”余温头也不回地喊出这句话,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听。 身后,冰冷的电梯门迎来急切的宾客,最后一次徐徐合上。 . 跑到建筑的尽头,水泥地面儿的楼梯终于出现在余温眼前。 皮鞋急匆匆踩踏的声音回荡在楼梯间,黑色长风衣的衣角在一层又一层的转弯处飘过。余温不晓得时间过去了多久,2分钟,或许有3分钟那么久。 她脚步不停,膝盖酸胀无比,两条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剧烈奔跑下被皮鞋挤痛的足尖也将要失去知觉。 一瞬间余温在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从30层跑下楼需要太久的时间,万一赶上更强的余震来袭,她该怎么办? “歇一下,歇一下。” 前方,两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似乎彻底腿软,就地挨着墙角摊腿坐下,喘着粗气。 余温从他们腿上跨竹竿般地迈过,扶着栏杆跌跑到拐角处,停住半秒,吞下口唾沫,转头嗓音哑道:“小心有余震。楼梯间跨度大、连接弱,再坚持一下吧。” 壮年男人顶着一脑袋汗点点头,算是谢谢陌生人的好心,却仍旧没动半步。 余温只是提醒,脚下继续提速,人已经下到了更低的6楼。 只听楼上高声传来回应:“别慌!这楼我们建的,有谱!” 希望如此。 然而再有谱,她也不敢放松。 余温每日在学校传授的知识告诉自己,震时就地避险,震后迅速撤离,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逃生指南。 4楼,3楼……曙光就在眼前。 双腿更酸,余温几乎已经是摔爬得往下奔去,终于迈过低矮的门槛,见到了酒店一层堪比小足球场占地的大厅。 忽然间,一个小伙子如同一匹雄鹿般从她身边跑跳而去,动作明显是练过的。 他满脸是血地回头,竟然还有心思和余温打声招呼:“谢谢姐!” 大堂里,多数的电早就熄灭,应当是有训练有素的酒店工作人员一早拉掉了电闸。凭着应急灯白炽的光,余温遥遥看见了早已停止工作的巨大旋转门,和左右两侧被不知多少人挤出的出口。 30米,或许只要30米,他们就能跑出去。 小伙子已经冲出几丈远,如同一把离弦的箭。然而下一秒,他却后腰着地,摔在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 与之同时的落地的,是他前方几米处轰然坠下的玻璃大吊灯。 余温扶着墙,难以置信地望去。 晃,30多层高的楼都在晃。 酒店大堂的数樽圆柱,楼上连绵不绝的扶手,破坏愈来愈烈,她扶着墙都快站不稳。 “完了!”绝望的声音在四处低低响起。 楼梯间出口的右侧墙摆放供客人休息的沙发,余温抢命般地弯腰抄起一个软垫抓在手里,毫不迟疑地奔着另一侧的狭窄空间而去。 “洗手间!” 她说着,人如同一颗被投掷的保龄球般,撞上厕所洗手池大片镜子对面的墙角。 瞬间,对面镜子“哗”得一声整片彻底裂开。 余温匆忙地把抱枕摆在头颈后上方,因为手劲儿不稳,差点甩到里面的隔间去。 她狼狈而弱小地抻胳膊去够,要害被护住的刹那,余光瞥见洗手间入口处的地砖上有双极度变形的夹趾拖鞋。 小小的洗手间外,大厅里的吊灯跟组合烟花似的一盏接一盏地炸开,伴随着尖叫与痛嚎声。 震波强到余温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涌,耳畔贴近的建筑结构也在摇摇苦撑。 鼻端已经闻到了浓烈的尘土气息,余温破音大喊:“蹲下!” 轰隆一声巨响,眼前尽是漆黑。 33层的高楼,瞬间坍塌为平地。 第2章 都市逃生2 近水不近火。 世界是不见光亮的废墟。 余温迷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处境糟透了。 每喘一口气都如同在呼吸浓浓的建筑粉尘;动动指尖,却摸到一手的碎渣尘土。 她从来没有待过这么脏的地方。 “嗒——嗒”,四周传来滴水的声音。与此同时,朦胧而抵触的记忆倒灌回脑海。 余温想起来了。地震来袭,她没跑出去,被埋在高楼下的洗手间里。 头脑恢复清明,短暂的惶恐随着急促的呼吸转缓,余温开始把感官集中到自己的身体上,动动手指,摸了摸她的腿、脚、腰…… 好在,衣服未破损,没有皮外伤。五脏六腑等要害都被护在蜷缩的躯干之下;肩膀有点疼,应该是磕到了。继续检查,余温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她的后脑与墙壁之间卡着一个软垫,上面尽是碎裂的建筑砖石,甚至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玻璃碴,扎在厚实的棉絮里…… 不幸中的万幸,一切有惊无险。 如果她的位置一直没有挪动的话,正前面应该是镜子,正右面则是洗手间的入口。 想到这里,余温忽然记起坍塌前最后一秒时,落入她视野中的一双夹趾拖鞋。 有人和她一起埋在这个洗手间。 “喂!喂!” 余温试图呼唤可能的幸存者同伴。却连半声闷吭都没有听到,白白吸了一肚子的灰。 沉下心,她思索其他的对策,刚要抬手向四周探索,忽闻斜上方传来一道凄厉的哭嚎:“有没有人啊!!!” 余温:…… 她刚刚稳下的心态,差点儿被这一嗓子给嚎崩了。 “呜呜啊,有人吗!” “救命!” “啊——!” 声音越来越尖,越来越高,还渐渐变了调子,没完没了。 余温从与之共情,到自顾哀叹,听到后面已没有别的想法,只替那个女孩觉得累。 “憋他妈嚎了!!” 茫茫黑暗中,一句带着口音的骂声从附近传来,吼得废墟仿佛都震了两震。 小姑娘立刻噤声,连余温都吓了一跳。 愤怒的大兄弟沉默几许,很快,魔性的口音又顺着建筑废料与管道,通过固体传声的方式到达每个幸存者的耳畔,听起来还挺语重心长。 “这么干嚎不累么!” “留点体力,等听到动静才喊啊!” 四周归为无声,或许还有人在谈话,但余温这里已经听不见了。 她默默良久,而后继续“工作”。 所谓工作,不过是以她所躲避的墙角为起点,一寸一尺地摸索周边环境。 冰冷的开裂地砖,粗糙的碎瓷块,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灰扑扑、毛茸茸的东西…… 等等,余温在后腰处蹭了蹭手上的土,用力一握,果然摸到一条裹杂着冷稠浆液的小腿。 “哎。”有点耳熟的男声响起。 余温喜悦谨慎地上前,帮助见过两面的小伙子移除身上的杂物:“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还好,似乎没有什么大的钢筋或水泥板压在他身上,都是余温能徒手搬走的碎砖、板块一类的杂物。 “我在哪儿?”小伙子挣扎半坐起,什么都看不见,人还没有恢复意识。 “应该是酒店一层的洗手间。”余温冷静地提醒同伴,“你还记得吗?地震了,第二波强震到来前,我们没有来得及跑出去,被埋在这里。” 小伙子久久没吱声,像是在脑海中缓缓消化着信息,直到绝望而语无伦次的哭怨声从他的口中传来。 “吭……吭,苍天呐!” 见人头脑还算清醒,余温松下一口气,放任对方慢慢接受现实。她回忆着坍塌前自己与同伴所在的位置,脑中绘出一幅平面图,双手很快换个方向摸索,想尽快找到洗手池。 她记得男生一早就受了伤,余温刚刚摸到他的小腿上也有血污,得及时处理,不然感染后更加麻烦。 焦急中,余温摸到了冰凉歪曲的水龙头。 她心中大喜,左手托在下方,小心翼翼地把它往右拧一点点。 掌心湿润。 “姐姐,你怎么样?”小伙子终于从绝望中回归现实,开始关心身边的女士。 余温扬起唇角,刚要告诉对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忽然,感觉到有一股平行的气浪自她身后涌来,热极闷极,心觉不妙,慌忙鸵鸟般把头埋在双臂下。 “轰——” 伴随爆炸声,已经破碎得不能再破碎的废墟又可怜兮兮地摇晃。余温给呛得不行,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护住的头和肩膀上落满了碎屑。 “又,又震了吗!”小伙子吓得不轻,声音都结巴起来。 余温抬起头,轻轻地嗅,依稀闻到一股燃烧的味道,推断道:“应该是爆炸,在厨房。” 她估摸着,八成是有人躲到厨房里避震,醒来后意外或愚蠢地打开了燃气或者电之类的开关,引发了一场小爆炸。 幸好距离远,不然她当场可能就没了。 环境更加糟糕,尤其不利于伤口。余温拧开一点水龙头,问道:“还动得了吗?过来洗洗。” 小伙子喜出望外,不敢站起身,用手撑地一点一点挪着屁股过来。 水放了一会儿,二人先把自己的手洗净。 “幸好我们躲在洗手间啊。”小伙子一面龇牙咧嘴清理着手上腿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一面感慨。 是啊,余温赞同他的话。 地震避险要“近水不近火”,也是他们运气好,楼梯口旁恰好是洗手间,不然也得躲到厨房里去。至少,它的架构要比宽敞的大厅安全许多。 伤口勉强冲净,然而有几道口子太深,最好能再处理下。 余温想了想,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玻璃涮洗。 “呲啦”一声,她割下黑色呢子大衣里的丝质内衬,将其反折,聊胜于无地开始给人包扎。 “唉,早知如此,当时早点跑好了。”小伙子懊悔道。 “是啊,我提醒过你的。”余温搭茬。 如果她有对方这个跑步的速度,只要及早撤离,别说30楼,就是40楼也能安全逃出去。 “没有,我说刚刚。”小伙子长叹一口气,遗憾极了,“我现在脑子里还是那一幕,就差那么一点……也就30米吧,再给我4秒钟,就能跑过去了。” 呵,余温嗤笑出声。 强震发生时,别说从高层逃下来的体力耗尽的人,就算是天生擅跑跳的鹿或者袋鼠,都很难在如此摇晃的情况下迅速离开建筑。 “我要是你,就该庆幸自己距离当场被砸死,就差那么一点点。”余温手上的动作加重,“相比于全胳膊全腿地躲在这儿,地震发生瞬间,人们离开建筑物时被砸趴下的概率最大[1]。” “这,这样的吗?” “唐山大地震有印象吗?我看过一个报告,里面说当时因逃跑而伤亡的人数占总伤亡人数的第三位[2]。” “啊……”小伙子心有余悸地应答。 包扎从腿进行到手臂,他猛一抽气:“哎哟,疼!不包了,不包了。” “别动!”余温吓唬他,“震时护理不当的话,死掉的概率也不低。” “啊?” 余温动作放缓,安慰道:“放轻松,虽然我不是专业的,但至少还经常给大朋友、小朋友们处理些简单外伤。” 胳膊一抽一抽地疼,小伙子转移注意力地玩笑。 “嘶——那他们还活着吗?” 不料,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废墟中,滴滴答答的水声格外明显。 不着调的小伙子蓦然意识到不妥。 “对,对不起啊。” 许久,才传来一道闷闷的回答。 “没事。” 小伙子不敢细问,讪讪地岔开话题:“那个,我叫李明川,京体大学生。” 余温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放在眼前。 “余温,小学教师。” “姐姐您是老师啊!”李明川打开了话匣子,“教什么科目的呀?语文还是数学?我从小到大考试都不行,最怕老师了。” “不考试的科目。” 李明川:…… 好吧,难怪他刚一见到余温的时候,一点都不害怕。 伤口简单处理过,感觉果然好多了,李明川连连道谢。 “对了,我还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余温你知道吗?” “不知道。” “哎,我下楼时一直在想那些什么旅游,购物的。那个大叔说我的评级是A,你呢?” 余温:…… 逃跑的时候就专心逃跑啊,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 忽然,李明川惊讶道:“咦,你的腕表在亮!” 余温抬起左臂细瞧。果然,细细的腕表不知何时散发出了夜视绿的幽光。 李明川手腕上也有一道。 二人紧忙读表。 余温:“如果它准的话,现在是凌晨3点,快要天亮了。” “我的也是。” 坐在地上,余温思绪运转。为什么?刚刚她醒来时并没有任何光亮。 难道是到了整点的缘故? 黑暗中,荧绿的腕表自成一体,像个剔透的镯子。解不开,也摘不下。 贴近耳朵,并无任何零件或指针的走动声。 等等,好像是有的。 但那似乎更像是施工的嗡嗡声,自远端遥遥传来,犹如天籁。 第3章 都市逃生3 “自己挖。” 漆黑中,腕表幽幽的光映出两张菜绿色的面孔。 李明川如同找到新玩具一般兴奋,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表上,两耳不闻外界事。 余温兀自凝神静听。 有的,在她的头顶和左边,似乎都有“嗡嗡”、“铛铛”的细微的机械运转声! 她紧忙脱下右脚的鞋子,将其坚硬的后跟磕在水龙头裸露出的水管根部,沉稳地敲击。 三短、三长、三短。停顿一瞬,后又继续重复…… “咦,姐姐你鞋咋了?”李明川注意到同伴的异常。 余温停下动作,心脏怦怦直跳:“你听,外面是不是有动静?” 李明川竖起耳朵听了听。 有吗?没有吧。 他伸出小拇指,想要抠抠耳朵…… 等等,好像还真有! 隐约瞧见同伴的神色由兴奋转为焦急,余温更加坚定。她一边敲,一边解释给李明川听:“这是SOS摩尔斯电码的节奏,嘀嘀嘀,哒-哒-哒,嘀嘀嘀。如果是专业的救援人员,一听就明白了。” 她没说全,其实哪怕是业余的人,听到经水管传导的有序敲击声,也比听到从人嗓子传出来的呼喊声的概率要更大些。 李明川若有所悟地“喔”了一声,仿佛找到逃生密码般,连连点头。 下一秒,他双手郑重地在唇边聚拢,脖子往后仰,破了音地大喊出声—— “嘀嘀嘀,哒-哒-哒,嘀嘀嘀! 嘀嘀嘀,哒-哒-哒,嘀嘀嘀!” 原地石化的余温:…… 她手里的皮鞋差点掉进水池子里。 外面的救援人员有没有听到这位“曲项向天歌”同学奇葩的呼喊声,余温不晓得。但周边相距不远的其他幸存者们如同被激发了潜能,纷纷跟着开嚎。 “有人来了吗!” “喂!有没有人呐!” “这里有人被埋啦!喂——咳咳。” “哒哒哒?” 声音越来越劈,从高亢到暗哑,才不过三分钟的时间,气势大不如前。 余温只是一直在敲管子。没人喊的时候她在敲,别人此起彼伏喊的时候,她右手敲累了,换左手端着鞋继续敲。 身旁,李明川难受地吞了几口唾沫,嗓子实在是受不了了。他见余温不骄不躁的样子,有样学样,也脱下脚上的趿拉板儿,凑到另一个水龙头旁开敲。 幽幽绿光下,余温瞥向那只扭曲的塑料拖鞋,无奈开口:“你,换个石头块儿试试?” 放过可怜的趿拉板儿吧,它承受了太多。 半个小时过去,敲击声与周围越来越衰弱的呼喊声仍在持续。与此同时,机器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头顶和侧面不时传来建筑废料被搬运或破坏的动静,“咯噔”,“咯噔”,听得人提心吊胆,又满怀希望。 余温和李明川蹲在洗手池旁,可怜又执着地试图向外界传递精准的求生讯号。 忽然间,不知是什么东西被吊走,余温见到头顶投来一束芝麻点儿大的光,斜斜地照在洗手间的废墟一角。 呼吸一下子顺畅了很多。 “光!是光啊。”李明川喜悦地直拍手。 余温亦是露出笑容,藉着微弱的光线,更仔细地打量自己如今的状况。 万幸,和她先前的判断差不多,没什么大碍。 “哇!” 余温连忙转身看向同伴。 “我这才注意到,表的内侧有字呢。” 余温:…… 她看向身旁伤痕累累的李明川,很佩服他这个时候竟然会先要关注手表。 拧着对方强烈的好奇心,余温三下五除二地帮他把几处在黑暗中处理不够妥当的伤口再清理下,这才与其共同查看表带另一头的小字。 二人的信息是一致的: 【余额:50000金币】 【仓库占用空间:0%】 【主线任务:0/4;支线任务:0/1】 或许是外面救援的动静越来越逼近,余温在生死一线上高悬的心也放松下来,头一次开始认真思考那个所谓的“金旅系统”究竟是什么来历? 余额和任务这两项信息与先前系统播报给她的内容一致,而那个仓库占用空间,是什么意思? 余温不禁展开联想。难道,她真的身在一个超出现实的世界吗? 坦白讲,她觉得这些东西看起来更像是游戏里的个人面板。 在她身旁,李明川明显还记挂着系统通知的任务,他仰颈看向头顶的光,遗憾地一拍大腿:“我本来还想第一个去购物的。可那个大叔说,绿江市场天亮撤摊,这下肯定来不及了。” 余温:…… 他要不要这么在意自身之外的东西。 她冷冷提醒:“首先,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处理伤势,补充营养。” “其次,拜托你看看现在的时间!早上4点半,那道光是人家施工的灯光啊!” 话音刚落,头顶遥遥传来陌生男人的宏亮声音:“嘿,小姑娘眼神真不错!” “你们几个人?现在怎么样?” 闻言,余温和李明川的双眼蓦地发亮,把什么金币与任务都抛到九霄云外。 这下他们不只是见到光,连声音也听到了。 二人争先恐后地向救援人员传递当前的状况。 “好,别急,你们做得很棒。保持现在的状态,等等啊,就快了。” 二人乖巧照做,恨不得双手背后,如同幼儿园里等待老师发奖励的小朋友。 很快,头顶的缝隙越来越大,斜斜透过来的光亮已经有一张A4纸的面积那么大。只可惜,口子附近的建筑架构结实无比,不好轻易挪开。不过也正因如此,它在30层高楼轰然坍塌后仍旧保住了余温和李明川两条小命。 余温听着,救援人员们似乎是打算从上面给他们开一个呼吸口,如果幸存者的状况特别糟糕,也方便从这个小孔里投放一些急救物资给他们,而正式的救援通道则是从侧面打通。 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重重坎坷。每根钢筋,每一块水泥板,甚至管道,都可能成为救援路上的阻碍。 外面的人在商量着方案,声音越来越近,就好像隔壁邻居透过不隔音的墙在大声喧哗。 “钢筋笼别住了。” “角度真刁钻,说啥都拽不动。” “从里面怼呢?” “好像可以。” “那咱们不白忙了?” 声音朦朦胧胧,余温不解地蹙眉。 不多时,头前那个和他们打招呼的大哥开口道:“小姑娘别急啊,就差最后这道儿了。我同事取器械去了,半个小时吧,铁定能成。” “嗯。”余温有耐心。莫说半小时,半天她也不慌。 干等着也是等,救援大哥索性热情地同他们拉起家常来,高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哪里人?” 余温笑眯眯地拢唇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嘿,我叫老贺。” “我叫小余。” “哈哈,小鱼。”忽然,老贺的声音停顿迟疑,像被抓包的摸鱼下属,“队,队长……” 余温眨眨眼,听不太见上面正常交流的声音,只觉得心脏莫名一紧。 须臾,她听到大嗓门老贺硬着头皮继续刨根问底道:“全,全名。” 被查户口的当事人纳了闷。 沉默两秒,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口,声音好听得不行:“余温,我叫余温。” 光束里,灰尘打着旋儿飞舞。 外面再没有任何回应传来,世界仿佛在一瞬间陷入静寂。 余温的眉头皱成一座小山。 身旁的李明川凑过来:“咋回事啊?” 余温一脸“我怎么知道”的表情。 “是不是人家本地人没听说过你,不打算救咱们了?”李明川忧心忡忡。 余温蹙眉,心里也不确定起来。 下一秒,她见同伴举起双手在嘴边做成喇叭,冲着头顶高声地喊道:“叔叔!我叫李明川,日月的明,三个杠的川。我是祖国的花朵,社会的栋梁,奥林匹克的新星,拜托你们先救救我叭!” 余温:…… 原来这才是自我介绍的正确打开方式吗? 只不过,你叫人家叔叔合适吗? 奥林匹克的新星就这样嚎了一阵,忐忑之际,上面终于有了动静。 一道朦胧、冷静、莫名熟悉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 “躲开点。” 余温痴痴呆愣在原地,如被施咒语。直到被李明川拽着往后撤,离头顶缝隙远远的。 李明川兴奋地嘀咕道:“说不定是救援包什么的。太好了,我都要饿死了。” 余温仍旧呆呆的,沉浸在那道相似音色的恍惚感之中。真像,这么多年来,她听到过许多偶有类同的声音,唯有这个最为逼真。 “哐叽——” 一道沉重的坠地声打破了她的回忆。 余温回过神,才意识到刚刚从缝隙里掉下来什么东西。 李明川负伤在身,行动不便,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打量这份“空投”。 身后,小伙伴喋喋不休:“是啥呀,吃的还是喝的?我想吃烤鸭。” 看清地上的工兵铲,余温人都傻了。 她难以置信地仰起头,正要向救援人员询问,忽然听到头顶克制的声音再度传来。 “自己挖。” 余温:Σ( ° △°|||) ? 第4章 都市逃生4 最后一份S套餐。 地面上,应急灯光照亮崎岖的废墟。救护车,临时搭成的帐篷,各式各样的机械等齐齐待命,无声奏起抢救生命的交响乐。 这其中最具话语权的,则是在地震发生的瞬间,如同鬼兵般迅速出动的一组特殊消防分队。他们来历神秘,令行禁止,目标直指绿江酒店。 “队,队长。” 一身消防制服的贺程远收起嬉皮笑脸,打量着身旁素有“玉面罗刹”之称的特防队队长袁培。 许久未见,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挺拔,样貌冷峻。明灯下,袁队身上橙黄色制服的反光条粼粼闪闪,举手投足专注稳重,就连状似随意丢下一柄工兵铲的动作,都那么,额…… 烂透了。 贺程远落枕似的扭头,装作看不见袁培糟糕的演技。 懂,谁还没个亲朋好友需要走后门了?他老贺都懂。 可偏偏袁培表演完,还自言自语地睁着眼说起瞎话来:“不小心掉下去了。” 贺程远:…… 他有眼睛,看见袁队手背因为紧张而暴起的青筋了好吗! 贺程远刚想调侃两句,不巧,恰好听到有“吱吱”的电流声从袁队腰带上的对讲机中响起,是来自其他兄弟的请求。 “嗯,知道了,这就到。”袁培冷静回话,音色如常。 再一抬首,面上的怅然失神已然不见。 废墟里,隐约又有傻里傻气的呼喊传来。袁培迟疑半瞬,抬手拍了拍下属的肩膀:“谢了兄弟。两个新人加一起5万,算我腰包上。” 人家都这么说了,面子里子都给足,贺程远哪能不应:“放心吧。” 得到老搭档的保证,袁培最后凝视一眼废墟与外界相通的隙孔,目光微闪,随即转身拔腿而去。宽阔的背影在这片荒芜废墟中显得茫然,喜悦,又分外失落。 老贺不由长叹一口气。 身旁,菜鸟消防员小邓摸摸脑壳,不解道:“袁队是什么意思啊?” “还没看出来吗?”老贺下巴朝向赴往另一现场的袁培,食指指尖指向下方的废墟,低声道,“碰上故人了啊。” 只是贺程远不晓得,那个小姑娘能否领会袁队的情。 漆黑的夜幕越来越薄,再过几个小时,就将拥抱震后的第一道曙光。 由于袁队买单痛快的缘故,即便没办法从客户身上赚钱,老贺还是带着身旁的小邓半点不马虎地指导废墟里的两位幸存者自行脱困。 “对,小余你试试用工兵铲的豁口别一下那个钢筋。” “……” “弄不动。”小姑娘没好气地回答道。 “那,敲一敲旁边的水泥板呢?加油~” 余温、李明川:…… 这些奇怪的叔叔们真的不怕他们俩把自己埋这儿吗? 为什么,绿江市的救援流程和他们在电视里看到的一点都不一样啊!! 此时,二人还不晓得,其实茫茫玩家中只有他们这里最最特殊罢了。 外面,老贺和小邓不敢懈怠,早帮着把所有的加固工作都给准备利索,老父亲一样在外头扯着嗓子焦急地等待。 “是的,就是这样,加把劲!” …… 揣着一肚子的无名火,余温双手握紧工兵铲,全神贯注地按照外面说的敲怼。忽然,她手上猛地一个用力,只听“哐”地一声,薄薄却坚硬的钢筋笼与其他建筑材料之间的纠葛被一铲子给怼开,建材反向倾倒,瞬间灰尘漫布。 吓,吓死人了。 “太好了!太好了!快出来,都撑稳着呢!”老贺只盼着赶紧能向贺队交上这份苦差事。 里面沉默了半晌,而后,爬出来个灰不溜秋的大小伙子。他半遮眼睛,弓着腰,一瘸一拐,从头到脚全是外伤。 等候在一旁的当地医疗队连忙将其扶上担架,直接给抬走。 还差一个人。 老贺紧张地吞了口唾沫,莫名觉得后背凉凉的。 下一秒,一身黑衣的小姑娘提着工兵铲,气势汹汹从废墟里走出。 也许是她避险得当,又或者是被袁队的”安排”给激发了潜能,老贺打量着她,顿觉这是所有重见天日的幸存者中,情况最好的那个。 尤其是精神头,感觉她能再提起手里的工兵铲,寻到死对头,并与之大战800回合…… 老贺慌张地打开对讲机,接通队长,嘴上殷勤地关怀着:“小余,你怎么样?” 电波将声音向远处传送,却迟迟没有回音。 余温大口呼吸着外界的新鲜空气,一手把工兵铲拄在地势高的废墟上,借着头顶应急灯的光,眯着眼环视四周。 看起来,到处都是身着橙黄制服的消防员。 忽而,她的目光停驻,落在远处某个特别眼熟的僵硬背影上。 说相像也不十分像,那个高大的身影,比她记忆里年轻的爱人更要硬朗许多。 鬼使神差地,余温开口问道:“那是谁?” 话未落地,人先后悔。 余温从前都会克制自己没有答案的思念,不去牵扯旁人。 贺程远避重就轻地心虚道:“是我们队长。” 余温挑眉。 面前的老贺连脖子都没拧一下,就知道她说的人是谁。 “他叫什么名字?”余温话语不善。 老贺只是抿唇,眼神四下飘忽。 身旁的小邓笑呵呵地打着圆场:“我们队长不告诉女人他的名字。” 呵,好大的魅力。 余温的大小姐脾气上头,噔得一声撇下工兵铲,冷冷道:“那仇人呢?” 她万分确定,如果没有那个队长下命令,她根本不用亲自上阵。 “额……”面前两个身着制服的大男人犹豫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淡淡的星空下,不知名的鸟儿唧唧啾啾地在他们的头顶鸣叫。 远处,其余合力救援的消防员们正嘿咻嘿咻地齐心协力。 忽然间,死里逃生的余温觉得很没意思。 深吸一口气,任由冰冷的气息游走在身体的每个角落。 算了,余温想。 微微鞠躬,她面向二人诚恳道:“谢谢你们。” 余温心里有数,求生通道都是这几位打出来的。而她从头到尾做的那一点点工作,充其量与“从院子里取下小小的门闸”差不多。 就算有怨报怨,她也该找那个发神经的队长来算账。 “别,别谢我们。”老贺慌忙摆手,脸上的赘肉都在摇晃,“是小余你自己挖出来的,请一定记住这一点。” 余温再度纳闷。 这个绿江市,处处透露着诡异。 久埋在废墟中的头脑有点发昏,余温身子不由摇晃下,被早早等候在一旁的当地志愿者给扶住。 “受苦了,吃点东西吧。” . 远离尚有危险的废墟,余温回头打量,见33层大厦如今只剩一地破烂的钢筋石板。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极目远眺夜色中朦胧的绿江市,发现其余建筑并未遭到如此强烈的破坏。 甚至,相距不远的那个挂着醒目的“绿江市场”招牌的地方,还格外熙熙攘攘、灯火通明,半点没有灾害降临时悲怆的样子。 “风雨无阻,永不撤摊……” “这楼我们建的,有谱……” 种种诡异矛盾的信息组合在一起,在她的脑海里徘徊不停,让人理不出头绪。 余温大口喝完两碗粥,简单地处理了个人卫生,抬头望向东方稀薄的朝霞,决意赶在日出前去那个绿江市场看看。 不看一眼,总不放心。 绿江市场确实当得起美丽这个形容,冷绿色的钢筋骨架编织成坚固的穹顶,颇有工业美感。 它占地不小,一层皆是各式店铺,二层有个空出的广场,两旁排列着琳琅满目的漂亮摊子,场地规划很像欧洲大都市常有的文化奢侈品商场。 余温本来为自己穿着内衬破烂的大衣而不好意思,却不曾想,里面各位店主与摊主的穿戴更加朴素简陋,甚至破旧,她几乎称得上是最体面的那个。 这能买到什么好东西? 余温不禁在心里打个问号。 脚下生风,她急匆匆地溜达一圈,发现绿江市场里售卖的差不多都是生活必备品,还有药品,堪称一个大型超市加药店。 然而,这些商品全部都是以平面图的方式展示的,甚至连一个样品都吝惜去摆,像是餐厅里明码标价的菜单。 一件羊驼外套,3888金币;家庭急救箱,888金币;还有牙膏牙刷组合装,灵性地标价99块9毛9。 好贵,好贵。 余温咂舌。 她如今只有5万金币,却身无一物。如果在这里一样样地买,怎么也是不能够的。 从入口一直走到出口,余温已经能够在远山的那头看到一点点熹微的晨光。 忽然,她的视线落到角落里一个简陋的摊子上。它不像别人那样分门别类,仅有四个牌子,分别写着S套餐,A套餐,B套餐,和C套餐。 最吸引余温注意的,是左边S套餐旁标注的价格——恰恰好5万金币。 店主年纪不大,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红衣裳,瞧见余温感兴趣的目光,扬起笑脸。 “S套餐需要吗,最后一份了。” 余温:! 第5章 都市逃生5 日出倒计时 日出将至,半开放的绿江市场内晨雾霭霭。 听到诱人的“最后一份”宣传语,余温的目光不自禁地黏在那定价5万金币的S套餐上。 没办法,比起楼下零零散散的昂贵商品,这个套餐的价位和名称,和跟之前系统交代给她的信息实在过于雷同。 余温问道:“S套餐里有什么?” 摊主翻过薄薄的纸牌子,露出背面详细的介绍,递给客人:“应有尽有。” 余温不以为意地接过,一目十行地顺着密密麻麻的商品清单浏览,惊讶的眼神泄露了她心里的想法。 按照这个黑市场的定价,这么一大堆东西,只卖5万? 保质期数年的食物,四季衣物,常备药品;锤子、钳子、螺丝刀等一系列的工具;雨伞,泳衣,全套滑雪服;炊具餐具,甚至还有调料……几乎就是一个超级市场的存货翻版。 “它和其他套餐有什么不一样?”余温好奇道。 摊主索性把所有套餐的牌子都给她翻过来。 余温的目光从一个个套餐上掠过,发现不同套餐所涵盖的商品清单的长度明显依次递减,然而她打眼一看,竟然没瞧出售价4万金币的“A套餐”与刚刚的有什么区别。 摊主解释道:“一分钱一分货,A套餐的食物与衣物都会逊色一些;户外设备也没有那么高级,只能满足最基本的需求。最重要的是,它比S套餐少了一些小玩意儿。” “比如呢?”余温追问。 “唔,比如胶带,开瓶器,尺子这种。” 余温懂了,这些东西看起来不起眼,随便找个小超市都可以买到,但如果需要的时候恰恰手头没有,会耽误很多事情。 她继续比较。 B套餐更便宜,3万金币。里面主要少了些户外设备,炊具,工具,以及某些药品。 C套餐就更不用说了,2万金币,买个温饱。 余温看了一个遍,还是觉得S套餐最划算,适用的场景也更广。 想到被自己淘到了最后一份,她心里不禁升腾起一阵雀跃。 等等,为什么要雀跃? 余温缓过神来,顿觉自己入了系统的套。 就算S套餐再包罗万象,难道这些东西不都是随便在哪个超市与药店都能配齐的吗?再不济还有网上。 那为什么,绿江市场的一个小小摊贩都要卖得这么全,价格也刚刚好…… 心里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余温放下手里的纸板,警惕道:“请问,绿江市是哪个省的呢?” “嗯?”摊主微笑,“绿江市就是绿江市,没有省。” 余温愣住。 放轻松,放轻松……或许,这里是某个有着五星级酒店的小地方而已,一定是的。 想着,余温抿抿唇,紧张而认真道:“这,这里离北京近吗?” 摊主兀自低头,整理着她的几个简陋的纸牌牌:“不知道,没听说过北京。” “新闻联播也没看过?”余温声调拔高。 见她这样,年轻的摊主看向奇怪的客人,表情满是疑惑。 “对不起。”余温LJ慌张地呼吸,觉得事情的进展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我能借一下你的手机吗,给朋友打个电话?或者,这里有公共电话吗?” 她的请求越恳切,深色越焦急,一身旧红衣的摊主更加不予理解。她看向外面的天色,甚至不耐烦起来:“你到底买不买?我快收摊儿了。” 余温心头一凉。 事情早已经不是买或不买的问题。 是她问的对象不对吗?运气原因,恰好挑中了一位孤陋寡闻的摊主。没听说过首都,不看电视,就只知道拿几张纸板子在这里成宿成宿的摆摊儿卖东西。 荒谬,一切都是那样荒谬。 陌生的环境将安全感的外衣渐渐剥离,忽然,余温听到“嘀,嘀,嘀”的规律报时声。 她垂首,发现是那枚腕表。 本来安静的表突然响了起来,像倒计时那样敲得人心慌。 听到动静,摊主见怪不怪地望向客人,手上收拾摊位的动作却刻意地放缓。 余温焦躁地看向表上的信息。 和之前一样,余额,仓库,任务…… 等等,在【主线任务】那栏后面,出现了一行新的信息。 【9:55】 随着“嘀,嘀”的动静一声一声地响起,这个数字也在不断跳动。 是真的倒计时。 晨光将要来临,余温却莫名地感到害怕。 她懵懂地抬起头,看向摊主:“你明天难道不出摊儿了吗?” 余温清楚记得金旅系统曾对她说过的,绿江市场夜间营业,风雨无阻。 “我每晚都会出摊儿。”一身红衣的年轻摊主微笑,“明天这个时候我仍旧会在这里,但就是不知道,到那时客人你还会不会在?” 瞬间,一股寒意从余温的脚底蔓延到头顶。 她不晓得,如果在倒计时结束后自己的主线任务仍旧没有完成,会发生什么。 迷茫间,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余温果断伸出手,指向已经被摊主叠放在一起的四张破纸板:“我要买它!S套餐。” 购买的过程异常简单,摊主从小板凳旁拿起一个“POS”机一般的方形小仪器,看向余温,示意她把手腕上那支滴滴乱叫的腕表与之轻轻贴上。 余温立即照做。 只听“叮”的一声响,炸.弹般叫个不停的倒计时瞬间停止。 成交了? 余温连忙低头看向表盘。 【余额:0金币】 【仓库占用空间:70%】 【主线任务1/4:购在绿江(已完成)7:33;支线任务0/1:xxxxx(待触发)】 钱扣了,仓库貌似多了东西,任务也显示完成。 她的腕表终于不再作响,然而,嘀嘀的声音却在整个市场中回荡。 余温所在的位置是出口旁犄角旮旯的一个摊子。她两步上前,靠在二楼悬空的栏杆上,俯瞰更为热闹的一层的场景。 乱了套了。 原本和余温差不多悠闲或迷茫的人们,此刻纷纷因骤然作响的腕表而慌忙无措起来,像一锅粥。 入口处,一群又一群人争先恐后地涌进,有的还能稳下心思,顶着催命般的提醒挑挑捡捡;有的看起来六神无主,顾不得别的,随便挑一样东西就要买。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交易完成,倒计时的声音渐渐集中在个别腕表之上。更多的人和余温一样,站在原地忐忑地凝视自己的手腕,不知倘若数字归零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3分钟,2分钟…… 越来越多的人挤进绿江市场的大门,场面混乱拥挤而群龙无首,甚至有两个颇有闲情逸致的男人因为要不要购物而争执起来。 “什么垃圾旅行,我要报警,要投诉!” “就是,我反正不买它!” …… 当数字只以秒记之时,余温的视线里出现一位脚踩趿拉板儿的大高个。他穿着灰扑扑的跨栏背心儿和大裤衩,正如被投掷的铁饼一般慌张地冲进了绿江市场。 争执声,惶恐声,色厉内荏的吵嚷声充斥在市场里,深陷其中的李明川一脸懵逼,急得满脑袋都是汗。 “随便选一样!”余温趴在栏杆旁,高声提醒。 时间只剩30秒。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明川一个弓步跨过去,指向离他最近的店铺里的鞋子纸牌,大声道:“我要这个!” 倒计时归零的最后1秒,他的腕表恰好贴上店主的“POS机”,发出悦耳的“叮”的一声响。 “呼——”李明川长舒一口气。 这算赶上了吧? 他抬起胳膊,刚要向二楼的余温打个招呼,却注意到她的表情格外不对劲。 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穿过半开放的钢筋穹顶,照进绿江市场。 与此同时,再也没有任何恼人的倒计时响起,取而代之的却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和店主们完成交易的人,居然活生生化成一缕缕青烟,消失在众人眼前。 而外面,迟迟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踏入。 店主与摊主们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他们就像系统所说的那样,在日出的瞬间便垂首按部就班地收拾东西。 死亡一般的寂静。 直到一个壮汉站出来,愤怒地抓住距离最近的店主的领子,将其原地拎起。 “说!他们去哪儿了!” 一切的不合常理,与活人生生消失在眼前的冲击比起来,瞬间成了小巫见大巫。 店主吓得不轻,一脸无辜惶恐地求饶:“我哪里晓得?我就是干份工作糊口,什么都听老板的,你别问我呀!” 怒气冲冲的壮汉哪里肯听,他扬起另一只手,不顾身旁陌生人的阻拦,就要挥在陌生店主的脸上。 掌风就在耳边,却终究没有落下。 店主自半空中跌落在地。 而他的身前,是化作一缕淡淡青烟的男人。 无人敢再动作。 余温倚着栏杆,被埋在废墟时都没有发软的双腿瞬间脱力,整个人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熟悉的播报声这次统一在绿江市场上空响起。 【叮——金旅系统提醒各位游客,要文明出游喔。】 第6章 都市逃生6 主线任务(1/4) 偌大的双层广场内,余温等人都听到了洪亮的系统播报音—— 【恭喜在场的各位完成主线任务一。下面将播报主线任务二:吃在西绿江。】 【每日正午时分,绿江西岸的美食巷便会开始营业,直到日落歇业前,请各位游客尽情去品尝自己喜爱的小吃吧。】 兴致盎然的声调与现场死一般的沉寂形成诡异的对比。 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系统却继续故作腔调道:【游客们的情绪似乎不太高涨呢?大概是想家了吧。】 感受到一股明知故问的戏耍与操控,余温咬紧牙,双目渐渐发红。 阳光盈满室内,人们的恐惧却如同寒冬冰霜般凝结成愤怒,直到沉默之中爆发出一道绝望的嘶吼。 “这他妈是什么地方啊!” 男人的挑衅仅仅换来了系统的轻笑。 【这,不过是一场异世界的旅行。】 【别担心,只要完成任务,您就可以回到曾经的世界。至于刚刚那些人,他们不太省心,因此暂时不能和大家同游了。】 LJ【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到处都是问题。 倒计时、任务、金币与青烟……人们争先恐后地提问,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旅行的信息,却被系统无赖而霸道地打着太极。与其说是给出了答案,不如说只是复述他们每个人目睹过的经历。 再一次的戏耍。 锲而不舍的人们依旧固执地提问。 【好啦。】系统不耐烦地打断,【旅行如人生,体验过方知规则。除了这些,大家就没有其他好奇的吗?】 没有,人们想知道的除了怎么才能回去,就是怎么才能活着。 喧嚷之间,在不起眼的二层栏杆处,一道清朗的女声蓦然响起。 “为什么,地震后只有我们所在的五星级酒店发生了坍塌?” 众人仰头望向她,为这个小姑娘仍关注早已过去的地震,而非眼前这个诡异的旅行系统而面露不满。 余温目光专注,执意要得到回答。 在她看来,所谓的旅行任务并不难完成。若不是因为骤至的地震,所有人都可以在接收到系统任务的下一刻,悠哉悠哉地揣着钱包去购物。 那些消失在日光下的人,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一场意外吗? 此刻,余温明显能感觉到,系统无形的眼神正凝视在她的身上,那是一种较量,或者拭目以待。 【很棒的问题。】 【可惜它不在我们的主线旅程范围之内。】 【或者,在不久的将来,会有哪个具有探索精神的人来解答它。】 余温敛眉凝眸,仿佛抓住了什么,又好似也只不过是被敷衍。 未等细想,却听系统再次急匆匆道:【好了,我该去处理其他事务了。请各位享受旅行,再会。】 语毕,来去无形的系统便如同一阵风般消失在了明亮的市场之中。 留下一屋子来自天南海北的陌生人。 遇到无助的状况时,聚堆抱团乃人类的本能。此时不少人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或交流信息,或就地组队。 疲惫而困倦的余温无心参与他们,她给楼下唯一相识的李明川比了个手势,便悄然从出口踏出,准备回到救援帐篷里补觉。 路过大厦废墟旁,余温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早已不见身着橙黄色制服的救援人员们。 “是啊,日出后没有完成任务的人就会消失,当然没有再去救援的必要。”她自言自语道。 或许对于摊主、店主或者消防员来说,这个世界并没有疯。 余温想,如果自己再不早些适应新的生存规则的话,先疯的那个人只会是她。 回到帐篷,半宿没睡的余温简单查看了她腕表上的仓库。 新世界也并非一无是处。 虚拟仓库功能强大,只要在心中默念一样东西,就可以将其取出在眼前,同样也可以收回。 余温试了试,意外发现仓库竟然还能为里面的电器提供水电。她找出一套新的黑色衣裤换上,把她现在穿的丢了进去,任其慢慢清洗,烘干。 略微思索,余温取出一个闹钟、眼罩和舒适的床上用品,躺在帐篷里,陷入她在新世界中的短暂休息。 . 几个小时后,睡饱的余温精神奕奕地出现在大街上。 她一路走,一路打听绿江西岸的方位,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系统并没有打给他们新的经费。 现在,她腕表上的余额是零。 “完了。”余温愁容满面,“没钱怎么吃。” 走投无路,计上心头,余温开始不断地在人群中搜索李明川的身影。她的算盘已经敲好,凭借他俩这难姐难弟的交情,让这小子请自己吃一点东西,半点儿都不过分吧。 毕竟街边小吃,应该也不会太贵…… 一扭头,醒目的花花绿绿小吃招牌狠狠地打了余温的脸。 “一串烤蘑菇5000金币!?” “它怎么不去抢!” 身旁,一个声音嘶哑的妹子道出了余温的心声。 余温崩溃了,她身边的时浅也崩溃了。 马路上,两个花光所有经费的女人大眼瞪小眼,异常绝望。 时浅:“我钱都买东西了。” 余温:“我也是。” 双双叹气。 食物的香气顺风飘来,时浅拧眉:“物价也太离谱了。别说我买了些东西现在没钱,就算有,一共才两万五金币,怎么可能花5000来吃一顿小吃。” 余温眸子流转,没吭声。 奇怪,她和李明川的初始经费都是五万,这人怎么差了一半? 恍惚间,余温觉得时浅的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 她们见过吗? “是你啊,大妹子!”在余温回想时,迎面走来一个脑袋大脖子粗的中年男人,对着时浅自来熟道,“还记得我不,在楼底下埋着的时候你可劲嚷嚷,是我骂了你来着。” 余温:…… 这是什么别开生面的自我介绍方式。 别管她怎么想,废墟下有过交集的暴躁大哥和神经质小妹还真就一见如故,对彼此亲切得不行。 丁茂砚得知二人的苦恼,当即一拍胸脯:“不慌,没钱不要紧。哥以前是干厨师的,看能不能帮人打打下手。” 余温、时浅:! 她们怎么没想到。 三人转了几圈,挑中一位面相憨厚的青年摊主。 也是巧了,对方不仅人好说话,更和同为美食爱好者的丁茂砚相见恨晚。没几分钟,两个男人已经围着小小的摊车切磋起了厨艺。 双眼放光的余温与时浅乖觉地开启“勤工俭旅”,一搭一话地帮着他们择菜、洗菜。 当李明川踩着他花5000金币买来的新鞋子溜达到烤串铺子前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摊车前,两个大叔其乐融融地生火,刷酱。后面余温和另一位小姑娘一人一个盆,蹲在那里生疏地处理着豆角、蘑菇、还有肉。 李明川果断加入。 人多力量大,他们烤串摊的生意肉眼可见地比周围好了太多,食客络绎不绝。 店主笑开了花。 四位游客也不闲着。早在准备食物时,他们就忙里偷闲地吃了两串烧烤。余温不常吃路边摊,只用牙签挑过一条蘑菇送进嘴里,发现腕表上任务也算完成,便不再多吃。 日暮渐渐西沉,两位大师傅撑住台面,招待客人。李明川和时浅蹲在后头,帮着收拾后勤。 “都完成了,这次总不会再有人被淘汰了吧。”时浅转过头,看向一脸煞白的小伙伴,“余温,你还不舒服吗?” 被关怀的余温缩在椅子里,正捧着杯子里加糖盐的温水一口一口地喝个不停,轻声回答道:“有一点,估计是水土不服。好在肚子已经没事了,就是还有点虚。” 她知道自己肠胃难伺候,故而处理食材的时候格外谨慎,不想还是中招了。 “真娇贵啊……”时浅嘟囔着回过头,“这可是旅行,后面说不定还要风餐露宿呢。” 说着,她举起一串烤肉津津有味地嚼,终于品出一点儿旅行趣味来。 “哎,哎哟。” 忽然,蹲在地上的李明川膝盖一下子磕在地上。他面色绞痛,无力地丢下手里的东西,捂着肚子就要往附近的厕所去。 一个两个都闹肚子,时浅犯起嘀咕来:“装!你装啊!吃的时候跟我抢得欢,现在干活儿开始逃工了。” 李明川竟然难得没顶嘴,只笨拙地一挪一挪拖着腿向前。 余温皱眉,目光落在地上大大小小的不锈钢盆上,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耳边嘶哑的骂声停歇,余温抬起头,见前一秒还满面活力的时浅竟也弓起了腰,表情痛楚。惊得余温连忙放下手里的水杯,扶着她往厕所去。 “嘶,怎么回事儿。”时浅疼得额头都沁出了冷汗,“我也水土不服了?” 余温抿唇没说话,也想理出个头绪。 二人转过弯,却不防在小小的洗手间外和一大堆熟面孔来了个狭路相逢。 都是下午曾经来他们的摊子买过小吃的顾客。 顶着众人不善的目光,尴尬之际,余温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四个字。 食物中毒。 第7章 都市逃生7 任务发生偏移 余温万万没想到,平平无奇的烤串摊会撂倒一大片游客。 厕所人满为患,外面的休息座位上虚弱地瘫着一群食物中毒的食客们,他们三三两两地哀哀低唤着,好不可怜。 其中,一个身着花衣裳的阿姨蓦然反应过来什么,颤颤巍巍地摆弄两下手表,竟凭空掏出好几盒药。 余温定睛一瞧,是各式各样的健胃药与止泻药。 “阿姨,你就是我亲阿姨。”李明川眼尖,直接冲上去认亲,“求求您给孩子吃片药吧,我给您当牛作马,任劳任怨,跑腿儿打酱油什么都行!” 阿姨瞪他一眼,好脾气地数落道:“算啦。下半天的时候你小子嘴就蛮甜,想来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就把侬吃吧。” 李明川喜笑颜开。 众人见到有药,连忙也要上去“认亲”。 却不防被一位黑衣小姑娘给制止。 “等等,药不能乱吃。” 慷慨施舍的阿姨当即面露不悦。 余温顶着火辣辣的目光,劝说道:“腹泻也是一种肌体产生防御的表现,能帮我们的身体排出一些肠毒素[1]。大家的症状看起来很像食物中毒,还是不要急着吃止泻药和健胃药的好。” 她说着,打量众人通红的脸,确认道:“阿姨您摸一下自己的额头,是不是觉得比较热?” “如果有发热的话,更不能急着吃止泻药了。” 花衫阿姨手背贴在额头上,神情浮现出两分信服。 然而再有道理,身体的难受仍旧无的放矢,花衫阿姨说出的话更加发冲:“不让吃药,侬倒是说说哪能办呀!” 众人连忙跟上附和:“就是就是,吃了你们做的东西坏肚子,出了问题就找你!” 铺天盖地的指责袭来,李明川忍着难受做小伏低,时浅捂着肠胃,头都抬不起来。 余温左右踱步两下,手转着腕上的细表,面露焦急。 忽然,她想到什么,目光落在屋外一瞬,而后立马真诚道歉:“对不起,拜托各位原地休息一下,给我两分钟,马上回来。” 说完,余温转身就向屋外小跑而去,还顺手把李明川手上的两盒药给揣进兜里。 花衫阿姨:…… “这,她是伐是拿着药跑路啊?” 日光下,余温曼丽的身姿拖出长长斜斜的影子,竟然跑出几分老电影的感觉。 时浅捂着肚子,不确定地埋怨道:“真没准儿,下午才认识的。” 众人更加齐齐地看向室外,怨念满满。 李明川连忙解释:“不会的,人家是老师。” “老师怎么了呀!”时浅没好气道,“现在这种时候,她说不定就是怕惹麻烦,直接溜了!” “真是的,到手的药都能飞。”时浅根本没有把余温的话放心里去,嘴上碎碎念不停。 很快,休息区里又传来隐隐约约的咕噜响声,和噗呲噗呲的动静。 新一轮的抢厕所大赛再次拉开序幕。 日影渐渐西斜,李明川软着腿出来的时候,惊喜地瞧见余温站在休息区的热水箱旁,正摆弄着一堆纸杯和调料罐子,看样子是直接把烤串摊摊主的调料筐给拎来了。 “我就知道,姐姐你不会抛弃我们的!”李明川双眼发亮,如同看到了希望。 “是是是,我不抛弃你们。”余温手上动作不停,给他指一条明路,“赶紧,你先把吃进去的不干净的食物给抛弃了吧。” 闻言,李明川大脑尝试运转:“有道理啊,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就好了。” 下一秒,他蓦地弯腰伏在在洗手池旁,发出让人皱眉的“Yue——”的一声,直接开始扣自己的喉咙眼。 余温:…… 她真是服了李明川了,催吐也不是这样的啊。 这边还没制止,那一头,余温瞥见小伙伴时浅忽然一拍脑袋,开始在几个黑色的酱料瓶里挑挑拣拣。 “我们这是食物中毒吧?我记得老家那边有人说,喝醋能管用的!” 余温:……%*!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 赶在场面更加混乱之前,余温连忙取出两个纸杯,分别往里面放上好几大勺盐,再接满开水。 “别乱折腾。一人一杯,晾温后一口气喝下去。” 她看着两个不省心的小伙伴,威胁道:“再搞什么抠嗓子眼、喝醋的,我直接走人了。” 二人都怕余温撂挑子,听到这话,皆诺诺地任其安排。 差不多1:10配比的盐水果然有效,这头,大呕几场的李明川和时浅无力地瘫在座位上,肠胃却清透多了。 身旁其他的食客见状,纷纷也要讨一杯浓盐水来喝。 余温却没有直接给他们。 “我和伙伴们一直在忙,一两个小时前才吃的东西。你们还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来买烤串的吗?如果太早,喝浓盐水催吐是没什么用的[2]。” 众人傻了眼。 “你吃多久了?” “老早就吃了。有三个点儿了吧。” “我,我才吃没多久!给我一杯。” …… 多数游客怕耽误任务,早早买了小吃,却足足难受了大半个下午。他们焦急地盯着余温,却见她也蹙眉望向室外,时不时看向腕表,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知道丁茂砚他们什么时候赶到,余温回过头,认真对大伙儿建议道:“你们耽误太久了,不如直接去医院——” 话音未落,只见地上一胖一瘦的两个影子揣着个大纸包踏入休息区:“来啦!我俩来啦!” 是丁茂砚和烤串摊摊主。 余温露出释然欣慰的笑容。 她的仓库里有盐也有纸杯,回去一趟既是为拿各式调料,更重要的是要把情况告知丁茂砚和摊主。 幸好,这俩人许是因为多年干这一行的缘故,竟然在那么多人都食物中毒的情况下,也没什么事儿。 “嗨啊,肯定是那小子毛手毛脚的,我都说了东西一定要洗净!”摊车旁,听到消息的丁茂砚跺脚道。 摊主则紧张地咬着唇,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附近有片野生的番泻叶地,老丁咱们赶紧去摘点,回去给他们导泻[3]!” 两位身经百战的大厨从余温手中接过交接棒。 经过一番紧急处理,众人肠胃里的痛楚与不适终于得到缓解。 然而,上吐下泻的滋味儿也把他们折腾个够呛。 花衫阿姨虚弱地扯了扯余温的衣摆:“小姑娘,我浑身么力气,快把止泻药还我吧。” 余温安抚地顺顺她的背,把药物归原主:“给您,但请您还是先别吃。食物中毒应急处理后,难免会有大量的体.液流失,我再给您倒杯水,里面放些糖和盐补充营养。” …… 三位臭皮匠小蜜蜂似的忙来忙去,到江畔夕阳的余晖洒满水面之时,休息区里的食客和小伙伴们已经恢复了大半精神。 “小姑娘,谢谢侬额。”花衫阿姨整个人窝在椅子里,恹恹道。 眼尾瞥向勤勤恳恳孙子般照顾食客的烤串摊主,余温心觉不妙,拘谨推辞:“没有,应该的,应该的。” “是个呀,一码归一码。”花衫阿姨声音转低,开始清帐,“我说摊主,侬额烤串太不干净唻,是勿是得给阿拉客人一额交代。” “赔钱!至少把我们买串儿的钱退回来。”大伙儿纷纷附和。 摊主苦着脸,无奈极了:“对不住,对不住。唉,不是我不想交代……直说了吧,我摆摊也是给老板打工,那钱也不是挣到我的腰包里的,没得赔给大家啊!” “让你们老板赔!”游客们不依不饶。 “可不敢这么说啊。”摊主吓得双手都在哆嗦,好像老板是什么牛鬼蛇神,会扒了他的皮似的。 余温垂首,和丁茂砚交换个“难办”的眼色。 李明川格外过意不去,抬起左手手腕正要挺身而出,忽然,见一脸畏惧的摊主瞬间静止,而耳畔响起了熟悉的系统音。 【叮——恭喜各位完成主线任务2,下面将开启下一任务,游览绿江西郊乡村风光。请游客们于明日早8点,乘坐专车统一前往绿江西郊的乡村游览。】 “等一等!”有人打断系统的播报,“任务虽然完成,但我们因为吃了小吃而遭了大罪,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你!”时浅惶恐而愤怒地瞪向这人。 虽然事情是他们做得不对,但并非不能解决,怎么能直接捅到系统面前呢? 鬼知道它会怎么处理? 系统陷入短暂的沉默。 余温眉头紧皱,左手手腕背在身后。 只听它很快给出答复:【经核查,情况属实。确有因部分游客操作不当,而危害其他人身体健康的情况发生。】 闻言,时浅和丁茂砚的脸瞬间煞白,李明川自责得恨不能把自己埋到地缝里。 四人坐立难安之际,只听系统继续道:【但由于补救及时,未酿成严重后果,现公布处理结果如下。】 【因特殊状况,部分游客的主线任务发生偏移,其任务“游览乡村风光”将自动转换为“随烤串摊摊主共同招待其他游客”。】 余温、李明川、时浅、丁茂砚:…… 第8章 都市逃生8 撞破,灭口 系统播报结束,见惩罚还算公正,休息区里的其他游客也算是出了一口气,不再计较。 余温和小伙伴们灰溜溜地跟在烤串摊摊主身后,准备提前赴往西郊乡村。 晚霞满天,四人里唯一不是穷光蛋的李明川记下余温的私家建议,匆匆忙忙地在绿江市场买了份A类套餐,就抄着飞毛腿小跑着回来。 他还记得摊主说的“路口见”,长颈鹿般探头探脑地寻找伙伴。心想,一份烤蘑菇能卖5000金币的人,开的车肯定也上档次…… “嘟—嘟——” 一辆蓝色掉漆敞篷三轮车的喇叭打断了李明川的思绪。 他不悦地回过头,却见后头车厢上,蹲在燃气罐、小板凳和摊车架子旁的余温和时浅冲他挥了挥手:“Hello~帅哥。” 李明川:…… 小小的三轮车上,前面坐着摊主和丁茂砚,后头颠簸着三个苗条的年轻人。 摊主主动介绍:“招待游客挺轻松的,今晚上帮着跑跑腿,明天起个大早到村口迎接,就差不多了。” 四人齐齐松下一口气。 鳞次栉比的高楼隐匿,土破的矮房稀稀落落。越往城郊去,沿途的风光越是荒凉萧条。 时浅纳闷道:“我以为你们的东西卖得这么贵,人人都能挣很多钱。” 摊主叹了口气:“哪儿啊,绿江的旅游收入都进了老板的腰包。大伙穷死了,连身好衣服都买不起。” 小三轮咯噔咯噔地在路上行驶,像是在回应主人。 余温想到这几日的见闻,追问道:“你的老板是谁?” “难道是他让我们的小伙伴消失的?”丁茂砚也警觉起来。 “那倒没有。”摊主边开车边解释,“消失很正常,你们游客就是要旅行,如果没完成旅行,就会被派往其他地方。这个不归我们老板管,可能是由其他人来安排的吧。” “老板就是赚钱的老板,只负责经营绿江这座旅游城市。” 李明川好奇道:“赚那些钱用来干啥呀?” “很多,比如之前你们住的那个奢华的五星级酒店大楼,还有其他产业和公共建筑。” 余温冷不丁吐槽:“连你们的房子都没有倒,但是它却倒了的那个?” 摊主:…… 沉默半晌,他沉声道:“唉,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村子里有好多人都参与了工程建设,可谁也没有料到,绿江大酒店竟然会坍塌。” 余温垂眸,想到地震逃生之时自己在楼梯间里碰到的两个工人们。 一路向西。 三轮车虽然破,速度还算给力,回到村子时天还未黑透。 □□着卸东西,隐约听到有引擎发动的声音,其质感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 转过头,余温恰好瞧见几辆低调豪华的车从他们旁边驶过,卷起低低的尘土。 “老板?”她问道。 摊主等汽车的尾灯消失在胡同转角,才低声回答:“嗯,听说他是去亲自赔偿那些工人家属的。” 余温眉头微蹙。 天色黯淡,村子大道上有两排稀疏亮着的灯,再就是各家各户院子里映出的浅浅灯光。 简单用过一碗白粥后,余温从摊主爱人手里接过一沓贴纸,与时浅结伴往村子的北面去。 她们的工作很简单,只需要在电线杆和路灯杆上准确地贴上崭新的指路贴纸,例如前方300米草莓园,右转垂钓区等等,覆盖住旧的就可以。 二人都想早些结束工作,故只专注贴纸,甚少交流,直到发现有两座电线杆被三辆低调的黑色汽车给挡在了墙根下。 车子停得霸道刁钻,余温和时浅好容易挤进砖墙和车门的缝隙中,忽闻院子里似有激烈的争吵。 暗黄灯光下,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竖起耳朵。 “老板,你的钱我们不要。”说话的像是这家的主人,“我侄子搞了半辈子的工程,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却被埋在自己建的酒店下面,我一定要替他讨个说法!” “喔?什么说法。”沙哑的回答不紧不慢,听起来是位老人。 中年男子声音激昂:“地震后我去废墟看过,建筑材料绝对有问题!上面印着合格,可却脆得跟竹子一样……老板,您的精力不用放在慰问我们家属身上,应该去追责那些以次充好、中饱私囊的人啊!” 积云遮住月光,浅夜更加幽暗。 “啪,啪,啪。” 三道击掌声缓缓响起,听得人发毛。 院子主人像是意识到什么,嗓音渐渐发颤:“老板?您什么意思。” 老人倚在轮椅里,身体与皮垫发出摩擦声。 “很快就是绿江一年一度的全民文化盛会,和往常一样,今年各地的媒体依旧会到现场进行直播。” “老刘啊,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为,为什么不能去?” “大概是因为……”老人操纵轮椅调转方向,声音渐渐往院门而去,“你在家里跌了一跤,腿受伤了吧。” 话音落地,数道沉重的脚步声在院子里踏响,伴随着金属棍棒在手掌掂量的声音。 “你们,唔……” 墙外,余温紧张地忘记了呼吸。时浅双手握拳,满面不忍,想要站起身离开,却一不小心跌坐在土垄上,肩背靠向汽车。 夜幕中,忽然传来急促的鸣笛声,如平地惊雷。 “嘀——嘀——” 是汽车的警报器。 余温双眼蓦地瞪大,顾不得别的,当即拉住时浅的手臂向外狂奔。 院子里,人们的动作瞬时凝固,转眼间,几个大汉飞速夺门而出。 他们左顾右盼,见车旁没有人影,而它们与院墙之间的土地上可见几个深深小小的足印。 “追。” 绕过巷子角,保镖们在一眼望到尾的长长胡同尽头,瞧见两角慌乱飞奔的衣摆。 陌生的交错小路间,余温拉着小伙伴疯狂地逃命,惊起一片犬吠。 不只是她们在跑,那些男人们也是。 余温刚要越过前面的胡同口,忽闻“汪汪”的乱叫声自前面的院子响起,心觉不妙,紧忙停下脚步拉着时浅钻进一户人家外的低矮灌木花丛中。 二人死捂着嘴,只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 几道皮鞋踩踏沙石的脚步声逼近,两个壮汉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以及余温与时浅隔着密密花枝的茫茫视野里。 目光凝视一点,余温不断地在仓库里寻找能防身的工具。 近了,更近了。 脚步声仿佛就在她们耳边。 眼看壮汉距离她们藏身之处的距离不足五米、三米,余温悄然自袖中握紧一把尖尖的榔头。 “滋,滋。”寂静的夜中,一股电流声响起,伴着灌木枝迎风的摇曳。 前方,壮汉们低头对着小小的麦克风回话。 “好的。” 很快,煞气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夜凉如水,月色静谧。 余温和时浅又躲了许久,直到浑身发冷,才双双喘着粗气赶回摊主家的院子。 “怎么办,那个老板会不会发现我们?”房间里,时浅攥着身边人的袖口,急得快要哭出来。 余温左手揣兜,汗湿的指尖摩挲着她因为好奇而暗自取出的录音笔。 她不知道。 . 一夜辗转。 次日天刚蒙蒙亮,余温和时浅便听到了李明川兴高采烈的声音。 “哇,摊主,你还是有车的嘛!” “嘿嘿,是找我二姨借的,村里独一份!”摊主爱惜地摸摸车屁股,“怎么说也是接游客,不能太丢脸面。” 瞧摊主傻兮兮的样子,余温和时浅高悬的心不由得放下一半。 或许,真的没什么事。 “我开吧。”余温主动道。 陷入未知的恐惧之时,她们能做的,也只有用力抓住更多的主导权。 小轿车在乡间水泥路上稳稳地行驶,丁茂砚身材壮,坐在副驾补觉,后排的李明川摇下半边窗户,双手交叠搭在上面少女似的吹风赏景。 “和漂亮姐姐出门玩就是好啊。”他没话找话道,“天天穿新衣服,连发型都不一样了,差点没认出来。” 余温抬眼看向车内后视镜,与时浅倏然黯淡的目光相对。 俩人都没有接话。 “我们村里的人也是爱俏嘞,你看后面骑着小电驴的那个丫头,打扮从来不带重样子的!”摊主热情道。 “是吗,我得瞧瞧。” 李明川不顾交规地扭头,刚瞥见妹子身上的红小袄,视线就被一辆拐弯的大货车给遮挡。 “哎呀,真是的。” 余温透过后视镜目睹了全过程,她脚踩油门提速,同时提醒李明川收回胳膊。 这里路窄,视野差,还是及早甩开大货车为妙。 可是下一秒,镜子里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艰难转过弯的笨重货车并未正常行驶,却像是要和他们比拼一样,猛然全速冲来,嗡鸣的声音充斥着每个人的天灵盖。 余温深吸一口气,连打方向盘,意图把小轿车贴到道路的最右侧,给其让路。 然而,身后的大家伙就像瞄准他们一样,直直向斜前方驶来。 明摆着要撞他们! 千钧一发,避无可避。 猛然间,余温注意到大货车上贴着几个违和的图案。 是昨晚她和时浅手里的,那些圆圆的卡通贴纸。 第9章 都市逃生9 汽车坠水 电光火石之间,余温面色凝重,将油门一踩到底。 后排的时浅显然也清楚看见了大货车上的贴纸,如同被死神催命的弱小生灵,慌乱地用双手攥住椅背。 “快!甩开它!” 来不及了,余温想。 后车势在必得,而她所能做的,只有延缓两车相撞的时机。 她的目光落在斜前方深不见底的绿江,深秋的水极冷,连鸟儿都畏惧停留。然而,那却是他们最后的一线生机。 窄窄的乡间水泥桥上,车子的轰鸣声惊破初晨。 两车的距离咬得死紧。 蓦然间,余温听到左右方隐约传来“咯噔”一声,唯一敞开的后排窗子竟也缓缓合上。 怎么回事? 下一秒,苍老的看戏般的嗓音自车厢内响起,不知道的,还当是余温在生死关头打开了车载广播。 “追到你们了啊,小姑娘。” “惊喜吗?” 有人做了手脚! 余温这才晓得,什么叫任人宰割。 广阔的江水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那一刹那,无谓的追逐迎来它的终点。势在必得的后车“嘭”地撞上轿车尾部,直接击飞重量远小于它的猎物。 车子腾空,天地如电影画面一般翻转,所有人的重心都在发生偏移,好像一群摇摇欲坠的不倒翁。 方向盘不再有意义,轮胎也失去与之摩擦的土地。 轿车直接在空中90度翻转竖立,余温已经来不及把控方向盘,她整个人蜷缩在座椅上,双手紧紧抱头。 “抓牢了啊!”身旁的丁茂砚破音道。 副驾驶座位上,丁茂砚六神无主地抓住车顶扶手,然而圆胖的身体却未能为他挡住剧烈的冲击,随着车子坠落,他的身体狠狠地砸在车门和玻璃上。头差点磕破,手臂更是受到双重挤压,痛得叫出声来。 老天,怎么会这么疼,早知道他就不抓了! 车后排,坐在中间的时浅为自己抓不住车顶而惶恐万分,只得认命地保住自己的头颈。万念俱灰之际,却发现除了不受控制坠落翻倒的惶恐,竟然没有感受到额外的痛楚。 只听“扑通”一声响,没有车辆与坚硬大地的惨烈碰撞,包容的江水承纳住意外陨落的钢铁方厢。 是一个好消息。 但同时也是新的死亡的来临。 “啊呀,落水了。”车载扬声器里,沙哑的声音令人嫌恶地火上浇油。 “老不死的东西。”丁茂砚恶狠狠地骂道。 然而,已经有水顺着车窗的缝隙漫湿他的裤脚。 时浅的哭声从后排传来:“呜呜怎么办,车子这么重,我们是不是马上要沉江了。” 余温从冲击中缓过神来,感受到空气里四面八方的湿气,无孔不入地要将人吞噬。车子歪在水面上,她的身体没有着立点,全靠一根安全带紧紧地束缚。 “不会,我们快出去。”她焦急道。 全车唯有她系了安全带,余温挣扎几下解开,疯狂地掰扣车门。 “姐!别锁门啊!”后排李明川手都撅疼了,薄薄的一层车门却丝毫不为所动。 余温没有锁门。 然而生的希望就像又被套了一道锁似的,无论如何都没有反应。 车窗的开关更是成了摆设。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铁皮车厢在缓缓下沉,积水不断涌进,已经浸湿他们的膝盖。 视野倾斜,余温瞥到了顶棚的天窗! 李明川也注意到了。 “靠,你二姨就是我亲二姨!” 李明川仗着人高马大,直起身子想要打开天窗,却怎么都不得章法。 余温急忙单膝跪立在座椅上帮忙,双手不断推拉天窗。 纹丝不动。 “不可能。”摊主也站起来去尝试。 徒费功夫。 “完了,什么出口都没有。”时浅的声音满是绝望。 丁茂砚的心亦是沉到了谷底。 正当这时,车里又传来老人徐徐的声音:“是不是走投无路?门打不开,窗子也合上了,至于天窗,你们上车前没有在车顶瞧一瞧吗?” 余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羊入虎口,从他们上车的那一刻起,就是自投罗网。 丁茂砚气得火冒三丈,焦急地打开副驾驶的抽屉,想要寻找趁手的工具。 “安全锤,安全锤,特么有个扳手也行啊!” 什么都没有,软塌塌的纸巾,花里胡哨的广告册,空空如也的饮料瓶。 “哈,你们想要什么?跟我说,老板一定会满足游客的。” 李明川狂躁地在车顶砸下几拳,却只引发那个老头子又一阵的笑声。 如同是在期待几条生命将与公开的秘密一起,坠入寒江。 千钧一发之际,余温从仓库里摸出昨夜没用上的榔头,递给一脸惊愕的李明川,沉声道:“省点力气。” 她自己则手握安全锤,深吸气蓄力,猛地向侧面车窗的一角敲击。 一下,两下,当大半面窗子已经没于江面之下时,车窗出现裂纹,曙光乍现。 前方生路打通,后座,时浅急得恨不得自己上手:“快点,你快点啊!” 李明川力气不小,挥着沉重的榔头对着后排的风挡玻璃挥拍似的猛打,却半点效果都没瞧见。 摊主观察前排,匆匆提醒:“旁边的窗户!从角上锤!” 李明川发挥运动员的超强反应力,立即照做。 这时间,余温砸开一个豁口,水灌入的速度骤然加快,已经淹没众人的脖子。 “完了,完了!” 只听“哗”的一声,驾驶位的车窗碎成细小的玻璃碴,冰冷的江水和着新鲜空气向众人袭来。 车顶渐渐没于水下,澄绿的江面上只能看到一小片黑色的金属。 “深吸气,先出去再说。” 余温仰颈,口鼻并用大吸一口弥留的空气入腹,紧闭双目,像每次游泳时起步那样义无反顾地钻入深水,身体套圈似的从狭小的车窗口出游出。 丁茂砚紧随其后,他体型太壮,余温死死拽了一把,才将人从车里拖出来。 少了两个人的重量,车屁股越发下坠。就在这时,后座响起天籁般的玻璃碎裂声,而后是人高马大李明川如鲤鱼跃龙门般张牙舞爪地跳出车窗。 两个男人赶紧扯出已经快喘不上气的时浅,余温插不上手,急忙把仓库里唯一一个游泳圈给取出来, 车子已经完全淹没在水中,因为乘客重量的减少甚至小小地浮起一瞬,余温把游泳圈丢给明显不会游泳的时浅,憋着一口气,双腿交叠摆动、双臂用力压水,绕到车后,不抱希望的打开后备箱门。 她惊喜地发现,里面竟然有一只油桶! 还是空的! 凭借着游泳圈和油桶,五人无声地交流着,手中的腕表齐齐地在江中泛着幽绿色的光,在肺都快要炸掉的时候,终于实现口鼻浮出水面。 “呼——” 余温锲而不舍地踩水,双脚不断向下蹬,努力使身体保持直立,避免因为江面的波动而呛入更多的水。 她抬头向上望去,许是他们甩出很远的缘故,暂时没见到危险分子。江岸边,之前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个红衣服姑娘正焦急地呼唤村人。 不用那么麻烦,余温想。 她虽然只在泳池和浅海下过水,但想来游至江岸不成问题。 清晨时分,周围没半个路人,红衣姑娘喊了半天也没有答复,哭着留下一句“坚持住”,便磕磕绊绊地骑上小电驴回村求援。 正当余温打算靠自己搏一把的时候,却发现小伙伴们的情况极其不容乐观。 “不行了,我腿没劲儿了。”丁茂砚几乎半个身子趴在空油桶上,再不见之前的活力。 要命的是,随着他的下坠,江面又一次漫过他的喉结。 “深呼吸,放松,想象你自己是一只水母。”余温停下前游的动作,回首道。 “唔,呼——”丁茂砚放松身体,竟然真的感觉到了更多的安全感。 “老子是水母!” …… 情况远没有那么乐观。 五个人只有两个漂浮物,浪打浪的江水急速消耗着他们的体力,小伙伴们的脸色渐渐泛白。 而且,余温担忧地想,飘在江中更容易任人宰割。 怕什么来什么,余温仰首,猛然瞧见有几辆黑色的汽车不知何时停在岸边,昨夜追捕她与时浅的那几位人高马大的保镖钻出车子,活动手腕,像是要下水。 糟糕! 她再顾不得别的,连忙反方向想要游向另一岸。 “快跑。” 余温没注意到,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于树林里奔出一排特防队队员,身着橙黄制服,如天降神兵般威不可挡。 黑衣保镖们原地惶恐愣神,就连车里的老板面上也浮现出一丝裂痕。 领头的男人面沉如墨,冷冷地扫向车里一眼,头一个毫不犹豫地跃入江中。 “救救我,救救我。” 身后传来小伙伴们喜悦的声音。 余温心中诧异,刚想停下前游的动作,忽然感觉到腰间被一支有力的手臂绕过,将她紧紧地揽在宽阔的躯体旁。 心中警铃大作,余温挣扎入水,不防再被男人揽住,动弹不得。 头发湿糊在眼前,她只能看见一片橙黄色的制服。 “别怕。” 第10章 都市逃生10 支线任务解锁:绿江的魔…… 余温不怕。 寒江无情,却远没有歹人狠心。意识到背后男人并非“老板”的手下,而是之前打过交道的救援队,她便半点恐惧都没有了。 只不过……耳边波涛的声音不止,男人朦胧低沉的音色令她觉得莫名熟悉。 和她死了五年的男友,真的很像。 抬起半边手臂,余温试图拨开遮挡在她眼前的湿发。身体却被男人用力揽得更紧,像是要把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揉进宽阔的胸膛。 别说抬手,余温扭个头都费劲。 救人需要这么亲密的吗? 余温蹙眉。 她的死鬼男友从前在消防队出任务救人的时候才不会这样,明明什么都没表示,那些小姑娘也会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 这个男人是搞花招?还是真色批。 她再度动了动,却感受到男人的大掌哄顺般地在她的腰侧拍了拍。 完全下意识的动作。 余温怔愣住,忘记挣扎。 …… 岸边已有救援队的队员接应,余温被男人托举高,再拉着其他人的胳膊登岸。 水下冷,上岸更冷,余温不禁瑟缩一下,想也不想便从仓库里取出一条白色大浴巾将自己裹严。 等回过身,却见一身湿漉漉的男人已经双臂撑地,自行上岸,留给她一个稳重的背影。 坦白讲,以余温如今24岁的审美,真论身材,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男人还是要成熟硬挺许多。 不过,她想如果她的死鬼男友能活到现在,肯定不会比他差。 “等一下。” 前方,男人果断的步伐蓦然停顿,却依旧没有回头。只听熟悉的大小姐的倨傲腔调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晨曦和煦,时光温柔地重叠。 袁培手指微动,想要转过身,却听身后余温不满地责备道:“救援队都是这么流氓的吗?” 余温白净的小脸写满了嫌弃。 刚刚在水下男人为了搂紧她,手臂都挨到肋骨的最上沿,无形托住两团绵软。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肌肉线条,那对方一样可以…… 怕对方无赖,余温搬出死鬼来撑场子:“我有男朋友的,等我告诉他,他一定会狠狠揍你一顿!” 袁培没有再向前一步,也没有回头。 在听到余温“自报家门”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便僵硬在原地。 二人的亲密已经铭刻在他的基因里。 时过境迁,逝去的爱人如今竟然成了流氓的陌路人。 妒意不受控制地蔓延。 袁培忍不住地在脑海里想,余温的新男友是谁? 是当年落寞留洋的世家公子,还是锲而不舍追求她的那帮衣冠楚楚的精英,又或者,是到这里之后与她有说有笑的那个瘦高个…… 醋意,愤怒,苦涩,不甘…… 百感交集的袁培最终只是轻讪一声。 “呵。” 既是不屑于那个据说能“狠狠揍他”的小子,又像是在自嘲。 身上的水在脚下泞湿一团,袁培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向林中走去。 身后,无辜被地图炮污蔑的特防队队员委屈地望向余温一眼,连忙小碎步跟上。 “队长!” 余温眉梢一挑。 原来是他?当时让她自己挖出废墟的那个家伙。 她气鼓鼓地瞪眼,嘟囔道:“什么人啊,小气又爱占便宜。” 声音微不可闻。 前方,走路生风的队长很不巧地打了个喷嚏。 林子里,晨雾霭霭。 完成任务的特防队队员们集结完毕,领队的袁培还是湿漉漉的样子,却不减威慑。 停靠在林外的几辆汽车感受到不属于绿江管辖的这队人不善的目光,不敢抬头与之直视,灰溜溜地开车离去。 游客危险解除,一众橙黄色的战士们这才在队长的带领下,向日出东方的林子深处走去,直到消失于朝阳之下。 河岸边,赶来的村人们帮着照料余温和她小伙伴们。 只听不远处,一群人有说有笑地赶来。 “不是说招待吗,一直没人来迎,害我们白等了半天。”埋怨的是个身着皮衣皮裤的矮个子男人,叫杜向。 村人们指着河里漂浮的杂物,劝和道:“真不好意思,路上出了意外。” 大伙儿惊了一跳,尤其是昨日受过余温等人照料的游客,纷纷上前关心。 杜向:“真晦气,赶紧的,带我们游览啊!” 李明川冷得牙齿还在打颤:“没看见我们现在啥样子吗!怎么带你们玩。” 丁茂砚也据理力争:“是啊。而且,系统已经判定我们完成了任务。” 三个年轻男女才注意到这一点,纷纷看向腕表。 果不其然,偏移后的主线任务3后面有个小小的对勾。 得饶人处且饶人,见任务已经完成,过程还这么惊险,众人不再计较:“算了。” 唯独一身紧身打扮的杜向不依不饶:“这叫什么服务啊?系统真是敷衍。要有投诉的机会,我一定要给他们差评!” 摊主不记得这个人的脸:“你坏肚子了吗?” “没有。”杜向昨天根本没吃烤串,“系统安排了,你们就是得招待爷!” 指着落水后楚楚动人的两个姑娘,杜向眉飞色舞地打着嘴炮:“你不去没关系……她们俩得跟着。” 听到这话,丁茂砚和李明川两个爷们怒不可遏,裹着村人的毛巾被就要给杜向一个教训。 二对一,没了系统赋予谁的特权,杜向下意识怂地倒退几步。 “小人得志。”余温不屑地移开目光。 这种人就是唯我独尊,丝毫不懂得体谅别人,自私自利到觉得全世界都要给他服务的人。 她刚偏过头,只听身旁烤串摊摊主激动地跳起来挥手—— “二姨!” 摊主的二姨来了,开着小小三轮车,如盖世英雄一般接他们五个人回村。 怕弄湿驾驶座,余温等人齐齐蹲在小三轮后厢兜风,却倍感安心。 时浅拢了拢肩上的毛巾被,不安道:“你们的表上,有没有什么别的?” 丁茂砚瞅了瞅:“没有啊……诶,我好像本来还剩400金币的,怎么只剩200了。” 李明川也纳闷:“我也,记不清了,该是5000还是2500来着?” “会不会什么时候花掉了,不记得了。” “有可能。” “唉,要不还是整个本子记账吧。” 两个男人交流间,余温再次看向她的腕表。 余额依旧是0。 然而一直隐藏的支线任务却有了明确的信息—— 【支线任务:绿江的魔鬼。】 【奖励:通关后可见。】 她眼含深意地抬起头,望向对面一脸瑟缩的时浅。 有什么,会是只有她二人解锁的支线任务? 昨夜和时浅才贴的卡通指路标出现在眼前。 抹一把额际冰凉的水,余温想,她知道所谓“绿江的魔鬼”是谁了。 游客到来,小小的村子里瞬间热热闹闹。余温他们在摊主家闲适地休养了一天压惊,后面虽没有接待什么人,却一直和大部队待在一起,怕再有哪个老头子疯起来要灭他们的口。 游览西郊乡村的主线任务悠闲无波地完成。 当天傍晚,系统播报出最后一个任务——绿江文化盛会。 绿江全民皆可参加,还有外地媒体。 然而大伙的注意力齐齐放在“最后”这个信息上,紧张又兴奋。不知道如果完成了它,后面会是什么。 回城时,依旧是摊主开车他的小三轮送余温他们。 余温想到什么,问道:“村北的刘伯伯参加吗?” 摊主不晓得余温是怎么认识刘伯的,只一五一十道:“听说来不了,最近老刘进医院了,好像是犯了什么毛病。” 积云滚滚,天色转阴,余温亦是心下一沉。 绿江大酒店坍塌后,这次的盛会举办地是一座稍稍简陋的十层办公大楼。 游客们也两人一间地住在这里。 房间里,时浅看余温在桌子上摆弄一堆电子部件,有u盘,有录音笔,总觉得不安。 她劝道:“你,不会是要做那项任务吧?” “我们只是听到一番对话,说出来也没人信。何况,绿江的行程马上结束,说不定之后我们就会去往另一个地方,没必要节外生枝。” 窗外传来一声惊雷,吓得时浅一哆嗦。 雨倾盆而下。 余温只是垂首测试。 时浅说的她都懂,只不过…… “盛会明天举办,今天彩排预演。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在余温看来,人多的地方暂时意味着安全,“别担心,我只是去会场了解下情况。” 说着,余温把一堆零碎揣进兜里,去走廊等电梯。 开门的瞬间,她见到游客里的那个一身皮衣皮裤的家伙。 见是余温,杜向双眼蓦地发光,出电梯的动作也倒退回去。 会场在顶层,余温眼皮一抬,不动声色地踏入轿厢。 外面在下大雨,电梯角落里竖放着一把湿淋淋的雨伞。 余温蹙眉提醒:“你的吗?拿起来吧,很危险的。” 杜向只笑嘻嘻地搭讪:“没什么。还是你们比较危险,要不……妹妹你跟我玩吧。” 余温心里翻了个白眼,伸手要去把雨伞拎起来。 “轰隆!” 忽然间,小小的电梯内灯光闪烁。 转眼陷入黑暗。 第11章 都市逃生11 电梯惊魂 电梯骤然停摆。 余温没站住,身子撞在坚硬的镜壁上,“嘭”的一声,生疼。 她忍痛摸出一把手电筒,见光线透过镜面照满小小的轿厢,映出两张脸色分外难看的面容。 “该死的!”杜向意识到电梯发生了事故,空挥一拳。 余温打量环境,当即从仓库里摸出一个塑料袋和抹布,三下五除二地把角落里的长雨伞包裹住,再吸掉地面上的水。 亡羊补牢。 看这样子,倒未必是她又中了那位老板的套,更像是雨伞上的水顺着电梯门地坎间的缝隙处流进电梯井道,导致电气设备短路[1]。 想着,余温面色不善地从镜子里瞥一眼可能的罪魁祸首——杜向。 她和外人打交道不多,只听丁茂砚埋怨过两句。这位杜向从前做的是街头巷尾的混混营生,为人贪色贪财,蹲过局子的次数一双手数都数不过来。 男人烦躁的目光就要扫来,余温歪过头,手指在电梯的警钟和对讲按钮上按了又按,发觉其没有反应,应该是彻底断电了。 情况不太妙,余温凝眉退回到离湿淋淋的角落远几步的位置,思量对策。余光瞧见杜向上前乱按一通楼层按键,而后更是出乎意料一脚踢向金属的电梯门,发出“咣咣”的摇晃声。 她连忙拽住人,低声警告:“别乱来。” 这时候踢门,和作死有什么两样? 杜向的脑回路和余温不在一条道上。他见自己的胳膊让一只软软白白的手给握住,顿时喜形于色,胸中大英雄的气概猛涨,活动两下膀子,势要在美女面前逞一回威风。 “你别怕,哥带你出去。” 余温白眼还没来得及翻,便见此人猴子似的踢门、扒门,使出浑身解数地……作死。 小小的轿厢里,每一分摇晃都让人心惊肉跳。 “不是,你消停下!”余温喝止道。 杜向果然停下动作,眼含玩味地盯着妹子含怒的一双杏眼。 余温不理会他,深吸口气走到电梯门旁,衣摆一撩坐在地上,竟然脱下一只鞋,露出穿着干净棉袜的右脚,小小的,软软的。 杜向没料到这一出,眼睛都直了。 看着身边癞□□一般的杜向,余温心里不由得叹口气。 她又又脱鞋了。 为什么每次被困险境,身边的男人都这么不中用。 她认命地提起新皮鞋,矮矮的鞋跟敲击在电梯门上,力道不小,伴随自己时不时的高呼声。 “有没有人啊!” “我们被困在电梯里了!” …… 电梯不比人员密集的地震废墟,如果她不立刻呼救,运气差的话,保不齐三两天都没人注意到这里出了事故。 杜向见美女如此,愈发心潮澎湃:“你别慌啊,我肯定能带你出去的。” 余温不理他,接着敲。 杜向脸贴在门缝上,瞧见不足一厘米的缝隙,咧着嘴拍拍胸脯:“真的,不就是道门吗?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哥分分钟给它弄开。” 余温冷眼看他,见杜向似乎在虚空里摸索着什么,随后挑出样长长的工具,在自己面前一晃。 她恍然,原来这也是位买了好货的人。 “出去之后,妹妹跟我混怎么样?这旅途邪门的很,哥罩着你。” 余温:…… 谁罩着谁啊搞清楚。 她不想作死,仍旧按部就班地传递求救信号。 杜向见妹子始终不理他,有些挂不住脸,想要迫她回答,脱手便要去捉余温的脚。 镜面里,余温瞥见对方色眯眯的动作,连忙缩脚躲开,离他远远的。 然而,杜向似乎真觉得从封闭的电梯里逃生是件很轻松的事,竟然直接撇下手下的工具,向她逼近,想先让余温顺从他的意思:“美女你说,好不好?” 余温心里一咯噔,提着手上的鞋子往轿厢另一个角落退了几步,目光警示地望向杜向,示意他不要乱来。 对方脸上的笑意更甚,满满的势在必得。 眼看杜向短小的双手就要环住自己,给她来个电梯壁咚,千钧一发间,余温忽然瞧见手上的腕表再一次泛出幽幽绿光。 她连忙闪身背靠侧面玻璃,抬手高声道:“救援队要来了。” 几次三番遇险,余温隐约猜到了腕表泛光的讯号。就算拿不准,眼下她也要搬出什么人来唬住“真把自己当根葱”的杜向。 争执之间,电梯外似乎也传出人来人往的声音,不比之前求生无望般的安静。 余温松下一口气。 杜向不满地皱皱眉,意识到这个姿态骄矜又鲜少示弱的女人有些难搞,想着出风头的时机不容错失,麻溜儿地捡起手上的工具,意图和外面的救援队来一场赛跑。 余温靠在轿厢一侧,从镜子里看到杜向正拿着工具费劲巴拉地想要扒开电梯门。 如果身旁是李明川或者丁茂砚他们做这样的蠢事,她一定会尽力劝阻。然而眼前,杜向对这幅门使劲儿,总好比把精力放在她头上要强。 一般夹杂着脏话的用力声之下,半副电梯门竟然真的被杜向给推开,露出更加漆黑的余温从来没有见过的电梯井道壁。 粼粼森森的手电筒光束打在粗糙的砂石泥墙面,看得人心里一毛。 “我靠!”杜向也惊着了,他吞口唾沫,没想打退堂鼓,回过头捡起手电筒上下地照。 “哈!原来外头还有一道门,就在咱们脚底下。” 余温看到了,露在他们视野中的外门刚刚到他们的小腿骨。 目光落在手上盈绿的腕表,余温屈起一条腿靠站着,单脚脚尖着地,不打算冒险。 杜向则不然,眼看英雄救美连带救自己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想搏一搏。 把手电筒搁在地上,杜向双手双脚伏地趴在电梯轿厢上,再用他的工具用力地去撬开外门。 一寸,一寸地,为了使力,杜向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余温皱眉盯着他,觉得这人真是嫌自己命长。 再一次的,杜向手撑轿厢外壁,将其视作着力点,卖劲地想要撬开纹丝不动的外门。不料掌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螺旋桨似的差点原地打个滚儿。 余温连忙两步上前抓住他背部的衣裳,皮衣太紧,攥了几下才攥住一点。 好在有惊无险。 “别折腾了,救援队很快就到。” 杜向气急败坏地双手在裤子上蹭了蹭,骂道:“他娘的,摸到一手油。” 余温不打算和杜向多交流,无声地退回自己的安全位置。 孰料,趴在地板上的杜向大头朝上,忽然“哎”了一声,像是看着什么新路子。 余温蹙眉仰头,在轿厢的镜面“天花板”上,瞧见个车窗大小的出口板。 . 杜向是个行动派,外门不好使力,便想从出口板处碰碰运气。 余温全程不置一词,冷冷看着他从仓库里又取出一把椅子,踩着站了上去,鼓弄几下开启出口板。 井道里的风形成对流,凉飕飕的。 就在杜向正要双臂手一撑,整个人跃出电梯外时,余温最后相劝:“你较什么劲呢?” 余温从头至尾都没有应允杜向什么,就算他真的打通求生通道,以后她也有办法甩掉男人的纠缠。 “你当哥只是为了挣口气?”杜向赖兮兮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井道之间,听着还有两分跃跃欲试,“太天真了小妹妹。难道你没发现,上一次被人从酒店废墟下救出来之后,自己有什么变化吗?” 余温凝眉晃神,脑海里闪过几处发生在同伴身上的蹊跷。 来不及细想,只听哐当一声,轿厢里的椅子一下子被踹倒,而身材矮小的杜向则灵活地蹿到了电梯上方。 余温紧张非常,一片安静之间,她似乎听到什么东西紧绷的声音,像是自行车猛地勒闸。 “喂,你小心一点!” “知道知道。” 余温生怕“猪队友”绊倒什么了不得的关卡、缆索,如今电梯不动还好,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她连活命的机会都无。 杜向也谨慎着,尤其怕再踩到、摸到油垢。好在电梯槽里可以借力的地方不少,他小心翼翼地逼近边缘,果然发现借着电梯轿厢的高度和他自己的身高,能够更加方便地碰到更高一层的外门。 “嘿,这么简单。”杜向洋洋得意,掏出工具和手电筒就开始忙活。 撬门时总是费些力气,余温起先还在下面时不时地提醒安全,然而听杜向的回答愈来愈不耐烦,干脆闭口不言。 上面,满头大汗的杜向成功将门扒开一道五厘米的空隙,已经可以看见外面地板反射的灯光! “妹儿啊!请好吧!”他喜滋滋地报信,不禁动手踹脚使力,浑然忘记了所处的环境是多么的凶险。 轿厢里的余温看不见外面,竖起一双耳朵听着动静。 就在杜向高兴得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忽然,传来再一次的脚底板踢动什么的声音。 “乓!” 厚实而严密合缝的一声。 余温猛地抬头,意识到才被杜向挪开的紧急出口,竟然完完全全地重新扣上。 下一秒,电梯轿厢迎来久违的蹲掂晃动,甚至响起了缆索运动的摩擦声。 不好! 电梯开动了! 如同始料未及的停摆一样,静止了半晌的电梯随着出口板的关闭竟然再一次轰隆隆地运转。余温吓了一跳,连忙靠在最里侧,离被杜向强行掰开大半扇的电梯出口远远的。 她无助地望向镜子里的自己,耳畔是杜向的咒骂声,和惊惶的痛呼声,如同身处悬崖峭壁。 “骨碌碌。”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余温瞧见一把发着光的手电筒从电梯井里滚下,似璨星陨落。 她心脏一提。 电筒掉落,意味着电梯槽上如今漆黑一片。运动的缆索,凝结数年的油垢,此时狭窄的电梯顶的惊险程度远胜于奔涌海浪上的一叶扁舟。 余温吓坏了,站也站不住,索性坐在地面上,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头顶,极力地不去直视前方大剌剌敞着的粗糙井壁。 此时,一声刺破耳膜的男人惊呼响彻整座电梯井。 “啊——” 断断续续的声音回荡,凄惨而不甘,让人不忍卒闻。 余光里,余温清楚地瞧见一道身影从面前坠落而下,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是杜向。 哪怕余温和他相处得再不愉快,此时也唯有心惊惶恐。 电梯还在运行,余温不晓得它是失控了,还是一如自己踏入时那样,将要停靠在最顶层。 恐惧,无尽的恐惧。 余温死死咬着嘴唇,甚至不敢睁开眼,明明知道上面已没有其他人,仍旧害怕再有什么活生生的东西从她面前滚落而下。 难道,只是旅行中的意外吗? 几日来,余温丝毫没有游客的闲适感,只觉得他们更像是误入雷区的战士,稍有行差步错就会危及生命。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电梯的速度渐渐放缓,放缓,直到骤然停止。 余温心提到嗓子眼,紧闭双眸,感受着一股霸道陌生的力量在拖擎着轿厢,连同自己如吊车吊着的货物般,被用力地向上绞去。 她听到了人声。 “队长,为什么?明明离下面一层更近些……” 是救援人员。 不,这样就很好。余温惊惶地想。 不管救援队怎么考量,她只知道,如果是向下的话,未知的恐惧会再加剧百倍。 人声,机器运作的声音,金属交缠固定的碰撞动静……似乎过了许久,待最后微微地一寸悠荡,电梯终于停下。 身处早已不是封闭的空间里,余温却几乎感受到窒息,手心全然汗湿。 四肢发麻之际,只听薄薄的金属门外,传来一声关怀。 “别怕。” 没有遥远的建材阻隔,没有水波的荡漾,这一次,清晰的音色与腔调在余温耳旁响起,熟悉到令人鼻酸。 余温倏然睁眼。 她瞧见,外门,在缓缓拉开。 第12章 都市逃生12 与死鬼男友喜相逢 余温睁开眼,视线中一片明亮。 廊厅里离她最近的那个男人背光而立,余温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身型有些眼熟。 “队长,人好好的!”一旁身着橙黄色制服手持工具的救援人员喜悦道。 余温蹙眉。 队长? 她只和一位“队长”打过交道,那人跟系统一样小气,比流氓还要放肆,余温碰到他总也讨不到好…… 眼看男人阔步走来,余温垂首抿唇,狼狈地踩上鞋子捡起手电筒,闷着头欲自己走出电梯轿厢。 然而惊魂未定的她腿软得像面条,每走一步身体都不禁摇晃一下,如同春日大风下的羸弱小树。好不容易踏上坚实的楼层地面,却身子一晃,被男人一把揽住。 温暖将她环绕,余温却嫌弃地撅嘴,伸手意图把人推开,双眼含怒抬起与男人直视。 入目是一张英俊立体的脸,短短的头发彰显战士的锋芒干练,剑眉星目,鼻骨高挺流畅,薄唇紧紧抿起,敛住他未能道出口的满腔担忧。 余温惊诧吸气,满眼的难以置信。 眼前饱经历练的男人与梦中骄阳般的少年面容重叠,眼角眉梢的神态与傲气,皆是她熟悉心爱的模样。 她的手无意识地隔空描绘着硬朗的轮廓,不自觉扬起嘴角,惊喜万分地喃喃:“袁培,是你吗?” 揽在她手臂上的掌心滚烫,男人深沉的目光与她的相对,过往的甜蜜和激情如汩汩清泉般在二人视线中奔涌。 是他! 余温喜不自胜,幼鸟投林似的钻入他的怀里,任温热的气息将自己包围。 头枕在熟悉却更加厚实的胸膛,安全感注满全身,生死两茫茫后的重逢让余温一颗心抛上又坠下。 她仰头,雪白的脸上满是眷恋与鲜活,笑中沁泪。 “是你,你还活着!” 男人双臂用力将她抱得更近,脸颊贴着她的头顶:“是我。” 呼吸急促而热烈,余温一双眼清澈得像小鹿,战战兢兢地望着袁培,眸色如泣如诉。 “我在做梦吗?” 旧爱在怀,余温喜悦到落泪的样子亦让袁培动情不已,他双臂环得更加亲密,唇贴在余温的耳畔,低低诉语。想永远这么搂着她,哄着她,沉溺在属于他们二人的梦境里。 余温已经晕晕乎乎,仿佛回到从前和少年偎依厮磨的时光,没有生离死别,没有午夜梦回的惊醒,更没有荒诞离奇的旅程…… 她徐徐抬起手指,想要摸一摸袁培的脸。 肌肤与肌肤的距离只差一寸,身侧忽然传来李明川的呼唤声。 “余温你没事啦!” 余温身子一缩,才意识到她和袁培正当着众人的面紧紧相抱,霎时红了半张脸,如春梦乍醒一样尴尬。 她微垂着头退后半步,没注意到袁培转而泛酸的目光,和暗自握紧的双拳。 时浅小步跑上前,拽着余温左右打量:“有没有伤着?找不到你,我们担心死了!” 余温摇头。 丁茂砚去别处寻人,李明川作为伙伴里唯一的“男子汉”,主动站出来向一身制服的男人傻兮兮地鞠躬致谢。 “多亏了特防队的叔叔,谢谢您!” 余温一懵,望向袁培不虞的脸色,连忙拍了下李明川:“别乱叫,他没有比我们大很多。” 算起来,她的死鬼男友今年才刚满25岁。 李明川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小孩作大人姿态地说着场面话:“人家是前辈嘛,年纪不大但资历老,作为旅程里的NPC,在绿江可比我们有经验多了!” 余温没怎么玩过游戏,当下未能反应过来。可不管怎么,她还是着急地一跺脚:“不行,不能叫叔叔。” 差辈儿了呀! 李明川讪笑几下,转而和时浅一起关心余温的身体状况,聊起刚刚大伙儿的焦急样子。 余温和他们搭着话,眼睛总是瞟向一身制服的袁培,怎么都看不够。 虽然,他的脸色不知怎的越来越臭。 特防队队员们修理好电梯,提着工具箱站在袁培身后待命。 余温目光落在光洁如新的电梯轿厢上,颤颤问道:“那个,杜向的……” 尸体呢? 身后的队员抢先回答道:“没有尸体,在这里人如果死掉的话也算做旅行任务失败,一律化成一道烟儿。” 几人怔愣。 袁培清朗的嗓音打断他们无谓的思索,嘱托道:“后面的路上,多小心一点。” 余温乖巧地点头。 肩膀忽然搭上一条胳膊,同时李明川吹牛的保证在身后响起:“放心吧叔……队长,我一定会保护好伙伴们的安全的。” 余温嫌弃地抖抖肩,满脸质疑地看向身边的不靠谱男人一号。 “怎么,你不信?” “信,我好相信你喔!行了吧。” 少男少女的玩笑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袁培烦闷地转头,在镜面里瞧见身着制服的,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自己。眉头拧成一座山,眼里写满嫉妒。 深呼一口气,袁培蓦地抬腿转身,率队向走廊的拐角处走去。 连声招呼都不打。 …… “等等,你等一等啊!” 余温在楼梯间的拐角处追上了袁培。 男人停下脚步。 气氛有些不对头,队员们互相使个眼色,继续向楼下行进,直至脚步声消失在楼道。 余温微喘地低问:“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袁培转过半边身子,不看她,只盯着白花花的墙,侧脸冷峻淡漠。雨后放晴,一缕金色的日光照进狭窄的楼梯间,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窄窄的勋章绶带。 “注意安全。” 半晌,袁培吐出这几个字。 余温忐忑又委屈,盯着男人宽阔的身板,心里把他埋怨了一千八百遍。混蛋,从前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袁培哪里去了? 眨眼间,她忽然发现袁培的身体边缘在渐渐变淡,像是熏染了一层浅色的光晕。 这是…… 闻得低低的抽气声,袁培反应过来,终于看向身旁的小姑娘,眼神温柔,怕吓到她。 “我得走了。”他轻声开口,知无不言,“你……同伴说的没错,我如今相当于游戏里的NPC,做完任务,就得离开。” 余温攥住他的袖子,紧张道:“我们还能见面吗?” “嗯。” 男人给出保证,可余温总觉得,他的态度有点不情愿。 袁培说完,目光在她的脸上无声贪恋地流连,似乎在落下一道道轻吻。 只是被盯着,余温都觉得自己的脸颊滚烫。 很快,她见袁培转身,大步流星地向楼下而去,不过几十秒的功夫,脚步声便蓦然停止。 楼梯间里唯留余温愣愣地握着自己的腕表,甜蜜又怅然。 . 当晚,余温回到她和时浅歇息的房间时,已经月上树梢。 时浅含糊的声音从被窝传来:“你去哪儿了?” “睡不着,溜一圈。”余温随口敷衍着熟睡却被她吵醒的伙伴,没有提及她刚才悄悄前往顶层绿江市文化盛会现场的事情。 时浅本就有些浅眠,翻了个身,接着搭话。 “你认识呀?和那个队长。” “嗯。” “真好,这旅途多危险啊。能认识特防队的人,就方便极了。” 时浅并非无故羡慕。他们三人回去后,去别处寻人的丁茂砚也带回了其他游客不幸在电梯中遇难的消息。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旅途的安全性。 余温想起杜向死前的提醒,袁培的再三叮嘱,脸色亦是一沉。 “夜深了,明天就是最后一个任务,早点睡吧。” “唔,晚安。” “晚安。” 翌日,文化盛会热热闹闹地开场,时浅和余温手拉着手,差点儿没淹没在人山人海里。 当地的居民,外地的媒体商客,还有他们一群得过且过的游客。笑语,欢歌,各式小食快饮,更像是一场自在的全城派对。 时浅已经玩high了,左一杯又一杯地品着不要钱的果酒。 “你也喝点儿嘛。” 余温摇摇头,抿唇婉拒。 忽而间,快节奏的音乐声戛然而止。众人抬头,见舞台上一位黑衣助手推着一架轮椅来到话筒前,上面坐着余温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老板。 时浅手腕发抖,哆嗦着放下玻璃杯,头深深低垂。 余温直视前方。 年迈的老板精神尚好,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游客聚集的角落,意味深长地一笑,而后兼威兼亲地开始了一把手的贺词。 “感谢五湖四海的各位远道而来……” 随着他的讲述,身后的大屏幕上不断闪过余温从未见过的风光,极寒的雪国,地中海一般的宜人胜地,还有亭台楼宇交融的奇幻场所…… 景致皆不算陌生,但都让人叫不出确切的名字。 很快,老板提到前不久的地震,假惺惺地悲痛遗憾一番。 “虚伪!”时浅猛灌一口酒,狠狠道。 舞台上,老板已经将话题转向他们这群游客:“最要感谢的,还是一批又一批活力满满的游客们,如果没有他们,绿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我亲爱的朋友们,你们可有什么话想要留给绿江吗?” 闻言,余温眉梢一挑。 而就在老头话音落地的瞬间,全场霎时静止,久违的系统再度出现。 【游客们,只要你们中的任意一人参与此刻绿江文化盛会的互动环节,就算全员完成任务。】 余温不等他人抢先,撂下手里的杯子大步向前,边走边问:“你确定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了吧?” 【当然,结束后您和其他人将会立即被传送至下一站。】 待在场众人缓过神来的时候,余温已经高站在舞台中央,和佝偻低矮的老头并立。 人们惊讶,却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余温握起麦克风,嘴角一翘:“绿江景美人善,临别前,我有份礼物想要送给你们。” “特别是,老板先生。” 第13章 都市逃生13 通关支线任务领取奖励!…… 余温话未讲完,便感受到身边气温骤降,隐约有数道死亡凝视投来。 她俏笑着,无视险些要她命的老板,反而抛出一颗平地惊雷:“我的这份礼物,便是告诉在场的各位,长久以来绿江物价高、百姓生活拮据的原因!” 全场哗然。 所有因老板无聊的致辞和乱花迷人眼的会场而转移视线的人,此刻皆被她抓住了眼球。 无数双眼睛和摄影机齐齐盯着台上的游客,他们万万没料到,这样一位看起来只会享受生活的年轻小姑娘,会跳出来揭露大家敢怒不敢言的事情。 空气闻起来似乎有些发滞,余温却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转过头,见老人的面色如同阴郁丛林里的一块黑色朽木,而不远处,身材遒劲的黑衣保镖正警告而威胁地盯着自己。 “闺女,快下来!” 舞台下,丁茂砚双手做喇叭高喊,生怕大小姐要去做那孤胆英雄的蠢事。在他身旁,时浅双手紧张地攥紧伙伴袖子,面色惶恐至极。 时浅知道,余温是打算搏一把那项支线任务——“绿江的魔鬼”。之所以等到现在,是因为系统说了,主线任务完成他们即可离开。 换句话说,余温想在传送出副本前击杀boss! 可,这也太冒险了啊! 台上,保镖沉着脸几步上前,顶着媒体光剑一般的镜头,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余温捉下台。 却不料她身形一闪,借着行动不便的老板轮椅的位置躲到舞台圆柱的后侧,逃过大汉束手束脚地一擒。而后,更是与其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狡猾地让自己始终位于台上,成为全场和镜头的焦点。 过程之中,老板的轮椅甚至被余温推得原地转了个圈,狼狈的样子引得不少孩子捧腹大笑。 “Sorry~”余温从柱子后探过半边身子,俏皮地冲老板歪了歪头。 …… 然而,对立的双方都知道,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较量。 几分钟不到,体力不支的余温便落了下风。她退到舞台深处的墙根,话筒早都不知掉到什么地方,身体被高大的保镖遮个严严实实,看着对方一步一步逼近,神色狠厉。 “垂死挣扎。”保镖讥嘲道。 双手贴墙的余温喘着粗气,笑得明媚果敢:“兄弟,你确定,自己没追错人吗?” 男人面色一沉。 下一秒,会场响起了“滴”的一声。 “建筑材料绝对有问题!上面印着合格,可却脆得跟竹子一样。老板……” 遥远而空旷的对话借着形形色色的现场直播传递到世界的各个角落。 保镖脸色大变,看着余温这才抬起的空空如也的双手,意识到被耍了,连忙扭头在角落里寻找被她丢弃的麦克风。 有工作人员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关掉全场广播,却为时已晚。 循环播放的对话清楚地传递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更是顺着十数台现场直播,到达世界的五湖四海。 好戏,这才登场。 盛会的主角从半路杀出的余温,转到在轮椅上动弹不得的老板身上。激动的镜头,愤怒的目光,几乎要把他刺透。 “David先生,录音里有你的声音,请问您对此作何表态?” “杀千刀的!都是他!都是他啊!” “爷说怎么就我们的酒店塌了,原来不是意外而是人祸!” …… 功成身退的余温得意勾唇:是啊是啊,就是他,绿江的魔鬼,大老板呀~ 早在支线任务被触发的瞬间,余温便有此计划:让大家同仇敌忾,趁着激动把绿江的魔鬼一举拿下,随后当地百姓们过上好日子,而她则通关支线任务领取奖励! 多么美妙的结局。 余温扫一眼逆转的形势,同时慢条斯理地抬腕,见“主线任务4”早已随着她的参与互动而完成,而支线任务则显示为“正在进行中”。 “嗯?”笑容凝固在她的脸上。 好像……有哪里不对。 说好的立即传送呢? 余温疑惑望向前方被她一石激起的千层浪上:抢头条的记者们,愤怒的民众。推推嚷嚷没个条理,群众的情绪愈来愈失控…… 好像没什么大毛病。 可是,她怎么觉得事情似乎在朝着某个奇怪的方向发展,就像……这场旅行总也绕不开的某个主题。 “哎哟!别挤——” 孩童的啼哭在舞台下响起,接着是一对抱小孩的父亲母亲被推搡后的吵怨声。 余温眉头一皱,心中警铃大响。 “不好,人潮汹涌,骚动骤起,恐怕会出事故!”她紧忙蹿到舞台边,高声呼喊,“冷静!大家注意安全。” 然而,她的麦克风早在追逐时被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藏了起来,全场的广播已关闭,乱哄哄的嘈杂场面下,竟然没有一道主心骨般的声音。 “啊呀——”某个不起眼的单级台阶旁,传来有人栽倒的声音。如同整整齐齐开放的花儿被人踩了一脚,视觉上瞬间凹下去一大片。 “不要前进!停下,有人摔倒了,不要前进!” 余温大声地呼喊。然而,她的声音却被不知道哪里的一个大嗓门蠢货的“快跑”给盖住。 本就拥挤的人群像多米诺骨牌似的纷纷推挤,骚动不安的场面乱成了一锅粥,甚至有舞台边缘的人被挤得站立不得,双手扒着台子爬了上来。 扶着柱子当场傻掉的余温:…… 她没想到事情会是现在的发展啊! 文化盛会彻底瘫乱失控,爬上舞台的人越来越多,余温差点都快站不住,牢牢地缩在墙体和柱子之间的小空隙,绝望而懵逼地看向混乱的人们。 这叫什么,乐极生悲?引火烧身? 余温焦急无措之际,忽然瞥见,几米之外有位醒目的大高个儿竟然要弯腰蹲下! “你疯了李明川!现在就是掉钱也不能捡啊!” 被点名的李明川焦急又委屈地抬起头,和余温目光相对,一脸肉痛道:“我鞋让人踩掉了,5000金币买的鞋啊。” 余温:…… 不等她回话,海浪般翻涌的人群已经向外挪了好远,李明川被推挤着转了个方向,与他的爱履注定天涯两隔。 踩踏,才刚刚开始。 摩肩擦踵的人们不受控制地循环前进,舞台上也愈来愈挤。余温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一面用力占据安全的位置,一面高声提醒附近的人尽量把双臂像翅膀一样展开,至少护住心肺等器官,留出呼吸的余地。 同为游客的人认出她,一脸绝望地问道:“不是结束任务了吗!系统呢!” 余温抿唇摇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熟料,她一个分神,被身后不知是谁的一记肘击给推下舞台,亏得双脚落地快,否则非得大头朝地被人足球似的碾上八百遍。 好在舞台搭在墙角边,余温干脆放弃随波逐流,真把自己当作足球一样的存在,双手抱头与墙壁紧紧贴在一起。 “为什么还不结束?” 从高视野换到了低视野,余温的目光扫过一双双失去节奏的双足,心里不停自问。 系统说过的,盛会是LJ最后一个任务,结束后就会立即传送。 忽而间,余温想到什么,微微仰头往她记忆中老板最后所在的位置看去。 头脑在混乱与嘶喊间得到清明。 魔鬼的虚伪外衣被撕破,下一步,就要捉鬼! 如果说,余温自己是点燃这场聚集踩踏的火苗,那么那根经不起烧的导.火.索,就是瘫在轮椅上毫无行动能力的年迈老板! 他的状况,又会比其他人好到哪里去呢? 就像是回应她的思绪,纷乱之间,竟然真叫角落里的余温清晰瞧见那位作恶多端的老板。 运气的天平,这一次偏向了正义。 恶事做尽的老板非常倒霉,他的位置本就处在风暴中心,真正成为老鹰捉小鸡里媒体和民众的猎物,此刻,失去保镖庇护的他正慌不择路地逃窜。 人群阻碍他的去路,却也为他矮人大半头的身形做出掩护,轮椅贴着场地的边缘滑行,竟然或被动或主动地靠近了一大面玻璃窗。 “哈,这可不是个好地方啊。”墙角的余温幸灾乐祸地低语。 “哗——” 说什么来什么。震动,骚乱,推搡和抡打,半片玻璃挨不住这样大的动荡,立时如同老板在绿江光鲜脆弱的地位那样,轰然破碎。 细小的碎片扎入孱弱的躯体,令其发出痛苦的声音,给予讨伐魔鬼的人更加明确的指引。 从前帮助他行动的轮椅,如今正是他受刑的十字架。 余温扬起嘴角,顿觉大快人心。 场面正如疾风过境的原野蔓草一般,纷纷倒向玻璃窗,没头苍蝇似的人群竟然有了回转的倾向。 “不妙!” 踩踏未得平息,反而再度升级。 就连余温一直护住的头脸,也即将直面蜂拥的人群。 视野被不知是谁的双腿全全占据,一支膝盖正在笔直地向她的面门撞来,避无可避。 余温险些忘记了呼吸。 忽然,粗糙的牛仔布料停在她鼻骨的寸毫之外。 全场瞬间静止。 第14章 雪山求生1 注:冤大头选中后不可更改…… 意料中的迎面痛击并未降临。 唯有一只陌生的膝盖堪堪杵在余温的额前。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她再听不到嘈杂纷乱的声音,微仰头,见人们纷纷保持着滑稽的动作:或扑倒,或转身,或高举着手臂挥动,玻璃窗旁还有一位被愤怒的民众掐住喉咙的年迈老人…… 这场景,活像一幅大革命时期群民擒首的壮美油画。 长久的压迫催生了暴力的反抗,生动地体现在此时绿江市的民众集会上,它拥抱着权力的洗牌,迎接新一轮日月的再度登场。 然而这一切,似乎已经与余温他们这些过路人没有了关系。 未等细细打量,余温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意识再度被包裹在一股浓重的漆黑中。仿佛被工厂里的抓手给夹起,轻飘飘地平移到另一条运转着的流水线上。 等余温再度睁眼,入目是一面低矮的砖砌屋棚。 “这是哪儿?”她坐起身,环顾四周,见自己独自处在一所逼仄阴暗的圆弧形房间内,跟山洞似的,前方只有一扇需要弯腰才能通过的门,连窗子都没有。 余温低头,在手指尖发现一张信用卡似的卡片。 【支线任务奖励:信用卡一张。】 【叮!该卡已与游客余温完成绑定,可供其在任意场所消费使用,额度多少取决于卡片绑定的另一对象。】 【注:冤大头选中后不可更改,还请卡主尽早并谨慎挑选喔。】 屋里光线幽昏至极,未等余温把卡捏在眼前看清上面的信息,这些内容已经自动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什么嘛?”余温微微撅嘴,“听起来是样好东西,可怎么还要挑一位冤大头?” 倒像是她要把谁的家底儿给刷光一样。 不管怎么说,新鲜的奖励总是让人暗生喜悦,余温也不例外。她扬起唇角,好奇地把颇为高级的黑卡翻了个面儿。 上面赫然印着个方方正正的烫金大字。 “危?” 余温不觉眉头一拧。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意兆。 新奖励透着古怪,房间也闷闷地透不过气。余温喜忧参半地钻出门,见天幕低垂,视野辽阔,耳边还能听到咕咕长鸣的鸟叫声。 “竟然来山上了。” 想着,她向前方平地上聚集的游客们而去。 会场里的人都被传送到了此处,皆和余温一样,醒来时单独身在一间低矮圆顶的小房屋里。许是对地震仍旧心有余悸,哪怕此次的房间条件远不如酒店和公寓,也没有一人愿意留在屋里。 余温一出场,便凭借方才吸睛的“表演”,成为众人的焦点。 她抿唇,当作看不见这些或埋怨或疑惑的视线,只专心在人群里寻找熟悉的小伙伴。 看见了!丁茂砚他们早早比自己更早来到室外,此时正在向她热情地招手。 忽然,余温感觉到自己的左手手腕似乎传来隐隐的有规律的震动,同时听到前方有人发出“腕表升级了”的喜悦呼声。 大伙儿纷纷查看自己的表,在意识放在其上的那一刻,脑中就自动浮现出一则“完成主线任务,腕表升级”的说明。 【恭喜!您可挑选最多10人添加好友,好友之间可随时呼叫通话,并能够单方面显示您与任意好友之间的直线距离。】 【注:好友加上后,不可删除。】 这是好消息,山林不比城市里人来人往,环境也相对舒适安全,能有即时的通讯工具是再好不过! 然而当大家刚要仔细琢磨这个好友功能时,却发现列表里已经多了几个小圆点。 余温一瞧,果然是系统的“贴心”手笔。 【为帮您熟悉新功能,亲密度超过“泛泛之交”的游客们之间,将自动结成好友。此后不再提供该服务。】 众人:……我谢谢你啊! 在绿江市与天南海北,三教九流的人都打得火热的游客们,看着他们满满当当的好友列表,是又悔又气。 余温看向自己的好友列表,见里面没有具体的名字,而是按照游客与好友结识顺序排布的,冷冰冰的“好友1,好友2,好友3……”,分别是李明川,时浅,和丁茂砚。虽然不能说都推心置腹,好歹还算靠谱、相熟。 余温暗自舒了口气,和伙伴们试验着好友之间的通话。 忽然,有几位脸色不善的陌生人向他们逼近。 “小妹妹,加个好友吗?”来人是个衣冠楚楚的西装男,拖着一条腿,像是受了伤,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余温问道。 余温与之目光相对,一脸“你谁”的冷漠。 丁茂砚看情势不妙,帮着小姑娘打圆场:“急什么啊,人家还不认识你呢,等熟了再说。” 壮年男人挥开丁茂砚的手,讨债似的堵在余温身前:“小妹妹不认识我,我可认识她。” 他身边的兄弟跟着嚷道:“是啊,装什么傻。如果不是你上去闹了一通,我们也不至于受伤!” 说着,竟然要动手。 丁茂砚和李明川护短,连忙拦在前面。 时浅挽着余温的手,听着他们给余温戴上一顶顶的歪帽子,什么“多管闲事”、“罪魁祸首”,连“欺负老人”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动静闹得越来越大,旁边围观的人们都不自觉地往他们这里瞧,指指点点。 天色阴沉,头顶的云越积越厚,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忽然起风了。 时浅拢紧外衣,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胳膊肘,心里也升起一股埋怨来,拉偏架道:“算了余温,他们说的也在理,我们还是赔礼道歉吧。” 风把发丝吹乱,余温觑她一眼,干脆松开手,大步迎上前。 “李明川,别拦着人家了。”她仍然身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双手插兜,气定神闲,“我就在这里,你们来教训吧。” 伙伴们诧异地回望,瞧见余温胸有成竹的样子,忽而想起什么,笑着撤手。 李明川甚至还做出了“请”的姿势。 几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动了动胳膊,却谁也没有前进半步。 余温嗤笑:“怎么?不是想要仗着自己力气大来教训我吗?” 众人闷不吭声。 “哦,我差点忘了,咱们得文明出游。不然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咻’地化成一缕烟儿,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瞧余温得意的样子,几个来找茬的人表情愈发忿忿。她说的没错,规则压在头顶,他们不敢贸然动粗。 男人手指隔空戳着,撂下威胁的狠话来:“你等着!” 话毕,几人胜利者般地扬唇,准备鸣金收兵。量她一个小姑娘,必定会被吓得提心吊胆,日夜难安。再“教训”几次,给个甜枣,就能服服帖帖。 熟料,余温不卑不亢道:“我不等。” 当她傻嘛,旅途刚刚开始,就要替这个崩坏的世界揽下一口大黑锅。 “你们的逻辑要不要再勉强一点?”余温嫌弃地开口,“说什么是我害得你们受伤……也不想想,如果那位老板不只手遮天引发众怒,如果你们在踩踏的一开始能够及时躲避,如果没有进入这该死的游戏,又怎么可能会落到现在这样的田地?” 她倨傲道:“想打我的主意,你们挑错人了。” 世界失去了律法的限制,所谓正义就成了每位自私者手里搜刮利益的工具。这些人之所以把矛头对准了她,不过是看自己好欺负、能占到便宜罢了。 “说得好!” 一片鸦寂之间,传来一道爽快的女人声音。 一身牛仔装的年轻女人大步流星地来到余温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喜欢你这样敢于单挑猛虎的勇士,不像那些自以为是的大男人,就会挑软柿子捏!” 被人叫做软柿子的余温:…… 半路杀出来的姐姐口才极好,看人更是准得不行。她将炮火直对那几个男的,把他们从头到脚骂得一无是处。 更多的游客站出来,为余温打抱不平:“是啊是啊,又不是人家小姑娘害得人。” 几个男人被千夫所指,又不能挥舞拳头,只得灰头土脸地躲到角落里去。 风卷残叶,看样子今晚要变天。 余温见好就收,轻轻拽了下意犹未尽还在输出的牛仔姐姐,轻声道:“谢谢你。” 牛仔姐姐回过头,爽朗道:“不客气。初次见面,我叫荆斐宁。” LJ “我叫余温。” 虽然荆斐宁出手相助,但二人都不熟悉对方,便默契地都没有提出要加好友的请求。 “我确实有些纳闷,你既然选择上台讲话,随便说点什么也能完成任务,最后为什么要搞那一下?”荆斐宁好奇道。 余温心一提,手指在衣兜里摸了下质感细腻的“信用卡”,抿了抿唇。 倒是李明川接话道:“那当然是因为我们余温古道热肠,侠女再世!” 余温:…… 看着荆斐宁了然还有些崇拜的样子,余温想到卡面上那个福祸难料的“危”字,塑料地勾了勾唇角,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还是等她摸清楚这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做考虑吧。 没人再来找茬,就在荆斐宁将要和余温他们道别之时,忽然,树静风止,系统的声音再次传来—— 【欢迎各位来到美丽的晋岭,开始新一站的路程。既然你们都熟悉了腕表的升级,那我们就直接进入主线任务吧。】 第15章 雪山求生2 大雪 系统播报于旷野间响起。 【本站的主线任务很简单,也只有一项——纵览晋岭。】 大伙儿不约而同:“啥?” 拜托说人话! 【简单来说,各位游客只需要从如今所在的顶峰游览至山脚即可,限时五日。】 余温眉梢微挑。系统的任务倒是都不刁钻,也合情合理。只不过,区区下山而已,安排五日的时间倒有点意思。 也有人琢磨到了这一环节,惴惴问道:“这山有多高?” 系统贴心地给出参考:【晋岭最高峰海报2806米,成年人徒步的话,平均一个白天便能登顶。】 众人舒下一口气。瞧这样子,本次的任务一点都不坑,倒是让大伙捡到便宜了。足足五天的时间,游山玩水乐个遍都绰绰有余。 不少人露出了惬意的神色。 系统送佛送到西,还不忘贴心地交代道:【新一站的2w金币经费已经打入各位的账户,山路沿途常有挑担的货郎,如需补给,请不要错过。】 话音刚落,众人的热情便如油锅遇水般,霎时被点燃。 “太好了,又有钱了!” “山里说不定物价会便宜点,这次一定要淘点好货!” 仓库只剩30%空间的余温也合群地扬了扬唇,做出分外喜悦的样子。 七嘴八舌的讨论不断,一道纳闷的声音被无情淹没:“为什么在绿江市的时候,最后迟迟不传送呢?” 然而,系统已悄然退场,四面八方的风再度呼啸着向山顶卷来,像是在回答他的疑惑。 时候还早,大部分人都是从绿江文化盛会吃饱喝足后传送来的,撑得慌,想消食。这会儿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商议是否要先去探探路。 余温同伙伴们道出自己的安排:“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明早咱们再商议下山的路线,如何?” 李明川:“我脚底板疼,也想歇歇。” …… 最后是丁茂砚和时浅结伴,说要去转转,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碰上货郎,抢得先机,补充库存。 不只他们俩,近三成的游客选择下去探路。 山里除了风大了些,看着很是平静。又是这么一大波人齐齐出动,顿时安全感倍增。 听起来确实不错,然而,搞了一番大动作的余温是真的有些疲惫。 她与伙伴道别后,回到小屋别好门,从仓库里取出一整套床垫床褥和被子枕头,像模像样地搭了一个小窝。 “嗯~舒服!” 把自己丢进厚厚软软的被褥床垫里的余温享受地感慨道。 临睡前,她试了试腕表的测距功能,好笑地发现丁茂砚他们才走出去了不足500米。 余温干脆接通呼叫:“你们很棒。天要黑透了,早点回来吧。” 那边欣然应答。 小屋在白日待不住人,到了夜晚却是极佳的休憩场所。余温睡颜放松,好梦缱绻,竟回忆起了好多年前一个圣诞节夜晚纷纷扬扬的大雪。 她素来畏寒,梦里觉得手脚冰冷,一个劲儿地往袁培怀里钻,撒娇让他给自己哈气捂手。 袁培求之不得,甚至渐渐扩大供热的范围。 余温笑眯眯地躲来躲去,下一秒,包裹住她的大手忽然冰冷无比。 仿佛寒冬腊月的冰雪假人。 梦境如冰晶崩裂,她倏然惊醒。 不是错觉,小屋里冷得像冰窖。余温坐起来打开充电灯,发现门缝底下甚至有飘落进来的细细雪粒。 “下雪了?” 时间才刚刚午夜,余温裹着厚被子把门打开一个小缝。才拉开寸余,小刀似的寒风便直往里钻,吹得她不住打颤。 “嘶——” 余温连忙关门,搓着手从仓库里找出最厚的棉衣、棉裤和羽绒服,把自己武装到牙齿。 再度开门,入目是纷纷扬扬的大雪,世界银装素裹,余温差点儿以为她又来到了一个新的景点。 “不好!” 想起外出探路的伙伴,余温的目光落在手腕上,大舒一口气,连忙拔腿朝周围的小屋跑去。 出去了五六十个游客,只回来了不到十人。 时浅和丁茂砚这些九死一生赶回营地的幸运儿正失魂落魄地聚集在一间空置的小屋里,裹着被子毯子,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风雪迷人眼,室外冷得人站都站不住,小屋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有电源接头,取暖的电器通通不能用,有人干脆点了个火堆,照明兼取暖。 可火堆需要通风,他们不得不开着小半扇门,导致哪怕十几个人沙丁鱼罐头似的挤在一起,都觉得冷飕飕。 丁茂砚冷得不行,时浅尤甚。余温和李明川一人照顾一个,小心翼翼地帮二人复苏冻僵的手脚。 “接电话呀,怎么就是不接电话!” 几家欢喜几家愁,不是所有人都像丁茂砚这样保守前进,在暴风雪突袭时来得及赶回来。 有人的伙伴甚至奔出了1000多米,这会儿数值还在不断增加,把他们急得直跺脚。 余温烦躁地抬眼,安抚道:“能动就是好事。腕表通讯的方式只是轻微地震动,如果在风雪中行走确实不易察觉到。” 只希望,这些人能尽早找到暂避风雪的场所。 “可超子他们已经停留在700米好长时间了,动也不动,会不会已经……” 余温顺着声音看去,认出说话这人是昨日找她茬的那个西装男的跟班。 在他身旁,另一个人也偏头叹气:“唉。屋里都冷成这个样子,更何况他们人在外面。” …… 话音落下不一会儿,只见这两人对视一眼,双手揣兜,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小屋。 二人离开,空气更冷了几分。 沉默之下,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残酷现实。 外面的积雪已经到了小腿,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莫说是700米外的人,就是更近的距离,也不见得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盲目地寻找小伙伴。 总归是萍水相逢,生死有命。 一片死寂间,忽然,隔壁小屋传来尖叫的声音:“我要出去!别拦着我,我男朋友一定在外面!” 余温凝眉,从半开的小门望过去,见昨日才相识的荆斐宁正拼命地拽着一个白衣姑娘。 “你醒醒吧!才认识几天,就要去给他殉情!” “你这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放开我!”女孩穿着白色的羊绒外套,和茫茫雪原几乎融为一体,大喊道,“我男朋友就在附近,你看啊,他和我的距离不到10米,肯定是跌到哪个雪窝里了,你们没找到,我要把他挖出来!” 女孩挣脱荆斐宁,转头看到这边开着门的小屋,面色大喜,连忙手脚并用地扑来。 “老公!老公?老公……” 屋里有十位男士,女孩冲进来后,一个一个地拽着他们的袖子看脸,语气从兴奋喜悦,到越来越微弱。 在她前脚盯着圆胖的丁茂砚发愣,后脚上下打量竹竿似的李明川后,余温实在忍不住:“你连自己男朋友的身型都不知道吗?” …… 荆斐宁不放心地跟着追过来,然而,女孩的神情却愈发恍惚。 “荆姐姐,你看……是不是不足1米?” 荆斐宁叹一口气,神色愤慨,终是不忍地抿唇,手搭在女孩肩上温柔地拍。 余温觉得不对劲,皱着眉头上前。 女孩没说错,她只绑定了一位好友,如今距离确实是不到一米。可看她的样子,便可知房间里这些人都不是她的男友。 希望一次次破灭的女孩抱着荆斐宁崩溃大哭:“他就在这里啊,就在这里啊!” 闻言,余温也忍不住凝眸打量。 除了李明川和丁茂砚,屋里还有八个男人。其中四个和余温他们一样,互相加了好友,幸运地等到了伙伴归来,气氛融洽。 另外四个,从她进屋时便默默立于角落,看起来像是一路人,然而余温却似乎从没见他们交流过。 “呼叫呢?”她轻声问。 荆斐宁摇摇头:“始终没人接。不论是之前的几百米开外,还是近在眼前的10米,亦或是现在。” 这真的奇了,除非女孩的男朋友身在屋顶或者地基,否则怎么会既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李明川不信邪,提了把铁锹出去。 十分钟后,搓着手挫败地返回。 “附近都挖过了,虽然不太可能,可在燕燕说距离10米的时候大家就都挖了个遍。”荆斐宁解释道。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拉住燕燕,不叫她出去送死的原因。 余温眉头紧皱,思来想去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会不会,是腕表的bug?” 比起一个大活人就在身边却怎么都认不出来,系统显示有误才是更合理的解释。 听到这句话的燕燕似乎彻底丧失了理智,她抹一把眼泪,用力地想要挣开荆斐宁的怀抱,嘴上哭喊道:“我要出去找他!我要出去找他!” 这样的桥段已经上演了无数遍,旁人耐心告罄,不再去管燕燕,任她要死要活,只有疲惫至极的荆斐宁还好心拦着。 混乱中,余温皱着眉头冲荆斐宁比了个手势。 对方双眼蓦地瞪大,仿佛在说:“搞什么?” 余温被拒绝,转而向李明川使了个“快上”的眼色。 后者连忙摆手摇头。 唉,一看就是没经验。 久病成良医的余温心一横,两步踏上前,右掌猛地蓄力,精准击中女孩的后颈。 哭闹声,停了。 第16章 雪山求生3 拼家底的鬼天气。 余温敲昏哭闹不止的燕燕后,直接把她带到自己的小屋。 折腾大半夜,天都快亮了。余温又困又乏,裹着厚被子沉沉睡去。 小屋外,风雪呼啸不断。 余温眯眼醒来,却和一双圆溜溜的懵懂大眼对上。 “啊——” 她吓了一跳,慌张坐起。 过了快十几秒,余温才想起是自己把燕燕安顿在小屋的。此刻对方正恹恹地玩着根头绳,安静得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和昨天几个人都拉不住的女孩判若两人。 余温抿抿唇,想起自己的“狠手”,诚恳关心道:“对不起,实在抱歉。脖子还疼吗?” 燕燕耷拉着眼皮摇摇头,却“嘶”地轻喃一声。 余温更过意不去了,赶紧从仓库里给她找药,蹑手蹑脚地给人敷上。 屋里昏暗,亮着一盏电量即将告罄的小充电灯,泛着浅橘色的光。 燕燕冷不丁开口,声音嘶哑:“你说,我男朋友是死了吗?” 余温手指一顿,如实道:“不晓得。” “肯定是吧。”燕燕抬眼望向低矮的圆圆顶棚,双目无神。 “在你睡着的时候,斐宁姐姐敲门进来过,她说,后半夜再也没有任何人回来。” 燕燕说着,再一次摊手,给余温看腕表上予她无尽折磨的距离数字。 一分钟的时间里,它有时18米、20米,有时甚至不足十米。如果燕燕的男友还活着,此刻就该和余温的几个伙伴们一样,进行着再正常不过的活动轨迹。 然而,整个营地都找不到他的人。 “斐宁姐姐告诉我,不要做傻事。”燕燕嘴角上翘一瞬,平静地自嘲,“你说,要是我昨天真的跑出去,现在,是不是也就能和他团聚了?” “或许在白茫茫的雪里,要么是轻盈的云朵上……说不定,我和他还能化成一阵风,当然不像外面的那样讨厌,而是温柔的,永恒的……” 眼看燕燕就要往另一个方向越奔越远,过来人余温再次狠心当一回直女本女,毫不留情地打破她梦幻的想象:“相信我。如果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说,还是活着的你遇到他的概率更大些。” 燕燕偏过头,心如死灰:“我不信,你们都在哄我。” 唉……非亲非故的,哄你干什么。 余温叹口气,仰躺在柔软的被子里,手肘交叉作枕,看着屋顶。 “我男朋友,曾经死在五年前的一场爆炸事故里。” 被面摩擦的声音骤然响起,一如燕燕再度复苏的思维。 察觉到燕燕探究的目光,余温扭头问她:“密港6.30事件还记得吗?” 燕燕愕然点头:“新闻上说,那是建国来最严重的爆炸事故。” “是啊……我男朋友他们,是第一批进去的消防精英。” 这还是第一次,余温在外人面前讲述袁培的英雄往事,哪怕如今似乎柳暗花明,她的双眼仍旧在昏暗的房间里染上悲色。 “没有尸体,连骨灰都找不到。国家、亲友、单位、新闻……所有人都说他牺牲了,劝我不要做傻事。” “那……那你……”燕燕的语气里带上两分谦虚。 没人不想好好活着,但那需要意义。 “我当然不会做傻事。”余温坐起身,眼角湿润,“他们都不了解,我的英雄哪怕遇到再大的危险,面对多么严酷的死神,都一定非常、非常想要活下去。” “而我,和他有着一样的意志。” 余温望向燕燕,双眼盛满欣慰:“这大概,就是我和他得以再次相见的原因吧。” “再次……相见?”燕燕的声音激动得颤抖。 余温活动下肩颈,站起身整理床铺:“是的。你难道不觉得这个金旅系统处处透着古怪吗?事实上,在我男友’死后’,因为家庭的原因,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听到过’金旅’这个名字,具体的不清楚,但它似乎和什么机构与研究所有关……所以我笃定,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而你腕表上的异常,如若不是bug,就一定是回答你男友究竟去了哪里的关键。” 久违的光芒出现在燕燕的双眼中,灿若明星。 “是啊,我得活着。”她喃喃道。 系统从未说过化成青烟的人等于死掉,一切不过是他们的常识在作祟。连余温消失在爆炸案中的男友都能复活,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燕燕甚至扬起了唇角。 一切未知也代表着一切皆有可能,她男友肯定,肯定也想要尽一切努力生存下去,那她,怎么能自暴自弃。 余温抿抿唇,捡起燕燕落在地上的碎钻发绳,帮她扎头发:“还要活得好。” 在这里,越富有的人活得越好。 尤其是遇到这种拼家底的鬼天气。 . 外面天寒地冻,大雪直到夜间还在纷纷落下,如果御寒装备不够的话,连屋里都快待不住人。极端条件下,营地里发生了好几场野蛮的争抢。 然而这些亡命之徒,无一不化成了缕缕青烟。 系统的判定十分灵敏。余温猜测,除非有人自愿赠予,否则凭藉强制手段获取他人仓库物资的事,在旅程中几乎是不可能实现。 燕燕回到了荆斐宁的队伍。余温与小伙伴们沟通,发现只有她和李明川购买了划算的套餐,丁茂砚和时浅都是挑选了一堆昂贵的杂货,在这里,统统没有用武之地。 套餐里的物资虽然种类繁多,却也只是一人份。余温和李明川再有心,也只能匀出次一档的棉袄、棉鞋等物给他们应急。 第二个夜晚,所有的人仍旧各自缩在小屋里,等待天放晴。 新一轮的日出要更明亮几分,雪虽然没有彻底停下,但已经小到微不可见。 “不能再拖了呀,系统让我们五天内下山,再不出发的话,就难讲了!” “是啊,趁现在雪小天晴,不如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碰到卖东西的货郎,否则冻也要冻死人了。” 各有打算,全员出发。 雪地里难走的很,得深深地踩下每一步,再像拔萝卜似地把自己的腿抬起,他们行进得吃力又缓慢。 余温观察着天气与方向,在兜里揣了一个小本子,遇到特殊的地形便掏出来写写画画。 “姐姐,咱们还要回头吗?”李明川好奇道。 余温戴了两幅手套,里头一个线织的,外面一个厚棉的。她几笔绘下当前的地图路线,又赶紧把手缩回,回答道:“不一定,有备无患。” ……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天色越来越阴,连落下的雪花都快有半个指甲那么大。 忽然,余温停下脚步。 “我们调头。” 听到这话,李明川绝望地眨眼,扫动睫毛上的霜:“为什么啊?回去哪里?” 余温翻转本子,手指着上面的一点给小伙伴们看:“天色差得厉害,我们回到半个小时前见到的那个山洞。今天……在那里过夜。” “啊?!”李明川没心没肺大男孩一个,当场哀嚎出来。 丁茂砚抬头看着天,皱着眉头不说话。 时浅则下意识地单手背后,满脸不情愿。 见四人停下脚步,身后走来的游客劝道:“可别回去了,从出门到现在才三个小时,真要折回去那么远,不是白忙活了!” “是啊,半个小时的路程呢!说不定往前走,雪就不下了呢,也能找到歇脚的地方呢?” 余温摇摇头,谢绝善意的劝阻:“小心为上。而且,落脚点不是那么好找的,从我们出门到现在,只有两处地方能够过夜休息。”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暴风雪马上就会来,躲避才是上上之策。 丁茂砚左右低头凝神思索,最终一口气答应道:“听你的,要是再来前儿晚那一遭,我这把老骨头非得交代在山上。” 李明川踢一脚雪:“说啥呢,丁大哥还不到40,正是老当益壮!” 丁茂砚:…… 我谢谢你啊! 李明川一路对余温言听计从,虽然不太情愿,却也同意稳妥为上,原地返程。 三人都看向一脸焦急的时浅。 “我,我们再走走吧。我记得,这附近好像也有个山洞。”她诚恳道。 余温挑眉,眼中同时浮现出喜悦与质疑。 “真的吗?在哪里?” 时浅看向丁茂砚:“你记得不?那天我们见到过一个山洞的,旁边也是这个样子。” 丁茂砚疑惑地四处张望,用手摸摸厚厚的帽子,咂巴嘴道:“是这里吗?我怎么觉得早就过去了。而且那个山洞,更难待人啊……” 时浅确信得很,指向前方冒尖儿的断枝:“就是这儿!你看那几条树枝,铁锈一样红,我记得清清楚楚,山洞肯定就在附近。” 大雪模糊了人的记忆,丁茂砚拿不准地开口:“那或许,就是这里吧?” 风愈来愈急,片刻耽误不得。 最终还是余温拍板:“无论如何,不能再跟着大部队前进。10分钟的时间,咱们原地找一下有没有山洞,如果没有,按我说的全速撤回到之前的位置。” 雪原上,四人各自向东南西北探寻而去。 忽然,大部队传来惊喜的叫嚷声。 “货郎!是货郎哎——” 第17章 雪山求生4 有借必有贷 若非有人喊出声,余温还真没注意到不起眼的货郎。 他个子不高,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旧军大衣,双手揣在袖子里,像颗低矮的松树。 只听货郎吆喝道:“诶——你们买东西吗?” 当然买!快要冻僵的人们争前恐后地拔腿赶来。 时浅和丁茂砚也立即掉头。 余温离货郎很近,索性搁置寻找山洞的计划,决定率先询问下山里的地形情况。 “我朋友说,就在这附近有一座山洞。” 闻言,货郎似乎瑟缩了一下,连头也不抬,帽子边儿使劲摇晃,音调古怪:“没有啊。” 余温眉头蹙起。 “倒是山上有一个,但得走上半小时。”货郎说着扭过头,忙不迭地向赶来的游客们推销他手上的商品。 所谓商品,依旧是一张破纸板子上的几个汉字。余温打眼一瞧,见有羽绒服、棉靴、滑雪设备……甚至冬季套餐,虽说应有尽有,可就像是专门为这冰天雪地打造似的,巧合得诡异。 余温库存丰厚,且觉得这里的东西也称不上划算,不打算采购,转而问道:“每年这个时候,晋岭都会下雪吗?” 货郎一个接一个地收钱,忙里偷闲地回答她:“不会,搁在以往才刚入秋。话说晋岭好多年没下过这样大的雪了,连我们也惊着了。” 余温更为不解:“既然山上四季分明,那为什么你所售的全部都是冬季装备?” 货郎见怪不怪:“别看一张纸板子写啥都行,可我们也有仓库,多的装不下嘛!” 余温了然。这位货郎八成是瞅准下雪,特地在仓库里塞满冬季装备,预备大赚一笔。 从另一个方向赶来的时浅挤进来,兴冲冲道:“快别问了,最暖和的东西多少钱?” “至尊套餐,5万金币。”货郎回答,“不但能包你暖暖和和的,而且还有最安全高级的滑雪设备,放眼所有景区,都是数一数二划算。” “可是我只有2万金币……”时浅惆怅道。 货郎早就晓得这一批游客的情况,指向他精心准备的唯二的套餐:“那就这个,一套衣服,外加一套滑雪溜冰设备,刚好2万金币。” “好贵啊……能不能便宜点?”时浅咬唇请求。 货郎小眼睛一瞟,凿凿道:“就这价。” 他没说,但余温和时浅已经领悟到了货郎的言外之意——爱买不买。 余温也觉得贵,看这样子,系统只会在他们刚到景点之时给予经费补给,如果此时全都花光,后面很容易捉襟见肘。然而,这位货郎明显有抬价宰客的意思,很是难搞。 她这样想着,却不防身旁的时浅已经打上了自己的主意。 余温胳膊一酸,只见时浅黏糊糊地挽上她的左臂,开口道:“余温姐姐,你已经有滑雪板什么的了,借我点钱,我们一起买那个至尊套餐好不好?” 余温意外于时浅的胃口,面色不改地直言:“至尊套餐也就那样,两万的套餐虽然简单些,但是也足够应付这次的主线任务了。何况我也只有2万金币……” “你还有信用卡啊!”时浅双手环着余温的胳膊摇了摇,高声提醒。 风雪凝涩,周围的空气仿佛静止一瞬,只能听到游客们和货郎你来我往的交易声。 余温面色一冷,向后撤了半步,提防地看向时浅。 时浅意识到自己张扬了,手虚虚地捂了下嘴,凑上来,低声道:“我们找个人当冤大头,这样,就能把他的腰包据为己有了。” 她说着,眼里满满的全是得意。 余温注视着时浅飞扬的眉梢,忽然发觉自己一直忽略了她的贪心。 为免与同伴间产生不必要的龃龉,余温曾私下里告知时浅信用卡奖励的事,更是明确地给她看了那个“危”字。 不曾想,区区遇到一位货郎,就引得时浅打上自己的主意。 冷风从后背袭来,余温板着脸不做声。 时浅依旧在软磨硬泡。 余温深吸一口气,抽出自己的手,不留情面地拒绝:“我不喜欢别人掺和我的事,尤其是做我的主。” 比起维护一时的气氛融融,埋下隐患,有些事还是及早说清楚的好。 时浅被怼得脸色一白,可到底不想放弃身边的粗大腿,抿唇婉转道:“那,那你借我2万金币好不好,我会还你的。” 余温目光幽幽地打量对方。 她不欲往恶意的方向去想,但身在朝不保夕的旅途中,借贷和还钱听起来是那样的虚无缥缈…… 这边,温度降到冰点,塑料的同盟关系摇摇欲坠。 那一头,货郎正热情地向其他人推销他的至尊套餐:“对呀,不会滑雪的话,还是选安全系数高一些的设备才放心。钱不够没关系,你看这里,可以借钱消费的啊!” 借钱?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 他们一路走来,还没有听到过借钱这种说法。 货郎身旁一下子被围得更加水泄不通。时浅凑在最前面,积极问道:“我要借,怎么借?” 货郎调动“POS机”,小小的液晶屏幕上出现了几张模糊的人脸。 时浅:“这,这些是什么。也是冤大头?” 货郎点头:“选择其中一个人绑定,这样你今后的消费就可以从他的帐户里走。” 时浅瞬间惊喜万分,她想不到,货郎介绍的借钱方式竟然和余温辛辛苦苦得到的信用卡奖励几乎如出一辙。 她洋洋得意,望向不远处的余温,意有所指地笑道:“原来不只信用卡能借钱,我们也能啊!” 余温眼神冷漠,警告意味明显。 “什么卡?”有人随口问。 时浅唇角勾起,眼含深意:“没什么。” 余温彻底失去耐心,她抬头看着天色,抬起腕表,冷冷道:“你抓紧,三分钟之后我就走了。” 说完转过头,不去看时浅转瞬之间的两张面孔。 朔风贴着雪原扫过,吹起一层朦胧的白纱。 时浅唇角勾起,一种翻身奴隶把歌唱的轻松感油然而生,兴奋地在货郎提供的冤大头里挑来拣去。 一旁看热闹的李明川察觉到什么:“咦,我好像见过这个人,在酒店里……” 他说着,指向打头那位“债主”的头像,越瞧越觉得眼熟。他再没有见过此人,也不知对方是化成了青烟,还是去了他处。 时浅不以为意:“大惊小怪。” 在她看来,这些“债主”就像余温的信用卡那样,是可以随机挑选的,见过面有什么稀奇的。 李明川犹豫抬眸,见主心骨余温已经站得远远的,怕是只待时候一到,便会起步返程。 拿不准主意的他拉过时浅,保守劝道:LJ“要不你还是别借了,和丁大哥一样买2万的套餐。要是还差什么东西,我和余温姐可以尽量凑给你们。” 一直围观的几个青年里也有人站了出来,语重心长道:“是啊,妹子你同伴说得有道理。这里供需关系严重失衡,大肆购买很不值当。” 青年话音落地,身旁的男人们皆面色不善地瞪着他。 时浅也觑他一眼,冷哼半声,活学活用地怼道:“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说着依旧要伸出腕表,绑定债主,购买至尊套餐。 前方,忙碌的货郎正转而不遗余力地向燕燕兜售道:“是呀,没问题的。我前儿碰到个小伙子,和你穿得一样的衣服,他就是借钱在我这里买的东西。” “谁?”燕燕一懵,赶紧手忙脚乱地描述,“是不是个子中等,方脸,留着刘海儿……” 货郎摆摆手:“记不太清了,不过衣服和你的一模一样,亮黄色。” 雪花在二人间灵活地飘过,燕燕却瞬间呆愣在原地。 货郎见这姑娘不吭声,不由皱眉,打起精神和那几个唱反调的男人叫板:“胡说八道什么!我这儿还不值当的话,哪家值当?再说了,你们几个穿的不就是我这里的衣服吗……” “诶,你们啥时候买的?我好像从没见过你们。” 顺着货郎的话,众人的目光聚集在透明人一样的几个青年身上,探究地打量。 刚才出口相劝的男人垂首道:“哦,是在其他货郎那里买的。” “怎么会有其他人啊!”货郎狐疑地看着这几人,嘴上骄傲地自夸,“雪这么大,也就我还会出来。” 更多的人看向他们,尤其是那个冒头的青年。 自从下山探险安全归来后,这些人一直抱团,却怎么看怎么古怪。 “别说了,我们赶紧也去避避吧。”青年的同伴一左一右地拽着他,小声道。 青年沉默颔首,与伙伴们硬着头皮逃离了游客们的视线。 前方的雪坡上,余温早已经等得不耐烦。 三分钟时间结束,前方却还乱糟糟的没个分明,比她教过的小学生还要磨蹭。 “走了。”余温招呼一声,扭头便向山上登去。 李明川焦急地看向正排队等着借贷的时浅一眼,纠结两秒,也迈着大长腿跟上。 裹上新羽绒服的丁茂砚同样追赶上去,不忘遥遥地交待着:“闺女啊,别冲动,2万的也不错。先别借了,日后搞清楚再说。” 伙伴们越劝,越让时浅想到在绿江文化盛会上余温的义无反顾。 机不可失,她决意要借上一笔。 货郎的出现与渐阴的天气打散了大部队。 游客们自发分成了三波:一部分人买完东西便争分夺秒地继续前行;一部分人则和时浅一样,守着货郎等待借钱;再就是调头返程的余温和青年们。 燕燕立在雪中,左右张望。 货郎的话不断地在她脑海中回响。燕燕死盯着自己的腕表,脸上满是犹疑。 她前奔几步,又忍不住后跑几米……很快,她发现指示器上所显示的距离和余温他们所在的位置一模一样。 一阵疾风刮过,雪浪乱飞。 瞬间,有一道闪电在燕燕的头脑中亮起。 她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想。 第18章 雪山求生5 命偿债主 风雪转急,燕燕跌跌撞撞地跟在队伍后。 余温打头走在最前面,步伐坚定,左右是和她结伴的李明川和丁茂砚。在他们身侧,四个高矮胖瘦的青年沉默不语地跟上。 燕燕紧追不舍,左手手腕裸露在刀子似的寒风中,刮得发白,皲裂,心脏却怦怦地擂动。 她想起了余温曾对自己说的话。 男友究竟身在何处,答案就在腕表中。 燕燕脚步加快,超过一个又一个人,看着表上的距离数值缩小又变大。她回过头,双眼死死盯着几个青年,甚至倒退着行走,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们。 “哎哟!”脚下一滑,燕燕后仰跌倒。 “小心。”距离最近的余温听到动静,拉起她,“专心走路,稳一点。” 燕燕揉揉后腰,若有所思:“嗯,你说的对。” 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机。 雪花将世界妆点成一片洁白,大雪覆盖了他们的足迹,余温不得不反复将眼前的环境与纸上标记做比对,确认路线。 “是这里吗?我怎么记得是左转。”矮青年质疑道。 余温不吭声,沉默地观察左右。 “没有错。”话毕,她坚定地向前推进。 矮青年看向她手里小小的本子,不再多嘴,闷头跟上。 随着攀登,眼前的景物越来越熟悉,雪也越下越大,才十几分钟,众人觉得自己的双脚和脸颊已经冻得发麻。 雪地难行,跌倒是常有的事,而卧倒在柔软蓬松的雪地上竟然也是一种新鲜愉悦的体验。 “喂!起来啊!”胖青年用力地去拉摔倒在地上的瘦青年。 厚厚的雪就像是最柔软的床垫,身型瘦弱的男人深陷其中,格外的不起眼,仿佛再过一会儿就会被彻底掩埋。 “累死了!我看着时间的,就躺两分钟。”瘦青年深吸一口气,觉得舒服极了。 “草!”胖青年脾气爆,懒得和他多说,直接抬脚往瘦弱的男人身上踹去。 动静大,余温他们也回过头。 “你在做什么?”她清丽的声音乘着朔风飘下。 “我累了,歇一秒。”歇都歇不踏实,刚愎自用的瘦男人无奈地高声回答。 返程过半,他记得前面的路线。可实在是累极了,想趁机歇一会儿,躺一会儿,马上就爬起来追上。 人类的作死行为,永远是那么不可思议,又花样百出。 余温没有多劝,只是冷漠断言:“你在找死。” …… 又走了一刻钟,举目眺望,黑漆漆的山洞口如同雪原里的避难所,让众人精神一振。 李明川想起什么,联系上落单的时浅:“喂!你那里结束没?” 通话另一端有猛烈的风嚎,热闹的人声,与时浅喜悦的回答:“好得很!” 她大喘着粗气,想来也是在赶路:“你们不抓紧借钱真是亏大了,我选中的冤大头有足足五万金币的额度,比之前所有经费加起来还要多!” 李明川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大雪冻僵了他的思维,使其没顾得上和时浅追求细节。 “你走到哪儿啦?”他关心道。 “不知道啊。”时浅没心没肺道,“那个……货郎,快了吧?” “快了,快了!”隐约传来货郎的声音。 李明川放下心,提醒道:“那你们抓紧,看到我们的脚印没,跟着走就对了!” 不料,时浅纳闷道:“脚印?没有啊。” 李明川一愣。 “问他们队伍里有没有人带着指南针。往南走,我们就是这个方向。”余温侧过头,提醒道。 顺手的事,没有理由不帮忙。 李明川传话给时浅,很快,对面似乎因为这则通话产生了争执。 嘈杂的人声与风嚎混杂着,凸显出那边的热闹和混乱。不多时,时浅像是才意识到通话没挂断似的,简单回答着:“货郎说他一不小心绕了远路……不过没事,虽然没有指南针,但我们已经四处分开去找你们的脚印,想来不出五分钟就能找到了。” 李明川听到这话,不由抬头,眼含担心地征求余温的意见。 余温皱眉,端着李明川的胳膊,语速快而生硬:“时浅你听着,别管那些分开寻找的话,快去找货郎,说什么也要跟他一起走。多看天,看树,想尽一切办法辨别方向,绝对不要盲目乱行。雪太大了,万一迷路的话……” 余温说了一大串,声音飘散在风中。 然而,时浅本就不是遇事冷静分析状况的性格,从她之前在地震废墟下不管不顾地大喊求救便可见一斑,这会儿刚有了小目标的她,根本听不清余温的“建议”。 “哎呀不说了,真烦。”时浅说着,竟然单方面挂断了通话。 与此同时,余温他们恰恰好钻进山洞,没有北风在耳边的呼嚎,戛然而止的通话声显得格外明显。 李明川弱弱道:“……挂,挂了。” 余温耐心告罄,拍拍自己身上的雪,可有可无道:“随便她吧。” 关系这个东西,有的一开始可能互相不对付,瞧不上,但越处越亲厚;有的起初相处得热热络络,知无不言,最后却分道扬镳。 看向腕表上不断跳跃的好友距离,余温心道—— 躺列吧,累了。 . 少了风吹与雪打,一座不起眼儿的山洞竟成了半座晋岭难寻的好地方。 众人干巴巴地缓了一会后,男人们出去拾柴火,余温和燕燕她们搭灶架锅,忙活起来。 山洞里极冷,余温索性把仓库里大大小小的锅都翻出,添水烧开,任热腾腾的沸水冒着蒸汽,一寸寸地蕴驱空间里的阴寒。 洗手泡脚、煮面喝汤……折腾了一个小时,所有人僵硬的神经这才得到舒缓。 人类是一种会找乐子的生物,吃饱喝足后,更高一层级的需求便亟待满足。 余温嫌这里脏,不怕麻烦地搭起帐篷来。 丁茂砚和李明川一面浅酌小酒,一面接连不断地给时浅打电话,试图联系对方。 就连高矮胖瘦四位青年都不复之前的寡言,开始闲聊起不痛不痒的家常。 燕燕坐在上风口,透过蒸蒸的水汽盯着对面四人,眼神不善,蓄势待发。 “你,见过我男友对吗?” 燕燕的声音不大,冷冷地回荡在幽仄的山洞中,令所有人放松的神经一提。 LJ 低低的交流声霎时停止,李明川的酒嗝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余温闻言,从半成品的帐篷中钻出身来,顺着燕燕的目光看去。 她说的是“你”,而非“你们”。 四人面色都极其不自然,而最为突出的,则是那位偏过半边脸的高个青年。 余温对他有印象,这人曾上前阻拦过时浅,劝她不要去借贷。 “我没有见过。”男人垂首,下颌线条紧绷,“是实话。” 他看似镇定而诚恳的态度,却更加激怒了燕燕。 “我不信!”燕燕噌得一声站起,摔下手里的杯子,“我有眼睛会看。一路过来,只有你和我的距离跟这块表上显示的一模一样。” “我真的没有见过。”男人深深抿唇。 燕燕走到他的面前:“行!你敢把左手从兜里拿出来吗?只要你敢,我现在就拨出号码,还你一个清白。” 男人低头,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燕燕一双手紧紧攥住,猛然冲上前去。 就在她逼近的一刹那,另几位青年默契地挡在“同伴”身前,甚至有人握紧了拳头。 “燕燕!”余温看气氛不对,紧忙两步上前拉回她。 女孩气得深深呼吸,后背起伏,看向青年的一双眼里满是仇恨。 她靠在余温身上,声音带了哭腔:“是他!一定是他杀了浩文,夺走了他的腕表!” 青年紧皱着眉头抬首,欲言又止。 他的同伴脸和脖子都红透,强辩道:“我们没有!” “这哥们就是个大傻逼,烂好人,连鸡都没杀过……” “你再步步紧逼,别怪我们不客气!” 话音未落,胖青年竟然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白刃映着洞外的雪光。 丁茂砚和李明川再坐不住,把两个女生护在身后。 气温降至冰点。 好不容易躲进山洞,竟然转眼就要拼出个你死我活。 余温凝眉思量。眼前剑拔弩张的僵局,系统层出不穷的新花样,自至晋岭以来遇到的种种蹊跷皆浮现在眼前,让人摸不着头绪。 忽然,一个大胆的猜想占据了她的脑海。 余温手指捏紧,蓦地问道:“化作青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贴在她身旁的燕燕怔愣一瞬。 伙伴们硬拗出来的干架姿势迟顿地晃了晃。 而前方,四人的面色却都瞬间难看起来。 余温心里有了把握,上前一步,推测道:“显而易见,这只表不是你的。” “甚至,你们四个腕上的表,都曾属于过旁人。还有你们现在穿的衣服,踩的鞋子……我说呢,怎么这样不合身?” 一旦买入商品,衣帽鞋裤这些东西都会自动匹配游客的体型,但是这四个人之所以高矮胖瘦得如此突出,很大原因来自于他们身上的衣服格外得不贴身。 胖青年收回手,不自在地拽了拽紧小的袖口。 余温打量着青年们的脸色,更加笃定。 她锁定面色痛苦的高个青年,单刀直入发问:“你,和燕燕的男友是什么关系?” 青年抬头,露出自责的神情。 在对上燕燕的目光后,他长叹一口,仿佛有解释不清的无可奈何:“算了,告诉你们吧。说不定很快,这就不会再是一个秘密。” 可惜,四人明显各有各的想法,见高个青年如此,旁边几人立即想要拦住他。 胖青年的刀子甚至怼在他的腰侧。 青年话含在嘴边,无奈地露出疲惫的笑容。并不是他不想早早坦言,而是他们四个早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福祸相依,也互相挚肘。 僵持间,眼看将要露出水面的真相再次化作沉默。 只听余温蹙眉道:“莫非,是借贷关系?” 山洞里,柴火劈卜作响。 四人诧异抬眸,瞪大的双眼说明了一切。 高青年长舒一口气,像是卸下什么沉重的担子。 余温只是思及几人的蹊跷,故有此大胆猜测。个中细节,还得当事人亲自来讲。 捅破窗户纸的两拨人围炉而坐,连激动的燕燕也平静下来, 青年面向众人,再度诚恳道:“我们没有害死你的男友,事实上,我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 “你刚才问我,化成青烟是什么感觉?”青年微微摇头,“很遗憾,我们四个都不知晓。” “地震发生之时,我们没来得及跑出去,有的被砸,有的被掩埋到窒息。等再次醒来,就已经失去了人的躯体。” “是啊!”胖青年回忆道,“那感觉很是奇怪,我觉得自己不再算是个人,而成了被封印在抽屉里的一道烟儿,像装中药似的被锁在柜子里。” “这不重要,关键是哪怕我们化作了青烟,和游客们之间还会再有互动!” 青年面容焦虑:“之所以阻拦你的朋友借钱,就是因为这个。” “债主名单上都是像我们这样的人,死了的……或者任务失败的。我们的账户被归在一个叫’阴间银行’的地方,从下一景点起,随时为其他任务中的游客们提供借贷服务。” 李明川恍然大悟:“也就是说,燕燕的男友就是找你借了钱!” 青年点头:“是的,但我还是要说,我没有害她的男友。至少,我在主观上不能做出任何事情,始终是被动地被选择,被动地迎来新的生机。” 燕燕领会到什么,双眸渐渐黯淡。 其余青年解释道:“是啊,在借了钱的游客们化为青烟的刹那,我们就重新出现在这里,继承他们的腕表。” “也就是……替换。” 久久的沉默。 燕燕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相信他们的话。若如青年们所说,她的男友此时,早已经化成了一道青烟…… 丁茂砚看向自己挂零的账户,心里忐忑不宁。 李明川没什么想法,就是心情有点复杂,一口一口地嘬着闷酒。 余温把自己关在帐篷里,抿唇皱眉,思考个不停。如此说来,哪怕未能完成任务的人也还有再一次复活的机会,但前提是,他们得保证自己有足够的钱,才能吸引主动上门借贷的穷鬼游客。 金币,在旅途中究竟有着怎样的作用? …… 过了许久,众人纷乱的思绪忽然被丁茂砚的喜悦声打破:“距离近了!是时浅来了!” 他们闻声看向洞口。 北风呼嚎得越发厉害,刮起一阵阵的雪帘,朦胧了大家的视线。 熟悉的被冻坏的小姑娘迟迟没有现身。 反而是位一瘸一拐的男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嘿,我记得你,小姑娘。” 男人狼狈瑟缩,却不忘看向余温,笑着道。 第19章 雪山求生6 雪崩逃生,痛击小人 余温记得这位跛脚男人。 绿江大酒店的走廊里,她曾匆匆劝过此人,不要乘坐电梯。 “郁渡,幸会。”跛脚男点头致意,噙着笑,目光扫过山洞里的众人。 人们也同样在打量他。 郁渡年龄约三十五六,身型瘦弱,腿脚迟缓,却精神尚好。他穿着一身银灰色的防寒服,显得不合身的窄与俏皮。 余温与伙伴们交换视线,瞧见他们眼里的恍惚与痛惜。 旅途残酷如斯,方才四位青年所讲述的“借贷与替换”的规则竟这般不留情地在时浅身上得到验证。 丁茂砚已经红了眼。 伙伴的离去本就令人伤怀,活生生的替换更是让人无法接受。然而,他们却没有办法把怒气撒在重获新生的郁渡身上,尤其此人还是格外的谦逊,绅士。 “余温。” 余温道出自己的姓名,算是打过招呼。 郁渡不以为忤,举起手腕示意:“也是真巧,竟然和余温你加上了好友。” “这一次,我可要谨慎了啊。” 众人的脸色更差几分。 郁渡虽然嘴上客气,却并未向余温他们的帐篷处前进一步,而是自发地加入四位青年的领地,和他们有说有笑,疏离又融洽。 山洞里,两拨人泾渭分明。 外面,暴风雪降个不停。众人或是体力耗尽,或是精神颓靡,就这样维持和平地休息了一晚。 直到次日,金黄的晨光照进洞口,唤醒沉睡的游客们。 余温踏出山洞,入目是无尽的白。向下望去,连绵的厚重积雪不见尽头,劲风凛凛,刮起雾蒙蒙的雪粒。 这已经是他们到达晋岭后的第三个清晨。 “不能再坐以待毙,得用最高效的法子离开雪山。”生火煮饭时,余温对小伙伴们提道,“雪停是好消息,但想要在两天内徒步走下山,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怎么办才好?” 余温舀一大勺米粥,抬眼道:“滑雪。” 浩空低沉,茫茫的阴翳日光让人分不清天际与山峦。 山洞里的所有人皆全副武装,滑雪服、背包、手套、护膝、滑雪板与滑雪杖……乍一看,还真像是一群极限运动爱好者。 燕燕紧张极了:“我,我一点儿也不会。” 余温踏着板子“咯吱咯吱”地走到她面前,帮刚成年的小女孩整理帽子:“别的都不要管,按我刚刚教你的来做。只要能下山,就是好样的。” 燕燕乖巧点头。 旁边,胖青年不耐烦道:“别磨磨唧唧的,不想滑的话,把装备给我!” 余温瞥他一眼。 难怪胖青年要酸。自己队伍这边是中高级套餐的混搭,加上余温和李明川两个滑雪高手带队,稳妥系数倍增。 而那头,胖青年和瘦青年运气不佳,仓库里没有像样的装备,偏偏还不能抢别人的。 果不其然,金钱便是实力的象征。 余温放眼望向这一片广袤胜绝的雪原,心中竟然浮现出几分畅快的滋味。 她先观察路线,再和伙伴们一起热身。最后是余温带着燕燕,李明川带着丁茂砚,没有追求花哨,老老实实地起步,慢速前行。 顺利的话,几个小时即可下山。 野外不比雪场,极容易被积雪下的巨石,矮树,或者地表深深浅浅的沟壑等地形绊倒。然而,几天几夜的大雪倒是排除了此项风险,帮助他们自由地滑下山,连磕碰都无。 自由的风与生命,带来久违的享受滋味。 丁茂砚甚至哼起了老歌。 忽然,通话那头传来李明川的怪叫:“哇呀!吓死我了!” 余温蹙眉:“怎么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金雕从她的头顶掠过,近一米宽的双翼傲然展开,威倨凛凛。 它似乎并不是很饿,或者是听到了其他金雕寻找美味食物后的信号后,急于前进,竟然未曾尝试攻击他们一下。 “真难得。”余温舒出一口气。 那样凶猛的禽兽出没,也难怪李明川咋咋唬唬。 眨眼间,余温却瞧见一道长长的裂纹于脚下平厚的雪地中骤然出现,像是被猛烈撕扯过的一整片山的雪衣,在一寸寸地迸裂开来。 她眼珠瞪大,双脚已然做出刹车的动作。 “不好!快停下!” 未等做出更进一步的反应,只听后上方远处瞬时传来雪块崩裂的“隆隆”声音,而身旁的空气更是如海浪般剧烈翻涌。 “是雪崩!”余温大骇。 通话里传来李明川的惊惶呼喊,燕燕更是当场歪倒。 脚下踩立的雪层像震中的地壳般在剧烈晃动,松散开裂。山上缓缓泻下的雪浪自身后冲来,令余温仍在滑行中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被动地摔倒在山坡上。 身后的雪流速度极快,余温仰倒时,人已经有一半被裹挟在雪下。破碎滚下的雪块漫过她的头顶,钻入脖子,贴近她温热的肌肤。 “找东西抓住!”余温大声提醒,声音破碎而朦胧。 很快,燕燕放缓的尖叫声与自己愈隔愈远,似乎是幸运地抓住了什么东西。 余温则继续挣扎着,双手不畏痛楚地挥动。 好不容易,她扯住一把细韧的蔓草作缓冲,没来得及扬唇,却被什么人给生生掰开手掌。 余温暗骂一声。 越来越多的雪淹没到她的脸上,余温再不拖延,摸到背包带上的安全气囊启动开关,用力拉下。 一瞬间,耳畔的轰鸣声更甚,却如同天籁。 蓄电气囊自动撑开,帮助余温渐渐拉高她身体的重心,使她松下一口气。 质量比雪轻的充气气囊对于陷入雪流中的人来说,就好比落水时的救生圈。 万幸,这套装备没有在关键的时候拉垮。 有了信心,余温双脚不断模仿仰泳时腿部的动作,将身体进一步高抬,直到感觉身旁的雪流慢慢缓下。 小雪崩,亦是停了。 “呼。”余温长舒一口气,抬手撑起肩背,扭转腰部向上望去,寻找伙伴们的身影。 她瞧见,几米高的雪坡地上有支黑袖子露在翻碎的雪堆外,手里攥紧一把蒿草。 是那个胖青年。 “活腻了,敢惹你姑奶奶。”余温三两步爬上坡,狠狠踹他一脚。 情况紧急,她劝自己先记下这笔恶帐,解了气就罢。 一身的装备不便于行动,余温丢掉手杖,再手脚并用地脱下滑雪板,焦急地与伙伴们取得联系。 “燕燕,你怎么样?” ………… 余温这边争分夺秒地寻找小伙伴,在她身后,刚爬起来的瘦青年三步并作两步地跳过去,竟是不顾胖青年的死活,就要率先捡漏穿戴上她散落在地上的高级雪板。 “一丘之貉。”余温不屑道。 雪崩的风险还未完全解除,这些装备此时除了会因为过于笨重而妨碍她逃生之外,一无是处。 找到燕燕的位置,余温取出橙黄色的小雪铲帮她脱身,也和那边情况尚可的李、丁二人取得联系。 无论如何,得赶紧离开这里。 突然,燕燕声音发颤地攥住她的手臂:“余,余温姐……” 余温警觉抬眸,瞧见山顶的情况,不由呼吸一滞。 更高处,本就白茫茫的天色像是被搅浑一般,一朵朵蘑菇云似的雪浪轰隆炸开。几百米外的山顶上,几乎占据余温全部视野的雪块正高速泻涌而下。 眼前的景象像是在轻蔑地告诉他们——刚刚上演的,只是小菜一碟。 “快!”余温忙吸气,三下五除二地帮伙伴卸掉滑雪装备,拽着人,疯狂向雪崩路径的正右方逃离。 这是一场和死神的赛跑。 二人刚跑出不足十步远,没头高的雪流便在刚刚的位置倾泻而下,浇筑出一道厚实的雪坡。 刚探出半个身子的胖青年与贪图财物的瘦青年当场被吞噬。 燕燕吓得失语。 未等反应过来,却又被余温没轻没重地一掌捂在脸上。 “唔——” 她委屈地转脸望去,刚挣扎开一点,就发现雪崩带来的气浪让她愈来愈喘不过气,如同面临极高速运转的风筒那样窒息。 燕燕这才晓得自己误会了同伴,连忙学着余温闭口屏气,腾出一只手捂住口鼻。 余温顾不得那么多,只知拼命地沿着与雪崩之势呈90度角的方向奔跑。 可她不晓得,这座山有多大,而雪崩究竟会覆盖至哪里。 她们跑得很快,很快,可在狂傲的雪山看来,那不过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偏转角度。 更多的雪随连锁反应呼啸而下。 壮美的雪云喷薄至二人的头顶,瞬息之间,有一股巨大的雪浪将余温整个人拍翻。 她忍不住痛哼一声。 肩膀剧痛,斜上方压着厚重的积雪,始终被她一只手死死捂住的嘴也仍旧不免吞下冰凉的碎雪。 余温该感到庆幸。 如果她没有覆盖住口鼻,这些雪就会像无孔不入的流水那样,注入她开放的咽喉和肺,令她当场窒息。 一切似乎化为安静。 余温睁开眼,发觉光线为厚雪阻隔,周边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比这更可怕的,是她甚至无法分辨出,哪里是上方,哪里是地心。 余温稳住呼吸,立即掏出腕表,一面取东西一面联系同伴。 “听着,不要原地不动!不然碎雪马上就会凝结成硬块,更加危险。” “姐姐我还好,呼,我在努力地往上挖。”是李明川的声音。 余温却连忙叫停:“等一等!” 倘若他真的是向上挖还好,可如果,是大头朝下呢? 手电筒艰难地照亮眼前,余温在仓库里争分夺秒地挑选着,却发现系统并未为他们配备与重力传感有关的工具。 货真价实的冰天雪地中,被掩埋的余温急得冒出一头热汗。 忽然,她想到什么。 下一秒,一瓶常温矿泉水出现在她的掌心。 “我有主意了!” 与此同时,她发现手上许久未再发光的绿色腕表,亮了。 第20章 雪山逃生7 管它呢!吻上去! 腕表发光,说明救援人员已在路上。 余温大大地舒下一口气,心中求生之火燃得更旺。 她右手抱头,竭力在密不透风的雪界中为自己创造呼吸空间。左手调转着矿泉水瓶的方向,借着手电的光,一面观察,一面提醒伙伴们:“不要相信自己的触感,从仓库里找一瓶水和手电,瓶子里空气的方向才是上方。” 话音未落,余温便注意到实际垂直的上方与她体感的头顶有不小的夹角。 然而,他们四人的库存水平却是参差不齐。 丁茂砚就绝望地发现,自己的仓库里不但没有手电,连瓶现成的矿泉水或其他瓶装液体都无,根本不能确认人是否倒置在深雪中。 余温努力挖掘着,头脑急转,试着提议:“找不到的话……口水呢?” 只要保持静止,让口腔中的唾液自然流出,它行进的方向差不多就是下方! 丁茂砚茅塞顿开。 流口水恶心归恶心,可在生命面前,又算得了啥! 冰冷平静的雪面下,可爱又值得敬畏的人们在努力地破困而出。 茫茫雪山深处,身着鲜衣的救援队驾驶着雪地摩托而来,到位后争分夺秒,取出工具便开挖。 贺程远与袁培一组,见他片刻不喘息地展开救援,动作比任何一次都要迅速,简直非人。朔风凛凛,袁队的额头却密布着豆大的汗珠。 “袁队你别太紧张了。这个游客的生命体征非常良好,绝对是自救得当。”贺程远劝着,想起了上次的事件,提醒道,“要不这次也停手?万一人家小姑娘上来后发现被扣了佣金,怨你怎么办?” 袁培一声不吭,面庞紧绷,警告地凝他一眼。 贺程远立马认怂:“错了错了,救人要紧。” 是他糊涂了,冰天雪地,差一分钟都不是闹着玩的。 双方的动作都在加快。 余温努力向上破雪,辟出的空间已经超过了她的身高,正当她想要在仓库里寻找垫高身位的东西之时,隐约听到头顶传来动静。 是救援来了! 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不多时,余温瞧见头顶最后一抔雪被挖开,畅意的空气涌入,光线映着白雪让人陶醉得眩晕。 很快,她的身体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余温睁开眼,瞧见严肃冷峻的面容,心里霎时涌过一股暖流,像是小孩子忐忑期待的愿望终被实现。 刚一坐上宽大的雪上摩托副座,余温想也不想地扑到死鬼男友的怀里,吭吭唧唧地娇诉:“吓死我了。” 她再镇定冷静,宛若队伍里的定海神针般饱受伙伴们信赖,却也是头一次被埋在不见天日的雪崩下。 娇养长大的富家小姐,自从进入这个该死的旅行,把这辈子没受过的罪,没吃过的苦都尝遍了。 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避风港似的,余温使劲往袁培身上钻,脱掉脏兮兮湿漉漉的棉手套,一双小手塞进对方的大掌里,熟门熟路地让他替自己捂手。 耳边,一颗有力的心脏正怦怦怦地急速跳动个不停。 “你别怕呀。”余温小声小气地安抚道。 她现在没事了。 袁培点头,下巴轻点在柔软的乌发上。 见不到人,担心她会不会受委屈;得令出动,又生怕延误时机……归根结底,人不在他的眼前,袁培怎么都不得安宁。想着,他更加周全地把人圈在怀里,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摩托带起浪花似的溅雪,围出一个小小的世界。 袁培望向漫漫雪海,只盼望这样独处的时间能慢一些,再慢一些。 …… “咳咳,我还好,你们呢?” 袁培闻声低下头,见余温正通过腕表和谁说话。 理智回笼,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不由面色沉郁,手臂却钢铁般地把人箍得更紧。 “什么?扣钱?”余温说着,仰起好奇的小脑袋,看向袁培。 通话那头,李明川在懊恼跺脚:“是啊!我才发现的,在雪里埋着还没少,刚一出来,2万一下子变成了1万。” 余温:………… 她的队友怎么总是在危机时刻关注这些东西啊! 小别胜那啥,更别提余温已经和她的死鬼男友分别太久太久。一一确认伙伴们的安全后,余温便匆匆挂掉通话,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袁培瞧。 “不好奇为什么金币变少了吗?”袁培见女孩乖巧的模样,好笑地开口。 “好奇。”余温双眼闪闪。 但是更想多看你一会儿嘛。 袁培面色一红,松开点胳膊,主动解释:“扣掉的钱,是给救援队的酬金。我们每一次救人,都会从游客身上收取账户余额的一半作酬金。2万的一半,0的一半,甚至是债务的一半……” 余温若有所悟地点头。 难怪死鬼男友第一次现身时,丢下把铲子叫她自己挖。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则?”余温觉得蹊跷,“这不是旅行吗,至今不见导游什么的,却经常和你们救援队打交道。” 除非…… 她想到什么,直视袁培的眼睛,见他认真道:“因为,这是一场逃生游戏。” 余温呼吸一滞。 袁培回忆道:“旅游是虚,逃生为实。” “五年前,我和队友们消失在大爆炸中,随后便被传送到这里,成为特防队的一份子,也是唯一可跨副本的npc。不只是我们,现今的特防队员们都是从前’牺牲’在种种大小事故的专业人士。” “难怪……”余温这才晓得,为何天南海北的游客里偏偏没有任何专业的求生达人,以至于轮到她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小学安全课教师在矮子里拔高个。 倘若真的让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们加入他们,会不会一路通关? 袁培看出她所想,微微摇头:“逃生很重要,然而更重要的是金币。” 他目视前方,凝神回想:“现在还不明显,印象中,越到后期游戏对金币的需求越大,甚至有直接明码标价的任务。没有钱,便是寸步难行。” 只可惜,袁培的印象也仅仅是印象而已。游戏对npc的意识限制极强,特防队常年出入各个副本,却都不会保留与任务相关的记忆。 余温听着,眉心不由蹙起。 玩家没有钱,后期就不能完成任务;万一死了,穷鬼连被选做债主的资格都没有。至于救他们于水火的救援队员们,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等同于玩家金币资源的掠夺者…… 袁培越讲,越让余温意识到现如今二人的距离是多么的遥远,甚至对立。 正忧伤着,余温瞥见男人不经意松开的手臂,更不开心,逆反一般紧密地黏在袁培身上。 男人偏跟怕她似的,寸寸后退:“别闹。” 余温杏眼一瞪。 死里逃生,她连自己的男朋友都不能亲近了? 余温动作反而越来越大,八爪鱼似的贴近冷漠的男人,还拽他的衣领。扯拥间,衣服摩擦的声音响起,闹得前方驾驶摩托的贺程远脖子都红透。 忽然,一张黑色的卡片从余温的衣服内衬口袋里掉出。 袁培两指夹住它,意外不已。 “信用卡?” 余温想起这个福祸难料的奖励,觑他一眼,说起正事:“是啊,上一次我通关了支线奖励,系统给了这个。” 袁培仔细浏览上面的规则,面色转缓,当即目视身上娇纵的女王,恳言道:“绑定我。” 余温讶异。 袁培唇角微勾:“如果要绑定,肯定是选择金币最丰厚的人。” 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 死鬼男友低调炫富,余温却不肯。 她皱着眉头,翻过卡片指给男人看:“这有个’危’字啊,我不绑定。” 谁知道背后又是什么坑,万一跟游客借贷一样,搞成人鬼殊途怎么办? 袁培凝眸细想,却没有在记忆里寻找到具体的片段,冥冥之中,反倒是感觉到了一种类似使命的召唤。 他坦言:“我虽然也不晓得这个危字的含义,但相信我,它应当没什么弊处。” 余温微微颔首,望着茫茫飞絮的雪山,抿着唇思索。 事实上,她得到信用卡的一瞬间,就想要来问问袁培的意思。 本来还挺担忧的,不过听了他的话,哪怕信用卡的规则正如同游客借贷那样,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余温看向袁培,心想,倘若自己不幸化成一缕青烟,袁培说不定就能有机会来游戏中闯关……游戏之所以把专业的救援人员给区分开,应当还是忌惮他们的吧…… 如果,通关了,会怎么样呢? 摩托车绕了一大圈,在山脊的一处洞口停下。 袁培望着余温梨白的脸庞,竟觉得她在渐渐与雪原相融。 他轻声开口:“在想什么?” 余温勾起唇角:“没什么。” 她抱住袁培的胳膊,撒娇道:“绑定嘛,这就绑定~” 袁培没有拒绝。 除了金币的原因外,他罪恶地发现,嫉妒心作祟的自己迫切地想要和余温建立更多的关系,以重新拥有关心她的权利,问候她的权利,或者是……为她花钱的权利。 余温好奇地摆弄,将卡片与袁培手腕上的特防队橙色腕表一贴,再由他确认一番。 绑定完成。 “哇——”余温小小新奇,想到从前的事,笑道,“这一次,你是富翁,我是小穷光蛋了。” 以前都是反着来的。 往事倒流回脑海,袁培心里有点恍惚。 “我得走了。”他克制开口。 救援完成后,他便无法久留。 “唔,等一下。”余温不甘心地拉住袁培,娇嗔地看着他,笑眯眯乖巧闭眼。 和男朋友要一个goodbye kiss,不过分吧? 花朵般娇艳的小脸和从前一样等待他采撷,一瞬间,袁培觉得自己仿佛又是那个狂妄青涩的穷小子,不可思议地拥有美好如她的所有爱意。 “你……”袁培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会错了意思。 余温双睫羽扇似的贴在雪白的肌肤上,脸颊微红,唇角甜蜜地翘起,像是古画中圣洁又大胆的神女。 袁培迟疑着,目光落在她滟红的唇瓣上,不由自主地,胸中升起几分豪赌的心思。 一个声音在心里鼓动着他…… 管它呢!吻上去! 深吸一口气,袁培抬手,指尖捧着女人细腻的脸颊。 忽然,两边同时响起男男女女遥遥呼唤的声音,焦急又兴奋。 “余温——” 袁培一滞,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雪雾被风刮起,遮蔽了人们的视线,袁培胸中腾起一道莫名的火苗。 忽而,他偏过头,温热的吻报复地落在余温冰冷通红的耳垂上。 还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惊讶之下,余温吃痛轻嘶,却听男人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你欠我一个解释。” 话毕,袁培看着湿漉漉的绯红耳珠,和余温惊讶睁开的水眸,毫不迟疑地扭头离去。 留下一脸懵逼的余温在原地:………… 第21章 雪山逃生8 冰窟逃生,欺负货郎…… 雪雾濛濛,能见度极低。 袁培的动作刁钻,从侧面看,就像是他在和余温低低耳语。 赶过来的李明川不明就里,傻兮兮地问道:“NPC叔叔和你说什么啦?” 余温红着半张脸:“……没什么。” 死鬼男友,乱发神经。 愈来愈多的游客聚集在山脊上,看样子像皆是被救援队统一转移的。附近有个适宜休整的大山洞,大伙都向那里移步。 燕燕靠近余温,小声道:“这就是你男朋友呀?” 从她的角度,能明明白白看见男人暧昧的动作。 阳光落在脸上,暖洋洋的。余温不自禁摸摸耳朵,微微扬唇:“是啊。” 只不过…… 余温纳闷,她男朋友最近怎么有些放不开呢? 山洞里聚集了十好几人,简单交流才知道,不只余温和青年他们遭遇了雪崩的袭击,所有尚且生存的游客们都未逃过这一劫。 就好像,精准打击似的。 冻伤的游客们抓紧时间恢复,余温则和几个小队的领袖一起商量下山的路线。 忽然间,有道影子从洞口闪过。 “谁!” 两个小伙子风似的冲了出去,捉回一身绿色军大衣的货郎。 货郎还是老样子,双手揣在袖子里,耷拉着脑袋,不起眼得很。他抬起半张脸,瞧见洞里这么多人,浑浊的眼睛里浮现出几分惊讶。 丁茂砚一马当先上前责问:“我们的同伴呢,跟你买东西一起走,怎么人都没了?” 不只是执拗的时浅不幸迷失在风雪里,所有跟着货郎一起的游客们,都与同伴失去了联系。 余温亦是警觉挑明:“为什么故意带错路?” 货郎双目瞪大,无辜地摇头:“我没有啊,确实是雪太大了,几年少有,这才迷了方向。” 余温一百个不信。 有人眼尖,注意到货郎从帽子到靴筒都没有什么雪迹,跳出来问道:“我们都叫雪崩给埋去半条命,怎么就你没事!” 更多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货郎,他却拢紧厚大衣,垂首不语。 游客们耐心告罄,互相对视一眼,装模作样地活动拳头,要给货郎几分颜色看看。 还未待走近,就见他抱头求饶:“别揍我别揍我!” “我说!” “因为……你们是外来人!” 众人皱眉。 货郎畏缩抬首,磕磕巴巴地讲故事。 “晋岭供奉着一位雪神,他常年沉睡,却守护着山上和山下的安宁。可当晋岭遭到外人的叨扰时,雪神就会苏醒,展露出暴戾的一面,把入侵者赶出去!” 货郎介绍得手舞足蹈,还绘声绘色重现每年冬至时节山下祭拜雪神的场面。 余温盯着煞有介事的货郎,凝眉思索,半信半疑。 其他人倒是很容易接受了这个说法,不谋而合道:“难怪呢,系统叫我们下山,可不就是要躲开雪神。” “这么说来,还是得赶紧离开晋岭。” 也有人望向洞外的皑皑雪原,担忧道:“怎么出去?如果再雪崩一次的话,几条命都不够我们下山的。” 眨眼间,游客们的目光聚集在山洞里唯一的本地人身上。 货郎连忙谄媚道:“是救援队送你们来这里的吧!这可是晋岭上下得天独厚的好位置,前方几百米外是山里唯一的大河,冻得严严实实,顺着滑下去,赶在日落前就能到达山脚。” 众人眼前一亮。 这等于,是为他们指出了一条下山的明路。 未免再出纰漏,各个小队都出一个人与货郎前去查看。 不多时,李明川他们面带喜色地赶了回来:“是真的!好宽的一条大河,冰面滑溜溜的,结实得很,凿都凿不动。” 既然如此,几个拿主意的人互相对视一番,拍板道:“事不宜迟,准备一下,我们滑冰下山。” 有了新的希望,游客们的脸上再度出现笑容,就连货郎也跟着傻乐。 余温不紧不慢地收拾着炊具,忽然,她想起什么似的,笑着开口:“大伯,天寒地冻的,你一个人多辛苦啊,跟我们一起吧~” 货郎愣住,刚欲开口推辞,却被余温截住话头:“怎么,你难道不想下山回家吗?我们死的死,溜的溜,你若还在山上,东西卖给谁去啊?” 她说着,唇角翘起,眼中盛满拭目以待的意味。 话尽于此,货郎只得讪讪点头:“是啊,是啊……” 滑冰不像滑雪那样考究,家底阔绰的游客全副武装,至于库存寒酸的,脚底铺一张板子也能将就。 冰面溜滑,踩上就是速度与风的较量。 很快,畅快的欢呼声回荡在山谷间,仿佛来到了哪个冬季游乐场。 余温不紧不慢地溜着,始终让货郎保持在她的视线前方,哪怕他歇息、跌倒也不催促。 李明川不解:“丁大哥,那货郎磨磨蹭蹭的,咱们还得等他?” 丁茂砚拍拍自己圆滚的肚子,低声笑道:“这你就不晓得了吧,小余鬼精着呢。” 叫货郎滑在最前面,名为带路,实为排雷。 他口中雪神的存在真真假假,为求安全,让本地人在前面开路是最稳妥的。 他们这队缓缓滑行下山,身后,才掌握溜冰技巧的矮青年从余温身旁刺溜而过。 “瞧这慢腾腾的!我八岁的侄子都比你们灵活!” 余温扫他一眼,注意到矮青年因长久窒息而发青的面庞,嘴上不输阵:“连雪崩时要躲避气浪都不晓得,我八岁的学生都比你会求生。” “你!” 矮青年不忿地扭过头,想要找回场子。 不料重心一歪,狠狠地摔了个屁股墩。 “哈哈!”李明川大笑,“这下不止是脸,屁股也得青啦!” 他嘲笑完,还有意显摆,微微屈膝加速,要打矮青年身边潇洒滑过。 忽然,李明川双眼一蹬,见前方四仰八叉倒着人的冰面附近,出现了蜘蛛网似的裂痕。随着他的逼近,冰纹越来越密,甚至发出了“咯吱咯吱”的破裂声。 “啊啊!” 矮青年当场尖叫,李明川脚下亦是失去依托,身体随着惯性倾斜地凌空。伴随着伙伴们惊慌的呼唤声,他竟与矮青年一道,坠入了幽深的冰窟之中。 破碎的河面,不止一处。 瞬时间,仿佛有一股冥冥的力量在玩弄着游客们,无情地抽走他们每个人脚下方寸大小的冰面。 与李明川相距不足10米的余温等人,也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脚下板块的破裂,身体坠落,下一秒,冰冷的河水从脚底没过他们的头顶。 “呜呜——”燕燕呛了一大口冰水,难受得快要死掉。 余温也好不到哪里去。 冷。 哪怕大雪封山后,冷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常态,可此时浸泡在寒冬腊月的河水里,仍旧是余温毕生都没有感受过的彻骨寒冷。 神经几近麻痹,头脑发晕。余温咬着牙,快速双脚踩水,一点一点抬高身位,让自己不至于被浸湿的千斤重似的棉衣给坠下河去。 仓库里有个游泳圈,帮助她支撑身体。 可她不能久待。长久地泡在冰水里,会冻死人的。 “呵,呵……”余温大喘着气,迷蒙地观察四周,朝看起来最厚最结实的冰面伸出手臂。 幸而冰面碎裂的面积不大,她双臂顺利扒在其上,舒下半口气。 她竖起耳朵,“救命”的惨呼声连绵不绝,回荡在整条冰河之上。 余温勉强抬眼望去,似乎再不见任何滑冰运动的流畅身影,唯独一抹深绿色的臃肿从视野中消失。 不敢掉以轻心,余温双脚继续螺旋桨似的踩着水,保持身体从头到脚是一条直线。慢慢地,她抬高河水中的双腿,将身体由垂直转为水平的姿态,直到大半个人趴在冰面上。 “嘶……” 冷风毫无遮挡地刮过,吹得余温每一寸肌肤都在发麻。 她左右环视,瞧见燕燕和丁茂砚他们也已经顺利出水。两人累极了,正无力地仰躺在冰面。 更远的状况无暇顾及,周围,唯独李明川他们的冰面破裂最大,让人着不了“岸”。 余温不敢凑得太近,从仓库里找张毯子把自己裹住,尽量向那边滚去。 这时间,矮青年已经凭借仓库里取出的倒扣的塑料盆趴伏在水面上,一只脚正要踏上冰面。 瞧见跟个蚕宝宝似的滚过来的余温,死里逃生的矮青年抹一把脸,大笑道:“哈哈!你是来搞笑的吗!” 这些人真有意思,不但滑冰慢腾腾,连掉进冰窟里爬出来的姿势都滑稽得不行。 余温:…… 她只是不想作死好吗。 矮青年身旁,李明川同样竭力地探出一只手,撑上坚硬的冰面。瑟瑟发抖之际,忽然,他似乎又感觉到了熟悉的,恐惧的脆裂征兆。 是那个大笑的男人! 矮青年双脚踩在冰面上,竟带着周围的薄冰再度破碎。 “啊啊啊!” 冰窟的范围愈阔愈大,矮青年再笑不出声,更惨地嚎叫出来。 连躺在冰面上的余温都险受波及。 李明川半个身子失去依托,多亏了余温丢来的游泳圈,才不至于溺水。 等伙伴们都好不容易爬出来,毛毛虫似的趴在冰面上,二次落水的矮青年已然化作了冰冷河水里的一股青烟。 冰河上,道道青烟与风雪融为一体。 岸边,余温就地生火,咬牙切齿:“被骗了!” “什么?”李明川哆嗦着两排大白牙,瑟瑟发抖。 余温眼神蓄满了愤怒,再不多说半句,兀自从仓库里丢出能在雪地疾行的家伙…… 百米之外,雪岸辽阔,冰面平滑。 踩着简陋破布垫子的货郎慢悠悠地滑行,一路欣赏着游客们化作青烟的惨状,心里暗暗窃喜。 “好啊,这么多外来人,可够它吃个饱了!” “最好连着几年也别再出动!” 他仿佛丝毫不担心脚下的冰面会破裂,扬起唇角,眺望着远方的雪景。 货郎忘了,有个词叫乐极生悲。 冰面上驰骋的矮冬瓜没能注意到,前方不知何时横生出一条弯弯曲曲金蛇般的绳索。 “唉哟!” 他猛地绊倒,人被绳子乱七八糟地缠住,朝岸边甩出了老远。 再一睁眼,就见余温他们几人磨刀霍霍而来,自己成了待宰的猎物,动弹不得。 “跑啊,你再跑啊!”余温手里攥着麻绳的一端,虽然身着换好的干燥衣服,脸色仍是冻得透白,泛着运动后的红。 货郎心道不好。 他逃脱不掉,被一高一胖的两个男人拖拽上岸,不忘警告道:“你们,你们不能欺负我的……” 余温笑得明媚,眼里浮现出狐狸似的狡猾。 “怎么会呢?” 第22章 雪山逃生9 支线任务解锁:雪神?雪怪…… 有过往的经历在前,余温当然晓得,玩家不能攻击副本里的npc或其他玩家。 前方有一座小小的茅草屋,余温他们踏雪赶往,推门、进屋、取暖、休息,却把货郎留在了外面。 薄薄的日光西沉,北风夹雪呜呜地呼嚎,气温比白天骤低了十来度。 丁茂砚从门缝打量着被绳子拴在门口的瑟瑟发抖的货郎,有点担心。 “不是我们要欺负人,实在是屋子太小,进不来嘛!”女人骄纵的声音在小屋里响起,同样传到快要冻成狗的货郎耳朵里。 货郎:……他忍,就当自己在翻山越岭地卖东西了! 山里的夜色渐渐降临,余温舒舒服服烤完火,吃过感冒药,把自己裹成个棉团子,笑眯眯地推开门。 “大伯,你还是没什么要说的吗?” 货郎裹紧棉大衣,不断跺着脚,对游客的问话充耳不闻。 余温笑意不达眼底:“李明川——” “哎!” “货郎那件军大衣不错,拿进来给烤烤火吧。” 货郎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自己是招惹了什么睚眦必报的红粉魔头! 很快,抵御寒风的军大衣被嘟囔着“抱歉”的李明川给扒了下来,卷吧卷吧,丢进了小屋里。 余温双唇勾起,目光懒懒地扫过屋外抖成筛子的货郎,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她才和袁培绑定的信用卡。 下一秒,货郎瞧见人美心狠的小姑娘忽然做出一副亲和的样子,提议道:“大伯,卖我点东西吧。” …… 人在屋檐下,货郎不同意也得同意。 目光扫过抬过几番价的商品清单,余温蹙眉不满:“太贵了,有1金币的东西吗?” 她只是想试验一下而已。这些东西动辄几万,万一把死鬼男友的账户给刷空了怎么办? 货郎在冷风中跳脚,看余温就像在看强盗:“……没有!” “这样啊,”被拒绝的大小姐不以为忤,反而骄傲地抬起头颅,“大伯,我看你的靴子也湿了……” 货郎脚趾一麻:“……有有有!” 才绑定全游戏最富有男人的余温,秉持着勤俭持家的原则,用她奢华低调的信用卡买了一颗……生地瓜。 入夜的雪山呈现出幽谧的蓝黑色,余温左手地瓜,右手信用卡,望着眼前的茫茫雪原,心中生出了花季雨季相思的怅然。 “唉,比起要钱,还是更想要人啊。” …… 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有力的脚步声。 余温不可思议地抬眼,见一抹高大的身影正愈来愈近。 正是袁培。 她喜出望外,笑着扑上前去:“你怎么来啦?” 袁培亦是有些恍惚,不自觉地摸了摸女孩鬓边的碎发:“应该是一种通道的开启,当你在使用信用卡消费的时候,我会被短暂地允许来到这里。” 余温眉眼都在笑,高兴极了。挽上男人,欢欢喜喜地向小屋里走去。 袁培抬靴前行,留意到屋子里与余温同行的男人们古怪的眼神,忽而笑容凝滞。 伦理规矩如一张无形的密网,将人心束缚。 袁培下意识落后半步,手臂想要从余温水蛇似的小手中挣出。 余温没意识到,只当袁培矜持,反而更加热切地缠上。 门里,李明川大张着嘴,小声感慨:“余温姐可以啊,搞定了npc叔叔,魅力四射!” 丁茂砚恨铁不成钢地拍他一掌,压低嗓音:“不能再瞎叫啦!” 八卦间,两个叽叽喳喳的男人看到,前方身材胜男模的救援队队长似是瞧见了他们的议论,眼神染上了浓重的侵略意味,如同一匹雪山中的孤狼。 与此同时,他的铁臂从余温怀里抽出,下一秒,更具占有欲地揽住女人的肩膀。 余温不晓得男人心里的百转千回。她只怔愣半秒,便窝在宽阔的胸膛前,更甜蜜地翘起唇角。 “你上次说要我解释,解释什么啊?” 袁培掌心包裹着小巧的肩头,声音如原野的风那般不羁:“没什么。” 都不重要了。 前方,非礼勿视的李明川在没事找事地寻东西摆弄。 他左右翻看着货郎的墨绿雷锋帽,口中念念有词:“好久没见着过这种帽子,听说可暖和了!” 余温扬唇,想到袁培少年时经常戴这样老派的东西,笑道:“给我看看!” 李明川乖乖递过来,还不忘冲“npc叔叔·准姐夫”礼貌地点了点头。 全神戒备,自以为踏入爱情战争的袁培:……? 余温接过绿油油的大帽子打量,却嫌东西有点脏。她踮起脚,兴致盎然地在袁培俊逸的头顶比划着看。 “还是那么酷!” 袁培:……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 帽子的主人在他们身旁冷得要打滚,牙齿的不规则碰撞声伴着风奏鸣。袁培大致一猜,便知道是余温的手笔,不做干涉。 余温问候两句,得知死鬼男友还没吃饭,连忙就着篝火帮他烤地瓜。 可惜,信用卡自带的时效似乎要更短暂一些,十分钟不到,袁培就得遗憾道别。 叉着半生不熟地瓜的余温失落地撅嘴,忽然,她看见不远处有更多的游客朝此地的亮光聚集而来。里面有几张熟悉的面孔,荆斐宁,高个青年,以及郁渡。 众人瞧见被冻成冰棍儿似的货郎,纷纷效仿。 很快,烟熏火燎,痛痒酸麻,种种踩线的“酷刑”都往货郎身上招呼。 “咳咳……我说!”货郎实在忍不住,服软开口,“是雪怪,不是雪神!” 什么? 屋子里确实不大,余温把烤得暖烘烘的大衣丢给货郎,和众人一起,在门口听他再次讲述晋岭的谜事。 “在晋岭,大雪确实不常有。每每凛冬骤至之时,就代表……雪怪苏醒了!” “雪怪?不是雪神吗?” 货郎冻得牙齿打绊,摇摇头,语速不减:“这是晋岭不为外人道的诡异传说。早在祖先们搬来此地之时,便每年都会撞上雪怪出没,最严重的时候,一年到头都是大雪封山。” “可近些年,由于我们不去招惹它,雪怪已经许久未再现身了。” 有游客不信邪:“又是假的吧,这个卖货的上下嘴皮子一碰,糊弄我们呢!” 沉默已久的余温蓦然发声:“未必。” 她举起自己的左腕,示意大伙儿她刚刚触发的支线任务—— 【晋岭的雪怪。】 众人好奇地查看。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余温笃定货郎所说的雪怪非虚。至少在他们当地人的心中,山里隐藏的能操控风雪、对人们施加恶意的,绝非崇高的雪神,而是避之不及的雪怪。 货郎接着交代:“相传,雪怪有一个栖息的洞穴,那是它的老巢。此番估计就是谁惊醒了它,才引发风雪和后面的灾难。” 余温凝眉,半信半疑。 丁茂砚想到什么,惊异开口:“是不是……我和时浅去过的那个!” 众人的目光齐齐被他吸引。 丁茂砚回忆着:“那还是大伙第一晚去探路的时候,我没走多久天气便不对头,很快,鹅毛大雪飘了下来。多亏时浅眼尖瞧见一个山洞,否则我们也得冻死在路上!” “只不过,那个山洞吓人得很。”丁茂砚的脸皱成包子褶儿,“外头的树木跟铁锈一样,瘆人的红;里面黑漆漆的看不见,不过墙壁黏乎乎的,让人起鸡皮疙瘩。我们待了没一会儿就跑了!” 余温记得此事。当日赶路下山,时浅坚持说附近有一个山洞,因为恰巧碰到了货郎,才没去寻找。 “是不是你们惊扰了它啊!”立马有游客埋怨道。 锅从天降,丁茂砚慌了神。 “追究这个没有意义,”一直默不作声的郁渡抢先为他辩白,“且不说是不是那座山洞,在二人进去之前雪已经落下,可见是有人更早惊扰了雪怪。” 此话有理,人们互相打量。 这里唯一疑似去过那座山洞的人,就只有丁茂砚,其余的探路者一早冻死在了外面,或者为人替代。 “唉……不管怎么说,还是得不计一切代价下山啊。”有人叹道。 出了山,管它什么雪神还是雪怪,都不用再畏惧。 “是啊,冰上不安全,明天我们还是走雪路吧。” 没人反对,却也没有赞同的声音。 无人知道,明天会不会又是今日历险的翻版。 默默间,余温目视篝火,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长吁短叹—— “如果,杀死雪怪呢?” 连同货郎一起,所有人的眼中都浮现出惊诧。 “你疯啦?” “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如果返程,要折回去好远呢!” 余温拍拍掌心,站起身:“依我看,非得杀死雪怪不可。否则就算我们明日、后日再下山,也一样会被它阻挠。” 正常情况下一个白天就能登顶的山峰,系统却给出了五日的期限。可见它知道,这漫山的冰雪,都将成为雪怪狩猎的触手。 余温忍不住地将晋岭与上一站绿江做比较。 绿江的老板固然魔鬼般贪婪,可与游客们还算井水不犯河水,这一次,雪怪竟然展现出如此大的攻击性,特别是对他们这些游客。 想着,余温目光落在既免受雪崩侵袭,又幸运地没有坠入冰窟的货郎身上。 她还记得,货郎第一次对他们描述晋岭百姓们热热闹闹祭“雪神”时的场景,那样得细节生动,绝非是目不识丁的货郎能现编出来的。 众人见她盯着货郎瞧,继续阻拦道:“还是算了吧,我们得文明出游,就算真找到雪怪的老巢,又怎么杀它呢?” 听到这话,余温却双眼一亮。 “你说的有道理。” 她慢慢走上前,当着众人的面,掏出了一张高级的黑卡。 “货郎,我再买几个地瓜。” 众人:…… 你要干什么,召唤地瓜侠吗? 第23章 雪山逃生10 正式介绍男友(修改版,…… 余温的地瓜没有买成。 在她的黑卡距离“POS机”不足毫微之时,忽而朔风一凛,自高山处传来一阵耸人的哭笑声。 “哇嗬哈——” 余温手指一抖,薄薄的卡片也瑟缩了似的,重回手心。 在她身旁,甚至有游客抱头蹲地,头颈深埋在软弱的双臂下,怕得直哆嗦。 怪叫声无处不在,好似有一群失智的孩童魅影躲在人们身后,喜悦地邀请他们前去玩耍:“哇嗬——” 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得可怕,一如这漆黑惨白的雪夜,不见生机。 恐惧之中,唯独货郎慢腾腾地拢紧大衣,眉头见怪不怪地展开,语气里多了几分镇定:“就是它了!” 晋岭的雪怪。 婴孩般的哭笑声于雪原上呼啸一圈,便渐渐没于冰霜。 游客们却被吓坏了,磕磕绊绊地发誓说明天定要出山。 无人再谈起余温提出的“杀死雪怪”的建议,仿佛它渺茫得就像旋风中的一片雪花。 跑都未必跑得出去,还能回去送死? 人群如鸟散,燕燕捧着热乎乎的地瓜看向余温:“姐姐,我们还烤地瓜吗?” “不了。”余温脸色沉郁,说出的话却轻松,“太晚了,睡个好觉更重要。” 不只是他们,余温也不想让她的死鬼男友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休息。 小屋破败而脏污,余温只能再次把自己藏在暖馨的帐篷一角,用明媚的记忆驱赶那瘆人的雪怪嘶鸣。 一夜无梦。 次日,游客人数比昨夜看起来的还要少。 余温慢条斯理地就着一杯热水刷着牙,目送另一队眼神躲闪的男人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雪原的尽头逃去。 “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她轻轻在细颈上抹着面霜,“可总有人要重复已知的错误。” 上山与下山皆是死路,可其中必有一条蛰伏着凶猛的钥匙。 忽然,肩膀上落下一道熟悉的拍击,吓了余温一跳。 “我果然没看错人!” 是荆斐宁。她穿得比旁人都要薄一些,脖子上挂着条热腾腾的毛巾,瞧着干练飒爽:“杀雪怪这种铲恶锄奸的之事,怎么能少了我!” 余温揉揉遭殃的肩膀,“扑哧”地笑出声。 这位姐姐还是一贯地酷爱行侠仗义。 屋子后面,顶着鸡窝头的李明川跨步走来:“就你?” 荆斐宁活动两下肩颈,双臂端起:“怎么?瞧不起人?” 李明川却双眼一亮,亮出两排大白牙:“比划比划?” 原本气压低沉的清晨,反倒稀里糊涂见证了一场幼稚的比武。 余温啃着热乎乎的玉米棒,看得津津有味。 “说了我很能打的。” “小爷也不赖!” …… 最后决定掉头会会那神秘雪怪的人,有余温、李明川、荆斐宁、丁茂砚和燕燕。 丁茂砚全程拽着身缚麻绳的货郎,积极地寻路,看样子是为自己当日的犹豫懊悔不已。 让余温意外的,是燕燕。 “去找雪怪,不害怕吗?”她问道。 “怕……”燕燕小脸紧皱,眼神却亮若明星,“但,我想知道的更多一点。” 她的男友死于谁手?如何才能通关?这场旅途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若是逃离,就注定与真相越行越远。 余温双目温柔,厚厚的手套握上她的:“别怕。” 若旅途是一场逃生游戏,那么雪怪,就是这场游戏的boss。 想要赢到最后的人,自然不能错过。 . 也不知道是他们选对了路线,还是全程与“晋岭之子”般的货郎同行,竟然没再遇到如雪崩那样惊险的场景。 荆斐宁一早留意到余温的信用卡,问道:“你昨晚拿出的是什么?” 余温大方展示,得意勾唇:“是我的奖励。” 通关支线任务的奖励。 荆斐宁接过细看,有些失望:“原来是这个,我当是什么能打的帮手。” 他们是要杀雪怪,又不是给雪怪送春节大礼包,钱有啥用。 余温笑:“后街一霸听说过吗?” “啥?”荆斐宁懵掉。 这是哪个学校里流传的中二称号? 余温伸手叫过燕燕,把信用卡递给她:“燕燕,帮我个忙。” “从现在开始,你就用它在货郎那里买地瓜,买玉米,随便什么……只要便宜点的就好。掐着点儿,每5分钟买一次,只能提前不能延后。” 如果说游戏是王母娘娘的金簪,那这灵活实用的奖励,就是搭给她和死鬼男友的鹊桥。 很快,丈二摸不着头脑的荆斐宁见证了神奇的一幕。 燕燕刚小心翼翼地刷卡买了颗地瓜,下一秒,风雪迷雾中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位身高腿长的战士,肩背挺拔,步伐坚定,有如神兵天降。 “哇……”头回见证游客凭空召唤救援npc的荆斐宁惊呼出声。 没看错的话,这人还是队长吧。 余温小跑着迎上,窝在袁培胸前挡风,低声埋怨道:“一次才10分钟,好短啊。” 袁培深谙余温的鬼机灵,轻描淡写道:“会有机会长的。” 女人杏眼微瞪,戴着软乎乎手套的手拍在男人的胳膊上。 后面还有好几朵祖国的花朵呢! …… 二人并肩走来,气场登对。 荆斐宁目光落在看起来一身正气的男人身上,揶揄道:“后街一霸?” 黑历史被cue的袁培眼皮一跳。 余温翘着唇角偷笑:“咳,正式介绍下。” 她说着,双手自然而亲呢地挽上男人的胳膊:“这是我男朋友,袁培。” 雪花热闹地飞舞,如同细碎的彩带。 除了燕燕,伙伴们都大吃了一惊! 荆斐宁自不必说,接二连三地“见证”闪电恋的她,爱情观受到了比闪电还大的冲击。 而丁茂砚和李明川惊讶的双眼中,还夹杂着“小余/余温姐真厉害啊,才多久就把人搞成正牌男友”的倾佩。 谁说npc不相信爱情! 余温笑眯眯地抬头,却意外发现她的死鬼男友脸上亦是惊愕……不已? 她不自觉眨了眨眼:搞什么? 袁培的惊讶不亚于现场所有人。 大乌龙烟消云散,悬在心头的沉重负担被女孩一语卸下。 袁培忍不住低头浅笑,俊朗的眉目露出鲜有的放松。一瞬间,他像是又回到了校园外混乱的苔青色小巷,不可一世的狂妄少年打跑混混后大喘着气,被身着白裙的大小姐递上了一张馨香的手帕。 “你们好。”他的招呼声染上了久违的紧张。 “你好……你好。” 家属入列,余温和袁培默契地走在队伍最后。 男人翘起的唇角就没有落下来过。笑自己的傻,笑他兜兜转转那么多年,居然还会得到上天的眷顾,再获至宝。 想着,他抬起手,把脸上写着“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宝贝女友揽在了怀里,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又不用挨揍了?” 余温一愣,亮晶晶的眼里闪过两簇流星,脑海里回响起她曾给自己搭的台子—— “我有男朋友的,等我告诉他,他一定会狠狠揍你/你们一顿!” 她忽然意识到,这话……自己很多年前也曾说过。 夏夜静谧,晚风将少女粉白色的裙摆微微吹拂,在昏黄的灯光下荷叶似的摇摆。 被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堵住的余温,怀里抱着一摞材料,小脸一板,镇定地狐假虎威,扯出根本不存在的男朋友当挡箭牌。 混混们哄然大笑,笑得难听,几步上前就欲把她拽走。 巷角里,才翻.墙逃掉晚自习的少年看见了此幕,边跑边活动着手腕,一拳揍了上去。 一场精彩利落的1v3。 …… “谢谢你。”余温递出自己的新手帕,想让一个打跑三个的少年擦擦汗。 袁培扭扭脖子,目光落在白色的手帕上,不觉愣了一下。他一点点抬头,瞧见了少女白里透粉的指尖,白色的连衣裙,和梨花一样的脸蛋。 袁培这才意识到,对方整个人都在夜巷里白得放光,让人无法忽视。 也包括此刻移不开眼的他。 夏风拂过,呼吸不知不觉变得紧张。 袁培没有接过手帕,反而从地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走向少女,一步一步,与其眼神相汇,直到二人都贴在墙边的阴影里。 “我这样……”袁培低下头,嗓音痞气又低醇,“会挨揍吗?” 他人还在墙上时,就听到了少女说的话。 余温看着高高的少年渐渐靠近的俊脸,心跳得像小鹿,懵懂出声:“啊?” 目睹了一场劲爆淋漓的打架的她,早把自己编出的瞎话忘得一干二净。 少年眼里闪过一丝探究趣味的波澜,唇角微勾。 “不,不会吧……” 余温听到自己下意识地回答。与此同时,她脸颊的温度竟莫名地越升越高。 皎皎月光映出了袁培眼里春融冰雪般的笑意。 亦见证了,他们美丽的初见。 晋岭,风雪凛凛。 袁培此次来得匆忙,没戴手套。他轻轻解开女孩左手鼓鼓包裹的棉手套,大掌整个包住,往自己干净温暖的口袋里牵。 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的余温察觉到,自己的手被带入了宽阔的兜里,与男人十指交扣。一如他们在校园外矜持害羞散步时上演过的幼稚把戏。 “又叫你躲过了一次。”余温听见自己说。 干燥的大手包裹上冰凉的小手,拇指温柔地摩挲细腻的掌背,像是抚摸一条密织柔滑的白色手帕。 “我的荣幸。”袁培笑着回答。 又走了许久,渐渐重回到余温他们熟悉的环境。正是在这里,伙伴们第一次遇到了独行的货郎。 众人仔细打量,很快发现前方视野里恍惚有几片不明显的红痕,像是什么动物干涸的血。 余温不自觉地放缓脚步。 雪崩掩埋了山腰的他们,却剥出了山顶更多的地貌。此座暗红色的山洞与别处截然不同,洞外几团雪堆齐齐伫立,瞧着像是……一副活跃狰狞的口腔。 众人怔神间,只听一道干哑的声音蓦地自雪山响起。 “到了。”货郎声音疲惫,带着几分不耐。 “这里,就是雪怪的老巢。” 第24章 雪山逃生11 谁是童男童女(三合一)…… 此地更像是一个艳丽的岩洞。 洞里洞外仿佛铺满了玫红色的花瓣,门口恰恰好竖立着一排圆溜溜的小雪堆,像是才揣成型的白馒头,小小敦敦的,煞是好看。 余温想,放眼晋岭上下,如果有哪个角落能被称之为热门景点的话,此地当之无愧。若这是一场正常的出游,必会有络绎不绝的游客们举着相机、手机轮番拍照,甚至会印出优美风景的明信片。 然而货郎却说,山洞是雪怪的老巢。 想到这里,那些在雪地甚少见到的洇晕的红,立时多了几分惊悚的意味。 “走!”丁茂砚故地重游,念及自己在伙伴中年纪最长,心里多了几分决心和勇气,迈开步子便要再度踏入。 “哎,等等——”燕燕紧张地叫住他,“虽然丁大哥曾经进去过一次,但这座山洞怎么看怎么透露着诡异,还是先观望看看吧……” 丁茂砚已经走到洞口,他停下脚步,露出老大哥的微笑:“没事,我早进去待过的……” 侧身说话间,他圆滚的肚皮眼看就要贴上山洞外半人高的雪团。 忽然,雪团像是霎时有了驱动力,竟然磁铁般猛地向他滑去。 余温双目瞪大。 不只是最近的那个,一排整齐布列的雪团皆在动作! 她伸手去拦,大喊出声:“丁茂砚!” 话未出口,身旁一道闪电般的身影骤然跃出,快得不可思议,一把拽回了险些被雪团挤压的丁茂砚。 余温大舒一口气。 幸好袁培反应快。 丁茂砚吓得魂飞魄散,生生在冰天雪地里冒出一脑袋汗来。 “你们瞧!”荆斐宁伸手指向洞口。 余温皱眉望去,见两团软绵绵的雪堆相撞后,迅速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甚至来回摩擦了两番,才悻悻分开。 丁茂砚面上的血色乍褪,磕磕绊绊地问:“这是什么?雪怪吗?” 上一次他和时浅到来的时候,并未见到这样的诡异的雪团。 余温与袁培交换视线,默契地后退两步。 从稍远处看去,山洞仿佛就被这些灵活而迅速的雪团们给围了起来,如同整齐亮白的栅栏,守护着血淋淋的山洞。 灵光一闪,余温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想。 她自刷卡购物的燕燕手中接过最新的一颗地瓜,在手里掂了掂,忽而猛地丢向山洞。 伙伴们的目光齐齐落在红紫的地瓜上。 余温投掷的动作刁钻,特意往距离地面雪团很远的高处去抛,却不曾想,那些雪团不止具有平滑的能力,还能原地跳跃。 就在那颗地瓜堪堪来到雪团正上方之时,它们迅速动作,与山洞顶壁上另一排不起眼的雪团啮齿相触,稳稳地衔住了小巧的地瓜。 就像是……一排牙齿。 余温呼吸屏住。 她紧紧地盯着那两排诡异得仿佛有生命力的雪团,不,雪牙。见它们活动着,咀嚼着,仿佛最原始粗暴的捣碎工具。很快,小小的地瓜被肢解成一团烂絮,伴随着山洞内蓦地一股吸力抽动,被吞进了猩红的……口腔里。 “天……”丁茂砚双腿一软,万分感激地看向袁培。他不敢想象如果刚刚自己被雪团黏住,会发生什么。 荆斐宁保守估计道:“它们会吃地瓜,想来也会吃人!” 余温沉着脸,不置可否。她刚要从仓库里再取出一个塑料瓶丢进去时,忽然,令人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紧闭的两排雪牙“呼啦”一下分开,将洞口显得更大,而那块被嚼碎的露出白瓤的可怜地瓜,竟然被山洞“吐”了出来。 众人:…… 您搁这反刍呢? 荆斐宁大着胆子上前,打量着脚下的狼藉,忖度道:“它好像,不爱吃地瓜?” 余温注意到了荆斐宁两次措辞的差别。看起来,两排雪牙更像是拆分“食物”的工具,而山洞中的雪怪,才是荆斐宁口中的那个“它”。 余温目视前方,抿唇道:“得先解决外面的雪牙。” 否则,他们连雪怪的皮毛都摸不到,逞论杀它。 “我去试试。” 袁培安抚地拍了拍余温的手背。随后双拳攥紧,迈步上前。 李明川和荆斐宁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地跟在反应力和爆发力明显远在他们之上的袁培身后,为其打掩护。 战斗状态,一触即发。 两排雪牙之间又露出了宽宽的缝隙。然而谁也不知道,它们是否会在下一秒倏地咬合。 袁培沉着步子向前,距离雪牙越来越近,忽得右手凭空多出一把长刀,反射着白雪的光亮,明可鉴人。 余温高悬的心放下半寸。 有仓库里的趁手的武器在,以袁培的身手,闯过雪牙的防线更多了几分把握。 李、荆二人见状,也从自己的仓库里找出能使的东西,拎在手上。 余温死死盯着前方。 就在袁培半只脚刚刚踏入雪牙戍卫的边界线时,左右的两块雪团瞬间蹿动,向他逼近,甚至闪出了残影! 袁培脚下不停,双臂挥动大刀,转过半边身子,瞬间“唰的”削下了半颗雪牙。 余温脸色大变。 听那刀锋入里的声音,便可知雪牙绝非软绵绵的积雪塑成,而是坚硬如石头一般的质地! 李明川挥舞着扫把,却发现雪牙并没有如他意料之中一样被拍散,反倒是他自己的双臂被震得发麻。 荆斐宁反应得更快,她见同伴状况,立马丢掉手里的棍棒,从仓库里扯出一条长长的围巾,兜头拴住一颗雪牙。 看似光滑的雪牙表面仿佛生出了无数倒刺,围巾很快被死死缠缩,荆斐宁不得不脱手。 余温紧张地忘记呼吸,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相比于半个身子踏入防线的袁培,雪牙似乎对李明川和荆斐宁二人攻击得更加厉害,只碍于后两者没有步入它们的领地,才威力不显。 为什么会这样? 顾不得细想,缠斗间,偷得半息时机的袁培握紧长刀,欲进一步闯入山洞。 忽然,他感觉到光线似乎被什么遮蔽。 是头顶的雪牙,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坠落而下! 袁培就地一滚,躲过了雪牙“乓”得一声猛击。然而身旁,另一枚蓄满力量的雪牙正冲他的面门而来。 “呼咻——” 电光火石下,一束燃烧的火把精准砸中运动中的雪牙,烧出一茬豁口。袁培见状,一个翻身跃过,消失在幽深的山洞里。 被毁掉半颗的雪牙与旁边完整的同类寂寞地磕绊,却露出孩童掉牙似的缺口。 余温收回手里的打火机,连忙要追上袁培。 却不曾想,就在余温刚刚临近雪牙防线的刹那,山洞顶上更多的碎雪倏地落下,以几倍速似的进度凝补上了雪牙的缺口。 万幸,哪怕一个大活人闯了进去,而外面是他虎视眈眈的同伴们,两排雪牙仍旧驻守在原地,不脱轨一寸。 然而,山洞里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余温担心得要死。 她开口道:“不行,得把雪牙磨掉!” 虽然找到了雪牙的弱点,可柴火见效太慢,余温直接从仓库里取出一团塞满棉花的抱枕,浇上油,点着火,誓要把那些雪牙全部烧毁。 伙伴们上前帮忙。可每当他们刚一烧掉半颗雪牙,马上就有更多的雪聚集而来,自动化为新一颗的雪牙。源源不断,层出不穷。 山洞里始终没有动静,余温紧张得嘴唇都在发抖。 “集中火力。”她双目如炬,声如鼓鸣。 里面的情况不得而知,他们得再为袁培辟出一条短暂的生路来。 熊熊烈火迅速聚集在一点,光速融化了一团雪牙,与此同时,山洞里竟然传出一声枪响! 余温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停止。 哪怕知道手持热武器的必定是袁培无疑,里面未知的情况仍旧让她遍体生寒。 时间仿佛凝滞在原地,余温望着燃灭的熊熊火焰,只觉得有海啸般的恐惧从她的心头碾过。 直到视野里蓦然出现了身型高大的男人。 旧的雪牙生生被余温烧没一颗,新的积雪还没有来得及补上,袁培加速猛奔,在利齿啮合的前一瞬间逃出了雪口。 愤怒的雪牙再一次咬空,却不能奈他们怎么样。 “啪唧……” 余温双手脱力,烧着的竹条落入雪中。 袁培胸膛急剧地起伏,双眼却锁定了焦点。他两步上前,把人揽在怀里,圈得很紧。 “没事的。”袁培低声哄着。 “嗯……”余温闻着男人身上好闻的气息,脑袋里理所应当地想。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都看到人了,当然知道没事。 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她心里的恐惧。 袁培的大掌轻轻地在余温背后拍着,安抚爱人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情绪。 就这样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或许更久,余温平复许多,倒不好意思起来,动动手臂,想要挣脱开男人的怀抱。 当着那么多伙伴们的面,实在是不合适…… 可袁培只是温柔地把她掉了个个,手臂揽在腰间,箍得紧紧的。 忽然间,“哇嗬”的孩童怪叫声再度响起。 众人紧紧皱眉,双手捂严耳朵。 声音的来源正是这严密防守的血淋淋的山洞。 雪怪,在此地无疑。 可余温他们至今,却似乎都还没有与其进行过正面的较量。 几分钟后,怪叫声歇止,余温耳边一双干燥的大掌也温柔地离开。 她拽了拽袁培的袖子,问道:“你进去后,看到雪怪的样子了吗?” 袁培摇头:“没有。” 他向内前行了大约20米,便遇到了一点阻碍,未免余温他们担心,决定就地返回而非孤军深入,没能撞上或许藏在山洞的更深处的雪怪。 “里面的情况比外面要好。”袁培冷静开口,“和丁大哥描述的一样,山洞里除了多了一些血的痕迹之外,环境与正常的山洞并没什么两样。” 丁茂砚担忧问道:“那……那枪声?” 袁培目光转向山洞,淡淡道:“我打在了一条舌头上。” 众人双眼蓦地瞪大—— 舌头?! . 袁培细细地向大家描述山洞里的情形。 他刚一进去时,并未注意到蛰伏的肥大“舌头”,山洞就像丁茂砚曾经描述过的,略微瘆人了一些,深不见底了一些,此外没有什么两样。可当袁培想要继续向山洞深处探索而去时,却发现脚下所踩的地面发生了翕动。 “有一条鲜红的舌头自更深处的地面翻起。”袁培说道,“它并不吃我,反倒是笨拙地活动着,阻止我继续向前。” “看样子是要把我扫回到雪牙那里,丢给它们处理。” 这就好像是当一个人吃进了一颗石子,并不会把它咽下去,而是选择吐出来一样。 众人不免吸气连连,各自思索。 丁茂砚意识到了当时自己与时浅为何能安然无恙地从山洞出来。他们进去时积雪还未形成,门口尚无雪牙,而又在察觉到异常后迅速返回山顶,故没有惊动刚刚苏醒的雪怪,和它的舌头。 荆斐宁想破了头,问道:“嚼得稀烂的地瓜它不吃,囫囵个儿的大活人它也不吃,那这雪怪到底是要吃什么呢?” 她的嗓门亮,话音回荡在山谷间,与被风吹动的雪花一起盘旋。 余温双眼一亮。 “好问题!”她说着,一掌拍在对方的肩膀上。 有点熟悉小痛的荆斐宁:…… 余温的目光在山洞与默不作声的货郎之间徘徊。 她记得清楚,货郎一直说,山洞就是雪怪的老巢。所以他们理所应当地以为要进去山洞里,找出雪怪,才能将其杀死。 可如果,雪怪并非是一个实体的东西呢? 余温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闷不作声的货郎,沉着开口:“在晋岭,人们但凡是位于被冰雪覆盖的地方,都难逃危险。然而这所谓的‘雪怪的老巢’,却是山上少有的几处不见冰雪的地方。” 伙伴们看向眼前猩红的山洞,也面露疑惑。 是啊,为何传说中的雪怪会蜗居在这样一座遮蔽风雪的山洞里呢? “像不像,捕食?”余温提醒道,“自然界的植物捕食方法甚多,有的会直接释放毒素,有的是通过制造危险的陷阱,把动物、鸟类、或昆虫诱惑进布满消化吸收部位的区域里,慢慢地蚕食。” “你的意思是……”丁茂砚顿觉后怕,“如果说,此处山洞仅仅是雪怪的口腔,那么完整的雪怪不就是……” 余温回望山下,道出自己的判断—— “晋岭。” “所谓的雪怪,就是这一整座为大雪所覆盖的晋岭。” 让人毛骨悚然的猜想。 伙伴们下意识看向戏耍了他们一路的货郎,想要得到验证。 烦躁而不耐的货郎一改常态,再不像之前那样爱答不理。他惊诧到飞挑的眉梢,无声地验证了余温的猜想。 雪怪,就是晋岭。 所谓下山的任务,其实是一场深陷泥潭而妄图逃脱的求生。 常有人会在落雪满城时道出诸如“北京下了雪,就成了北平;西安下了雪,就成了长安”之类的怀古论调。然而放在此地,雪后的晋岭便化身成了嗜血的雪怪。 荆斐宁意识到什么,当即取出腕表联系她执意要逃出晋岭的两位好友。 “有回应吗?”李明川问道。 荆斐宁脸色煞白,过了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 她列表里的好友不但没有回应,还消失了两个。 情况不容乐观。 “无论如何,此处亦是蹊跷。”袁培眼含保证地看向余温,许诺道,“我再进去一次。” 余温皱着眉,没有应答他的请求。 袁培两步上前搂住她:“放心,子弹还有很多。我一定回来。” 余温仍旧愁眉不展,却并不是拒绝的意思。 她低低发问:“雪怪不吃食物,也不吃你,那它会想要吃什么呢?” 袁培愣住。他并不晓得。 燕燕猜想道:“会不会是因为袁培是NPC,所以雪怪并不会攻击他?” 余温还是摇头:“不像。如果我是沉眠以后刚苏醒的雪怪,正值最饥饿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吞下羊入虎口的丁茂砚和时浅?” 闻言,丁茂砚老骨头一颤。 余温面露不解地指向看起来岁月静好的雪牙们:“而刚刚,就在李明川和荆斐宁靠近雪牙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它们更为疯狂。” 李明川点头:“是啊,我也察觉到了,还以为是我们以多欺少的缘故?” 众人:…… 他们现在不介意“以多欺少”一番给他看看。 余温指出的差异格外古怪,为了探究原委,伙伴们纷纷试探着,向最为危险的雪牙靠近。 而余温的目光却落在了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货郎身上。 “雪怪……为什么不攻击你?”她沉声问道。 这种攻击,并不仅仅是人们在靠近雪怪口腔时,它的下意识进食。毕竟,哪怕是一颗地瓜也未能从雪牙的磨锉中幸免。 余温所说的,是货郎屡屡从漫山风雪布出的死局中逃脱的事情。 雪崩掩埋了所有的游客,唯独货郎一身干爽;坠入冰窟则更为蹊跷,明明是同行,却只有货郎能够精准地避开所有开裂的冰面。 余温想,要是货郎真有此等避祸的本事,怕不是能在旅行逃生中一路通关。 货郎活动下被绳子绑麻的手心,动了动嘴唇。 “这有啥难……” “你想说,因为你是本地人对吗?”余温轻笑着打断,“可据我们所知,晋岭有许多的货郎。然而下山至今就只看到了你一人。难道……是其他的货郎挨不住这份辛苦,不愿意白赚大家的钱?” 货郎语塞,慌张地舔了舔嘴唇。 正当这时,伙伴们真在雪牙那里测试出了蹊跷—— “天啊,这是为什么?就只有在我和荆斐宁靠近的时候,雪牙最是激动!” 其他人……无论是燕燕,袁培,还是丁茂砚接近山洞,雪牙的反应都是如出一辙,公式似的动作,和嚼地瓜,嚼石头,没什么两样。 李明川看着自己和荆斐宁,挠了挠头。 他们两个有什么共同点吗?性别上,是一男一女,而年龄上,也是自己和燕燕更为接近。 余温也不晓得。 她让出身位,下巴一扬,示意给伙伴们这位嘴巴如老蚌似的货郎。 李明川领悟余温的意思,两步上前,猛地一拽绳子,喝问道:“喂,你知道为什么对吗!” 自来到山洞,货郎的神情几乎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李明川认准他还知道些什么,故技重施,扒下他的外衣和靴子,任其在寒风瑟瑟中蜷成一团。 可没过两分钟,货郎竟然闭上双眼,没反应了。 慌张的李明川赶紧把外衣给人裹上,探其鼻息。 余温轻哧:“他这是学精了,知道游客们不会、也不敢取他性命,所以干脆装死装昏,来躲过我们的盘问。” 众人烦躁地回头,再度望向神秘危险的山洞,思索其中的蹊跷。 尤其是李明川和荆斐宁,挨在一起,互问生平。 “你哪里人啊?” “家里几个兄弟姐妹?” “有房子了吗?” ………… 相亲一般的诡异讨论进行之时,忽然,二人身后倒地的货郎骤然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冲劲一下子扑向这对男女,直要往他们身前不足几米的雪牙上扑去。 货郎身上的绳子不知何时已经被他自己给磨开,常年在山里行走劳作的人力气大得很,李明川和荆斐宁没站住,眼看就要跌倒在距离最近的雪牙的“牙面”之上。 千钧一发之际,二人被反应力超人的袁培大力拽回。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命丧黑手。 余温怒不可遏,强忍着踹人一脚的冲动,抽扯地上的断绳,牵倒货郎。 货郎推人后本就身体不稳,又被余温这么一拽,狼狈地跌倒在地。 他知道自己得罪狠了这帮游客,咬牙挣扎着要爬起来。 一瞬间,货郎竟然不向别处跑去,而是奔往了前方的雪牙,仿佛那是他唯一的生路! 袁培捉小鸡似的拎住货郎,二话不说,刀背劈下,直接废了他一条腿。 “啊——” 货郎凄厉地痛呼出声,双目却满是惊诧,“你!?” 怎么会?哪怕是打他一下,游客也会就地消失的。 余温另取了一条绳子绑他,杀人诛心道:“你是不是光琢磨着怎么害我们了?说了多少遍,我男友他是救援队的,想打你就打了,还要看谁脸色!” 说着,又拽着绳子把人刚抬起的身子扯倒。 余温继续绑人,层层叠叠的麻绳堆在眼前,被她弄得剪不断,理还乱。忽然,她脑海中闪过货郎虔诚而笃定地跑向山洞的样子,想起了一直被自己忽视的一个点。 余温停下手里的动作,蓦地问道:“祭神的仪式是什么?” 货郎闻言,脸色瞬间大变,仿佛被人掀开底牌的赌徒,知晓自己已经输得彻底。 余温再扎出一个死死的结,威胁道:“你最好老实回答,我男朋友可不只是正义的救援队,想当年,四个学校的校霸们……啊呀?” 她正要洋洋洒洒地讲述死鬼男友的“光辉历史”,人却被袁培给就地抱走。 “乖。”袁培在她的耳边哄道,“那会儿不懂事,咱不提了。” 余温撅嘴,小声嘟囔着:“那人家就是觉得你打架的样子很帅嘛……” 袁培无奈地看着女友,摸摸她戴着帽子毛绒绒的小脑袋,走到倒地不起的货郎身前,直接务实地,从左腕处抽出一张锋利的刀片。 正对货郎的咽喉。 “说吧。”袁培懒懒道。 货郎:…… 看来他是真造了大孽啊,才会碰上这对面慈心狠的情侣。 货郎的咽喉距离刀片不足半寸,他认命地长叹一口气,嘶哑着嗓子,道出了原原本本的晋岭的传说。 早在货郎出生之前,雪怪便已经裹挟着漫山遍野的严寒来到了晋岭。那时的它,就像刚刚余温他们看到的那样,无论丢什么进去,都会嚼烂了吐出来。至于雪崩与冰裂,更是家常便饭。 大雪封山,封了数十年。在这个世界,从没有搬离家乡的说法和可能。人们蜷居在山下,一代一代地苟着营生,哪怕气候极冷,水源不足,土地贫瘠,根本不适宜群体生存…… 直到年轻的货郎意外发现了生机。 那年,他刚满十五岁。听大人的话,在屋前屋后陪着邻家的弟弟妹妹玩耍。不料一个错神,两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在他的眼前丢了,跑到了山上去。 货郎不敢告诉大人,连忙自行上山寻找。 幸运的是,真叫他找到了一路跑到了半山腰,正撒欢玩雪的弟弟妹妹。 不幸的是,暴风雪愈演愈烈,雪崩更是时不时从他们身前擦过,按时下山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货郎忆起往事,苦笑道:“孩子们精力旺盛,跑起来撵都撵不上,可过了兴头,却根本没有足够的韧劲儿坚持下山。” “你丢下了他们?!”燕燕愤慨道。 货郎理直气壮:“不然我该怎么办?和两个哭嚎不止的孩子一起埋葬在雪山里吗!那是30年前,30年前啊,我们那个穷村子,根本没有像样的衣服,鞋子,更不要说什么高级的滑雪装备!” 当时,货郎头脑只转了一下,便狠心把邻居家的弟弟妹妹撇在了传说中雪怪的山洞外。而后飞速下山,做好了迎接一番狠毒责打,终身抬不起头的准备。 可不曾想,未等货郎走到山脚之际,漫山遍野的冰雪,融化了。 余温语气冷得像刀子:“你很意外。而更让你感到惊讶的是,村子里竟然没有人责打你,人们甚至把你当作了大英雄。” “哪怕是,那对孩子的父母。” 货郎垂首,无力地笑:“是啊。” 村子上下如获至宝。自那以后,便每年都会举行所谓祭神的活动,乡亲们热切殷勤地准备好猪头,瓜果,薰香,还有……一双童男童女。 而货郎,就是送孩子们上山的不二人选。 “……畜生!”荆斐宁怒气上涌,骂个不停,差一点就要上手。 余温赶紧拉住她。 文明出游,文明出游。 袁培走近两步,问道:“这一次的雪,是怎么回事?” 哪怕系统有意为他们制造逃生的关卡,也不能违背村民们的活动规律。 货郎悲悯望天,一双眼里满是晶莹的浑浊。 “因为这一次,轮到的是我的儿女……” . 善恶终有报,货郎名为上山“祭神”,实则把他的孩子们藏到了家中地窖。 余温的猜想是正确的。得不到献祭,雪怪出没后会无差别地攻击所有的本地人与外地人,却唯独对三十年如一日投喂它的货郎除外。 而货郎此番上山,则是在赌。赌自己能在大雪茫茫中,寻到一对新的……童男童女。 初次相遇时,货郎假借借贷之名,吸引大批游客随他独行,制造了一次绝佳的机会。 可惜,游客里不少人还没等被货郎诓进山洞,就已经因为不知道如何在雪山中生存而化身青烟,不见了踪影。 等好不容易抓住两个身形瘦弱而脸嫩的游客,货郎却发现他高估了自己的本领。 往年送过来的都是幼稚的孩童,力量差异悬殊,而今面对两个成年人,他根本无法得手。 “欺软怕硬!”荆斐宁骂道。 货郎抿着唇,继续陈述他的计划, 首次狩猎告败,哪怕已经被其他游客怀疑,货郎仍旧毅然决定主动去寻找人群。 他想,冰河就是最佳的猎网。 让货郎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哪怕有那么多游客坠入了冰窟,万里积雪却仍未消融。 “是我心怀侥幸,从前村里因为祭神起纠纷的时候,童男童女若是死在了冰雪中,也能勉强令雪怪满足。”货郎疲惫开口。 只不过,如果他没有把祭品送到嘴边的话,那么下一次村里的祭神时间也要再提前,来平息雪怪的怒火。 余温想的却是,货郎还是不够了解他所谓的“敌人”。在开放的新世界里,成年的童男童女可不比闭塞的乡村那么好找。更不要说,游客们在注定任务失败之时,就会化成青烟,雪怪怕是连牙缝都填不满。 接下来,就是货郎看似被余温他们威胁,实则一步步诱其进山洞的绝杀。 货郎没有再详细描述,丁茂砚却第一个反应过来,心中后怕:“多亏了小余把她男朋友叫来,不然要是李明川和荆斐宁打头阵闯了进去,还不立马叫货郎得逞!” 他们六人中,唯一称得上是童男童女的,就是出门前叫嚷着要比武的两人。 这结论不是丁茂砚下的,而是那两排垂涎欲滴的雪牙。 尴尬的视线在几人之间流转。 余温和袁培目光交汇,纷纷双颊一红。 年纪最小的燕燕怪不好意思,扭着挽住余温的胳膊,小声求偏袒:“姐姐……” 余温无奈地摸摸她的头,低声提醒道:“今后注意安全。” …… 搞清楚雪怪的奥秘后,最后决定进入山洞的,是余温、袁培、丁茂砚、燕燕他们四个人。当然,还有瘸着一条腿的货郎。 李明川和荆斐宁留在外面,一来是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二来,这两排雪牙也需要人来帮忙制造缺口。 雪牙一闻到熟悉的货郎的气息,更加兴奋。四人很是废了一番功夫,才钻入山洞中。 一进来,顿觉暖和了不少。 余温用手电筒一照,见山洞的四壁果真红通通的,说不出的瘆人。 “跟紧我。” 袁培说着,牵着余温的手,稳步走到一块微微鼓起的大岩石之前。 手电打不到的四周黑漆漆的,余温眯眼细看,才注意到这是一条与地表不贴合的“大舌头”。 它被袁培崩了一枪后,愈发笨拙无力,加之熟悉的货郎气息在旁,大舌头没有做什么动作,亦未再赶人。 四人对视一眼,由袁培和余温打头,向深处进发。 很快他们发现,山洞的结构虽然类似口腔,却并非真的口腔。 前方是一条狭长的山中常有的隧道,脚下踩的也是普通的岩石。然而越往深处走,余温却觉得温度越高,连呼吸的空气都似乎在翻腾。 一路下去,越来越热。逼得余温他们把身上的外套,毛衣都给脱了,套上仓库里的春装。 货郎显然也是第一次来到此处,热得不行。可惜他被余温给紧绑着,脱不掉一路爱之如命的厚重军大衣。 每隔五分钟,丁茂砚都会跟李明川低声报一次平安。 然而在第六次通话的时候,李明川他们听到了丁茂砚惊讶的声音,伴随着“噗噗”的什么液体的翻涌声。 “是……是岩浆。”丁茂砚不可思议道。 见到山洞尽头的场景,袁培眉头紧皱:“不能再火攻了。” 他们原本以为雪怪的弱点,便是怕火,却不曾想在它的核心之处,却是这样沸腾的烈焰。 货郎也惊了:“为什么?!” 他一直以为山洞深处是一个吃人骨肉的大怪物,法力通天。可他们已经走到了山洞的最尽头,没有看到任何活跃的对象。 余温饮下一大口冰水,声音亦如寒冰:“雪怪要的,从来不是什么童男童女,而是……绝对的敬畏。” 一如胆怯懦弱的村民们和货郎的所作所为,不惜把年幼的同类献祭给未知的恐惧,苟且偷生。 “那……”燕燕犹豫不已,“我们该怎么办?” 余温检查左手的腕表,又看了看袁培的,不由嫌弃蹙眉。却还是开口道:“我想,比绝对的敬畏更能让雪怪在意的,应该就是……绝对的杀意吧。” 她说着,从仓库里取出一大袋冰块来,“哗啦”一声倒向距离脚边不远的小火焰上。 冰与火的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一道蒸气腾得升起。 伙伴们愣愣地看着余温“杯水车薪”,不明所以。 袁培观察了片刻,忽得心思一动,连带眉宇间的小山亦是舒平。 他勾起唇角,语气却不放松:“小心点,雪怪要来了!” 其余三人:……什么? 下一秒,只听李明川十万火急地打来电话:“糟糕!门口的雪牙,和我们身边的雪,竟然主动退回到山洞里去了!” 余温的笑容得意又张狂。 当对手潜入你的心脏之时,该怎么办才好呢? 第25章 雪山逃生12 余温杀了雪怪 眼前烈焰滚滚,余温却胜券在握。 她看向迷茫的伙伴们,笑得明艳:“是时候教给雪怪一个家喻户晓的哲学话题了。” 「是我杀了我。」 生活情景剧,诚不我欺。众人这才意识到,面对绝对的杀意,雪怪将其弱点暴露得淋漓尽致。漫山遍野的雪帮助其威吓、捕猎;而山洞里的岩浆,则恰恰是它消化、吸收、汲取营养的“器官”。 冰与火,各司其职,却相生相克。 丁茂砚醒悟出声:“雪怪的克星,正是它自己!” 山洞底,隆隆的声音裹着风从上方而来,阵仗就像李明川他们所说的,恍若雪崩之势,可见有大团的冰雪正自狭窄的隧道涌进山洞底层的岩浆! 余温等人全神戒备,严阵以待这最终的对决。 “嚯隆!” 几乎要填满山洞的白雪如同巨大块头的野兽,不讲逻辑地朝他们身上扑去。余温和小伙伴们敏捷躲避,在宽敞的岩洞里跑起了酷! 余温飞速奔跑,身前是火焰,身后是冰山。忽然,她一个灵活的转身,将身后穷追不舍的雪柱给甩进滚烫的岩浆里,橙红色的热浆即刻化为漫天蒸汽。 来不及查看湿漉漉的焦黑岩石,她目光落在斜前方,再一次地以身为饵,戏耍雪怪。 一切顺利的不像话。即便有越来越多的雪沿着隧道赶来,可其中大部分早已在半路化成了绵软的沙冰,冰水,乃至蒸汽……搞得众人鞋底皆是汩汩流淌的湿润。 丁茂砚看着眼前一颗新的雪牙软塌塌地向他冲来,像跟快化了的冰棍儿似的,挥舞着扫把,一下子给它拍散! 做完,他抹一把脸,痛快大笑:“哈,你也有今天!” 高温下的冰雪宛若纸老虎,而火焰的温度也降低了不少。正当余温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白花花、软绵绵的“敌人”之时,忽然在隧道口看到两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是留守洞口的荆斐宁和李明川! 余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都变了调子:“你们来干嘛!” 李明川兴奋得像出游的小学生,拍着胸脯道:“来帮忙啊!外面的雪牙已经顾不上我们了!” 荆斐宁一扫帚拍飞身边的雪团,附和着:“得讲义气。” ……余温差点仰倒。 袁培亦是皱眉。 二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哀嚎:义气是义气了,但是坏事儿啊! 货郎与童男童女的组合一经凑齐,就像写着“绝对敬畏”的投诚状,立马激发了雪怪基因里的嗜血本性。始终平稳翻腾的岩浆嗅到了令其发狂的气味,沸腾得焰势滔天,几欲涌出岩池。 众人皆吓了一跳。 空气的湿润分子急速被烘干,地面上霎时不见水渍,温度高的仿佛太上老君的丹炉。 丁茂砚嘴皮子发燥,急得不行:“你们快撤啊!” 李明川这才意识到自己帮了倒忙,拉上荆斐宁撒腿就往回跑。可进来容易,出去难,面对隧道里奔涌而下的雪水和冰碴,二人根本无法站立起身,只能跌跌撞撞地爬行,几度要溺水失温。 不只是他们,岩洞里的伙伴状况也前所未有的糟糕。迟迟未能进食的岩浆愈发狂躁,已经主动漫出来,要去寻找它心爱的佳肴。 “上去!”余温高声提醒。 岩石上根本待不住人,余温他们只得顺着四壁上高高低低的小型洞坑,进行一场实地攀岩,还得时时小心从洞穴顶上坠落的熔浆。 危急之下,货郎身上的绳子终于被燕燕匆匆解开。可他顾不得别的,连忙跳着脚四肢并用猴儿一般向上爬,头都不回。 视野愈来愈高,余温不断壮着胆子回望,渐渐望见了岩浆的全貌,和洞口愈来愈汹涌的冰雪。 “完了,荆姐姐他们该怎么跑啊?”燕燕急得要哭出声。 余温心头亦是千斤重。 一片蒸腾的死寂中,却是始终默不作声的货郎嚷骂出声来:“他俩现在铁定没事!要是出了事,咱们还能是这熊样吗!” 众人:…… 竟该死的有道理! 好不容易攀登到一处能落脚的平台,几人各自休整。忽然,余温察觉到自己的视野里闪过什么东西。 她举目四望,除了激烈的冰与火的碰撞,和漫天的蒸汽,并未瞧见什么。直到她仰头,望向正上方。 “你们看!”余温惊喜地高呼出声。 洞穴最顶端,被犬牙交错的壁石所遮掩的位置,镶嵌着一个房子大的桃形物体。它红白相间,彼此交融,竟然还在有规律地跳动。 袁培微微仰头,喉结滚动,嗓音低沉。 “是心脏。” 余温认同袁培的概述。那东西一半是雪,一半是岩浆,活像雪怪扭曲交缠的左心房与右心房。 思索间,余温见身旁男人投来征询的视线。 目光与之相对,她唇角勾起,点了点头。 袁培立即掏出腰间的枪,端臂瞄准。 “嘭!”一颗子弹出膛,跃过翻腾的火焰精准击中雪怪的心脏,迸出一大股浓稠的液体。让人分不清是滚烫的岩浆,还是腥红的鲜血。 半颗心脏被击中的瞬间,“哇嗬”的雪怪怪叫声再次响起,愈发得惊悚凄厉,近得如在耳畔。而与此同时,洞穴里的火与雪竟同时暴起,滋融成弥漫的蒸汽,不断随风变幻着形态。 “是要遮掩袁培的视线吗?”丁茂砚捂着耳朵,疑惑出声。 白色的蒸汽缭绕,让人无法瞄准射击。 余温眉头蹙起,亦是不解。她看着那些蒸汽一点点升高,前后摇摆,渐渐地形成了一个熟悉的轮廓。 燕燕开口道:“像个……大娃娃?” 话音落地,众人眼中皆是一沉,纷纷意识到什么,连忙四处躲藏。 一团幻化成巨大的娃娃形状的蒸汽飞似的追上,犹豫了两秒,直奔对它敌意更大的袁培而去。 袁培向后开了两枪,发现打出的窟窿眼儿根本对雪怪没有威胁,紧忙换成长刀,一气劈断蒸汽雪怪向他们伸出的手臂,抱着余温躲在一处石坑里。 窄窄的空间里,二人呼吸急促,急速思索着对付雪怪娃娃的办法。 没想到的是,雪怪娃娃竟不是个死心眼儿,它找不到袁培,便转而扑向视野中的其他人。 伙伴的尖叫声在岩洞中响起。 余温眼中是浓重的焦急,袁培亦是心知情况片刻耽误不得。 “拿着防身。”他把长刀递给余温,匆匆嘱托,“我尽量拖延,找机会打中心脏的另一半。” 未等余温摇头反对,袁培已闪身到宽阔的平台之上,全速吸引着雪怪的注意。 . 很快,几声枪响再起,然而外面的情况却并未有所好转。 雪怪娃娃不是在追逐袁培,就是用它庞大的身躯遮挡其视线,导致他的几枪都未能击中心脏中冰雪的部位。 有好几次,雪怪的攻击差一点点就要落在袁培的身上,被他灵活地躲过。 雪怪并不着急,飘来飘去,像是知道这样耗费体力的缠斗终会有一个结果。 石坑里,余温紧握着手里的长刀,目光却死死盯着上方。为了将雪怪与同伴们引开,袁培的位置越跑越刁钻,已经距离他们头顶的心脏愈来愈远。 “拼了。”她一咬牙,抄着大刀跑出石坑,直往洞顶爬去。 碰碰跳跃的巨型心脏被袁培打出好几个大口子,滚烫的岩浆四处喷射,却根本没有妨碍到心脏另一半的洁白冰雪。 近了,余温距离它更近了,甚至能细细辨认出冰与火是如何在心脏中立交桥一般共存。 枪声再一次响起。 余温心脏骤停。 她缓缓地回过头,望见远处一大坨的雪怪娃娃,和它前方神色不明的袁培。 雪怪娃娃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然而袁培,一定看到她了! 因为……他的枪口对准的,是下方。 这一枪,是打给她听的。 雪怪娃娃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的男人一下子血色尽褪,脸色苍白。它挥舞着巨大的手掌,想要擒住这个狡猾的敌人,将他的杀意尽数吞在腹中。 一枚子弹再度穿掌而过。 雪怪“嗬嗬”发笑,像是在嘲弄男人的螳臂当车。 然而同一瞬间,它却惊愕地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正在躯体中缓缓消失。 “嗬嗬——”雪怪大吼出声,极力想要抓住这股力量,却发现继续消亡的,还有它本就飘渺的蒸汽身体。 冰与火的结合如蒸露般陨灭在空气中,雪怪借助最后一丝意识,看见了岩洞顶上一刀狠狠划破其心房的少女。 余温杀了雪怪。 刀锋划破心脏的一瞬间,纯白与鲜红喷涌而出,又化为无物。 传说中晋岭的雪怪与这一山的冰雪与烈焰,同时消失在了金色的夕阳中。 手握长刀的余温,望见了头顶湛蓝的天。 原来雪怪心脏所堵住的位置,恰好是岩洞的另一个出口。 外面春暖花开,和煦的风送入岩洞,余温不自觉地扬起唇角。目光刚一落回前方,就被赶来的袁培紧紧抱住。 “唔。”太突然了,余温低唤出声。 男人的拥抱比任何一次都要偏执,手臂铁似的箍住她的腰和后脑,像是要把两具身体融合在一起,可声音却紧张地颤抖:“我还以为……” 还以为,她会化作一缕青烟。 感受到男友的害怕,余温鼻头发酸,却若无其事地轻轻用掌心拍抚着男人紧实的背,哄道:“没事的……我,我一向运气很好。” 她不知道,许久未见,男人早不像从前那样好搪塞。 “但我的运气并不好,”袁培下巴贴在余温的头顶,声音低低如诉,“所以总是害怕,会再和你分开。” 袁培道出的,是他们共有的恐惧。 余温心头一软。 提刀杀怪的那一瞬间,她在想什么? 是想起了自己绝对自信的判断,认为击杀雪怪不会被系统判定出局;还是对那万分之一几率错误的后果,坦然相迎? 都有吧,余温想。自从与袁培绑定借贷关系后,她便越来越有了向死而生的勇气,以为这是一场至少能活下一人的豪赌。 “不会了,下一次不会了。”余温软语保证,也是在对自己说。 天人两隔的分离,再也不要有。 亲密的接触让人上瘾。 余温被袁培揽抱了许久,脸贴在胸膛,细数了几百下“怦怦”的心跳,不一会儿,又从他岩洞里被抱到出口的地面上。 鸟语花香惊喜地出现在面前,二人的手依旧紧紧地牵着,听着溪水的源头汩汩轻响。 不止是袁培,伙伴们亦是后怕不已。丁茂砚和燕燕刚想要上前唠叨,却瞧见余温挤眉弄眼地在她自己和袁培中间使眼色。 孩子错了,求求饶过这次吧。 男人真的不好哄啊! 这边放她一马,很快,自山洞里爬上来一脑袋灰的李明川和荆斐宁。 “雪怪死啦!强啊袁培,你怎么杀的它呀?” 男人刚扬起不久的唇角,倏地落下。 余温:…… 有因必有果,她的克星就是这位祖国的花朵。 余温打量袁培喜怒难辨的脸色,赶紧岔开话题:“咳咳,你们怎么逃脱的?” 李明川一拍大腿,兴奋地说起书来。 万幸,叫他和荆斐宁发现一处山洞隧道里的小岔口,里面虽然狭窄且浅,但是躲避冰雪向下的冲击还不成问题。 李明川洋洋洒洒,唾沫横飞,绘声绘色地重现自己是如何英雄救美把人家妹子护在里侧的。 余温看着愈来愈西斜的天色,心思一凝,不得不打断:“今天,是第几天了啊?” 众人齐齐呆滞。 当时觉得五天绰绰有余,没细问。 可现在精打细算起来,如果按任务开始的时刻来看,距离5天的期限还有24小时左右,原地休憩一晚,明天再下山也不迟。 但如果是按照日升日落的自然日,那么今天,就是他们在晋岭的最后一天。 所有人对视一眼,当即决定立刻下山。 没办法,系统的毛病贼多,意外更是防不胜防。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仍需努力。 草坪上,丁茂砚早就疲惫不堪地坐在大石头上,抓紧吃点东西补充能量。李明川则有模有样地做着热身运动,不忘提醒:“少吃点,一会儿我们要跑呢!” “啊?”众人齐齐哀嚎。 身为专业的运动选手,李明川精准估计:“现在没得雪可以滑了,走下山得到深夜,跑的话,八.九点就差不多了!” 救命啊! 折腾大半天,余温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第一个撂挑子:“呜呜我不想跑!累死了……” 被雪怪追得在石头上打滚儿,哪哪儿都疼的燕燕也表示拒绝。 山里的鸟儿齐齐飞起而跳落,像是在看这群被旅行折腾得够呛的倒霉游客。 民意沸反之时,袁培的手指轻轻在余温掌心划了下,温声道:“我离开一下。” 余温惊讶得连连眨眼,拉住男友的手,蛮横娇诉:“干什么!你要离我而去吗?” 听到这话,袁培的眼里盛满笑意。他伸手,轻轻刮了下女孩高挺细腻的鼻子,嗓音性感低哑。 “这么黏人?” 余温娇俏抿唇,黑溜溜的眼埋怨地瞪着他。 才不是。 双颊却攀上一抹飞红。 袁培的双目灿若星辰,无奈而宠溺地看着眼前的女友。 忽然,他微微俯身。 高大的身影遮蔽了金灿灿的夕阳。 柔软的唇瓣轻轻落在余温的唇角。 驾轻就熟,又沁满爱意地哄着她。 一如袁培从前每次,甘之如饴地回应余温花样百出的“亲一下”的请求。 送上情人间最好的礼物。 一个吻,与另一个吻。 第26章 雪山逃生13(通关) 角色:公主。关…… 袁培不在的第三分钟。 余温手里揪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望着四周的山光水色,很是惆怅。 李明川还在极力游说伙伴们和他一起跑下山,要知道,这位“奥林匹克的新星”已经很久没有过足运动的瘾了。 丁茂砚可不想陪他玩命地跑。他双手背后,踱着步子到处观察地形,看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没一会儿,他猛地指向前方,双脚倒腾,激动得好比彩票中奖:“你们瞧!那是不是我们滑冰下山的那条大河的源头?我们可以搞条船,漂流下山呀!” 余温凑过去一看。果然,矮灌木的对面是一条汩汩奔涌的小溪,清澈见底,水流湍急,很像从前旅游时提供峡谷漂流项目的环境。 可是,他们没船啊! 哪怕是物资最为包罗万象的余温,此刻也搞不出一条船来。 难道,真得一人一个大塑料盆,悠悠荡荡地漂下去不成? 余温抗拒地皱起眉头。她不要,这太狼狈了,也不安全,还不如跑下山呢。 正当众人拿不定主意之时,青草地上,重新被绑上手脚的货郎嘶哑发声:“嗨,还是听那小伙子的吧!这里山势陡峭,水流急,等再远些距离,坡度越来越缓,划船都快不到哪里去!” 伙伴们垂头丧气地认命,李明川却一脸的朝气洋溢,跃跃欲试。 还能怎么办,跑吧。 余温刚老大不情愿地跑出了几步,忽然瞧见什么,一下子双目放光! 袁培来了。他带着一艘漂亮的柴油艇,来救他们的狗命了! 夕阳洒满江水,两岸桃红柳绿,货真价实的晋岭之旅,就此开始。 余温靠在男友怀里,舒舒服服地吹着风。 真好啊,任务有惊无险地通关,男友也和自己绑定了信用卡,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唯独…… 余温望向自己的腕表,目光凝视好友列表里躺着的,离自己越来越靠近的郁渡,犹豫思量起来。 向陌生人暴露己方距离的感觉,实在不太美妙。 太阳将要落山之时,小艇便已经驶向余温他们曾留宿过的河边小屋。借着朦朦余晖,众人都看到了从小屋里走出来的一瘸一拐的斯文男人。 还是他们下山至今遇到的唯一一个活人。 袁培不动声色地放慢航行的速度。 余温蹙眉道:“这人好精明。” 自己和伙伴们返程杀怪,其余游客则全速下山,唯独郁渡,趁旁人走后又绕回到小屋里,躲避了后几次的灾难,亦没有承担与雪怪厮杀的风险,真真正正地苟到了最后。 “带上他吗?”荆斐宁没和郁渡打过交道,看同伴们脸色有些古怪,问出声。 小船的速度放缓,河岸上,郁渡拄着根漂亮泛光的拐杖,正向他们友善微笑,同时分寸恰好地挥手。 余温语气不善,扭过脸:“我不喜欢他,不带。” 郁渡明明知道自己与伙伴们要上山杀怪,却冷眼旁观,坐收渔利;假如他们没有开着快艇下山,而是狼狈地跑下去,两方相遇的场面只会显得更加可笑。 袁培搂了下女友,依道:“那就不带。” 在逃生游戏里和这样狡猾、利己的家伙走得太近,无异于豢养一条水蛭在身旁,迟早会害了自己。 小艇重新加速,螺旋桨把春水搅得足足一人高,明摆着排斥岸上的男人。忽然,余温的腕表上居然出现了郁渡的通话请求。 她似笑非笑地接通,想看对方要搞什么花样。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做到的。”郁渡放出虚伪的马后炮,嗓音里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傲慢,“我看人一向很准。” 仿佛赛马场上豪赌的贵宾,在道貌岸然地点评自己挑中的名驹,赞美对方的胜利。 被恭维的感觉总是不错。可余温知道,这样的人如果押错了对象,便会恼羞成怒地把手头筹码一扬,痛骂对方不中用。 她毫不客气地回怼:“看样子,你对自己很没有信心啊!所以才会事事仰仗别人,精于算计。” 句句扎心。 一阵短暂的沉默。 而后是郁渡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回答响起:“不管怎么说,合作愉快,女士。” 余温:…… 合作个屁,你使劲谢我,我都不会说声“不客气”的好吗! 她直接挂断了通话。就当没有这个好友。 . 七人踏着夜幕来到山脚,却不曾想前方村子里竟是黑压压的一片,半点烛火灯光都没有。 货郎最为慌张,连忙要去地窖寻找一双儿女。 他刚迈出两步,忽然,前方闪过大片刺眼的光,仿佛有个明晃晃的白洞自空气中形成。 一对身着骑士服的男女自光洞中走出,“啪唧”一下拷住了愣在原地的货郎。 众人惊呆了。 这啥啊? 俩人的打扮如中世纪一样花哨繁复,手里还握着佩剑,怎么看怎么奇怪。 余温注意到,袁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同时手指微动。 “认识吗?”她问道。 “嗯。”随着二人把货郎推进光洞里,而后向他们越走越近,袁培的眉头舒展,点头道,“两年前,我作为新上任的救援队队长,和左边那人一起吃过饭。” 余温再度看向前方。好嘛,左边那个是女人。 “恭喜各位提前完成晋岭的主线任务,”身材窈窕的女人温和开口,“我是金旅系统的首席助理Ann,你们可以叫我安妮。” 她指向身旁的胡茬男,介绍道:“这是Paul,也是系统助理。” “叫我保罗就好了。”大块头的男人开口,音调却文质彬彬。 李明川着急地提问:“货郎去哪啦?” 安妮不紧不慢地解释:“他们整个村子都做了恶事,将会受到系统的制裁,进行按刑度量的劳动改造。” 众人各自腹诽。 这话说的,难道你们是第一天才知道他们是坏人吗? 假模作样。 安妮不以为意,反而看向袁培,诧异道:“请问,袁队怎么在这里?” 得知是有玩家把任务奖励的信用卡与袁培相绑定后,安妮和保罗默默无语。 好吧,信用卡确实有这样的“召唤”功能在。但那本来是给玩家与冤大头在每一次借钱时进行确认,提供冲突空间的……结果却被他们俩这样钻空子。 余温不乐意地催促:“有话快说吧,你们把货郎一下子给搞走,袁培也待不了多久。” 安妮看向这个连闯两关的小姑娘,笑道:“不急,先来瞧瞧系统准备给勇士们的奖励吧。” 倏然间,一张薄薄的纸条出现在余温手中,末端随着风晃荡。 而与此同时,其他伙伴也都听到了清脆悦耳的金币入账声,不多不少的五万,作为他们辅助击杀雪怪的奖励。 “空头支票?”奖励出现在手中的一刹那,余温脑海中便浮现出相应的系统提示。 【作为击杀雪怪的勇士,您获得了空头支票一张,可对任意对象使用,进行交易欺诈。】 【注:支票仅可填写一次,欺诈有风险,请谨慎做决定。】 “好东西啊!”伙伴们好奇地打量余温手里的支票,纷纷替她高兴。 余温捏着手里薄薄的纸条,只眼珠一转,便面向二人开口道:“我想用这张空头支票,向系统买下袁培。” 安妮和保罗:…… 这个玩家怎么总是有这样多奇怪的操作! “等我去查一下规则。”保罗礼貌说完,快速跑回光洞。 余温轻哼一声,对他们的业务能力表示不屑。 很快,保罗匆匆赶了回来,怀里抱着一个档案袋。 他开口道:“抱歉女士,您的要求无法实现。首先,空头支票使用的前提是对方被蒙蔽,对象可以是游客,也可以是npc,但不能对已知情的系统使用。” 余温微微撅嘴:“……好吧。” 她也就是侥幸一问,其实在看到系统给出的提示后,余温就已经对“空头支票”的妙处和限制有了数。 和“信用卡”不同,空头支票不仅需要认真挑选对象,使用的时机同样重要。 打个比方,如果是在绿江那样的现代都市,余温越早使用支票,被发现的风险就越大。毕竟是空头的嘛,人家一去银行兑换,就会知道被骗了。 而如果在没有兑换支票渠道的地方,比如穷山僻壤里,人们未必会同余温进行支票交易,那它也就成了一张废纸。 总之,不管是对象还是时机,都很有讲究。不过,使用得当的话,回报也很大就是了。 余温唇角勾起,觉得还是挺满意的。毕竟支票想写多少,就能写多少,不像刷袁培的腰包,还要时时担心男人会被她搞破产。 保罗继续解释,语气有些古怪:“其次……” 余温和众人齐齐看向他。 “其次,购买救援队成员的话,需要游客支付对方所有资产的两倍金币,包括他现有的余额,和仓库里的物品等。” 也就是说,余温想要买下她的死鬼男友,除了刷爆信用卡外,还得再赚一份对方所有的资产。 “统共多少钱?”余温追问道。 袁培亦是好奇,他知道自己账户里的数字,可还有一仓库的物资待估价。 “一个亿。”保罗说。 余温瞳孔放大,震惊万分:“……多少?!” 保罗再次看向档案里的资产清单,眼里满是羡慕:“是的,一个亿。光他那支m1911手.枪,就要一百万!” 余温不可置信地深深吸气,脖颈后仰,转过身看向一脸平静的男人后,更是连连摇头。 败家男人!败家男人啊! 明明很有钱却被女友嫌弃的袁培:…… 奖励分发完毕后,安妮和保罗对视一眼,继续接手系统的职责,向游客宣布起接下来的任务。没办法,下一站的情况有些特殊,因此他们二人得辅助游客们在进入景点前,做一点准备。 安妮扬起笑脸:“下一站,是最受游客们欢迎的「星闪闪影视城体验游」。” 她仔细介绍了一番,余温他们很快就明白,原来那里是个跟横店差不多的影视城。 李明川打量着两个奇装异服的人,问道:“你们就是在那里打工的?” 安妮颔首:“说笑了。” “主线任务是什么?”余温问重点。 保罗回答道:“在影视城,游客的主线任务就是扮演角色,根据各自角色卡片上的要求完成表演。” “多久结束呢?”余温继续问。 “等剧本里出现一个结局时,体验游自然就会结束了。”安妮意味深长地说。 余温蹙眉。 对方的话里有蹊跷。按理说,演员都是要按照剧本表演的。可保罗和安妮却说,要游客们按照什么“角色卡片”来完成任务。 安妮继续道:“本次的五万金币经费已入账,腕表里列出了不同价位的角色清单,请各位自行购买角色。” 余温和小伙伴们赶紧查看。 角色一共四个档位,50万,10万,5万,还有不要钱的免费角色。 余温心道,真有意思。真正的演员们会为了争一个好角色而抢破脑袋,到了他们的“星闪闪体验游”,直接财大气粗地花钱买。 她问道:“只有价位,没有角色信息,万一不合适怎么办?” 余温可不想费劲吧啦地反串。 保罗解释道:“不用担心,每个价位都有众多的角色。游客购买后,系统会根据你们的个人条件,匹配出一个最为贴切的结果。” 虽说如此,可没有剧本,怎么买啊? 余温不禁发愁。 她看向身旁认真思索的男人,柳眉低蹙,心思转个不停。 算了,买最贵的! 在金币作为唯一货币的游戏世界里,越贵的东西,一般也是越好的吧? 正好余温也想趁这个机会,花掉一些死鬼男友的钱。 余温选了最贵的50万角色。 【匹配中,请稍等……】 结果是从低到高出来的。 丁茂砚想了想,规规矩矩买了5万的角色,正常起步。很快,保罗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是他的角色卡片。 “御厨?果然贴切!”丁茂砚乐开了花,他翻过卡片,却瞧见上面的关键词—— 好吃懒做。 丁茂砚急了:“啥呀!我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八杆子打不着嘛这是。 李明川幸灾乐祸地笑:“系统尽量匹配的嘛,不管咋说,御厨的身份还是很合适你啦!” 至于李明川自己,因为小有余钱,干脆买了10万的。 他探头一瞧。角色:太子。 “哇!”李明川惊喜得原地起跳,”这么超值?” 余温也惊了,跟着凑过去看。见卡片一翻过来,关键词居然是“童稚”。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无情的嘲笑声回响在田野间。 贴切,不能再贴切了。 李明川扁着嘴挠了挠头,不甘心道:“姐姐你呢?” 余温选了最贵的档位,也有点紧张,干脆让袁培帮她看角色卡。 “花的是你的钱,你来帮我看。” 袁培:…… 他是真觉得自己的运气一向不太好。 安妮笑着端来卡片,除了余温的所有人都挤上去看。 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印在烫金的卡片上。 角色:公主。 “很符合。”袁培温柔地回过头看向女友。在他第一次在街巷见到余温时,心里闪过的便是这个想法。 “关键词呢?”伙伴们好奇催促。 想到自己花出的大价钱,余温也有点期待,羞涩捂脸道:“是什么?骄纵还是任性,温柔还是可爱?哎呀,人家不那么擅长扮演小公主啦……” 袁培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开卡片,目光落在文字上,人却一下子呆住。 余温不解地看着男友面色复杂的脸。 对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空气里弥漫着涩涩的气味,像春天的花苞初绽后,被风吹走的细粉般的花蜜。 余温直接凑过去看。 角色:公主。 关键词:荒淫。 ……………… 她想表演一个当场晕厥! 第27章 影视城逃生1 一二三四五,五个野男人…… 余温再次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座古式雕花大床上,带床顶和纱幔的那种。 她悠悠起身,觉得这影视城里“公主的卧房”布置得还挺精致。入目可见古代样式的横梁,床榻,梳妆台,字画与瓶盏摆件……可谓服道化一流。 不过,房间里并不像余温曾经游览古迹建筑时感受的那样昏暗、阴凉,反而采光明亮,通风适宜,还有点热。 虽然她穿的……额,非常香艳。 余温小脸嫌弃地皱起。 这粉蝶衣裙的料子软软滑滑的,漂亮得很,可是露肩膀,露胳膊,还露腿!按照现代审美,都算得上是很性感的程度,更不要说放在含蓄典雅的古代……视觉冲击不要太大。 正当她别别扭扭之时,屋门外,冷不丁地响起了几个男人搔首弄姿的吟唱:“公主,公主——” 余温:…… 身为荒淫的公主,不养几个面首怎么行。 传送前,保罗和安妮告诉余温他们,游客从进入“星闪闪影视城”的那一刻起,就进入了各自的show time。 如果演得到位,腕表会呈现一贯的绿色;如果表演内容与角色卡片不符,则会渐渐转为黄色;而倘若腕表通身变红,则代表该游客表演失败,将立即出局。 评判结果综合了当下,其他所有游客对某个演员的内心看法(其好友除外)。比如现在,余温就觉得外面表演面首的那几个小哥,是真的很到位…… 和她这身衣服一样到位。 “啊真是的……”余温低下头,差点被自己白花花、软敷敷的身体给闪到眼,烦躁地一跺脚,去大衣橱里翻找别的衣服。 可居然连一件能换的都没有! 外面的呼唤声越来越殷切,愈发显得她这个公主有些木。 “喊什么呀!”余温眼看着腕表颜色渐渐泛浅,捏着嗓子半真半假地埋怨,拖延着召见面首们的时间。 手忙脚乱时,门口传来了两声轻敲屋门的声音:“公主?我进来啦?” 是燕燕! 余温就像盼到了救兵一样高兴。 屏风外,一身俏丽宫娥装的燕燕推门进来,她瞧见面露焦急、手持团扇的余温,双眼瞬间瞪大。 妈妈!这个团扇,它好白好大! 公主的衣橱太奔放,姐妹俩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衣服,最后还是燕燕急中生智,先翻出一件绸缎披风,给余温完完整整地裹上。 二人刚舒一口气,屋外又响起面首们酸不拉唧的夸张表演。 接收到余温眼色,燕燕扬声斥道:“急什么啊!我和公主有要紧事要谈。” 总算是暂且把“危机”给圆过去了。 余温好像打了一场仗似的疲惫,她靠在软椅上,摊手道:“我这角色就这样了,你的呢?” 进入影视城前余温已经知晓,燕燕的角色是揽月楼大宫女,关键词为“大喇叭”。 燕燕兴奋得很,满脸都是有一肚子八卦要和小姐妹讲的样子,开口道:“可有意思了!难怪安妮说大家都喜欢这个景点。也许是因为关键词的缘故吧,我一进影视城,脑海里就出现了咱们的剧本背景……” 虽然说玩家在其好友面前可以不用表演,但燕燕一看就是闷久了,直接本色出演起了“姜王城大喇叭”。 余温正盼着了解情况,洗耳恭听。 “在我们这个故事里,有晋国,姜国,文国,薛国和成国等几个国家并立,我们是身在姜国。” “姜王,就是姐姐你和李明川的老爹,沉迷修仙,早几年就离开了王城,找不到人,故事背景里也没有他的事儿。” “姜王跑了,丢下个心智不全的太子,虽已成人,可行为举止宛若八岁儿童,担不起事。渐渐地,姜国在列国之间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讲到这里,燕燕捧起一杯茶水饮下,挂念起伙伴来:“想不到童稚竟然是这么一回事,真是难为李明川了!” 余温忧伤望天:“……说得好像不难为我一样!” 她的50万啊,买了个啥呀! 燕燕嗤笑:“安啦,至少你是全姜国最有权势的人。” 余温双眼一亮:嗯? “姐姐你的关键词不是……那啥嘛!在故事背景里,姜国公主和其他几个国家的君王都有奸……额,关系。她凭借一己之身周旋在众多豪杰之中,勾勾手指就能让邻国国君拱手送上一座城池,魅力大得不得了。不然,没有国君的姜国是怎么支撑起来的?” 余温:…… 很好,她越来越确信自己买的是个大坑了。 低下头,余温看向自己浅青色的腕表,见里面完整的任务是这样描述的—— 【主线任务:请游客按照角色卡片完成表演,并活到大结局。支线任务:xxx(待解锁)。】 【注:表演过程中,您如果出现不符合角色人设的情况,就会立即出局。】 后面还有个走了大半的10分钟倒计时,是咨询热线开放的时限。大概是这次的旅行确实比较新鲜,系统怕游客们玩不明白,所以提供的。 余温果断拨通咨询热线。 . 接通的人是保罗:“您好,星闪闪影视城为您服务。” 余温开门见山地投诉:“我这不是最贵的角色吗?怎么这么弱,还和好几个男人都有牵扯?要是那些君主跑出来,我还怎么玩!” 背景里说得好听,什么周旋在豪杰之中的乱世公主。可真面对面碰上,兵权王权要啥啥没有的余温,还不得是次人一等。 同样价钱的角色,却是两种角色配置。不公平! 保罗耐心解答:“别担心游客,背景故事是在各位玩家选择完角色后,由系统自动生成的,绝对保证了每个档位的公平性。那些君王角色看似实力雄厚,对您具有威胁,但是在本次体验游里并没有被人购买走,故而也不会正式出场。” 余温一愣,和燕燕交换了个视线。 保罗继续道:“打个比方,如果这次没有女性选择50万的角色,那么姜国公主也会成为一个仅仅活在别人台词里的角色,将由系统而非游客您来完成扮演,确保故事完整进行。” 燕燕明白了,他们这些选了角色的人才是故事走向的决定者,其余的空白角色无论多么厉害或炮灰,都是被动的,甚至可利用的! 听起来还可以,至少姐姐还是最厉害的那个! 可余温并不满意:“你们的故事可真愚昧封建!就不能多创作一点贴近时代的,具有反抗精神的东西?” 倒计时已经走向末尾。保罗回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们会记录下您的反馈。热线时间结束,还请游客专心享受影视城体验游吧!” 通话挂断。 余温:……感觉自己反馈了个寂寞。 外面的面首们又有隐隐复苏的征兆,余温和燕燕互视一眼,赶紧给伙伴们拨电话,了解情况。 “丁大哥,你在御膳房还好吗?” “蛮好蛮好,我能干嘛,光吃不干活呗!大家都在筹备今晚的阖宫夜宴呐,我不能上手帮忙,真遗憾。” 还算让人放心。 可荆斐宁的女侠就难说了,尤其她的关键词还是“弄巧成拙”。 “我还行,挺自在的。只要溜得快就好!”荆斐宁那边的风声嗖嗖的响,“不说了,我先跑了!” 余温、燕燕:…… 看起来真让人担心呐! 正当二人要拨号给余温的“亲弟弟”李明川之时,对方的电话却先打来了。 “呜呜呜,姐姐有人欺负川川!” …… 听这神经兮兮的话,人应该没啥大事。 余温强忍着鸡皮疙瘩,憋笑道:“怎么啦?谁欺负你啦?告诉姐姐。” 李明川躲在御花园的假山里,偷偷看着那些“王弟王妹们”正在兴致勃勃地寻找自己,预备再捉弄一番,一顿一顿地向余温告状。 “你傻呀!”余温听完李明川的描述,恨不得揪着他的耳朵教训,“知道会被欺负,还不赶紧回到自己屋里,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现在被捉弄,再过一会儿,说不定被暗杀都是可能的!” 给李明川吓得,赶紧要摆驾回宫。 屋子里的阳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纸透进来,落在余温微微蹙起的眉间。 她蓦然开口道:“情况不妙。” 燕燕停下绞手帕的动作,懵懂地看向她。 “任务里格外强调结局,可结局要怎么来呢?”余温思忖着,问向伙伴,“如果是你,你会想要一个什么结局。” 燕燕摇头:“不知道……好像我没办法演出结局。” “不,你有。”余温站起身,认真思量,“信息是你最大的优势。如果,你把重要的秘密告诉了什么人,说不定就能让姜国灭国,打出结局。” 燕燕不可置信地呆愣住,又望向余温:“那姐姐你呢?” 余温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叹息道:“我打出的结局,可能不太和谐……” 门外面首们复又响起婉转深情的吟唱声,仿佛在应和余温的话。 看着手表的颜色,余温速速开口:“总之,爱情剧,权谋剧,战争剧,玛丽苏剧,无论是什么套路,总能有一个结局。你猜……那些王兄王弟们为什么要欺负李明川?” 燕燕揣测道:“因为关键词?” 余温晃晃手指:“不止,处在下位者身份的他们,会比其他人更早地意识到,如何打出结局。如果我是他们,第一个想到的happy ending,一定是推翻太子,自己继位。” 燕燕一惊,更加担心李明川的处境。 余温在屋子里转着圈,思量道:“我们的角色都很奇葩,而且其中,应该不乏有对立性的角色在。” “那岂不是……”燕燕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想。 有对抗,那不就意味着你死我活? 余温愈发担忧:“我想,很多人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想要游玩的前提,是得先活下去。” 尤其这次的任务,强调要活到大结局。 燕燕安慰道:“没事的,咱们的角色,都活得好好的呀!” 她想,大家都这样安安稳稳的,活到大结局,应该不成问题吧。哪里就到了要命的程度呢? 余温摇摇头,一语道破:“因为我们有钱,哪怕最次的角色也没有多坑。” 当然,余温这个坑是针对安全而言,而非角色性格;但是她想着,免费角色们的日子,可能未必有那么好过了。 余温看向自己颜色愈来愈浅的腕表,说道:“把外面那些面首叫进来吧,我问他们一些事。” 燕燕沉着小脸去开门。 五个男人鱼贯而入,皆身着蓝白色的衣衫,看着还挺赏心悦目。 余温故作轻佻地打量他们,见人长得都还算凑合,其中有一个横眉竖眼的家伙,瞧着脾气就不小。余温觉得他应该去演霸总,或许更加合适一点。 几个男子同样在打量着公主,见她盖着披风歪在塌上,样子娇而不媚,露出的半支藕臂雪一样的白,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他们匹配中了“面首”的角色,不得已在外面唱了半天的”淫诗“,本来挺憋屈的。可待见了人,一下子眼睛全亮了。 其中有两个人,已经暗自打起了假戏真做的美算盘,主动迈开步子。 “猴急什么!公主先问你们话。”燕燕喝止道。 余温瞟一眼自己的腕表,见它像是在催促磨蹭的公主。 本来召见面首时才好不容易由青黄变为了绿色,在燕燕喝止来人之后,又慢慢转为青黄。 她低声窘道:“唉,差不多问问就行了……” 燕燕:唉…… 余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对劲。 “我从没见过你们,是多少钱买来的门路?” 众人一愣,没听懂这位公主的意思。 被余温认为可以扮演霸总的肖俊抢先回答:”不要钱。” 果然,是免费角色。 余温团扇轻摇,继续问:“你们打算做一个什么样的……面首?” 这是在旁敲侧击对方的关键词。 然而五人互视一眼,或打马虎眼,或沉默,竟然都不肯说。 余温面色一凛。 燕燕入起戏来,扬声道:“不合心意,要你们有什么用!” 五人听到这话,吓得差点跪下,连连卑微求饶:“别别别,求您了。被赶走的话,郁总管不会让我们好过的!” 姐妹俩对视一眼,无声地交流。 郁渡竟然是总管? 余温猜想过,宫廷背景下种种腐朽而不合理的尊卑规矩想要执行下去,必定需要一部分墨守陈规的角色,却不曾想,竟然有他。 她再度看向这些各怀心思的面首们,和他们渐渐泛黄的腕表。 余温是一定要知道答案的,如果全部的五个人因为什么共同的利害而不肯说,那么她只好逐个突破。 柔情却冰冷的目光打量在众人身上,如同沉默的胁迫。 忽然间,面首里有人举起手腕,主动出声:“求公主疼我。” 余温:……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肖俊微微晃动余温好奇已久的,免费角色的腕表,一步一步地向前:“公主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您什么。只要……” 他说着,手慢慢地往余温的脸上摸去。 屋子里点着香,熏得人脑仁疼。眼看就要与面首接触上,余温脸一偏,直接拢着披风下榻,装作去欣赏窗外的风景。 可那个肖俊居然好不死地跟了上来,嘴里的话更是越来越露骨。 更要命的是,其他面首像是受到启发似的,发现公主似乎不能拒绝他们,愈发放心大胆地表演,有的甚至轻笑出了声。 余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燕燕也是愁得要死。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是淦! 要不然,小小地配合一下? …… 眼看,肖俊就要一步一步地跟过来。 余温紧张得往窗户上一靠。忽然,一根撑着窗子的,不知道是什么昂贵材料的东西竟然从楼上掉了下去。 揽月楼下,和所有救援队队员们一样进入副本作为护卫的袁培,正在忧心忡忡地巡逻。 倏然间,一块镇纸似的东西从楼上坠下,正落在他的身前。 袁培莫名感到熟悉地抬头,看见了余温,和她身后的,一二三四五,五个野男人…… 第28章 影视城逃生2 众目睽睽之下被淘汰 烈日当空,姜国公主居住的揽月楼傲立于王城之巅。 袁培火急火燎地跑上楼,一推开门,果然瞧见五个男的犹犹豫豫地站在鎏金香软的床榻边,正狗崽子似的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眼神里危机感满满,竞争欲熊熊。 而裹着披风的女友则是一脸喜悦,双目闪闪,仿佛在邀请他快过来一起玩耍~ 袁培:…… 纵然早做了心里准备,他还是忍不住酸溜溜地喝问道:“干什么来的!” 腰佩长刀的男人态度强硬,五个面首的气场一下子怂掉,只得委屈巴巴地望向公主,像是要用目光无声地与其辩解个先来后到。 熟料,见男友到来的余温瞬间福至心灵,好似找到了过关秘诀般开心。她两步下榻贴到袁培身边,娇俏又倨傲地扬起小脸,吩咐道:“你们出去吧,有他就够了。” 说完这话,余温腕上的手表居然“咻”地转为了绿色,像是在为公主的奔放鼓掌。 五面首看着一身劲装的高大男人:……这种争宠争不过的挫败感真的好气啊! 受限于表演规则,他们不能走远,只得在楼里继续吟唱,倾诉着对公主的“爱意”。 余温亦未将其赶尽杀绝。虽说这几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但她还指望从他们口中撬出点东西。 嘱咐燕燕两句找衣服的事情后,余温便把屋门关上,开开心心问男友:“你怎么在呀?” 袁培睨她一眼,闷闷道:“特防队作为姜王城的护卫,全天在影视城里巡逻。” “这样啊。”余温慢条斯理地从仓库里取出两罐冰镇可乐,喃喃道,“多亏你在,不然我就亏大了!” 袁培的神色骤然转冷。 他听女友轻描淡写道:“差一点,我就打算把冰柜里镇着的这些饮料,全分给他们了。” 在余温看来,刚刚的情况虽然难办,却也并非绝路。面对几个不惜冒险购买免费角色的玩家,小富婆已经做好了“实在不行放点血”的准备。 她虽如此说,男人依旧冷面如锋。 看袁培的样子,余温就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动了“揍人一顿”的心思。她也不求情,只专注于哄人:“教训一顿就好了嘛,别生气……” 女孩子一面软声软气地说着,一面轻轻摇晃男人的胳膊,熟门熟路地撒娇。动作间,严严实实裹紧的披风渐渐随着主人的放松松散开来,余温却恍然未觉,只当突然的凉快是冰镇汽水的功劳。 古色古香的衣裳里,露出白花花的雪肤,随着女人的动作摇摆。 从进屋起就一直板着脸的袁培,眼神渐渐变了。 披风解开,春意满堂。 屋子里偶尔发出丝丝缕缕的奇异声音,叫外面站得远远的面首们听得似是而非,摸不着头脑。而余温无暇顾及的手上腕表,则是尤其的翠绿欲滴。 一个小时过去。 哄人却被反攻的余温换上燕燕送来的正常衣服,红着脸坐在梳妆台前,梳着散乱的如瀑乌发,看着镜子里倒映的一脸餍足的男人,埋怨道:“流氓!” 袁培生疏地系上古式腰带,又恢复了禁欲的护卫样子。他的目光和女友的对上,话里有话地含笑道:“胡说。” “明明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话音刚落,一把梳子便被人羞恼地丢了过去。 …… 午饭是公主和她的“新宠”在房间里用的,吃饱喝足后的二人,聊着聊着便商议起正事来。 余温把她新获的空头支票摆在桌面上,与信用卡放在一起,给袁培看:“支票上有个不显眼的水印,是个大大的「安」字。” 和她信用卡上的「危」,字体一模一样。 袁培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他打量一会儿,推断道:“看样子,得见过更多的支线任务奖励后,才能知道这些汉字的意义。” 余温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次的支线任务格外奇怪,任务名称只有三个字。” 前两次的支线任务,都是“xx的xx”的格式,对象亦是较为明确。相比起来,此次的支线任务格外叫人费解。 余温忖度道:“按照过去的经验,如果能搞清支线任务的对象是什么,再除去它,通关就会事半功倍。” 袁培则更担心女友的安危,提醒道:“小心灾难。” 在这里,别的都不重要,时时刻刻都要谨记安全第一。 “是啊。”余温抿唇思考,“既然是名为旅游,实为逃生,那影视城里的逃生会是什么呢?” 在都市里,不是大楼坏,车子坏,就是电梯坏;到了雪山更不用说;至于现在古不古,今不今的影视城……系统特地将此站设计成古代的背景,并且允许救援队24小时陪同,必定有原因! 余温摆弄着手里漂亮的玉如意,开启了头脑风暴:“古代有什么需要逃生的事情吗?” 或许有吧,可她一个都想不出来。 情况有点糟糕。余温虽然在小学里教孩子们安全课,但那都是现实生活里碰得着的,这一下子换了时代……她还真不晓得自己能否逃生得当。 袁培微微摇头:“危机不好猜,不过是制造危机的条件可以想想。” “比起前两站,这次的特点在哪里?” 余温低头思忖,徐徐开口:“很多。” “时代,身份,甚至常驻救援队……”她数着,忽而抬起头,扬声道,“但是最突出的一个,就是各司其职!” 游客们花钱买角色,并且要遵照角色卡片上的要求进行扮演,不得有违。星闪闪影视城就是这样一个,按照各自角色卡片所运转的世界。 袁培很是赞同。 “晚宴的时候,我们再观察看看。”余温定下主意。 瞧一瞧不同的角色之间,究竟会如何碰撞。 . 华灯初上,阖宫晚宴开始。 余温找到了应付表演的最好办法。那就是始终挽着袁培的胳膊,与他形影不离,甚至把人带到夜宴这样的重要场合。就这样,她顺利成为了众人眼中宠幸英俊护卫的荒淫公主,开开心心地保得平安。 然而,游客里能像她这样有幸享受表演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宴厅里,余温瞧见一身华服的李明川在案前大吃特吃点心,各种耍小孩子脾气;而宫廷总管郁渡则张罗全场,安排这个安排那个,看着挺神气。 其余众人不是别扭,就是憋屈,瞅着表演得都挺辛苦的。 轻歌曼舞上场。众人假模假样地喝了一圈酒水,学着古装剧里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纷纷仰着脖子,坐等上菜。 吃饭好啊,吃饭没烦恼! 余温也挺好奇今晚的菜色。毕竟听丁茂砚说,御膳房上下忙了足足一天,其阵仗不亚于五星级酒店。 一盘盘精致的菜品被人施施端来,大概是路途遥远,尝起来有点点凉。正当余温想要任性地找人给它们热一下之时,忽然听到底下传来郁渡高声责骂人的动静—— “糊涂东西,这是给太子殿下吃的吗?!” 全场的目光都随着这句话,落在李明川的案前。 和其他人的菜品都不太一样,心理年龄只有八岁的太子面前除了些花花绿绿的糕点,水果,再就是好几盘乌漆麻黑的东西。 余温高坐在正位上,和李明川虽然相距不远,可依旧认不太出来。 “是什么,难道有毒吗?”她问向袁培,心里紧张起来。 袁培眉头微蹙,仔细打量着那几盘新上案的菜,一个个念道:“海参,泥鳅,……” 还有的,他也不知道。 二人不知道,有人知道。 郁渡厉声喝道:“连驴肾这样的东西都敢端上来,你们安的什么心思!” 话音落地,在场不少男人一下子恍然大悟,纷纷面露窘色;贵女、贵妇们后知后觉地举起团扇捂脸;而跪在地上的御膳房宫人们则抖如筛糠。 余温还是不懂,她拽拽男友的袖子,仗着自己全场最厉害,大大方方地问道:“驴肾怎么啦?” 袁培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尤其是年轻的女性面孔,嗓音清润地回答道:“这些,都是相传能壮阳的东西。” 余温:“咦……” 他们的川川还是个宝宝啊。 在场众人一下子心如明镜。光明正大地羞辱太子也好,企图蒙混过关,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也罢,这些本不该出现在太子桌上的菜肴,肯定是哪个玩家“卖力表演”的结果。 然而无论怎么查,头一个要背锅的,必定是晚宴的直接负责方——御膳房。 郁渡斜眼看着跪在地上求饶的御膳房总管,铁面无私地处置道:“既然不肯说,就送到监正司,严刑拷打!” 此话一出,有着“欺软怕硬”关键词的御膳房总管差点要吓尿。他当然知道是谁做的,可他不能说啊!腕表上现在已经是橙黄色,一但他暴露背后的硬茬,那不是会当场淘汰! 欺软怕硬,他得欺软怕硬,可哪里来的软呢…… 忽然,御膳房总管想到了一个人。 老天助他! 大殿里,御膳房总管仰起煞白的脸,哆哆嗦嗦道:“是丁茂砚,这小子白天一直在厨房鬼鬼祟祟的,叫他干活也不去,一定是他犯的错!” 不妙! 余温和李明川迅速交换一个视线,意识到事情在沿着他们无法控制的方向进展。 如果说星闪闪影视城好比一个宇宙,那么他们这些人都是有着自己轨道的星星。星星众多,轨道交杂,总会有撞上的那天。 丁茂砚,就是那个倒霉蛋。 郁渡活动下手腕,面无表情地冷声道:“传人过来。” 一脸懵逼的丁茂砚很快被推上殿来,他一问三不知,完全不晓得事情的原委;偏又不像御膳房总管那样油滑,能想到办法脱身。很快,他便与一群经手太子餐食的小啰啰一起,要被郁总管处置。 余温看着郁渡翻开他不离身的一个小册子,语调森冷地唱道:“玩忽职守,以下犯上。按例,处死!” 现代社会的司法讲究疑罪从无,然而在这里,却是顶包与粉饰太平的世界。 愚昧又强权。 余温当即出声:“且慢!事情有疑,怎可草菅人命?” 李明川也紧随其后,拍桌子道:“不就是几道菜吗?我很喜欢吃,没觉得被冒犯!” 丁茂砚一脸感激地看向伙伴们,眼眶湿润。 然而,二人的话甫一出口,却听郁渡不怀好意地恭敬道:“公主好仁厚。” 与此同时,更多的游客亦是假模假样地赞叹:“太子越来越明事理了啊。” 话音才落地,姐弟俩的腕表便双双褪为黄色。 他们的仗义出言,不符合角色卡片的要求。 眼看丁茂砚就要被拖出大殿,余温咬着唇,攥紧手,忽然瞥见身边的男人的衣角,脑海中灵光闪过。 她一下子站起身来,高声道:“我想起来了!那些菜是我特地叫丁茂砚悄悄地在御膳房,给我的新宠,袁统领准备的!” 袁培:…… 众人:…… 您不觉得自己有点奔放吗? 一片沉寂中,有人窃窃私语:“这公主怎么这样啊?” 揽锅都揽得这样荒唐、放荡,没个一国公主的样子! 她身旁的人目光落在正座上,轻轻扯了下同伴:“别管她怎么样,人家的表是绿油油的,那就没错。你的关键词是寡言少语,还是闭嘴吧! …… 公主是太子的胞姐,亦是全姜国最有权势的人,谁也不能拿太子的事问责公主。 郁渡捋了下这层关系,发觉自己完全奈何不了余温,只能接受她的瞎掰:“原来如此,看来以下犯上的事情是没有了。” “你们这些人,把公主安排的菜送到了太子案前,是大不敬之罪,按例当斩!” 余温:……嘛的,这个郁渡怎么动不动就要砍别人的脑袋。 除了丁茂砚之外,其他经手这桌子菜的宫人们听到这话,立即如同沸腾的水一般,疯狂地求饶。 求公主,求太子,求郁渡,求旁人。而其中两个人刚喊半句,竟然就化作了一缕青烟。 余温绞尽脑汁,可确实想不出其他能两全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挣扎着,扑闹着,被活生生拖出大殿。 灯火通明的室外,一阵阵青烟飘荡在鸦黑色的夜幕中,仿佛在告诉众人,他们是姜王宫内众目睽睽之下被淘汰的,第一批游客。 余温不禁皱眉思索,淘汰这些人的,究竟是什么? 灾难吗?规矩吗?如果身为无权无势的角色,要怎么,才能在一场场表演中逃出生天? 处置完一批宫人,郁渡微微扭转他葱绿的左腕,警告道:“做事都小心一点,我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他说着,转头望向正座上的余温,低眉顺眼,俯身恭敬道:“天运不济,姜王宫的规矩早不如从前,乱象接连不断。很快,四国的君王都要赶来为公主庆生,此等大事不容马虎,在下更要铁腕治之!” 余温一脸懵逼:……啥?谁要来,来干嘛? 然而郁渡只是阴恻抬眼,神色敌友难辨。 太子菜肴的风波过后,歌舞再上,晚宴继续进行。 可在场更多的人,却是陷入了紧张的情绪中。 余温感觉到,身旁的燕燕紧张无比,一双手心都是腻汗。 很明显,那个郁渡,是掌握全姜王宫宫人们生杀奖罚权利的人,稍有不慎,就有丢命的风险。 余温安抚地拍拍燕燕的手,让她放宽心,至少还有自己和李明川在呢。可转过眼,她却瞧见李明川亦是一脸紧张的样子…… 余温恨铁不成钢地瞪过去,无声地用眼神教训他—— “你紧张啥,角色一共四个档位,他和你的价位一样,也就管管一些5万和免费的角色,问罪不到你的头上。” “可姐姐我害怕呀!” “怕什么,人家宫外的荆斐宁都不怕他,怂人不怂志晓得吗!” 被余温姐姐拿来和次一档角色的妹子做比较,李明川委屈收回视线,“嗷呜”一口,咬在了香甜的草莓饼上。 宫宴里,身份尊贵的角色们之间暗潮汹涌,互相斗法;而宫宴外,偌大的姜王宫的黑暗中,又一次聚集了群身着低级宫装的免费角色。 “想要活到结局,就不能再等了。”横眉竖眼的男人沉声开口。 说话的人,正是面首肖俊。 第29章 影视城逃生3 有刺客!护驾! 月上柳梢,姜王城内宫。 偷得闲暇的低级宫人们齐聚在皇城偏僻的一角,商议个不停,外面甚至还有人望风。 “不能再等了。” 肖俊说完话,其余宫女、太监和工匠们互看一眼,皆是决绝点头。 身为无权无势的免费角色,晚宴上发生的闹剧,便有如丧钟一般在他们面前敲响。 众人窃窃私语,于迥异角色的表演中,挑选着最佳的时机和对象。 机会只有一次,不能马虎。 …… 刚刚敲定了大致的安排,忽然,外面有个身着小太监衣服的人跑进来,给同伴传话:“肖俊,肖俊!公主找你。” 肖俊一皱眉头,却发现手腕上的腕表已然变黄。 没有办法,他的关键词,是「争宠」。 带头的肖俊忽然被公主叫走,让很多人心里不安。 “他不会背叛我们吧?” 一旦今晚的事情泄密,在场众人活到结局的希望便会更加渺茫。 “不会。”肖俊的同伴翘起唇角,“他是聪明人。” 宴会结束,皇城各处还可见宫人们在忙碌善后的事宜,辛苦无比。然而,尊贵的公主已经乘坐软轿,舒舒服服地回到自己的卧房歇息。 肖俊烦躁忐忑地来到揽月楼,却发现公主的房间屋门外站着腰佩长刀的袁培。 “公主呢?”他疑惑道。 男人门神似的守在屋前,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是脸色生硬地问道:“合作吗?” 肖俊一愣,不明所以。 他后来被狠揍了一顿才知道,原来当日闯进来和他们争宠的男人竟是救援队的队长,算是旅行中的npc。这样的人,怎么会想要和自己合作呢?又能如何合作? 想着,肖俊脸上浮现出不愿被戏耍的愠怒神情,只当是对方要为自己那日的越界再次算账。却听袁培继续道:“我们会帮你一起,活到最后。” “我们?”肖俊顶着对方冷漠的眼色,扭过头,向房间里的屏风处望了一眼,果然瞧见了烛火下婀娜娇小的女人剪影。 原来如此。肖俊不禁低笑。 扮演公主的游客真是聪明,知道他们两位游客见面后便不得不开始表演,所以干脆让救援队队长来做中间人。 袁培看着这个狂徒的样子,眉头紧皱,拳头发痒。然而余温说的有道理,在设计出如何打出结局的方法之前,他们必须要知道免费角色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虽然不乐意,但在该识大体的时候,也不会吃醋…… 嗯,不会。 袁培双臂在胸前交叉,游说道:“你应该意识到了,对于公主或者太子来说,完成主线任务、打出结局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你们则不然。作为没有办法去抗衡大人物的免费角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成为炮灰。” 被当面叫做炮灰的肖俊面色一滞,眼珠微转,笑着坦白:“我的关键词是争宠。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帮我?” 袁培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侧身进入房间。 男女的对话声窸窸窣窣地响起,然而肖俊却听不清其中的内容。 房间里,余温活力满满地开口:“这样子啊,那好办!你去和那个肖什么的讲,我会打出大结局,保证带他赢。只要你们俩一个大一个小,中间争争宠就行了。” 男人危险地看着她。 余温翘唇,晃着男友的胳膊,哄道:“好哥哥,演演戏嘛,委屈一下下,我肯定最宠最宠你啦。” …… 烛火摇曳,人影成双。 很快,肖俊见袁培走出来,干巴巴地开口:“我和你,一个大,一个小。” 语气烦躁,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耐心。 肖俊眼中闪过戏谑的神色。 他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代价是什么?” 袁培正色道:“告诉我们,你在进入影视城前后,获得的所有信息。” 用信息交换通关的机会,很公平。 然而,身着蓝白衣衫的男人却面色一沉,低下头,狮子大开口道:“这可不够。除非你们保证,公主的男人只有我一个。” 毕竟泄密的风险,可是非常,非常大的。 袁培冷眼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手腕轻转。下一秒,拳头击打身体的声音猛然在走廊间响起。 屋里的余温听着面首“装b不成反被揍”的惨呼声,拨弄着剔透的指甲,嘟囔道:“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不多时,袁培拖着小鸡崽一样的肖俊进屋,直接暴力地拉开对方的袖子,把腕表展露在余温面前。 “好细的手腕喔——”余温装模作样地表演,实则细看对方的任务信息。 不巧的是,肖俊的主线与支线任务,依旧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不应该啊。 余温投以袁培一个眼色,听对方替自己问道:“保罗和安妮,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耷拉着脑袋的肖俊眼神一闪,却依旧守口如瓶。 没有鬼的话,余温把自己脑袋卸下来当球踢。 她盯着不肯老老实实坦白的肖俊,凭借对对方态度的估量,心中渐渐浮现出了模糊的答案。 免费角色与其他角色之间,有着天然的你死我活的关系。而对方手里,一定还有一张底牌。 那个就是关键。 夜色已深,更漏将阑。 肖俊被袁培、余温和燕燕三人熬鹰似的盯了一宿,忍受着各式花招,却出奇得口风紧。 最后,他只是疲惫不堪地苦笑道:“我们本就不是一类角色,何必要合作呢?” . 余温和袁培很快意识到,肖俊这句话是对的。 宫里每天都在死人。 余温的四个奸夫,喔不,邻国的四个国君在赶来给他们姜国的小公主庆生的路上,全部出了意外。 听说,是被一群江洋大盗给抢劫了,就在姜王城城内。现如今,贼寇还对他们穷追不舍,快要把人撵回到国都老巢去了。 苛政严刑之下,一群“官员们”因为治安问题被砍头;而被派往驿站负责接待、服侍国君们的宫人也遭了殃。 如果不是余温这两天按住燕燕,叫她别出去跑差事,燕燕也难逃一劫。 就连天天在揽月楼下念酸诗的几个面首,都沾了一身腥。已经有传言说,这次事件,正是公主的几个面首因为嫉妒而筹划的…… 就离谱! 场外的荆斐宁异常愤怒,声音快要把腕表的喇叭给震坏:“他们才是江洋大盗,全家都是!我那是劫富济贫晓得嘛!劫富济贫啊……” 余温当然知道,不关荆斐宁的事。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神仙缺席,小鬼堵枪。 无论如何,都要有人为剧情的顺利发展而买单。 余温听着燕燕每天颤着声向自己播报,外面又死了多少多少人,心里是焦急又担忧,却没有办法去救。 只因为……来者是她的“奸夫”,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身为荒淫的公主,余温理应向着他们,而非那些权势地位亲密度都逊于其的外人。 燕燕播报完今日的消息,看着自己转绿的腕表,义愤填膺道:“真过分!保罗说过,四位国君根本没有人选,只会活在台词里,却不想是这么个活法!” 为了构造出他们无法出现的情节,居然会有那么多人活活丧命。 太可怕了,仿佛世上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事到如今,余温排除了许多个设想,终于想出一个通关的万全办法。此时她人伏在书案上,抓紧时间奋笔疾书。 “总而言之,你们责备我……” 内容太长,余温已经写没了仓库里的一支圆珠笔。 她一边找替芯去换,一边安慰燕燕:“你别怕,紧跟着我,多多提防。无论发生什么,都往我和李明川头上推!” 燕燕才十八岁,看不懂余温写的这些内容,心里愈发担忧害怕。 这时间,她的脑海里偏又浮现出最新的,姜王城的动态,气得燕燕脱口而出:“这该死的影视城!低级角色完全就是炮灰!怎么可能活到结局?” “干脆来一场宇宙大爆炸!大家全死掉算了!” 余温闻声,脑海中如有灵光闪过,蓦然停笔。 她严肃问道:“燕燕……你说什么?” 燕燕迷茫地看向同伴。 ……她刚刚说啥了? 自己就是太憋屈,太气愤了,所以随便口嗨几句。余温姐姐这是怎么了? 屋子里的熏香袅袅,飘散在空中,转瞬不见。 余温搁下笔,临窗望着揽月楼下来来往往劳作地宫人们,心思慢慢沉重。 她想,她知道肖俊那些免费角色们,额外得到的提示是什么了。 . 风波频出,然而歌舞升平的公主生日宴,依旧要举办。 四位国君都不在,听说是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后,刚要出发,却又被打劫了一道,惨得可怜。 宴会的规格比上一次还要盛大。 大殿里,各式各样的目光游走环顾,如同无声的刀剑交锋。 觥筹交错间,时不时偶尔也会迸发出类似于“给太子吃壮阳餐”的诡异事件,然而事不关己的角色们,已经学会了作壁上观。 余温坐在首位,揉揉自己酸胀的手腕,想到她忙活好几个晚上的东西将要出成果,心情还算不错。 她把醇酿的美酒偷偷倒掉,换上丁茂砚给她准备的酸甜果汁,一双美目频频扫过大殿,尤其是那些来来往往,脚步轻巧的宫人们身上。 余温轻声开口,语气如醉:“燕燕,你猜在星闪闪影视城,各个档位的角色分别有多少?” 燕燕摇头,她只知道自己碰到过的宫女和太监不少,面孔已经多到眼花,一百两百肯定是有的。 余温与下方冲自己傻兮兮敬酒的李明川遥遥碰杯,抿一口果汁,轻声道:“《末代皇帝》里曾提到过,仅仅一位名存实亡的未成年帝王,便供养了1200位太监,350名侍女,185个厨师,840名侍卫和内务工[1]。” 燕燕惊讶吸气:“这么多?” 她再一看向大殿里,暗暗比较着“享宴者”与“供宴者”的比例,竟然觉得这个数字似乎也不算太夸张。 “宫人真多啊,这么看来,姜王城就像一个金字塔,越是便宜的角色,越在底层。”燕燕感慨。 余温放下杯子,用银筷拨一下已经凉透的菜肴,低低嫌弃出声:“腐朽烂透的那一种。” 权力和财富都集中在了少数人手里,任性的结果却先要炮灰们来买单。 燕燕继续数着殿里的角色们,纳闷道:“话说回来,袁培怎么不在呢?” 他不在,余温姐的腕表都没有之前绿了。 余温亦是望夫石一样地探头,甜蜜地埋怨道:“外面呢。说是队员有事情要向他汇报。” 新的一队宫廷乐师和舞娘们进殿,预备奏起更为繁盛的乐曲。 余温来之前垫了肚子,不饿,只借机观察在场的免费角色们。 不知是忙碌了大半天,累了,还是心有旁骛的缘故,许多人的脚步远不如之前来得沉稳平和,渐渐显露出了焦急。 余温心思转动,觉得还是安全为上。她拉住燕燕的手,开口道:“陪我出去一趟。” 礼服繁复,两人理了半天,最后心里直打鼓的余温索性把外罩脱下,变拖地长裙为过膝短裙,向荒淫的公主看齐。 歌舞悠扬典雅,余温刚扶着燕燕站起身,便见郁渡领着一对恭敬的侍女太监来给她上新一波的菜肴和果子。 郁渡唱到:“晋国国君说自己不能亲临为公主贺芳辰,特地送来特产,请公主品尝。” 话毕,一个身型瘦削的太监捧着个精致的芒果果盘,躬身呈上。 燕燕大大方方地走上前,预备接过。 橙黄多汁的鲜嫩芒果切成了漂亮的小牙儿,与绿色的琉璃果盘搭配在一起,让人口津生动。 “请公主品尝。”扮演太监的游客说。 就在燕燕的双手将要从小太监手里捧过果盘之时,余温忽然瞧见对方宽大的袖口里,有道白光一闪而过。 倏然间,一根弦在余温脑子里“嗡”地崩断,她遵循本能反应,猛地一把拉过燕燕。 果盘落地,粉碎的琉璃盘和糊烂的芒果瓤狼狈了一地。 郁渡诧异地望向余温。 疯了吗,这女人? 下一秒,郁渡却见她更是随手端起桌子上装满果汁的酒杯,一下子洒在那个打头的太监脸上。 郁渡眉头紧皱。 然而,侧方是他没有注意到的,图穷匕见。 随着乐师们的鼓点敲击到最顶峰,瘦弱的太监见自己的意图被识破,直接面露凶光,掏出袖中的水果刀,直冲余温而去。 “有刺客!护驾!” 余温大喊出声。拉着燕燕忙向大殿的后方跑,还不忘一把拽下装饰的珠帘,任圆滚滚的珠子在地砖上制造障碍。 场面乱成一团。 正殿座位旁,所有的宫人纷纷掏出刀子,目标直冲最显眼的,宴会的主角——公主余温! 余温用尽全部的力气奔跑,想要向阳光下寻求救援。然而她却发现,目之所及的宫人们竟都露出了残暴的一面,他们的袖中,靴子里,尽数藏着武器。 眼看一个花匠就要挥舞着锄土的小铲子向她肩膀砍去,顾不得那么多的余温从仓库里取出一小瓶胡椒粉,“哗啦”一下全洒在对方脸上。 “啊啊啊啊——啊秋!啊秋!” 室外的宫人们如同群狼环伺,姐妹当即放弃了出殿的念头,预备找一件屋子躲避。 刚跑到走廊转角,二人忽然见一个宫女提着菜刀,直接要剁人! 千钧一发之间,燕燕手心里亦是多出一把拖布,照头往对方的脑袋上招呼而去。 一寸长,一寸强! 可不妙的是,余温他们有仓库,别人也有。 赶在更加五花八门的东西亮出来之前,余温和燕燕绕着弯跑,飞奔到后院。 门口的几个屋子全上了锁,走投无路时,二人忽然望见从一间屋子里打着哈欠出门的丁茂砚,心中大喜! 只眨眼间,两道裙摆便消失在了密密麻麻的宫殿屋舍里。 屋子里,因为要想尽办法偷懒而午睡刚醒的丁茂砚,看着两个队友弯着腰,猛喘气,整个人瞬间傻掉。 燕燕上气不接下气:“姐姐,他们疯了吗?杀了公主也不一定就是结局啊!” 丁茂砚:什么?杀人了!! 那些人到底看没看过剧啊,真当荆轲刺秦呢! 余温头脑飞转,吃力地吞咽口水,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音色如三九寒冰—— “杀了我未必结局,可如果,血洗姜王城呢?” …… 大殿里,那些挥刀的宫人们明显是有计划行事。他们见最尊贵、也是柔弱女性的公主仓皇逃脱,也不拼命去追,反而更干脆地将刀子捅向一脸懵逼的太子。 然而李明川到底是专业运动选手出身,他瞧事情不对,一把掀翻了案桌,卷起他的飞毛腿就是狂奔。 事发突然,在场众人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又是畏惧,又是怔愣。 个别胆大的人,好事的人甚至看得兴致勃勃,还当自己目睹了一场现实里的宫变。 郁渡才是要头大。 他不知道是谁要刺杀这对皇室姐弟。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挥舞起了武器,仿佛他身边每一个人,都是刺客。 直觉告诉郁渡,身为一位合格的宫廷总管,自己一定得想办法阻止这场刺杀。 于是他继傻愣在原地片刻之后,便尽职尽责地高喊道:“护驾!护驾!” 然而,下一瞬间,郁渡发现一把锋利的刀子竟然捅向了自己。 为什么?! 眼前的宫殿与华柱在视野中歪倒,尖叫声响彻耳膜。 捂着腰侧的伤口倒地之时,郁渡恍然意识到…… 这竟然,是一场无差别的袭击。 或许有先后。 但,没有人例外。 第30章 影视城逃生4 恐怖袭击 经过绿江市和晋岭两站,与余温同一波进入旅行的游客们已经所剩无几。 星闪闪影视城里有着众多的生面孔,很多都是和余温当初初到绿江市一样,是从现实生活里直接被拽过来的。 这其中,便有始终游离在状况之外的刘老汉。 他当时正在村子里叼着烟袋,溜着弯儿,忽然就来到了这么一个古色古香的影视城。一个手抖,买下了五万金币的老仆角色,自此肉痛不已。 宴会上,刘老汉正猫在大殿一角,乐呵呵地噙着嘴看那些漂亮姑娘跳舞。忽然,他发现远处的尊位上不知怎么乱了起来,甚至动起了刀子,还响起了影视剧里常有的“护驾”的高呼声。 爱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 刘老汉和身旁众人瞬间来了精神。 他一边揣着袖子往前挪动,探头探脑地去瞧,一边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新认识的老哥:“咋回事呀!” “肯定是那个公主不检点,叫人当淫.妇给砍了呗!” “啧啧,偷汉子也得悄摸儿着来呀!就像我们村的李寡妇,嘿嘿……” 围观的姿态,议论的语气,与他们在家乡目睹亲邻打女人,打老人,砍奸夫等事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公主漂亮着呢,你不去英雄救美一下?” “当我傻啊!非亲非故的,刀子砍到我身上该怎么办?”刘老汉不忘遗憾道,“只可惜,手机不在跟前儿,不能把它录下来!” …… 在二人身后,一个小年轻听见两个老东西推诿嚼舌,不觉满面愤慨。他见好多太监已经追着扮演公主的人砍了过去,自知来不及施救,连忙冲出大殿,要去寻找救援队! 小年轻不知道,他意图呼救,迅速制止暴行的善心,亦是救下了自己一命。 电光火石间,公主逃脱,太子飞奔。正当刘老汉等人以为好戏将要散场之时,分布在大殿里的形形色色的低级宫人们阴沉着脸,不约而同地掏出了刀子,直冲下一个目标袭击! 见人就杀,才是肖俊他们达成的最粗暴、最有效的共识。 而麻木不仁、吃瓜看戏的刘老汉,便是最好的对象。 大殿里很快血流成河,宛若一座华丽的屠宰场,而在小花园中的李明川,则是玩了命地逃生。 他跑得快,身体灵活,可是个子大,又身着黄袍,目标过于明显。人刚拐过一个假山,面前就亮出一把刀子;好不容易躲到树后面,又注意到背后有人提着锋利的锄头,要将他的脑袋开瓢! 李明川东躲西闪,为了苟命使出了浑身解数。 花盆、水桶、甚至施肥的粪桶,但凡是手边能够到的东西,全叫李明川给糊到了别人脸上。 这一招,还是几分钟前他跟余温姐学的! “别追啦!别追啦!”李明川一面制造阻碍,一面苦苦哀嚎。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杀伤力,他亦不求能当场把对方打死、打晕。只要能够模糊暴徒的视线,阻挠他们一瞬间刺刀的动作,便能争取更多的时间,让他去奔跑! 果然,被一盆冷水照头浇下的暴徒“嗷”地叫了一声,战斗力大大锐减,待再想追击,却发现灵巧的小子已经消失在了高低嶙峋的假山丛里。 “真他娘的能跑!”说着,暴徒看着自己鲜红胜火的腕表,赶紧按照肖俊之前告诉他们的另一条路子去做。 锃亮的刀锋刺入更多的无辜游客,将腐朽的王城推向弥漫着恐惧的结局。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回荡在小花园,让李明川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而隐隐之间,如今的场景似乎又有几分该死的熟悉。 他平稳呼吸,压声拨通余温的号码。 幸而对方很快接通,抓紧关心他的情况。 “我还好。姐姐,你们怎么样?这是怎么一回事?” 余温的声音严肃无比:“没看出来吗?” “这是……一场恐怖袭击。” 违和的词语出现在古老的王城,让李明川有些恍惚。而就在余温话音落地的刹那,少年的视野一角忽然LJ又亮出一把尖刀,吓得他魂飞魄散! 来不及从仓库里挑出趁手的东西,李明川就地取材,抓了一大把沙子扬到那人脸上,撒腿就是跑。 边跑,他还不忘在脑海中进行第10086次跑偏的思考。 “太憋屈了!”李明川终于摸出一根晾衣杆防身,嘴上喃喃,“那些动作大片里的角色,都是那么帅气潇洒。怎么到了我,就是扔水、扔沙子、扔垃圾……那么土呢!” 他嘟囔着,重新钻回到他惯常躲藏的,假山的狭窄山洞里,这才听到余温低低的说话声,似乎饱含着无尽的耐心。 “安全了吗?” “呼……嗯嗯!”李明川无声地大喘气。 “把腕表凑耳朵边。” 李明川照做。 对话那头的余温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嗓子,却跟恨不能揪着对方的耳朵似的,愤怒异常地训话道—— “忘掉你脑子里的超级大片!多看点一线民警制服犯罪分子的画面,那简直接地气得不能再接地气。可以的情况下,大苕帚,垃圾桶,什么都可以用上!” “招式不在土,管用就行!” “懂不懂啊!!” 委屈巴巴的李明川:……懂了QAQ 伙伴总爱在关键时刻天马行空地乱想,余温扳正李明川的脑回路后,又填鸭似的教给他一堆逃生的方法,这才心有惴惴地挂掉通话。 “放心吧小余,李明川机灵着呢,准不能有事。”丁茂砚扇着风劝道。 他虽未亲眼见到大殿里,突然爆发的无差别袭击的惨状,可在几年前,老丁也曾和恐袭擦肩而过过,能大致猜到外面的紧张与危险。 他给两个妹子一人倒杯水,安慰道:“甭管怎么样,咱们好好躲着就行了。这地方我之前挑了好久,肯定不能有人找过……” 谦虚是中华民族的美德,也是玄之又玄的人生法则。当人们得瑟什么的时候,往往就有可能会栽在什么上面。 “……来。” 丁茂砚话音未落,余温和燕燕就都惊讶地看到,一位方脸老哥如同被狗撵了似的慌乱,“哐唧”一下拉开他们的屋门,与三人面面相对。 在他身后,是磨刀霍霍的,十几个恐.钸.份.紫。 ……他喵的! 余温当机立断,拉开摆满杂物的窗子,左右打量一秒,毫不犹豫地翻身跃出。 燕燕紧随其后。 丁茂砚气急败坏地把人拉进来,一把推上薄薄的木门,随手撂上块东西当门闩,嘴上埋怨道—— “就是你小子把鬼子引进来的啊!!!” 逃生之旅,还在继续。 余温才喘了一口气,连杯水都没顾得喝上,就又开始了悲催的奔跑。 路上,她充当李明川同学遥远的教学先锋,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东西都出其不意地丢向暴徒。 芭比娃娃背包,兜头兜脑的宽大衣服……仗着仓库里的东西多,余温丢得毫不心疼。 只要她能拖延时间,等到专业救援队到来。 余温相信,这一法则也会是放之四海而皆准。无论在出警迅如雷的现代社会,还是在偌大的姜王城。 宽阔的御花园里岔路不断,余温目光只在大道与小道上各停留了一秒,便直奔蜿蜒曲折的鹅卵石路,身影在繁盛的树木与灌木中央穿梭。 丁茂砚刚要沿着一眼望到头的宽路去跑,瞧见余温的选择,忙扭头跟上,和两个小姑娘一起沿着弯曲甚多的小路,曲线躲闪。 很快,丁茂砚发现此招甚妙! 距离拉开了,障碍物多了,求生的希望大大增加。前方小路尽头的花坛处,还摆放着恭候公主回宫的仪仗,也能成为他们阻滞暴徒的极大助力! 余温亦是如此计划。 拖延时间,得用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 想着,余温抬眼望去,却不防与疾步走来的两个太监目光相对。 她的心脏瞬间骤提。 对方手里攥着的,是一把血淋淋的尖刀。 仿佛接下来,就要捅穿另一颗无辜的心脏。 眼看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不足十步,丁茂砚匆匆低声道:“这不行,要不然我把刀夺下来吧。没有武器,就没有了危险!” 他看过的武侠片里,没少这么演。 余温一面出声阻止,一面摇头后退:“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对方已经杀红眼,在暴徒处于攻击的状态下,想要夺刀难于登天!” 她想丁茂砚看过的视频里,估计十有八.九是预演过许多遍,或者刺人者故意露出破绽,以博关注的。 三对二,赤手空拳想要夺刀? 普通公民余温自认,她没那个本事。 看着身后通往另一个方向的岔路,余温火速拔步,提醒伙伴:“还是先跑!至少到了多对单的时候,我们再想法子反抗!” 余温这辈子只见过一次空手夺刀,是她前两年倒霉,碰上了一桩抢银行的事件。 持刀的那人傻站在银行大堂,和所有人拉开了安全距离,大喊着对峙,还满头冒汗,终被特警趁其不备,一把夺下利器。 然而如今,这些不惜发动恐怖袭击的免费角色们握着血淋淋的刀,正愁没人去捅,怎么可能被轻易夺下来? 余温他们迅速后退,却不想竟然与胡乱逃跑的“给皇军带路”的方脸老哥迎面相对。 什么鬼运气…… 在落单的游客身后,是一位提刀要砍人的矮个子花匠。 方脸老哥瞧见余温他们也在,瞬间喜出望外,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只见他一个灵活的转身,带动身上的配饰叮叮当当的响,眨眼间,竟然来到了花匠的背后。 眼见此幕的余温心道不好,连忙高声提醒:“别——” 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然而,方脸老哥只当自己找到了绝佳的反杀机会,根本听不进陌生人的话。他迅速屈身弯膝,双臂猛地抱住了持刀花匠的腰,令其行动不得。 似乎,这一幕也经常在格斗场景中出现。 做完这一切的方脸男人歪过半边头,赶忙冲丁茂砚喊道:“快!弄死他!” 丁茂砚犹疑又冲动,下意识地望向主心骨余温,却见她的脸上满是惧色。 一瞬间,丁茂砚若有所感地转过脸。 他见到,就在方脸老哥喊出这句话之时,他身前被死死抱住的花匠愤怒地挣扎了两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垂首一笑。 几米之外,余温心沉到了谷底。 锋利的尖刀灵活地转了个向,被花匠再次紧握。刀身反射的刺目光线,令其不自觉眯眼。 下一秒,连鸡都没杀过的花匠心一横,竟然反手将利刃捅刺进了方脸老哥的小腹里,任其穿肠破肚,染满鲜血。 生命与气力在渐渐流失,如同被戳破的充气人偶。 莽撞男人的双眼蓦然瞪大,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望向蔚蓝的天。 然而,已经迟了。 . 未等方脸老哥无力地松开双臂,余温他们已经羚羊似的跃进了皇家园林的更深处。 这里的静谧,带给了伙伴们无穷的安全感,三人互帮互助,咬着牙继续躲藏。 就在双腿将要失去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余温忽然瞥见,自己和腕表上郁渡的位置正在越来越近。 她立时眉头紧蹙。 郁渡此人极端利己,余温无法判断,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哎啊!” 燕燕忽然低唤出声来。 余温抬眼一瞧,发现前方被一圈灌木丛围出的圆形草坪上,竟然聚集了一群身着华服的王公子弟,各个好不狼狈。 而在地上,还半躺着奄奄一息的大总管郁渡。 原来,这些人不知何时躲到了这里。 “吓我一跳。”燕燕大口呼气,终于放下了心。 幸好这里是“羊圈”,而非狼窝。 “小声点!”一名扮演余温堂妹的游客低声提醒,而后语气恶劣地问道,“你们有没有免费角色的好友?” 余温知道对方的意思,诚恳地摇了摇头。 然而,对方显然异常忌惮他们,非要亲自查看腕表。虽然余温也不知道,能从这上面看出个什么东西。 未免不必要的冲突,她主动选择沉默地伸出左腕,就当给自己一张对内的护身符。 郡主打量一番后,态度不善地盯着余温:“你还有两个好友,都在很远的地方,且距离越来越近。” 余温从仓库里取出两瓶水,递给对方一瓶,同时大口喝下自己的,露出和善的笑容:“别紧张朋友,请相信我和我伙伴的……富有程度。” 她瞧得出来,这个郡主看着好像在无的放矢,乱发神经,实则不过是为了试探自己和伙伴们的态度。 小小的玩笑缓解了剑拔弩张的场面,扮演郡主的玩家亦是面色稍霁, 余温屈腿坐在草坪上歇息,似是调侃,似是认真地开口:“况且,我就算真的有好友是免费角色的话,也不会放任他们,去制造恐怖袭击。” 众人纷纷瞪大眼睛:什么?! 余温:…… 所以你们跑了半天,还没弄明白面对的灾难是什么对吗? 窃窃私语声在游客们之间响起。 “天啊,竟然是恐怖袭击。我五年前在伦敦上学的时候,住的地方隔壁街道就发生过一次,直接捅人,吓得我一个月不敢出去浪。” “同是留学狗,自由美利坚了解一下?” “我二叔前年在中亚外派……” 种种遥远却并不陌生的经历,一点点地回溯。 游客们这才意识到,哪怕是在他们生存的现代社会,都不乏见到类似的针对平民实施的袭击事件。那些袭击者,正是如他们所躲避的那些免费角色们一样,极端又变态。 而众人此时所在的星闪闪影视城,则更是一个矛盾如滚雪球般加剧的地方。 “这不对啊!”郡主问出声来,又赶忙压低音量,“我们都得按照自己的角色卡片表演,那些免费角色难道不是吗?总不可能,他们的关键词全都是恐.钸.份.紫?” 话才出口,角落里,一个头戴高帽的官员玩家缩了缩膝盖,眼神飘忽地望向草坪。 他的异常反应,落在了余温的眼睛里。 她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向灌木丛而去,嘴上轻声回答着游客的疑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免费角色一定从系统那里得到了某种特权。” “是什么?” “比如……短暂的豁免机会什么的,”余温揣测着,汗湿的裙摆倏然停止摇曳,而审视的目光已经与那位官员相对,声音低沉,“你说是吗?先生。” 男人面色灰白,兀自把脸埋在膝盖里,沉默不言。 所有人都警惕地看向他,包括面色惨白躺在地上的郁渡。 郡主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当即机敏地拉过官员的手腕。 她看到,此人的腕表里,有个好友的位置正离此处愈来愈近,直线距离不足20米。 “你!”她愤怒无比。 这人老实得不得了,竟然蒙蔽了所有人。 “嘘——” 余温轻声提醒,竖起耳朵细听灌木丛十米之外的动静。 是脚步声,男人的脚步声。 但似乎,只有一双。 这么狂妄吗? 想着,余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20多位男女老少,把他们惶恐惊惧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不觉心道:恐怖袭击想要的效果,莫过于此。 最终,余温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地从仓库里取出了,袁培曾交到她手上的长刀。 刀光闪瞎了所有人的眼。 甚至有人吓得退后几步。 余温吸气提刀,却直接把利刃怼到了瑟瑟发抖的官员脖子间,低声开口。 “乖,给你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第31章 影视城逃生5 恐袭最大的弱点。 茂密的灌木丛投出斜斜的阴影,落在余温和官员玩家的身上。 在二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官员玩家的脖颈愈来愈后缩,最终脸色煞白地拨通了好友肖俊的电话。 “嘿,兄弟。” 对方的声音同时出现在高大的灌木丛内外,听起来有一种嗜血的快感。 “别,别搞我……”官员玩家紧盯着余温的盈盈双眸,然而他细薄的颈间肌肤却已经能够感受到,长刀的冰冷。 肖俊语气幽幽:“呵,别怕啊。我们相识一场,此番不差你一个人的事儿。” 他停靠在灌木丛唯一出入口的外侧,进可攻,退可撤。从余温他们的角度,已经依稀看见了对方手中翻飞的暗红色刀花。 肖俊的声音懒洋洋的,像一条鳄鱼:“都有谁在啊?我似乎听到了女人的动静。” 余温用警告的眼神盯着在场的所有人,示意他们识相的都闭嘴。后重新将目光落在官员玩家身上,无声地指了指自己,燕燕和郡主玩家。 “公主……郡主,和一个宫女。”男人磕磕绊绊地回答。 对方闻言,手中的尖尖西瓜刀在饱满翠绿的树叶上抹了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差不多了。”肖俊说。 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身着华服的游客在他的刀下化为青烟,只知道目之所见的付费角色是越来越少。如今又有三个女人加一个男的,只要回头再找到太子,就必定能够打出结局。 一片诡异的沉寂中,余温蓦然出声,嗓音诚恳而倨傲:“我劝你还是不要过来。” 玩家们惊恐地看着她,不知道公主这个节骨眼发声要做什么。而痛到要昏厥的郁渡更觉得,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女人。 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 肖俊一愣,低低笑出声来。他挂掉通话,更加急切地走向围成一圈的灌木丛,就像步入欲擒故纵把戏的花花公子。 这位公主玩家实在是非常的有意思,肖俊心道。那就,陪她玩玩……最后再送她出局吧。 男人心潮澎湃地做着美梦,大步逼近,可待他看清眼前的状况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步入了对方的陷阱。 被骗了! 灌木从围成的圆形草坪上,余温手握长刀站在最前面,娇小的身体似乎没什么格斗力量和技巧,然而一双眼里却满是狡黠和信心。 而在她身后,是或站或坐,甚至还有躺在地上捂着腰腹的20多个人。 “你就是这样争宠的吗?” 余温出声调侃,灭对方的威风。 肖俊当即默默退后两步,不动声色地给列表里的好友拨出电话,却没有人接。 1对20 ,领头的还是一个手握大刀的女疯子,他又不傻。 可等肖俊平复下心情,瞥向自己颜色越来越深的腕表后,又不禁想赌上一把。 他们最开始计划的,不正是在人群最拥挤的地方猛然下手,尽可能多地扩大对方的伤亡规模吗? 仔细看,这伙人虽然数目众多,可一半都受了伤,正面带恐惧地望着自己,仿佛一群胆小怯懦的鹌鹑。而他们一直没有说话,瞧这样子,怕是根本没有商议过合力对付外人的事宜。 只要对方怕他,就有希望。 肖俊勾起唇角,端起手中的尖刀,低低道:“不,我是来为你解惑的,公主殿下。” 说着,他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步一步地走向鬓发散乱,悉数汗湿在脸上的余温。 肖俊不免有些遗憾。 自己虽然不想那么快杀掉美人,可擒贼先擒王,得先处理掉这个难搞的公主才行啊。 树叶轻摇,似乎在为一触即发的决斗擂鼓。 在二人距离不足5米之时,丁茂砚和燕燕一如当时对付雪怪那样,各自手握晾衣杆和拖把,鼓起勇气要保护自己的同伴。 哪怕燕燕的恐惧已经体现在她发抖的手臂上,甚至感觉下一秒,她就会化成一道青烟。 肖俊看着只有他们三个站出来,露出笑容,毫不畏缩地大步向前。 “愣着干什么!现在再不反抗,何时反抗!” 眼看男人就要加速朝自己的要害而捅去,余温握着刀空砍两下,后撤脚步,迅速斥道。 “这……这不符合角色人设啊!”几个王公子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推诿道。 丁茂砚恨不得拿拖把敲烂他们的脑壳:“都他妈这个时候了!还考虑人设!” “什么样的角色,他都得活着啊,还有不叫人逃生的规矩了!?” 前方,余温吃力地躲过肖俊的又一记猛刺,沉重的大刀却再次挥空,惹得对方一笑。她不以为忤,干脆提步转身,堵在了灌木丛的出入口,把肖俊围在其中。 “听着,知道恐怖袭击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余温声音冷静,眼里闪光,仿佛找到了最佳的实景灾难逃生演练机会。 “是群众。”她正面望向草地上惶恐畏缩的二十几个游客们,语气沉着,“暴徒们想要尽可能多的伤害平民,制造恐慌,却不知道,这恰恰给自己带来了极大的反抗力量!” 恐袭刚一发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当然要跑! 被暴徒追逐,己方人少的时候,当然要跑! 现在众人已经被逼到了绝路,在肖俊引来更多的暴徒之前,反抗才是最佳的办法。 话音落地,余温见肖俊的面色上隐隐出现了崩裂的痕迹,立刻再接再厉,语调愈发激昂:“我们有20多人,人数上,气势上都不输给他。” “可是他有刀……” “我也有!”余温双手握着自己都快端不住的大刀,声音像是威胁,又像是催促,“你们仓库里的东西呢?拖把有吗?扫把有吗?实在不行,撅下一根树枝会吗?” 说话间,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异想天开”的余温身上。旁边的燕燕趁人不备,鼓起勇气,举着晾衣杆,一下子戳向肖俊的腰! “靠!”女孩力气小得如同挠痒痒,肖俊却愤怒异常,挥着刀子想要砍燕燕,却又不防被丁茂砚一个拖把给狠拍到肩膀上。 古有三英战吕布,今有他们仨战暴徒! 众人的头脑乱成一团,心里却渐渐明朗。他们见一个胖子和一个小姑娘都能把暴徒玩得团团转,愈发鼓起勇气。 很快,游客们不断地用意念从仓库里摸出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一时间,花花绿绿的拖把、枕头、乃至一袋“哗唧哗唧”响的方便面,都叫人拎在了手里。 局势,渐渐发生了逆转。 或者说,从余温哄骗肖俊孤身进场之时,对方就败局已定。 一个人感染一个人,草坪上,但凡还能站起来的游客,都变被动为主动,虎视眈眈地望向手握尖刀的白衣男人。 肖俊心道不妙,想要叫人,却偏偏他的好友们又不知耽搁在哪里,无人可以支援。 他只得面向堵住自己去路的余温,手中蓄力,孤注一掷,意图从奋起反抗的游客们中突围出去。 仅仅几米的距离,肖俊却感觉到自己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忽而,从左边叉过来一把苕帚,冷不丁地,右边又丢过来一件外套,自己好像成了被游街示众的罪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啪唧——” 一颗生鸡蛋精准地丢到肖俊的额头上,泛腥的蛋液模糊了他的视线,亦是彻底激怒了徘徊在生死线上的亡命之徒。 “找死!” 男人所有额外的心思霎时不见,心中充斥着仇恨与杀意。他抹去黏腻溜滑的污物,握紧刀子,直冲这群乌合之众的主心骨——余温砍去。 恐惧…… 肖俊背水一战的目的,便是要这弥漫的,永恒的恐惧,而非眼前这样挺身而出的勇敢之士。 余温退无可退,目光死死盯着冲锋而来的男人,咬紧牙关,正面迎上。 风从身后袭来,吹乱她的裙摆。 血红的尖刀在她眼前蓦地放大,一瞬间,对生的渴望压倒了对死亡的恐惧,让余温更笃定地,挥出这一刀。 更多的阻碍削弱了杀手的速度,在肖俊伸臂刺入余温柔软的心脏之前,一把长刀,被少女用尽通身的力气,挥砍劈下。 削铁如泥的宝刀没入男人单薄的肩膀,胸膛,最后顺着腹部的肌肉狠命划下,剌出血淋淋的口子。 余温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划破雪怪心脏的瞬间。 但似乎,这一次又格外不同。 “呃……”痛苦的声音从她面前响起。 肖俊的眼里浮现出茫然之色,他手臂发软,身体失去平衡,很快被不远处手持长家伙的游客们轮番叉上,撂倒在地。 手里将要掉落的尖刀,被眼疾手快的丁茂砚一把夺下。 肩颈的血如喷泉般奔涌而出,洇透了肖俊蓝白色的衣衫,徒留一片了无生机的褶皱。 暴徒,终被制服。 余温无力地靠在灌木丛上,粗糙的枝叶刺痛背部,亦令她眩晕的神经清明。 她看到了,所有人腕表上泛出的,幽幽绿光。 . 等到袁培带着队员们匆匆赶来之时,流血不止的肖俊已然化作了一缕淡淡的青烟。 在场所有人,都松出一大口气。 “呜呜——”余温拖着大刀,第一个扑到男友怀里,“你怎么来这么晚啊!” 眼眶中积蓄已久的泪水决堤而下,余温头埋在男人胸前,大哭不止。 她,杀人了…… 这个事实,与心中骤然升起的畏惧感和负罪感,让余温深深地陷入在黑色的情绪泥潭。 袁培直接收走危险的武器,把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女友搂在怀里,嘴唇贴着她抽泣不止的身体,心痛如绞。 “对不起,我来迟了。” 此次的灾难没有给特防队预警,袁培他们在见到室外奔逃的游客们后,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偏一时又无法直接传送到余温所在的位置,竟耽误了时机。 更多的救援队员上前检查游客们的情况,给受伤者进行及时的止血处理,避免影响生命体征。 过程中,余温和伙伴们才知道,姜王宫里所有实施过暴行的人都已经被控制住。然而不等袁培等人铐住凶徒,他们便已经自行化作了一缕缕青烟。 青草地上的血已经干涸,红绿交叠显出低沉的黑色。 众人见方才还神气勇敢的小姑娘,这会儿既萎靡又低落,心里直打鼓。 “你救了我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是啊!要不是你,我可能现在已经叫那个面首给宰了。” “累坏了吧,振作一点,现在没事了。” …… 任他们怎么说,余温仍旧蔫蔫地靠在袁培怀里,双目失神。 袁培从未见过女友这个样子,他眉头紧皱,征询的目光看向丁茂砚和燕燕,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丁茂砚神经粗,举着拖把歪头歪脑,却也实在想不明白。 燕燕凝眉观察了两秒,亦是不解。 忽而,她注意到了余温不受控制颤抖的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两步上前握住对方的手,劝道:“姐姐,你……你别怕啊!在这么个鬼地方,杀人是在所难免的。” 燕燕说着,语气越来越弱,懊恼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在空讲大道理。 大家都是现代社会里讲文明、讲礼貌的好公民,一朝杀了人,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想着,燕燕不禁回忆起刚刚惊险的场景。假如换做她,假如今天这一幕不是发生在这陌生的古装影视城里,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冒着成为杀人犯的风险,挥下那一刀呢。 万一……燕燕不禁想起了种种“做英雄反受罚”的传言。 “安心,你做的是对的。”袁培沉声开口,亦打断了燕燕的沉思,“肖俊滥杀无辜,如果你不废掉他的行动能力的话,只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他的大手抚在爱人的头顶,轻轻摩挲:“况且,无论在哪个国度,打残或打死恐钸份子,都是受法律保护的见义勇为行为,是正当防卫。” “相信我,不要有心里负担。” 听到这话,余温的神情倏然松动,身体里的气力也渐渐恢复。 袁培把爱人抱得更紧,嘴唇贴在她的耳廓,一句一句温柔地卸下其精神道德上的沉重包袱。 “你做得很好。” “知道吗宝贝?” “你也是我的大英雄……” 日暮渐渐西垂,金黄的阳光洒在所有人的肩上,宁静而温暖。 许久,余温才低低地回应。 “嗯……” 她没有教过给孩子们这些,更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和恐怖袭击对抗的一天。 可经历过今天的事情,余温想,倘若她能有机会再回到现实世界的话,一定要把这些话,原模原样地告诉给成年后的他们。 好让他们,也能更勇敢地守护自己的亲人与爱人,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 袁培和燕燕哄了余温许久,终于见到她的脸上重绽笑意。 放松下来的余温,吃了点东西,喝一些水,又恢复到了精神奕奕的样子。 她拉着袁培的手,走向最初“刁难”他们的郡主身旁,熟络地开口:“怎么样?说了吗?” 扮演郡主的小姑娘回过神来,见是余温,点点头,又不解气地踹了那个懦弱侥幸的官员玩家一脚。 “这人说,他曾经机缘巧合地偷听到过,肖俊和保罗与安妮的对话——” 那还是剧本里的一个月前,也是所有游客们初到星闪闪影视城的日子。 官员玩家没什么好奇的,便想要去找近在身边的肖俊聊聊天。 相处过几个副本,他知道这小子虽然没什么家底,但人稳得住,又狠得下心。 隔着薄薄的宫墙,官员玩家听到了屋子里的对话声。 “作为炮灰,也就是免费角色,您当然可以按照关键词进行表演,迎接大结局的到来。但我要提示的是,从过往来看,炮灰角色在结局前的死亡率居高不下,甚至有全员被淘汰的例子。” 在宫外的一排简陋房间里,安妮的声音低低响起。 肖俊看着虚拟画面里的女人,面色不虞。 “不过,星闪闪影视城是一个造梦工厂,哪怕是炮灰,也能在这里斩获星途。因此,我们将提供给您一次豁免权。”安妮说。 “哦?”肖俊勾起唇角,心中生出了很多种想法。 旖旎的,豪情的,或者,改天换日的…… 安妮的语调蛊惑:“所有的免费角色,都将拥有唯一一次不符合人设的表演机会,您如果凭借此次表演,而生成了剧本结局的话,将会直接获胜。” “只有一次吗?”穿着月白长衫的肖俊眉眼低垂,目光落在了他腕表上,和自己距离不足三米的好友身上。 …… “果然!”草地上,燕燕愤慨出声。 怪不得余温姐姐的面首们一直对此缄默不言,而肖俊更是直接拒绝了更高等级角色抛出的橄榄枝。 原来系统早就给了他们这样强大的底牌。 “这不是刻意区分游客们的属性,制造矛盾嘛!”丁茂砚亦是埋怨道。 本来各个价位的角色档位就很让人难受了,还整这一出,就差明摆着分出红蓝方,让两边大打一架了! 余温的脸色还算平静。 她活动着酸痛的手腕,开口道:“可惜,肖俊他们过于急躁,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郡主玩家疑惑不已。 坦白讲,如果她是免费角色,注定要成为炮灰的话,除了用尽一切办法毁灭全局,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余温举起自己的左腕,红唇轻启,吐露出她在心中猜测已久的,本次游戏的支线任务。 “不平等。” “我们所有人最大的敌人,并非对方,而是现存的,不平等。” 星闪闪影视城,从一开始便孕育了矛盾和仇恨,甚至有意鼓动玩家们进行残杀。 无论是自上而下的,还是自下而上的。 只要有不平等的现象存在,便始终会存在激烈的对抗。 银白色的月牙从东方升起,将要照亮漆黑的夜。 随着余温的话音落地,所有人的腕表上同时浮现出了系统的最新提示—— 【支线任务:不平等。】 第32章 影视城逃生6 正道的光! 夜幕遮掩了影视城里的血色,如同舞台上缓缓降下一重黑色的帷幕。 余温的话音才落,远处的宫殿楼阁便纷纷亮起明灿灯光,照亮人们回程的道路。 狼狈不堪的王公子弟们望着腕表,脸色复杂:“不平等?难道我们还得消除不平等,才能通关吗!” “这是什么人类史上的艰巨任务啊,当我们在联合国呢。搞笑!” 抱怨间,有玩家盯着同伴橙红色的表,提醒道:“你悠着点儿,记得自己的身份,忧国忧民的大才子!” “唉……” 玩家们纷纷叹息,仿佛刚在地狱之门前晃悠了一圈,转眼又被拽回到了水深火热的表演世界,好不忧愁。 看来,想要赶紧结束这危险的表演,还是得想法子呀。 “我的关键词是助人为乐,我去外面施粥行吗?”有人双目放光,积极地朝消除贫富差距的方向卯劲儿。 “喂,太子还在嘛!我去找他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叫人主动让贤。”还有人谨记系统的忠告,意图打出剧本的结局。 “试试呗,我也经历了好几个景点了,还不知道支线奖励会是啥。” …… 余温瞧玩家们的样子,发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众人开动脑筋,想要主动破获副本的支线任务。 “不过……不好意思了。”余温在心里默默地想。 此番的奖励,她势在必得。 当晚,不少人忧心忡忡、辗转难眠。倒是王城里遍地的血迹,已经被辛勤如蜜蜂的低级宫人们给清洗干净。 免费角色们的数量多到不行,即便他们中的一部分和其他角色之间的矛盾愈加凸显,却也并非所有人都采取了极端行动。 然而这样的状况,才是更加危险。 玩家们的反应越激烈,影视城里的矛盾反而越大。矛盾越大,各式玩家们就越想利用手中的筹码来打出结局。 总归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场面。 王宫的黑夜里,处处可见一级戒备的带刀侍卫们,以防再度发生血流成河的恐怖袭击事件。 而在灯火通明的揽月楼,余温正兴奋地向燕燕打听着“晋姜文薛成”五国里其他君王们的性格。 “靠谱不靠谱,有没有爱美人不爱江山的?” 余温双目如灿星,琢磨着要怎么对症下药地给他们写上亲笔信。 燕燕看着余温姐姐兴致勃勃的样子,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尽职尽责地把打听到的消息复述给姐妹听—— “故事背景里,四位君王的性格很工具人的,估计是没有人扮演的缘故吧,一切都为了剧情服务。君主们皆乃当世豪杰,一水儿的雄才伟略,气宇不凡!” 余温越听眉梢越上扬,姿势从歪在贵妃榻上,变成了托腮仰望。 “君王们不仅人帅、本领强、待百姓们也是很好的……”燕燕人小嗓门大,声音渐渐盖过了外面侍卫们穿着长靴,踏在木质地板上的动静。 “对公主呢?”余温追问道。 她说着,眼里闪烁着八卦之光,仿佛这事儿跟自己没关系似的。 “那更没得说!”燕燕一拍大腿,更显激动。 倏然间,燕燕不经意地抬眼,瞧见没有关严的房门外几道高大的身影,心里咯噔一声响。 她犹豫了一下,讪讪道:“额……姐姐,要不我们改天再聊?” 余温正问到最关键的地方,片刻都等不了,立即催促道:“你快说嘛,这关乎到我要写什么样的信给他们呀!” 燕燕看向外面一脸冷漠的袁培,和屋里急得不行的余温,觉得自己哪个都得罪不起,认命地开口。 “国君们对姜国公主,是百依百顺,爱之如命,要天上的星星都会给摘的!” 身后的余温男友:…… 对局势一知半解的余温男友同事们:…… 好尴尬。他们不该在这里,应该在车底。 袁培无声地扫了队员们一眼,正想要上前直接解释误会,却见女朋友一下子在贵妃榻上坐了起来,煞有介事地盘腿,打出一个响指—— “叮!”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袁培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只见余温闻言大喜,露出满足的微笑,神色洋洋得意:“我就知道~” “明天我就叫人送信给他们,说谁能实现我的心愿,我就以身相……” “咚。”余温话音未落,只听一道坚实的脚步声骤然在耳畔响起,吓了她一跳。没说出的计划生生卡在了嘴边。 夜风送来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竟该死的好闻。 准备“以身相许”的小公主若有所感地转过头,求生欲极强地露出了乖兮兮的笑容,却和板着脸的英俊男人面面相对。 余温:…… 糟糕,又要哄男人了! 屋门外,众人本来是领了保护嫂子的任务赶来,此时却格外同情地发现,袁队的头上似乎有些绿油油。 尤其是当他一脸烦躁地关上屋门之时。 众人心内默默:不就是摘星星吗!袁队,加油! 屋子里,燃烧的烛火似乎都有些凝滞。 袁培默不作声地走到桌旁,坐在油灯下,铺纸提笔,却面对着空白的本子迟迟无法开头。 气到脑壳昏。 本来他是打算来代笔的,可一想到要代表余温给四个野男人写东西,就好气。 在他身后,贵妃榻上一脸“坏了事儿了”的余温瞪了燕燕一眼,对小姐妹无辜的眼神视而不见,紧忙忐忑地走上前。 她见袁培还没写出一个字,太阳穴紧绷,指尖发涩,像是从前在学校里憋作文那样艰难,居然有点想笑。 忽而,余温心思一动,直接翘臀坐到人腿上,接过袁培手里的笔,刷刷刷地拟着草稿。 “亲爱的X国君,我深感时局动荡和自身的罪孽,为此寝食难安,忧思惆怅。幸于昨夜梦中得到了两位贤者——马先生和恩先生的指点,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而今,我复述下他们的教诲,集成小册,赠与君王。望你我皆能有所启发,早日救万民于水火,还天下之康泰。” “这样可以嘛?”余温一口气写完亲笔信,望向男友,娇声问道。 以身相许算什么,既然那些君王都是明君英杰,她直接点名要害就完事了! “嗯。”袁培觉得余温的办法不错。他说着,想要把女友抱起挪开,却不巧身后有人凑了过来。 燕燕探头看着自己读不明白的信,疑惑开口:“姐姐我还是不懂,你默写了一整本书,再加上一封信,就能打出结局啦?” 让她看到就头大的书,没读两句就眼皮打架的书,竟然这么厉害? 余温勾唇一笑,从仓库里取出她这些天刚刚默写好的,同时叫上袁培一起抄录的四份册子。翻开一页来,指着叫燕燕朗读。 燕燕不情不愿地接过,像小时痛苦背书一样,高声道:“咳咳,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1]” 被迫认真地读着,读着,燕燕的目光渐渐凝聚起来,恍惚间觉出了什么深意。就像混沌深海里的一束光,像原野上的翻腾的麦浪,是希望的样子,也是熟悉的样子。 她惊讶抬头,只见余温神情肃穆,红笔一挥,于一张空白纸上用端端正正的大字写下了书册的标题—— 「共.產.黨宣言」! 沃德妈呀!燕燕险些没捧住手里的书册。 原来,余温姐姐的通关方法,是正道的光! “姐姐你太牛了吧。怎么背下来的?不对,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啊!” 就算有人告诉她可以这样通关,燕燕也默写不下来一整本啊。 余温认认真真地把四个手写册子的封面都给做好,在桌子上郑重爱惜地码了码,说出的话却轻松:“赶巧了,有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状态不好,总胡思乱想。所以干脆往脑子里塞一些深刻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一万多字的内容,加上逻辑自洽,余温背着不算多难。 燕燕的星星眼简直闪到要媲美屋子里的烛光。 袁培想到什么,周身的燥意倏然平复。他缓缓地,怜惜地把脸贴在女友的肩膀上,无声亲近。 余温没有提,他却似乎已经猜到了对方所说的,是哪段日子。 烛火摇曳,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得不分你我,于默默中治愈着他们曾天人两隔的时光。 燕燕激动了一小会儿,到底没忍住,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余温和袁培手抄的册子,一面云里雾里地阅读,一面担忧道:“姐姐,它们,会带来结局吗?” 万一,四位君王无动于衷呢? 万一,理论难以实现呢? 余温站起身,扶着椅背正色道:“如果顺利的话,信送到的那一刹那,就是结局。” 她坚信,阶级矛盾终会有被消灭一天,而人类的最终终点如果不是毁灭,就一定是平等。就算这一信念过于理想,在生活中难以实现,可在影视作品里,为什么不能将此作为一个大结局呢? 如此幸福的结局,总比弥漫着恐怖的结局,要强上一万倍。 “至于那些君王……”余温勾起唇角,晃了晃自己的手腕。 “保罗说过,国君们都是由系统扮演的,以它这样灵敏高智能的水平,我想,一定能够划时代地演绎出,最佳的结果吧。” 坦白讲,余温还挺期待那个自诩无所不能的系统,能交出怎样的答卷。 话音落地,屋外忽然呼嚎起了一阵幽怨的西风。与此同时,余温竟然感受到自己腕上绿莹莹的手表一凉,像是被寄予了厚望的人,忍不住瑟瑟发抖一样。 “瞧,它说自己保证完成任务呢。”余温笑。 燕燕瞧着余温姐姐胜券在握的样子,再没有什么忧虑,幸灾乐祸道:“是喔,系统那么神通广大,接个戏总难不住它吧,嘻嘻!” 屋外的风,更加无能狂怒起来。 . 有所应对的,不止余温。 仅仅一个晚上,解锁支线任务的消息便如同春风一般,吹至姜王城的各个角落。 几乎所有的角色都蠢蠢欲动,比人们刚降临到影视城的时候还要活跃,恨不能动用自己所有的本领来打出结局,或者消除现存的不平等。 只因再耽误下去,他们迟早都会被这该死的影视城给玩儿死! 李明川作为一个童稚的太子,现在每天都在想法子闯祸惹祸,看能不能自己把自己搞掉。 荆斐宁更不必说,天天搞事,过足了一把江湖女侠的瘾。 …… 余温冷眼旁观看着,发现这更像是一个精密仪器上的齿轮们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正绞尽脑汁地,用他们自己独家的特色来使得这个大机器运转。 左的右的,快的慢的,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奔头。可结果,往往并不如人意。 不急,余温想。 要不了几天,她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和厚礼,就会送到邻国的君王那里,力图从最核心处瓦解这个人吃人的世界。 然而余温不急,有人急。 日子一天天的热起来,夏蝉鸣叫,姜王城内外都显得格外烦躁,仿佛一把火就能点着。 带伤上任的郁渡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 他见大家都专心致志地搞事,想要破解星闪闪影视城的种种规矩,可谓心急如焚。 解锁支线任务的一瞬间,郁渡也试图想过自己是否能够通关支线任务,得到奖励。可很快他便沮丧地发现,身为“墨守陈规”的宫廷大主管,除了自我毁灭,郁渡别无他法。 相比于余温,承担整个封建社会运转规则的他,更是这一切不平等现象的帮凶。如果有人消除了不平等,那么自己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 郁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把目标锁定在了余温身上。 他不担心别人有能力搞出什么事,唯独怕这个女人又想出什么疯狂的操作。 上一关,余温带他躺赢。 这一关,余温怕是要送他上西天! 炎炎夏日,余温舒舒服服的沐浴完,估摸着君王们收到信件的日子就在这两天,心情忐忑又期待。 她在镜前顺着头发,又看到了腕表上动不动就和自己距离越来越近的郁渡,不由失笑,直接干脆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郁渡,你很闲吗?” 余温这几天为免意外发生,门都没怎么出,这个郁渡竟然还要不错眼地盯着自己。 “没什么。只是怕公主闲不下来,想要搞些新鲜的事情解闷。” 余温简直被他逗乐。 不好意思,在下该搞的事情已经搞完了,那会儿您老还卧床不起呢。 当着好友的面不用演戏,余温直接胡诌:“我有什么可搞事情的?我的地位又高,关键词还很逍遥,在这里待着多好啊,可以和我的俊俏侍卫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 郁渡:……我信你个鬼。 余温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接着开炮:“我说郁大总管,你也别操这份心了!想想自己不好吗?” “你说白了,也就是个精神统治者,只不过通过欺上瞒下,日子比别人过得好一点而已。归根结底,还是要和广大人民群众站在一起的呀。” 始终认为自己和那些低级角色们不是一路人的郁渡:…… 点破别人美梦后,余温还不忘接着补枪:“哦,对了!我忘了,以你的关键词应该打不出结局,更通关不了支线任务吧。看来系统也认为,这位先生是个很没本事的家伙,不能指望。” 备受羞辱的皇城大总管:…… 他为什么会认为这个整天和NPC混在一起,夜夜笙歌的荒淫公主能够搞出什么事情来? 这边余温火力全开,力图把烦人精从揽月楼旁赶走。忽然,她注意到荆斐宁打来一个电话。 余温直接切换通话,连声招呼都不和郁渡打。 “怎么了大侠?今日有什么成果?”余温笑眯眯地问。 几日来,荆斐宁为了打出结局,消除现在有的不平等可以说是花样百出。然而无论她怎么做,都免不了弄巧成拙的结果,每天把伙伴们逗得是前仰后合。 荆斐宁激动得不行,意图一雪前耻:“今天我干了一票大的!” 余温:…… 姐姐你这黑话哪里学来的,你是女侠,是女侠是女侠啊! 荆斐宁挠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正义帮」的名称太响,最近走大道的奸商和贪官都不如以前多了。” 余温心道:……可不响嘛,连我都特地嘱咐信差们,别走显眼的大道,就怕碰上你们。 荆斐宁啃一口甜滋滋的西瓜,哧溜道:“所以啊,今天我和兄弟们顶着酷暑,到了一条羊肠小道上蹲点。哎嘿,你猜怎么着,还真叫我们逮住一只肥羊!” 余温默默捂额:打住!你们不是江洋大…… 算了,爱咋咋地吧。 “可惜这个通话不能视频,要不真想给你看看这些漂亮箱笼的样子,余温你肯定会喜欢的。” 荆斐宁兴奋地描绘道:“紫色的彩漆,金黄的镶边,上面还印着龙凤图案。啧啧,指不定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土财主,竟然搞出这些东西来。” 余温点头应和:“是啊是啊。那可是皇家的仪制,等闲人用了,就是僭越,被郁渡他们那些人抓住要砍头的……” 等等。 余温猛地一抬头,看见了镜子里自己忐忑的面容,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抽中上讲台答题的学生。 只听荆斐宁继续道:“是啊!可不就是那个什么僭越!我们收缴东西的时候,那些狗腿子还一个劲儿吓唬我们呢!说什么是奉公主密诏。” 余温:“……” 荆斐宁吐出一口西瓜籽,洋洋洒洒:“换做别人兴许就骗过了,可他们倒霉,碰上了女侠我!咱们天天打电话聊天,我连你今天吃了几个水果都清清楚楚,公主你自己说,你啥时候发什么密诏了嘛!” 余温:…… 完了!全完了! 她就是知道荆斐宁的关键词是“弄巧成拙”,生怕伙伴一个热心想要帮忙,所以才偷偷瞒着她的啊! 对话那头还在兴奋地汇报,余温舔舔嘴唇,心里发虚,抱着最后的希望,吞下一口唾沫,弱弱问道:“东西……还在你们手里吗?” 只要那几本册子在,就还有希望! 通话那头,荆斐宁更加骄傲:“在的呢!这次劫富济贫的收获太贵重,大伙儿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余温的小心脏被伙伴给搞得三级跳,不禁大舒一口气:“呼……那就好,那就好。宁宁,你听我说——” 话未出口,只听荆斐宁道:“不过啊,那里面有好几本书,也不知道里面写得是啥。” “我正要拿过来看的时候,恰好路过了几个村里的穷光蛋,我拍脑袋一想,知识改变命运啊,就先把那些书都给他们了!” “你说,我这波做得对吗?”荆斐宁扬唇,等待表扬。 对面迟迟没有回音。 “余温?亲爱的小公主……?温温?”荆斐宁试图呼唤伙伴。 遥远的王城里,依旧没有回音。 荆斐宁纳闷地挠挠头:“奇怪,人呢!” 已然快要晕倒在梳妆台前的余温:……嘤嘤嘤! 第33章 影视城逃生7 火烧揽月楼 余温一度怀疑,荆斐宁是这个「星闪闪影视城」里的天选之子。 当别人都在绞尽脑汁,提心吊胆地去扮演角色之时,荆斐宁只需要痛痛快快地做几件“侠义之事”,就能完美契合她的人物关键词——弄巧成拙。 然而很不巧的是,这一次,余温成了那个倒霉蛋。 友谊的小船上,弥漫了蛋蛋的忧伤。 荆斐宁在得知余温送书信及贺礼给四位君王的始末之后,懊恼地一跺脚:“我给你找回来!” 通话另一端,心痛地半躺在贵妃榻上,已经放弃治疗的余温:“……” 呜呜呜,本来或许还有希望的。可小伙伴这话一出口,她就知道,完蛋! 揽月楼里,惨遭滑铁卢的余温瘫在房间,给自己留出一个寂寞的午后。她听着蝉鸣,看着树影,默默地平复受伤的小心灵。 过程中,信誓旦旦一定要找回书册的荆斐宁还时不时给她打电话。 生怕气不死小姐妹。 “哎,真不好意思温温。我是说要把它们找回来的,可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些书竟然辗转了好几手。” 余温仰面朝天,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默默道:莫生气,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 荆斐宁:“那几个穷光蛋玩家说,他们的关键词是雪中送炭,可偏偏家里穷得叮当响,没啥能帮助别人的。好不容易从我那里搞到这些书,都没拆开包装,就赶紧献佛似的托人赠给了村子里一个据说酷爱读书,但是家境贫寒,郁郁不得志的兄弟。” 余温明知没什么希望,还是忍不住坐起,关心她的宝贝书册的去向。 荆斐宁:“可惜,那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听说收到书的时候,正要启程赴京,这会儿人已经不知道上了哪条船了。” “实在是抱歉啊温温,你那是啥书,我帮你寻摸寻摸,加倍赔给你!” 反复仰卧起坐的余温:“……” 不,女侠!你只要不掺合,我就阿弥陀佛。 痛定思痛,余温谢绝了荆斐宁热情似火的好意,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重新伏案写作。 曾几何时,高中作文的万金油素材都是“司马迁写史记的磨难”,如今,她余温重新默写一遍马恩的经典,怎么了,不行吗! 而且,余温自我安慰地想,说不定她的书册到了别人的手里,也能起效果呢? 这边余温正怀揣着Plan A或许也能奏效的希望,奋笔疾书,刷刷刷地默写着第二套书册。旁边,燕燕贴心地端上来一盏凉茶,还不忘安慰道:“姐姐你别担心,被人捡到也不一定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如果是我的话,看不懂,就丢掉,或者垫桌脚!” 余温:“……” 她心中刚缓缓升起的希望之星啊。 伙伴们懂她,但又不完全懂。余温直接叫来苦力男友,自己默写完一张纸,袁培就跟着抄一张。 姜王城里需要应付的琐事不断,余温和袁培又点灯熬油了几个晚上,终于又将四本书册重新誊好。 余温活动着酸痛的肩膀,下定决心道:“这一次,我亲自去送。” 袁培下意识想要反对,话到嘴边,蓦然停住,最后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想,也只有如此,余温才能真正放心。 余温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计上心头:“国君们没有人扮演,肯定无法在我的面前现身。但不要紧,我就算堵在他们的家门口,也非得让当事人收到这些书信,才算功成。” 她甚至都怀疑,前一波贺礼之所以会有这般离奇的遭遇,真的是荆斐宁的神来之笔,还是系统为了阻挠她尽快打出结局,而使出的小花招? 黄昏洒满揽月楼的明窗,余温把四份书信收在仓库里,打算和男友下楼吃饭,却再次在腕表上瞧见了恼人的郁渡渐渐逼近。 余温不悦地皱眉,提防问向来人:“什么事?” 郁渡仿佛脚下着了火,帽子也歪了,衣摆也皱了。他满面惊慌地看向余温,高声道:“公主!大事不好了!” “外面,造!反!了!” “哇,姐姐,外面造反了诶……”同一瞬间,刚得到最新消息的燕燕提着裙摆,兴冲冲地来和余温分享新鲜事儿。 郁渡眉毛横竖,愤慨地瞪向这位宫女。他搞不懂,对方怎么可以用如此轻松的语调,讲出这桩变故。 那可是造反啊!刁民造统治者的反,造他们的反! 好吧,虽然余温曾经毫不留情地挑明,自己这个大总管也不过就是个“精神统治者”……但这并不妨碍郁渡为之焦急上火,担忧惶恐好吗! 郁渡看向余温,目光里满是寻求认同的情绪。却见对方嘴角翘起,露出了由心而发的笑容。 “妙啊!”余温说。 郁渡:? . 姜王城迎来了百年未有的骇事,城外近郊的农民们纷纷武装起义,挥舞着旗帜、攻掠城池,誓要把他们这些统治者和王公子弟们拉下台。 这样的情形放在哪个王朝,都该人人自危,忧伤弥漫。可姜王城里一群游客们却不然,他们面上或许还会故作忧愁一番,可心里齐齐兴奋得赛过年。 近几日,那些无需互相表演的好友们之间的通话,尤为肆无忌惮。 人们或崇拜或喜悦地打听:“是哪个玩家?那么牛逼!” “不知道,但是革命好啊,赶紧革到爷头上来,消除不平等,打出结局!” “哈哈,你不是才说舍不得纸醉金迷的日子嘛?” “嘿嘿,屁股决定脑袋,软弱乃阶级特性,实在非我所愿,非我所愿。” …… 议论纷纷间,玩家们很快便惊奇地发现,他们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这个玩家,更没人见过他。 揽月楼里,燕燕向余温反馈道:“只知道领头人的名号叫王老五,其余一概不知,很是神秘。” 神秘好啊。 余温高兴地给自己斟了杯小酒。 越是神秘,越说明这个角色八成是系统掌握的。 事实上,不论君王还是草根,只要能够积极搞事,对余温来说都一样。 反正都是借力打力。 破局在即,余温搁浅了自己的第二套计划,以免节外生枝。只不过,她除了和王城里的其他游客一样,翘首以盼革命军的到来之外,还额外多了一样安排。 那就是,抓紧搜刮王城里的财产。 从揽月楼,到宴会厅,但凡是公主所过的地方便有如蝗虫过境,连片树叶子都不带留。 其他人瞧见了,有心效仿。可碍于自己地位不够,又畏惧郁渡的淫威,只能作罢。 余温以为自己搜刮得不算明显。她事前偷偷摸摸,事后眨着眼睛装作若无其事,可大家的眼神还是渐渐不对劲起来。 一个午后,当余温大摇大摆地进入御膳房,当着丁茂砚的面,把一橱柜的器皿瓶罐全部收入仓库的时候,她的伙伴终于耐不住了。 丁茂砚揣着酱油壶,不解道:“小余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些东西也不是正经的古董,个个儿都那么新,而且年代也不可考,只不过LJ是做出一个古装剧的样子而已。” 余温看着自己满到快要爆炸的仓库,心中生出了一点点忧愁,干脆把新一摞的盏碟往丁茂砚的仓库里塞,同时勾唇道:“这你就不懂了吧。” “我收这些东西,一来是因为他们本身确实有点价值,既能用,也能批发当道具卖掉。” “这二来嘛,是指望用它们来骗骗人。” 丁茂砚大惊,手里的酱油瓶子都快捧不住:“骗人?” “是啊,之所以连你厨房里的一些瓶瓶罐罐都要搜刮,当然是因为,面对不同的对象,要拿出不同的东西来骗啦。” 余温一面说着,一面鲨鱼吸食般地收集物资:“假如我碰到的是个略有点见识的小市民,直接掏出一块传国玉玺来,人家也不会信嘛。” 要她说,这就跟精准营销是一个道理。老年人会被忽悠着买几万一张的保健床垫,年轻人会被忽悠着买一抽屉的口红,谁也不觉得谁有道理,可各自掏钱的时候,都挺心甘情愿。 燕燕立时领悟:“明白了,就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似的。我们今后要是想骗NPC,就在该掏碟子的时候掏碟子,该拿花瓶的时候拿花瓶,额……总之,都收着肯定不会有差!” 余温笑眯眯地摸了摸燕燕的头,往她仓库里塞了一些古式盘子。 其实最重要的是,她得找点东西做做样子。 余温手里有一张随意自写金额的空头支票。既然身怀那么“丰厚的家产”,没点充台面的东西怎么成。 众人扫荡得正开心时,忽然,郁渡穿着一身蓝黑色的太监服,像只蟑螂一样冷不丁掀帘进来。 伙伴们的笑容瞬时凝结在脸上。 燕燕和丁茂砚更是纷纷低下了头。 郁渡看着眼前的场景,阴沉着脸,问道:“公主,你在做什么?” 近日就有传言说,王宫里莫名其妙的少了很多“值钱的”东西,郁渡一直苦于自己不能当场抓个现行,今天,可算叫他给逮着了。 地上还有余温一不小心打碎的碗,证据确凿。 然而,当事人却是随手捏起一颗红艳艳的草莓,咬了一口,轻飘飘道:“公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服,你咬我啊! 郁渡吃了个瘪,无声地看着公主抄起厨房里的玄铁宝刀,胡乱比划了一圈,一面大咧咧地把它收进仓库,一面骗傻子似的解释道—— “而且本宫觉得,这个东西和我的俊俏侍卫很相配。” 郁渡:“……” 虽然不是他的财产,可莫名心痛是怎么回事! 连厨房都搜刮完毕后,比放肆购物还开心的余温喜气洋洋地回到揽月楼,认真看着桌上她估算出的,革命军将要打到皇城的日子。 快则一天,慢则两天。这个副本,一定会大结局。 这边余温琢磨着时局,屋子里,燕燕打开公主的大衣橱,惊讶道:“那些衣服呢?姐姐你也收走啦?” 就是那些,暴露到让人脸红心跳的衫裙。 余温眼皮一抖,随口说已经丢了。 燕燕关上柜门,遗憾叹气:“唉,多好的料子呀,有点可惜。” 书桌前,余温偷偷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没再吭声。 她怎好让燕燕知道,这些东西,已经被某位俊俏侍卫点名作为X情趣服,收进了自己的仓库。 春宵苦短LJ,苦短啊。 …… 当晚,余温依旧窝在男友的怀里,香甜入眠。 在这个副本,她好不容易能够和袁培非常轻松地黏在一起,吃饭睡觉都不分开。一想到或许马上就能从影视城里面出去,余温心里是万分舍不得。 同样陷入在梦乡的,还有每天都很充实忙碌,如今睡得沉沉的燕燕。 揽月楼一共五层,燕燕休息在二层,公主的卧房是在四层,顶楼则是藏书的地方。 睡梦中,燕燕渐渐闻到了一股焦味,伴有浓烟扑脸,令人忍不住皱眉。 忽然,她觉得不对劲,猛地坐起身来。 思绪还是混沌,而心里已经在怦怦乱跳。 迷蒙的烟就像睡不醒的迟钝感一样,停留在人的脑海,等到燕燕辨清眼前的环境,听到耳畔依稀的呼声,当即裹着衣服就要往外跑。 着火了啊! 脚一落地,燕燕还没忘给四楼的余温打电话。 “嘟——嘟——”对面迟迟没有回音。 “快接啊,快接啊!”燕燕心急如焚。 转眼间,她趿拉着布鞋跑到楼梯口,却发现自己经常走的楼梯口已经是火光一片,红彤彤的,像是燎人的鬼魅。 和她一起的其他宫女角色们急得要哭出来:“怎么办!” 另一位宫女咬了咬嘴唇,建议道:“硬闯吧!一道楼梯而已,很快就能下去。” 不然一会儿烧得更厉害,那该如何是好! 燕燕看着眼前宽敞的木质楼梯,想要冲进去,却又觉得过于冒险。依稀瞧着,前方似乎连木板都已经烧没,门口更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时间一秒一秒地走过,片刻不能耽误。正当燕燕想要迈开步子,铤而走险之时,忽然听到了余温的声音。 “唔,怎么了?” 迷迷糊糊的公主还沉浸在半梦半醒之中,嗓音朦胧含糊。 “着火了!姐姐!揽月楼着火了!”燕燕声音急得如同发战报,“通往一楼的楼梯全着了!” 她话音落地,身旁胆子大的宫女们已经拼了似的冲向前方。然而下一秒,痛苦的尖叫声和身体的跌落声齐齐传来,吓得所有人不敢动弹。 惊恐的声音,亦传到余温的耳边。 余温的头脑一下子清明,她翻身下床,迅速思索对策:“别急,冷静。让我想想,让我想一下……” 通往一楼的楼梯,除了通往一楼的楼梯,这座建筑还有没有其他通道。 忽而,余温站起身,提醒道:“对了!从你的房间出门右转再右转,还有一条小楼梯,通向地下库房,那里也有门,记得吗?” “或者是右转再左转,也有一排小窗!” 古代的建筑漂亮是漂亮,但是消防安全设计是全然不达标的。余温在进入建筑的当天,留心过这里可以逃生的安全通道,就怕遇到今晚这样的情况。 大家都知道发生火灾时要逃跑,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最习惯的一条行动轨迹,甚少更改。一旦这条路因为事故被封死时,再想去寻找额外的出入口,早就为时已晚! 燕燕接收到伙伴的提醒,心中也闪过几处不明显的印象,果断回头奔跑。 而在四层的余温,则是一面讲话,一面拉着袁培的手奔出房门,向走廊尽头跑去。 公主独享一层,出于隐蔽性和尊贵的考虑,她的房间被安排在了最里层,远不比侍女们方便。当二人刚跑到一半时,恰好听到腕表里燕燕的声音。 “真的有!小走廊那里还亮得很,白天一样,姐姐你也快下来,我先撤了。” “等一等!”余温连忙制止,言简意赅,“深夜怎么会有亮光,走窗户!” 别说在没有灯光的古代,便是现代建筑里,发生大规模起火后,电源极容易被切断或者跳闸,越是明亮的地方,越有危险。 余温说着,人已经跑到了四层通往三层的旋转楼梯口。没办法,揽月楼是宝塔型建筑,越往上越尖,住的人也越少,就连通道也从多个减为了一个。 然而此时,余温和袁培看着几米高的火焰,两颗心纷纷一沉。 怎么会?一栋楼里面,竟然同时有两个巨大的起火点。 二人目光相对,立即拔腿回房间。 得抓紧时间,系上逃生缆绳。 这时间,顺利逃出火场的燕燕大喘着气,紧忙关心伙伴的情况:“怎么样,到几楼了?” 余温不答反问,声音急促:“为什么着火,知道吗?” 倘若是意外失火,又怎么会这么巧。 通话那头,燕燕在头脑中搜寻着相关的信息,忽而惊诧道:“不好姐姐!是起义的那帮人!他们买通了王城里的小太监,要在今夜放火,烧死公主和太子!” 难怪,余温头脑急速运转。被买通的小太监估计只知道公主住在四层,又不敢打草惊蛇,所以才造成了眼前的局面。 身后的火势一间一间蔓延而来,余温回首遥望,不觉皱眉叹息:“造反就造反,怎么烧我的地盘啊!” 说着,她一个闪身回到房间,和袁培死死地扣上房门。 燕燕忽而听出不对来,慌张问道:“姐姐,你,你出来了吗?” 余温和男友一把丢下被子,从仓库里浇上满满的水,将其浸湿,堵住从门外不断窜入的浓烟。 “没有。”余温匆匆道,声音还算沉着,“我们得从公主房间的窗户下来了。” “记得接应。” 第34章 影视城逃生·完 奖励:勾选一项已通关…… 浓烟滚滚,姜王城的夜空已经弥漫上了一层灰色。 而在公主的房间,温度更是高得有如薰笼。 公主有没有被顺利烧死还未可知,但余温此时觉得,自己已经热得不行,呛的要命! 她和袁培对视一眼,没有沟通半句,直接默契地搬出二人仓库里所有的水,“哗”地浇湿一床被褥。 很快,轻软蓬松的被子变得湿淋淋,用手一攥都能拧出水来。 下一瞬,余温和袁培拎着被褥的四角,用它把火光缭绕的屋门堵得严严实实,隔绝外面的火与烟。 然而,即便他们及时堵住了门的缝隙,可就刚刚这么一会儿工夫,股股尘烟已经如急先锋一般窜入房间,钻进余温的鼻孔、口腔、与呼吸道。 “咳咳。”身旁传来袁培忍不住的咳嗽声。 余温同样觉得,这间屋子已经比那最呛人的烧烤店还要难待。 在下一步行动前,她头脑转动,拧开一小瓶矿泉水,把两条毛巾浇透,再将其折成八层,递给男友。 小小一块毛巾,能隔绝超过大半的烟,和那些令人们头晕目眩的有毒气体。用它捂住口鼻后,余温这才觉得呼吸清透,思维也更加清晰。 燕燕的催促声响在腕间:“姐姐怎么还不下来?” 余温看着眼前暂时能多撑一会儿的隔火屏障,心道:因为得争取更多的逃生时间啊。 她出伸手,贴在薄薄的雕花木门上,见其虽未直接烧着,却烫得厉害,干脆拎起仓库里仅剩的一桶冰柜里的冰水,控制力道,从高处浇了上去。 “就来了!”余温说。 为随时可能被大火烧毁的屋门多续了几百秒后,余温在仓库里找出绳子,刚要与床单、窗帘等物拼接而上,却见袁培直接取出了两圈足有十几米长的救援绳,心中大喜。 差点忘了,这位是救援队的队长。 古代建筑的房屋里没有现在楼房里常见的暖气片管道,或者水管等。二人把绳子牢牢地系在床腿、柜子等重物上,抻了好几道,这才打开窗子,预备顺绳而下。 屋外的空气也没有多么清新。 余温推开窗子,看到了火光漫天,一片混乱的皇城,她低下头,试图寻找燕燕的身影,却看不太清。 “告诉楼下的人,让开一点。”余温说。 “好的姐姐!”燕燕急忙回话。 未免万一,余温直接从仓库里掏出三床弹簧床垫,和几床大棉被,顺着四楼抛了下去。 要是一不小心摔了下去,也能垫着点儿。 平地上,燕燕和几个手忙脚乱救援队队员见到没有别的东西丢下来,紧忙帮着铺设缓冲垫。充气的装置也在嗡嗡运作。 袁培率先踩到窗台上,再拉着余温上来。 二人各抓一条绳子,齐头并进,稳稳沿着楼宇的外壁爬下。 姜王城的夏夜本来就燥热难耐,一场大火更是把这一切点燃到最顶峰。余温觉得自己手心发烫,后背湿透,双腿也渐渐紧绷。 “快了,很快了。”袁培鼓励道。 声音不大,却精准地传至余温的耳朵里,让她咬牙再坚持。 可不巧,在他们刚刚下到二层之时,余温忽然注意到头顶的窗子被人推开。一瞬间,大股浓烟冲着二人袭来,而屋子里,竟然有三四个宫女没能逃出火场。 “糟了。” 余温与袁培对视一眼,同时做出了应对。 他们立即放弃了手里的绳子,双双扒住窗台两头的边沿,预备直接跳下。 二层窗台的高度,减去他们两个人各自的身高和一个手臂的长度,跳跃的危险并不是很大。而相反,倘若和这些被困已久的人共用一根绳子,只会带来更多不可预料的风险。 余温放松身体,将手臂延展到最长,保持自己的头朝向上方。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脚下已经被燕燕和袁培的同事们铺好了的床垫与气垫,径直松开双手,任由身体垂直坠下。 耳边是短暂的风,而自由落体的滋味竟然有几分刺激。 “嘭——” 两具身体落在柔软的床垫、棉被与气垫之上,引得身旁人的一片惊呼。 从头到脚都陷在了柔软的被褥里,余温感觉到自己的脚腕有些酸楚,好在除此之外,总体还算无恙。 头脸自然朝上,她看见了二层窗台旁的那些玩家们,个个双眼猩红,面色疯狂,纷纷不管不顾地伸手去够绳子,你争我抢,却频频抓空。 而在她们身后,杂物更多,未做阻隔处理的二层房间里,已经时不时跳跃出了鲜红的火舌。 余温暗暗叹气。 这些人不在第一时间做好逃生准备,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境地不说,还差点儿连累了她,真是荒唐。 “怎么样?那里不舒服?”袁培三步并作两步靠近余温,关心她的身体情况。 “没事。”余温说着,扶住男友站起身,和燕燕汇合。 “丁茂砚和李明川有消息了吗?”她问。 燕燕眉峰紧皱,摇头连连。 姜王城里着火的地方不止一处,大大小小的宫苑与住所上方都升起了浓重的烟,救援队已经全员上阵,却也是杯水车薪。 余温拉着燕燕,和袁培一起匆匆赶到丁茂砚所居住的宫人住所。见这里的人员更密集,火势窜得更快,情况不容乐观。 燕燕焦急道:“通话没有人接,也没有听到呼喊声。” 余温蹙眉,看向周边喧闹的的场景,安慰道:“这里太吵了,有呼叫声也听不见,手腕上的震动更是不明显。” 她说着,四处打量已经面目全非的建筑,不由得细想。如果她是丁茂砚…… 如果她是丁茂砚的话。在住所忽然起火,四处嘈杂得胜过菜市场的时候,该如何呼救呢? 目光落在冒着浓烟的屋顶,烟囱,和已经化作灰烬的房上晒着的各种食材干货上,余温凝神思量。 忽然间,她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抹白色布料,摇摇晃晃,像小旗一样。 “那里有人!”余温猛地指过去,同时意识到,是哪个游客用一条长长的晾衣杆撑起了白色的衣服,正不断在火红与黑色的深夜里摇晃、求救。 目光汇聚在那一点时,余温似乎还依稀听到了从旗子下传来的,洗脸盆被重重敲击的声音,宛若擂鼓。 烟雾朦胧间,那人隐隐探出了半个脑袋,瞧着十分像丁茂砚。 袁培当即叫上身边几个兄弟,冲入火场。 “小心。”余温叮嘱。 前方,高压水枪冲着火焰的根部浇射而去,升腾起更多的白烟,让人分不清是火焰还是游客的化身。 三分钟过去,忐忑的余温和燕燕瞧见了袁培架着一脸是灰的丁茂砚,从火光和废墟中走出。 万幸,人没什么大碍。 余温长舒一口气,为丁茂砚求生得当感到庆幸,一面又不由挂心着李明川那边的情况。 刚一低头,余温发现腕表上显示出的,李明川和自己的距离正在快速缩进。下一秒,喜悦而又稚嫩的男人嗓音从他们身侧传来—— “姐姐!燕燕!我在这儿呐!” 众人闻声扭头,瞧见落汤鸡一样的李明川正哆哆嗦嗦地跑来,夏夜炎热窒闷,把自己裹在湿透了的毯子里的太子却冷得直跳脚。 真好啊,余温不觉露出欣慰的笑容,心中大石落地。伙伴们都能根据各自的情况,选择出最佳的逃生方案。 能有这样的同伴,是她的幸运。 未等余温给对方比出一个大拇指之时,倏然间,风转了向,大把大把的灰和烟直冲他们的面庞而来,让人睁不开眼。 余温抬手用宽大的袖子遮面,忽然听到身旁燕燕的尖叫声。 “姐姐!火!” 余温心觉不对,应声扭头,瞧见自己长长的裙摆上竟然被风刮了火星儿上去。丝质的料子瞬间被点着,只几秒钟,已经燃成了拳头大的火苗。 不远处,袁培大惊失色。 他火箭般地跑出去几步,却瞧见余温只惊愕了一瞬,便毫不犹豫地倒地翻滚,动作快若惊雷,仅仅两圈,就扑灭了身后的火焰。 明明是放在别人身上很狼狈的动作,被余温做起来,却是那么的冷静、镇定。 能给以身边人,无限的安全感。 也包括袁培。 雪白的身影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宛若武侠剧里一般潇洒自如,飒气得不像话。 袁培急速跑近,刚一蹲下,恰好听到燕燕和李明川不约而同地高呼道:“哇,姐姐你好帅!” 是啊,很帅。 袁培不由仰慕地在心里想。 他把女友抱在怀里,轻轻帮她擦拭脸上的灰尘的,却不想越描越花。虽然,小姑娘现在正嫌弃地扁着嘴,轻拍着自己身上的黑色焦屑,嘴上低哼:“脏死了!” 袁培温柔地看着她,恍然意识到,对方早就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谎称自己有男友,意图唬住街头混混的大小姐。 在这里,所有认识余温的人都知道,她能在一轮一轮的灾难中安然无恙,甚至通关数次任务,实力不容小觑。 可在爱人眼里,那些总归不过是一些抽象的事迹,其中的危险与意外,总让他忍不住牵挂与担忧。 直到这一次,他们并肩逃生。 想到余温刚刚让他惊讶瞠目的出色表现,袁培不禁将手爱怜地抚摸在她柔软的头顶,唇角微扬。 他一直以为,分隔五年后,爱人身上那些在不经意之间更为吸引自己的魅力,是来自于时光的成熟和积淀。 如今他才发现,所有的魅力,都是她自内而发的力量。 令人沉醉。 并甘愿俯首称臣。 今夜注定混乱而焦灼,袁培的心却无比平静。像是翻涌的波涛找到了它的定海神针,重新回到了沉稳而勇敢的样子。 “我脸上还脏吗?”余温皱着眉头,沮丧道。 虽然她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可想到在男友面前花着个脸,总归不是一件心情美丽的事情。 “漂亮得很,”袁培说,“像月光。” 脸蛋被袁培手指抹出了小猫胡须的余温,心里一荡,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荆斐宁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快跑吧!”她拉着男友的袖子,狡黠道。 王城的大火是革命军攻进来的前奏,众人不作停留,直奔角门而逃。 他们虽然有心促成农民起义、改天换日的场面,还没有那个觉悟来自己把自己送上断头台。 余温和伙伴们拼命地跑,刚上气不接下气地逃出皇城,躲在附近的一座人力独轮推车和墙壁间的角落,就见到浩浩荡荡的革命军挥舞着武器与旗帜而来。 一瞬间,火焰、旗帜、化作灰烬的享乐王城,纷纷在他们眼前静止,如同一幅画卷般印在他们的脑海里,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荒诞的故事,疯狂的对抗,周而复始不断循环的斗争,就此落下帷幕,等待翻开它新的篇章。 所有看到此幕的人都知道,故事的结局,已经被他们打出了。 自此,天下为公。 . 明知道这个世界已经陷入了静止,众人却似乎还能闻到浓重的火与烟的味道。 在伙伴们庆幸又忐忑之时,余温紧紧拽着袁培的手,心里不乐意极了。 该死的系统,凭什么要把她和男朋友分开! “乖,照顾好自己。”袁培手捧着爱人的脸,低哄道。 他们还能够再通过信用卡相见,比之前已经好上太多。 余温意气地点了点头,委屈巴巴地抬眼,望向袁培,却意外瞧见了对方眼里,万里深海一般的宁静。 爱情,让人苦苦相思。 却也给他们最原始而纯真的力量,遥遥相敬,各自为王。 袁培手指依依不舍地擦过余温滟红的唇角,扬了扬唇。 像是有一阵凉爽的晚风吹过。 两个迥异的空间里,指尖与脸上的触感,依然温存地停留。 袁培,和所有救援队成员一起,蓦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同一瞬间,余温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两双长靴踏地的脚步声。 “啪啪啪——”安妮由衷地鼓掌,“太棒了,在封建社会实现共.產主义……从来没有人打出过这样的结局!” 余温累得够呛,直接从仓库里搞出一把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下:“过奖,还要多亏了你们的时代背景,设置得有大纰漏。” 就像她在一开始同保罗抱怨的那样,问为什么不能设计一个先进的,富有反抗精神的故事? 既然系统不能满足她的愿望,余温只好自己来了。 她大半夜从被窝里跑出来,此时疲惫地很。对于那些给不同玩家分出阵营,制造自相残杀的事,已经懒得去和这个系统辩驳。 被人嫌弃故事设定,助理安妮不以为忤,只是热情洋溢地宣读通告:“系统中44.4%的部分认为,本次星闪闪影视城的体验游并非是由游客余温打出的结局。” 余温和小伙伴们:??!! 搞什么,耍赖吗。 信不信他们当下起义给系统看看。 安妮加快语速道:“但是……系统其余的55.6%认为,奖励应该归属这位游客。因此,本次支线任务的奖励,仍然归属于游客余温。” “恭喜您!” 伙伴们长舒了一口气。本来嘛,这次的结局就是由余温作为引子才打出来的,不给她,难道给系统? 余温仰首坐在椅子上,双眼微眯地打量着安妮和保罗,低低开口:“55.6%吗?” 有趣。 说的好像有一群人投票似的。 话说回来,影视城有人表演,也需要有观众,难道说……系统就是由一群观众组成的? 余温直言不讳:“我曾听家人提起过,国外有一项进行了几十年的研究,说是为了要排除世间所有的苦难。” 这还是余温在最安逸的那几天里,和袁培闲话时冷不丁想起来的。 当时,袁培刚“牺牲”没多久,余温偶然听到父亲和友人对话,提到过什么金色之旅。那个时候,她只觉得神神叨叨的,也没有往心里去。 不想几年之后,自己和不知多少的人们都要参与到这样一场生死难料的旅途之中。 也难怪初次听到“金旅”这个名字时,余温会感到耳熟。 听到余温的猜想,保罗和安妮对视一眼,竟然毫不遮掩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晓得您是从哪里得知此事,但我要说,您的信息完全正确。” 众人诧异。 安妮骄傲道:“金旅系统和他所有的内容与功能,都属于几代人不懈研究出的成果,珍贵而智能!” “那么——”李明川焦急开口。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他们快速地甩开这个系统,回归到现实的社会呢? 安妮仿佛看出他所想,微笑道:“别急游客,早在一开始系统就告知了大家,完成旅行即可回归现实世界。” 余温哼出一口气,不以为然:“你们如此强调「完成旅行」对于游客们的重要性,可是所谓的结果对系统来说,就和影视城里的结局一样,或恐怖,或平等,都是虚幻的数据,毫无意义。” 游客与系统,就像一群活蹦乱跳的实验样本,和死板的实验流程;又或者,是食品流水线上的原材料与器械。 前者经过千锤百炼、塑形、和烘烤,最终被制造出想要的样子。而后者无论经过多少时日,都将始终如一。 安妮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表,一面递给余温一张印有红戳的纸张,一面开口道:“结局总是容易实现,然而过程却是充满艰辛。” “就像旅行,或者,显而易见的逃生。”安妮说着,话语中染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大家都晓得要居安思危,然而,却几乎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把它掌握在手心。” 余温看着自己手里印着大大的“居”字水印的纸张,心思闪动。 危、安、居! 原来,她的前几分奖励上分别印有的“危”和“安”字,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征兆,而是“居安思危”的一部分! 为什么偏偏是这四个字,系统想要传达些什么? 而倘若她能集齐“居、安、思、危”,又会发生什么。 一瞬间,答案仿佛就在眼前。然而不等余温抬头询问,保罗和安妮纷纷看了一眼手上即将走到终点的手表,礼貌地宣布道—— “奖励的相应信息触摸即可知晓。那么,下一站……农家乐之游,祝各位好运!” 话音落地,余温他们便感受到了一盏头脑的晕眩,随后竟然没有再度躺在床上,而是站在了茂密的丛林间。 余温捏着奖励,急忙忙环顾四周。 乍一看,这里和冰雪复苏后的晋岭有两分相似,只不过小山更加低矮,附近也可见人们活动、狩猎的痕迹。 极目眺望,远处还可见大片的田野和村庄。余温猜测,那应该就是保罗和安妮所说的“农家乐之游”的目的地。 系统的任务播报总是姗姗来迟。 来到新景点,小伙伴们都自动换成了他们进入星闪闪影视城之前的着装。几人打量了一圈四周,见似乎没有什么危险,忍不住好奇地看向余温的新奖励。 “是一张地契。”余温说。 伙伴们:? 系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送土地给余温吗? “上面说,我可以选择勾选一项已经通关了的景点,作为自己的世外桃源,还可以邀请好友们进入。” 盖着大红戳的地契上,可挑选的景点名单里列着绿江市,晋岭,和星闪闪影视城,其余皆是模糊。 “啥叫世外桃源啊?”丁茂砚挠头。 余温复述道:“意思是,我可以在任何危急以外的情况下,选择回到这个景点,并且会被里面的所有NPC所欢迎。” “这好啊!”李明川一抚掌,他扮演了好久的童稚少年,此时刻意把声调放低沉,“就像玄幻或者末世小说里的空间,可以休息,可以囤积物资。” 燕燕也赞同:“真不错,姐姐你不是一直说,影视城里洗澡什么的都不方便吗?假如……假如你把绿江这样的现代都市设为世外桃源,不管是古代现代,任意门一开,想怎么洗澡就怎么洗澡。” 余温要被逗笑。 系统几次的奖励都是和金币有关,这回直接给了张地契,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燕燕说的有理,绿江市的确是不错的选择。虽然它和现代都市几乎没有什么两样,物价还一度贵的离谱,但在这样动不动就朝不保夕的景点里,还算是个上佳之选。 但让余温有所纠结的,是地契的最后一项条款。 【注9:本契约在金旅系统以外的世界里,依旧奏效。】 这意味着,倘若余温有机会能回到现实世界后,也可以在那繁华的都市里,拥有一座桃花源。 不得不说,“世外桃源”这个形容,真的很让她心动。 从火光漫天、勾心斗角的古装影视城一下子来到了恬静自然的乡村,众人都有些心旷神怡。正当小伙伴们因为余温新奖励而各自出神之时,系统的任务播报再次来临。 【叮——欢迎大家来到淳朴的郑板农家乐,开始新一轮的旅行。下面宣布主线……】 不等系统慢腾腾地宣布,余温他们已经熟练地在腕表上看到的这一次的任务。 【主线任务:收获农产品。】 【任务内容:请每位游客挑选一户农家,帮助其实现一季的农产品收获。包括但不限于粮食作物,果园,农副产品,猎物等。】 “种地啊?”丁茂砚露出轻松的笑容。 他瞧一眼小伙伴,发现李明川和燕燕虽然有点迷茫,可神情都比在影视城里扮演角色要自在多了。 而旁边,是咬牙切齿,一脸“我受到针对了”的余温。 她!不!会!种!地! 第35章 农家乐逃生1 叫麻麻 有影视城的残酷对比在前,小伙伴们对新任务的态度都蛮积极。 然而余温却想要回家找妈妈! 虽然……那是不可能的。 她委屈巴巴地晃了晃头,看向自己的腕表,见这里的日期大概在早春,具体时间恰好是晚上6点。 望向远方,余温见农家乐这里的天朦胧得不像话,好像是一幅被搅乱的水粉风景。千米之外,有几十座高矮参差的农家小院,更遥远处是一片辽阔的原野,与躲藏在浓浓的雾霭中的半片夕阳融为一体。 “帮助农民收获农产品吗?”余温琢磨着这项任务,心里不免有一两分忐忑。 还不知道,所谓「郑板农家乐」里的农民们,是否乐意接受他们的帮忙。 “呼——嗡——” 起风了,让本就凉爽的小山里显得更加冷旷。 众人虽然换回常服,仿佛已经和影视城里的一切脱离了关系,但是身体状态仍不是很好。 睡眠不足的疲惫,在火场里打滚儿后身上的脏污,更兼出了一身的汗。别人不提,余温被这毫无遮拦的乡间野风一吹,顿时有一种生命力都被刮跑的感觉,赶忙从仓库里扯出一件棉袄来,把自己兜头兜脑地裹上。 在她身旁,李明川抹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觉得自己更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山里不宜久待,余温带领伙伴们向目之所及的村庄方向走去,同时给一整个副本都没能见面的荆斐宁打电话。 “女侠,近日可好?” “唔,不太好……”荆斐宁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 余温和伙伴们神色一凛,关心道:“怎么了?” 荆斐宁踹一脚土疙瘩,怅然道:“我还没表演够呢,竟然就到了结局!” 话音落地,她身旁的兄弟们也在唉声叹气,听着好不哀伤。 每天.行侠仗义,锄暴安良的日子就这么没了! 余温哧哧地偷笑。丁茂砚也在一旁起哄,让他们接着在农家乐里做大侠。 荆斐宁拎得清,拒绝道:“不了不了,我得赶快跟你们见面,那么长时间不见,想死你们了。” 她还欠余温一个当面的道歉呢。 余温夸张地表演:“怎么办,弄巧成拙的女侠要来了,竟然还有一点点害怕——” 荆斐宁佯怒:“好啊你温温!” …… 余温嘴上说笑,脚下走着,目光随意落在小伙伴的身上,忽然眉头一皱。 她发现,李明川似乎有点不对劲。 “快过来吧,路上当心。”余温匆匆结束和荆斐宁的对话,神情严肃,两步走到迈着大长腿、摇摇晃晃的李明川面前。 一整个人蓦然堵在自己身前,李明川却是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缓缓偏过头,与余温姐的目光相对,头脑里的思维已经开始混乱。 余温担忧更甚,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和迷茫的双眼,沉声问道:“冷吗?” 不曾想,面对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平日活蹦乱跳、思维跳跃的李明川却又迟钝了两秒,才极为缓慢地点了点头。 余温脸色转阴,当即在仓库里寻找东西。 丁茂砚觉出不对来,一把抓住兄弟的胳膊,手摸上他的额头。 “咋回事儿?他身体好凉!” 说话间,余温掏出一条新的大浴巾,直接包住李明川的头,垫起脚迅速擦着他湿淋淋的头发。同时,她手忙脚乱地递给燕燕一支电子温度计,让她帮着测温。 “天啊,35度2!”燕燕不可思议地叫出声来,马上要再测一次。 “是失温。”余温的脸色难看的要命,看着已经忍不住双手颤抖,胸膛起伏渐缓的小伙伴,心一沉,连忙从仓库里再扯出两条毯子,给人严严实实地裹住,连脑袋都用一条宽围巾给包上。 她竟然忘了,李明川为了从火场顺利逃生,是裹了一条浸湿冰水的毯子,一路哆哆嗦嗦跑过来的。后来大家在安妮和保罗那里耽误了许久,都没有换衣服。偏偏新景点的温度并不高,日光稀薄,又经过山风那么一吹…… 李明川还要无意识地往前走,然而其他三人已经停下脚步,拉住他。丁茂砚检查了一下小伙伴里面穿的衣服,发现单薄无比。他伸手搭在对方的脉搏上,感觉心跳也比正常的速度慢了许多。 寒风正是从村子里朝山上刮来的,余温和伙伴们合力,先把李明川安顿在一棵还算粗壮的树干背后,挡着风。 “衣服都是干的对吗?” 余温见丁茂砚点了点头,舒下一口气:“还不算糟透,快找几件棉袄给他穿上。” 说着,余温在仓库里的烧水壶里烧上热水,拿出棉帽子,围巾,连粉红兮兮的毛绒绒耳罩都掏出来,把明显状况越来越差的李明川包裹得严严实实,尤其是脑袋,避免热量散失。 “慢一点,眼睛鼻子要露出来。”她不忘提醒着。 恰好,仓库里的一大壶热水烧成。余温把热水兑好,从调料罐里取出白砂糖,“哗叽”倒进去一堆。 热糖水这样的东西,能提供大量的热量,失温时喝上一杯可以救命。 然而,当丁茂砚把它端到李明川嘴边时,对方竟然不喝。 “川川不吃甜的,川川不是小孩子了!”大概是保暖措施做得到位的缘故,李明川的意识恢复了一点,可行为却有些像“回光返照”的样子,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余温真是被他搞懵。 见糖水行不通,燕燕病急乱投医地取出她仓库里的几坛酒,这些还是当时余温搜刮姜王城财物之时,塞进来的。 “要不来点儿酒呢?人家都说喝酒可以暖身。” 不等燕燕掀开盖子,使酒味溢出,余温便连忙制止,甚至把它连酒带坛子都给藏进了自己的仓库里。 她急速道:“绝对不能喝酒。喝酒取暖的说法一点科学依据都没有,酒精只会让李明川的表血管更加张开,热量散得更快!” 余温说完回过头,刚要想法子哄迷迷糊糊的小伙伴再多喝一点热糖水,却不曾想李明川意识混沌、语言不清,可耳朵倒灵! “川川要喝酒,川川已经成年了,不是小孩子,就要喝酒!” 余温:……靠! 熊孩子特性刻进dna了是吧。 还喵的是在叛逆时期。 正当余温掏出一根吸管,想要“指糖为酒”哄骗李明川的时候,几步之外,荆斐宁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咋回事儿啊?他不是演太子的吗,怎么cosplay成这个鬼样子?” 不怪荆斐宁惊讶,李明川现在身上裹着好几层大棉袄,头上扎着花花绿绿的围巾和帽子,还戴着一副粉嫩粉嫩的兔耳朵耳罩,要多暖和有多暖和。 树干旁,余温正在拿着吸管,笑盈盈地试图哄着“川川小朋友”喝热糖水。 看得荆斐宁更是一脸懵逼。 燕燕把人拉住,焦急解释道:“情况不好,李明川失温了!” 荆斐宁:……啥? 她眉头紧皱地凑了过去,打量着脸色苍白的小伙伴,还未等关心半句,只见对方眼皮忽而一抬,眸色仿佛瞬间点亮的璀璨灯光,脱口唤道—— “麻麻!” 荆斐宁:“……” 其余三人:“……” 这孩子不是冻傻了吧? 陌生的小山坡上,黄昏令人们的视野越来越混沌。时间仿佛一下子过了许久,许久,余温才听到了荆斐宁迟疑的应答。 “……哎?” 久别重逢的伙伴们之间产生了奇异的化学反应,余温当机立断,推着荆斐宁去哄神志不清的李明川。 “这,这我做不来呀。”荆斐宁脸上写满了拒绝。 伙伴们强行洗脑:“不,你可以!” 赶鸭子上架的荆斐宁只能认命地凑上前去,托着李明川软嘟嘟的脑袋,一边隔着厚帽子呼噜毛,一边哄道:“川川……乖,喝糖糖~” 余温、燕燕、丁茂砚: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小伙伴,绝对不会笑! 除非忍不住。 顺着吸管,温热的糖水入腹,李明川苍白的嘴唇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他似乎是舒LJ服了许多,更加依赖地凑在荆斐宁身上,嘴上哼哼唧唧地撒娇个没完。 “麻麻,揉揉!” 荆斐宁白眼望天,手被少年攥着,动弹不得。 她无奈地看向余温他们一眼,决定干脆送佛送到西,借着这个姿势帮李明川揉搓皮肤,按摩取暖。 余温看到这一幕,想到昔日被荆斐宁拍痛的肩膀,走上前去提醒:“不用管他,失温的时候不能用力揉搓。” 她说着,拿过电子温度计再在小伙伴的额头测了一下,发现温度已经攀升到正常的范围内,脉搏也渐渐平缓。 就是这孩子迷迷糊糊的脑壳,让人担心。 说严重吧,体征已经渐渐转好。说不严重吧,这神叨叨的样子还挺让人放心不下。 要是放在从前,余温一定会给这样“药不能停”的小伙伴打一个120,直接送到医院。然而现在,在这个看起来淳朴荒凉的郑板农家乐里,与其求大医院,不如求一间遮风挡雨的小屋。 “越入夜温度越低,还是得把人挪到温暖的环境里。” 余温说着,从仓库里找出两根结实的杆子,又把她曾经搜刮的姜国公主的吊床拆下来,和燕燕丁茂砚合伙,三下五除二地做出一副担架来。 丁茂砚双手背后,举着前面的杆子,余温燕燕在后面抬着,合力要把李明川搞下山。 至于荆斐宁,她还被人攥着双手,只能在中间跟着跑。 为了追求速度,担架难免有些颠簸。躺在上面的李明川精神愈发活跃,说出的内容也越来越像个刚成年的大学生:“飞咯,飞咯!川川想运动,想跑步!” 众人:…… 真后悔没有把录音笔取出来啊。 荆斐宁被他的魔音折磨得不行,见对方的手越来越有劲儿,提议道:“不然叫他下来动一动吧,在上面躺着多冷,做做运动,热身一下。” 余温摇头:“不行。” 先不考虑李明川如果下了地,会是怎么个新的作法。只说失温的人,是不适合做运动的。如果强行让他们活动,只会更加疲劳,加剧现有的不良症状。 她探过半边头,转移注意力道:“快了,前面那个屋子亮着灯,我们去看看!” 前面有座方方正正的砖瓦小院,外面是一对贴着红春联的斑驳大铁门,门外两侧围着膝盖高的篱笆,里面种着豆角和丝瓜。当然,此时的余温完全认不出这些蔬菜来。 在几道脚步声匆匆忙忙地赶来之时,院子里的屋门被推开,叉腰阔步地走出一位个子不高,面色铜棕的老农民。 也不知他是遇到了什么事儿,还是天生脾气就不太好,老农民见到余温他们赶来,反而更拉着一张脸,看着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未等丁茂砚开口,老农民仰起下巴,摆出架势说道:“你们这些后生新从外地来,想要帮我的忙,可得有条件!你们啊……” 余温急忙打断:“没时间说那么多了。我的伙伴在山里冻得够呛,大伯你家里有没有火炉,和热水?” 看着四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老农民无可奈何,他觑一眼担架上的大小伙子,眉头皱成田垄。 “嗨啊,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赶紧,进屋,进屋!” “哎!谢谢您!”余温领情应下。 幸好,这边炉子、煤炭什么都是现成的。在早春时节,哪怕是最北方的城市里都已不再集中供暖,只有这些接着地气儿的平房还得再烧一段时间炉子,暖暖房屋。 老农民虽然态度不好,但是人却大方。几人折腾了大半夜,终于让李明川的状况得到好转,连带着被他当成“麻麻”的荆斐宁也功成身退。 就这样,众人稀里糊涂地在老农民的几间屋子里凑合了一宿。等到第二天醒来,余温迷瞪着双眼,检查了李明川的状况,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把注意力放到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上。 清晨的日光明亮,但不刺眼。老伯的房子是在山脚下,算是住户里海拔最高的位置。余温站在门口,踮着脚尖眺望了一下村子里的情况,发现这个「郑板农家乐」并没有昨晚她和伙伴们一到来时想象得那么美好。 反而有些破破烂烂的。 主道路倒是有,乃中间凹进去几个大坑的柏油路,看起来没少被大货车给轧过。然而,房前屋后的胡同都还是土路,上面有不少自行车和摩托车碾出的车轮印,如果遇到下雨,肯定都成了烂泥滩。 至于屋子嘛,以余温的审美来看,也没有多么漂亮。虽然都是独栋建筑,可和她家的大别墅没法比。 而昨个儿傍晚他们滞留过的小山坡,就更是光秃秃的,还没有冰雪复苏之后的晋岭来得富饶,美丽。 不过,村子里倒是有大片大片的农田,宽广得远超余温的想象,叫她一看就觉得脑袋疼。 正当余温撅着嘴,暗暗嫌弃他们此次将要停留至少一季度的景点之时,敞开的大铁门里,走出了趿拉着布鞋的,精瘦的郑老伯。 “早,大伯。”余温很感激对方的善心。 郑老伯抖抖脸上的褶子,像是要板着脸,又像是要热情的招呼,很是别扭。 余温唇角微微翘起,主动开口问道:“我听说这里是「郑板农家乐」,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老伯面色舒缓:“因为这儿是郑家村。还有啊,村子里和外界有一座桥,叫郑板桥,所以大伙联合开办的农家乐就叫这名字了。” 原来是这样。 当余温再问这郑家村的郑,和老伯姓氏之间的关系时,却听对方说,这里的家家户户都姓郑。 “啊,那你们都姓郑,不就全成了一家人了?” 瞬时间,余温脑子里闪过近亲结婚,遗传病等等令人担忧的问题,小脸紧皱。 老伯见怪不怪地解释道:“大家也不都是亲戚。之所以叫郑家村,是因为曾经有一个外地的村官来我们这里上任,说一定要带我们过上好日子。” “老村长在这里兢兢业业干了几十年,帮着修路,建桥,做了许多实事……多亏了他,乡亲们的腰包才能鼓起来。” 老伯叹气道:“只可惜啊,老村长就是太拼命了,才会活活……唉,所以呀,打从那时起,乡亲们就自发地决定都姓郑。包括村里的那座桥,也用老村长的名字命名。” 嗯,是一个让人敬佩的好官。 然而余温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 “都姓郑?”她想到系统给出的,让他们每人各挑一户农家来完成任务,犯了愁,“那完蛋了,我该怎么区分、称呼你们呢?” 总不能这个是郑大伯,那个是郑二伯,那么多口人呢,岂不是都乱了套了。 老农民甩甩衣袖,正经道:“你可以叫我……郑蜂蜜。” “啥?”余温懵掉。 “对呀,郑蜂蜜,因为我家就是养蜂采蜜的。瞅见那个提着塑料桶的人没?那是郑多宝,村里的养鱼好手,最擅长多宝鱼。” “还有郑豆子,郑麦子,很好区分的。” 余温:……行吧。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村子里的命名体系是如此得神奇,但总归对他们来说,还是蛮方便的。 这边了解过情况,余温余光瞥见了刚洗漱完,一脸青春活力的燕燕,伸手招她过来。 暖洋洋的晨光下,两个小姑娘排排站,对着NPC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自信背手道:“请允许我们加入郑板农家乐,来帮您收获这一季的粮食吧!” 态度:★★★★★ 五颗星! 然而郑蜂蜜却只是笑了笑。他转过身,看向正揉着一头乱毛走出房间,人高马大的李明川。 “想来帮忙,可以。但是得先经过我和乡亲们的一些小考验。” “什么呀?”余温眨巴眨巴眼,求知欲旺盛。 老伯仍然看着李明川,同时粗糙的手遥遥一指,指向了余温他们刚刚下来的小山坡。 “想帮郑蜂蜜的忙,就得先问过,蜜蜂们的意思。” 院子里,被郑蜂蜜老伯目光锁定的李明川,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36章 农家乐逃生2 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郑蜂蜜道出“考验”一事后,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给余温他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稀饭包子,腐乳小菜,盛情满满。 围坐在油垢黏手的餐桌前,余温和小伙伴们端着羹匙,目光交汇,不由得怀疑这是不是一顿断头饭。 然而,无论他们再问些什么,郑蜂蜜都只是三缄其口。直到几人饭毕,他才主动接过碗筷,催促道:“既然吃饱了,就上路吧。” 小伙伴们:“……?!” 大清早的不要这么吓人啊喂!! 看着游客们惊讶的神色,郑蜂蜜一笑,脸上糙厚黝黑的皮肤反射出了金属般的光:“快去村子最东边的拱桥,在那里,会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余温五人迎着晨曦,忐忑前往村东。 在路上,他们碰上了不少昨夜寄居在其他村民家里的游客们,都是得到了村民的提示,匆匆赶往村子里的「郑板桥」的。 余温追着活蹦乱跳的李明川,一马当先。等她到了却发现,在一座跨溪两岸的拱拱的石板桥下等待他们的,竟然是安妮和保罗。 年头许久的石板桥上,整整齐齐地摆放了一件件农产品样品。余温打眼一瞧,认出了一些红彤彤、绿油油的水果和蔬菜,西红柿,黄瓜……还有鱼什么的。 很是滑稽。 余温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像三岁孩童看图认字的花哨海报。 「郑板农家乐」里的游客远比众人想象得要多,不一会儿,桥下的堤岸上就踩满了密密麻麻的游客们,热闹得仿佛菜市场。 小山坡上,陆续有游客们瞧见状况赶了过来,其中不乏几位个子挺拔,体格魁梧的黑衣男人。看这样子,他们是在山上露营了一夜。 人山人海,乱成一团。站在最前面的余温和燕燕差点儿被挤进小溪里,亏得一位好心人伸手拉住,才没有当场“跳河”。 正当余温想要回头,向视线里黑色衣袖的主人道谢之时,忽闻保罗和安妮开口道:“大家注意秩序,下面将介绍「郑板农家乐」里的郑氏考验。” 全场瞬时鸦静,注意力集中在前方。 声音是从腕表和安妮的口中同时传出的,确保每一位游客都能听到。 “近几年来,郑板农家乐发展停滞,有越来越多的农业项目失去了竞争力。也因此,这一景点的主线任务为「帮助农户实现一季收获」。” 安妮的话音落地,石板桥上等那些农产品竟然瞬间失去了色彩,吓了大家一跳。 余温微眯眼,仔细辨认。除了瓜果蔬菜等,她还能看出里面有蜂蜜和辣椒之类的调味品,再就是一些粮食作物。然而此时,它们却如同一堆失去了生命力的黑白灰模型,浑身上下都写着“被抛弃”。 安妮继续道:“桥上共有66件农产品,每样代表着一场相应的考验,只有游客们通过该考验后,才能帮助其对应的农户。” 余温回过头,发现在场的游客大约有300多位,不禁问道:“僧多粥少,能多帮一吗?” 倘若农户只能接受一对一帮扶,岂不是要他们大乱斗。 保罗笑道:“自然可以,农户们不介意多对一的帮扶。但是,每位游客仅有一次挑选考验的机会。” 听到这话,余温刚放松下来的神情又不禁严肃起来。 这意味着,游客们之间虽然不存在直接竞争,但是每个人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忽然,自人群中蹿出一个皮肤黝黑的矮个男人,高声道:“我以前是做榴莲生意的,可以选它吗?” 说着,男人挤到前面去,伸手指向那个灰色的长满刺的大榴莲样品。 余温:……这选的也太快了吧,他们还不知道考验是什么呢? 众人齐齐望向保罗和安妮,见他们各自凭空取出了一个大册子,像是一本带着塑封的厚重相册。 安妮低头翻了两下后,很快仰起头,微笑道:“当然可以。但我们建议您最好选择组队,因为在榴莲这项考验中,过往的平均单人通过率仅为20%。” 全场游客的脸色瞬间大变。 余温不可置信地看着前面那些亲切又陌生的农产品模型,眉头拧紧。 所谓的通过率,其是就是存活率。 主线任务要求大家帮助农户,而只有通过考验才具有帮助的资格,考验失败,即等于任务失败,会当场化作青烟! 按照这个淘汰率,若是300多位游客每人挑选一次,勉勉强强才能解锁66样农产品。 牺牲太大了。 游客们阴云密布,安妮的声音却依旧明媚:“考验有风险,所有考验的单人存活率均在20%上下。不过,倘若三人以上组队的话,团队通过考验的概率会大大提升。” “大概是多少?”余温追问道。 “这就要看团队的默契程度和实力了,按照过往的例子来看,三人以上队伍的平均通过率在50%左右,也有不少团队能够一路通关。” 闻言,大家表情轻松了两分,纷纷准备寻找队友,巴不得人越多越好。 保罗适时提醒道:“一位游客需进行一次考验;倘若三人组队,则该小队需进行三次考验。” 余温凝眉思量。一个人通过考验的概率很低,组队虽然能够提高团队的通过率,但是需要多次参加考验,中途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她看向身边一脸愁色的小伙伴们,直接握住了燕燕和荆斐宁的手,轻声鼓励:“别怕。” “嗯……” 与此同时,无数道视线在300多的游客们之间穿梭,希望能寻找到有实力的队友。 余温他们五人彼此相熟,共渡数关,不假思索便结成一队。 而游客中的许多人根本就不认识,只能瞎猫碰死耗子,或者凭借印象凑人。 场面混乱之际,一对圆脸情侣疾步走到余温他们身后的黑衣男子身旁,态度很是恭敬:“周先生你好。我叫宋君,这是我女朋友许玲,咱们在影视城里见过的。” 许玲亦是大方开口:“多亏了你扮演的薛国国君,大伙儿才能顺利通关,不知我们可否有这个荣幸,和周先生再合作一次?” 余温不禁挑眉。 原来这几人也经历了星闪闪影视城,而那个周先生,扮演的是和自己一个档位的顶级角色。 她扭脸看去,见被称作周先生的男人面色冰冷如霜,手插在裤袋里,很是高冷的样子。 余温视线落在对方黑色的袖口上,眸光一动,倏然想起了刚刚自己和燕燕被好心人拽住的情形。 这人还挺绅士,她想。 几步之外,个子颇高的周安初微微低眸,面色不变地打量了情侣二人一眼,可有可无地开口道:“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宋君和许玲却瞬间喜形于色,比中了彩票还开心。 周安初身旁的中等身材男人凶横地一笑,伸出胳膊,重重地搭在宋君肩上。 “既然合作了就是自家兄弟,我叫魏浒,影视城里扮演将军的。你俩放心,老周连五国统一的结局都能打出来,之前在晋岭还杀死了那只雪怪,区区通关几个农民的考验算什么?” 魏浒的嗓门大,话一出口,周边的游客们纷纷瞧向他们,眼睛里是“碰见大佬了”的兴奋。 余生和小伙伴们也不觉交换了个眼色。 周安初打出了“五国统一”的结局,意味着他并没有完成“消除不平等”的支线任务。不过能杀死雪怪,也足以见得这人有些本事。 一下子,好几十人都蜂拥到了周安初的身旁,希望能和对方组队。 “周先生你好……” “周先生,我家是做粮油批发的……” 人太多,余温他们不由得挪开几步,免得再被挤到小溪里。 只听有人窃窃私语道:“果然啊,在这里能完成任务就是一切。听说这个周安初从前是个雇佣兵,做得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不想风水轮流转,人家如今成香饽饽了。” 虽如此说,然而,香饽饽周安初却没有再接受任何人的组队邀请。 眼看着保罗和安妮已经凭空掏出了好几个绿色的大圈,明显要有下一步的动作,众人更加焦急。 “公主!”忽然,有人在余温他们的身后恳切道。 余温一扭头,见这人似乎有两分眼熟,却想不起名字。不过对方能叫出她的角色,无疑也是上一个景点的游客。 余温面色冷淡地转过身,直接摇首拒绝:“我们现在人数刚刚好,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她回得委婉。事实上,哪怕只有两三人,余温也不打算贸然接受陌生游客的请求。在这种时候,同伴的质还是胜过量的。 可男人轴得要命,被拒绝了还在套近乎。 荆斐宁烦得不行,正面怼道:“你墨迹什么啊!真想和温温组队的话,早干嘛来着。明明是一个剧本出来的,还要先去找他?” 她说着,手指指向被团团围住的周安初。 余温微微皱眉,拉回荆斐宁的手,示意小伙伴没必要在这些事上耽误工夫。 同一时刻,不远处的魏浒大笑:“你说为啥?人家游客又不傻,肯定要找最粗的大腿来抱啊!” 他说着,还眉飞色舞地戳了戳身边一脸面瘫的周安初,神秘兮兮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姜国公主啊,果然……” 余温一个冷眼扫过去。 不用明说,她都知道这个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没教养的恶臭男人。 荆斐宁火冒三丈,张口就骂:“你说什么屁话呢!” 魏浒被周安初睨了一眼,却仍旧揣着明白装糊涂,腆着脸嚷道:“我说啥了?非要说的话,只觉得这所谓的公主也不过如此!要不怎么没人来找她组队?” 余温本来还挺生气,现在只觉得对方傻得可笑。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老娘低调。 魏浒又被周安初扫了一眼,却笑着挤眉弄眼。他没皮没脸惯了,直接辐射炮轰:“我说你们眼光行不行啊,要不要来魏大爷这里?我可以劝周哥考虑考虑。” 呵。 荆斐宁一甩头发,火力全开。就连李明川也叉腰上阵,加入小学鸡的吵架。唇枪舌战之激烈,余温拉都拉不住。 几番下来,唾沫横飞,鸡飞狗跳。余温见小伙伴们虽然幼稚得不像话,但好赖没有抖自己的家底儿,索性懒得管了。只转过头,望向前面66个农产品,思索后面的考验。 一旁,周安初皱了皱眉,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前方看起来娇小难伺候的女人身上,下一秒,便淡漠地移开视线。 游客们打得火热,石板桥旁,安妮和保罗含笑催促道:“还有两分钟就要开始挑选了,请各位加快进度。” 此话一出,不少人慌了神。刚刚被两连拒绝的青年男人更是面如土色,他迷茫地看向形形色色的游客们,完全不知道该和谁组队好。 “最后30秒倒计时,29,28……” 青年男人无法,只得和落单的游客们胡乱组队,连名字都来不及问,就匆匆忙忙地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所有游客都发现自己手中多了一个直径20厘米左右的小绿圈,有点像系统腕表的放大版,细细软软的,颜色浅浅。 李明川一乐:“这东西我熟悉,小时候玩过的荧光棒,揉一揉戳一戳,会亮起来的!” 在他的身旁,不少人用鄙夷的眼光觑望着这个傻大个。 系统可能会给他们这么幼稚的东西吗,开玩笑。 它肯定是有大用途! 前方,保罗举起手中明显更大一倍的绿圈,接下话茬:“挑选考验项目的方式,是套圈。” 众人:…… 余温握着手中的小圈,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那些排列整齐的农产品上。 总不会,套中哪个,就去参加哪个考验吧? 可她一个都不想选啊! . 保罗的话音落地,于石桥外生成了一条红外线似的软绳,阻隔游客们前进。 “还真是套圈啊。”荆斐宁活动活动手腕,瞧着跃跃欲试。 魏浒嘲笑道:“一会儿套空,可别哭鼻子!” 荆斐宁白人一眼,蔑哼半声。只问向余温:“我们选哪个好?” 余温不会套圈,干脆把手上的小绿圈递给对方。她打量着前方的66样农产品,眼珠一转,开口道:“稍等,我有个猜想。” 她说着,走向桥边的安妮,施施问道:“之所以要通过相应的考验,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实力能够帮助农户吧?” 安妮点头:“不错。” 余温扬唇,环顾前后左右拥挤的堤岸,微微皱眉。下一秒,她看向凑到自己身后偷听的魏浒,开口道:“劳驾,挪个地儿?” 魏浒鼻孔哧气,两条眉毛一高一低,嫌弃地挪脚:“本事不大,要求倒多。” 余温没功夫搭理他。她三言两语请人腾出一片不小的空地后,转而望向一脸好奇的安妮,眨眼道:“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考验内容是什么,但我想,农户或许会喜欢这些东西吧。” 她话音落地,忽然间“哗叽”一声,几百个棕黄色的袋子猛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瞬间垒出了一座十米高的实心城堡。 众人:!!! 这他妈啥啊? 视野被一下子遮蔽,近在眼前的巨物给人们带来了浓重的窒息感,而空气里似乎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卧槽……” “她这不是仓库,是粮仓吧!” 感慨声不绝于耳,就连魏浒和周安初的眼睛都蓦地瞪大。 余温不意外这个场面,她笑眯眯地拍了拍其中一个敦实的粮食麻袋,看向一脸懵逼的保罗和安妮,问道:“这些水稻,可以直接通过农户的考验吗?” 她说着,还不断地往这个粮仓上继续垒粮袋,摇摇欲坠。 安妮小心打量着危房般的粮堆,连忙打断道:“当然可以!亲爱的游客,你的这些粮食,抵过农户们几年的收成。” 听到这话,荆斐宁一脸骄傲地探出身子,准备要把手里的小绿圈扔到66个农产品中的那碗大米上。 刹那间,只听安妮幽幽道:“但我要提醒您的是,这些是生小麦,而非水稻。” 差点闪了腰的荆斐宁:…… 好的温温,我相信你一定是说差嘴,而不是认错了。 壕绰的余温尴尬地眨眼,强忍着解开一个麻袋看个究竟的冲动,点点头:“咳,对对对,是小麦。” 真是的!她是因为男朋友爱吃大米,才装这么多的啊。 算了,给农民也好。 丁茂砚谨慎上前,确认是小麦无误后,面色无奈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荆斐宁手中的小圈儿飞出,精准地套中了一碗白花花的面粉。 全场几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其上。 他们见小圈儿左右晃荡了一下后,很快发出幽幽的绿光。而被套中的那碗面粉,竟然渐渐地恢复了自然的色泽,连底下的木碗都从深灰色变为了深棕色。 保罗笑着开口:“恭喜您和伙伴们通过了郑麦子的考验,由于农户极为满意,接下来他将会对您和伙伴们拥有极高的青睐度。” 余温扬眉。不错,还有满意与青睐这一说呢! 不管怎样,能安然无恙地拿下一个名额,对他们来说就是稳赚。 倏然间,几百袋麦子同时消失,给其他游客们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魏浒不禁嘀咕道:“这公平吗?” 不少人纷纷掏出自己的库存。几罐蜂蜜啦,一货架的酒啦,还有一兜五香味儿的瓜子…… 可这些东西,在余温堆成小山的粮仓面前,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很快,琳琅满目的食品野餐似的摆在草地上,却无人敢去扔出象征选择考验的小绿圈。 安妮和保罗摇了摇头。 想要凭借成品来抵过考验是不行的,而余温之所以能够做到,完全是因为—— 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没有家大业大的库存,只能干着急。 人们这才明白,余温的实力到底有多雄厚。 连魏浒都不再斜着眼睛看人。 他比谁都清楚,周安初的结局打得勉强。在剧本后期,五国之间交锋不断,危机四伏。周安初和魏浒不仅心力交瘁,还折损了一个兄弟。 唉,他们就算想得到去搜刮粮仓,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实现啊。 对比起来,才知道这个姜国公主的日子,过得是有多逍遥! 逍遥的余温顾不上别人的看法,因为保罗和安妮很快便催促道:“完成考验后的小队请在5分钟内挑选下一次考验,并在挑选后的30分钟内点击腕表,进入该考验。” 这么匆忙? 余温和伙伴们商量几句,便决定下一个选郑蜂蜜。 考验的内容不知道和什么有关,但至少郑蜂蜜是他们打过交道的农户。人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品性善良热心,不论考验中还是考验后,都让人有安全感。 荆斐宁笑着看向灰头土脸的魏浒,又轻飘飘地扔出一个圈,正中蜂蜜。 “知道什么叫实力吗?啊?”她说。 魏浒脸色难看的很,顾不上回嘴,只抬头望向周安初,开始紧张地商量对策。 小队早就组好,成员都在三人以上,最多的甚至达到八人。最终的队伍数目是62个。 无需商量,大家都尽量默契地避开了其他队伍,以免麻烦。 余温让出溪边的位置,静待进入考验。 可她没想到,区区一个套圈都能生出不少风波。 “靠!这是什么,中间怎么还有一条线呢?” 如果不是保罗拦着,这位游客差点就要把圈扔上去了,直接玩完。 余温和荆斐宁对视一眼,凑上前去。 农产品按照6*11来排列,最外层的那一排距离大家很远。若非有人喊出声,余温也没有注意到,这6个农产品之间竟然互相连着线。 安妮举了举手里直径大出一倍的绿圈,解释道:“这些是双子星考验。即二合一的考验,难度更大,但是也更快捷。想要挑选它们的游客可以来找我和保罗,用两个小圈来换取一个大圈。” 余温眉心微蹙。看这样子,倒不是保罗和安妮故意刁难游客们,让他们白套一场。 可是很矛盾啊。若是正常的考验难度适中,游客们大可不必冒险;如果单一考验就让人吃不消的话,人们更不可能去选择双子星。 反正,此时没谁有这个想法。 待着也是待着,余温和小伙伴们打算直接进入考验,看个究竟。 他们的腕表上,早就出现了一个带倒计时的提醒。 【待通过考验数/小队人数:4/5】 【您是否愿意接受郑蜂蜜的考验?】 余温和小伙伴们齐齐点击:是! 下一秒,五人的腕表上皆出现了一个缓缓转动的小圈,和加载的百分比。 50%,70%……很快,这个数字渐渐地走向99%,余温和伙伴们紧张地盯着,不觉屏住呼吸。 然而,就在百分比差0.1%将要加载完毕时,余温的视线一角忽然出现了一个绿莹莹的小圈。 它弱弱地在空气中旋转,力道孱弱而犹豫,最终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灰扑扑的蜂蜜上。 余温:??? 第37章 农家乐逃生3 请送上,它们最喜欢的花…… 余温的眼前闪过一片光怪陆离的幻境,下一瞬,她便和小伙伴们来到一所花园外。 土垄与绿叶占据了大片视野,写着“花园”的小木牌上,悬挂着一张黄澄澄的蜂蜜卡通画。 荆斐宁松出一口气,环顾着道:“看样子,这里就是郑蜂蜜的考验地点了!环境还可以,似乎也没啥危险,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 伙伴们欣慰点头,却见他们的主心骨——余温的眉头始终皱起。 鸟语花香的原野上,身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的余温,看起来像哪个庄园里的忧愁大小姐。 “恐怕不只是我们。”余温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烦躁道,“传送前的最后一秒,我看到有人把他们的圈也丢在了蜂蜜上。” 这意味着,快则现在,慢则半小时,必定会有另一组的人到达此地。 李明川气到跺脚:“靠!谁呀?六十多个东西呢,非得跟我们套一个圈!” 燕燕掰了两下手指,摇头道:“真是不巧。如果没有人套双子星的话,62个队伍挑选60个农产品,肯定会有人撞上。” 可……他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余温凝眸思量,顾不上细究原委,匆匆抬头交代道:“一会儿无论是谁来,无论考验是对抗还是合作制,都记得把「保护自身,完成考验」放在第一位,明白吗?” 伙伴们神色端肃,纷纷点头。 话音刚落,倏然间,他们身后的青草地上凭空出现了三个人。两男一女,站在最中间的,还是个熟面孔。 余温打量着一脸怯懦的邱壹,眉梢微挑。 竟然是他? 荆斐宁见到来人是那个被周安初和余温两连拒的小子,直接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你是狗皮膏药吗?非得和我们进一个考验!” 茵茵青草没过众人的脚踝,被辱骂的邱壹下意识后退半步,面色诚惶诚恐。 他身旁的那个妹子抢先回嘴:“说谁呢,嘴巴那么难听。你们进的考验,我们就不能进吗?” 荆斐宁一脸莫名其妙:“我跟他说话,关你什么事啊?难道你们一整队都是狗皮膏药?” 妹子的白眼翻出天际:“真是可笑,要不是这个该死的淘汰率,我邱双双才不会和人组队呢!” 听到这话,荆斐宁一乐:“你俩都姓邱,组成一队还挺有缘。” 邱双双:! 眼看话题越来越跑偏,当事人邱壹赶紧站出来,哭丧着脸解释道:“误会了,是意外。我本来想扔旁边的葡萄来着,可是不小心扔歪了……” 话一出口,在场七个人都用嫌弃的目光望着他。 邱壹委屈极了。 那不只是他,有三分之一的队伍都扔歪了啊! 余温没心思和这个邱壹多说,她扭过头,准备走进花园。 忽然,一头黄毛的青年主动开口:“我叫邱鑫,和邱壹与邱双双才组的队。既然凑了巧,不如合作通过考验吧。” 余温望向黄毛写满诚挚的一双眼睛,微微勾唇,轻描淡写道:“真巧啊,你们果然有缘。” 至于邱鑫说的什么“合作通过考验”的事,她就当作没听见。 既撞上了车,没有别的办法,两支小队只得暂时和平共处。八个人并排站在花园外,打量着里面的环境。 花园被分割为2×3的格局,栽种了六种不一样的花。草本与木本皆有,枝叶高低交迭,花瓣颜色各异,看着热闹又诡异。在白黄粉紫的花丛中,还飞舞着几只活跃的小蜜蜂,嗡嗡作响。 余温细细观察花朵,见距离他们最近的是一片齐腰高的园景似的蓝莓,和低矮地窝在地垄间的草莓。它们都开放着小小的白色的花朵,隐没在大片的翠绿叶子里。 垫脚向远处望去,余温还依稀瞧见了挂在枝头的浅粉色杏花。 其他的……她就认不出来了。 “姐姐你看!”燕燕伸手,指向花园正中央。那里竖立着一个卡通蜂巢形状的木质信箱,很是显眼。 为安全考虑,进入考验前,余温便让小伙伴们换上了浅色的外衣,身上出汗的人也点了几滴风油精遮盖味道。虽然蜜蜂听起来有些吓人,但好在,花园里的阵仗并没有余温他们想得那样夸张。 五人直接进入花园,不去管犹犹豫豫的邱壹等人。 余温走近一看,见这个信箱和矿泉水桶差不多大,稳稳地钉在了一副木架子上。它的上方辟出了一条2厘米宽的小空隙,而底下则是一个半开着的抽屉。 此时,抽屉里正静静地躺着一封信。 不等邱鑫他们匆忙提步赶来,余温果断拆开信封,展开信纸,速速读道:“远道而来的游客们,你们好。花园里开放着杏花、苹果花、蓝莓花、洋葱花、南瓜花,和草莓花。” 她的语气渐渐迟疑:“请您为蜜蜂们送上……它们最喜欢的花。” . 蜜蜂最喜欢什么花? 花园里,八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答案。 邱壹抿抿嘴唇,试探着开口:“洋葱花是什么花,听都没有听说过,会不会是它?” 这里的花丁茂砚都认识,他探出圆润的手指,指向不远处那些紫紫的,看起来毛茸茸的一小团花:“喏,就是它了。” “还挺好看的呢。”李明川嘟囔道。 荆斐宁亦举起手:“我投洋葱花一票。” 小伙伴们七嘴八舌,越说越觉得洋葱花的可能性最大。 余温双臂交叠,倚靠在信箱上,单望着四周的一小片花海,凝眉思索。 蜜蜂最喜欢洋葱花吗?可是,她见那些紫色的花冠上,似乎并没有多少吸食花蜜的小蜜蜂。 忽而间,余温视线里闪过一个人影。 是邱双双,她没有和任何人打声招呼,直接几步走上前去,伸手掐下了一朵鲜嫩的洋葱花,便要往信箱这里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同伴邱壹还没反应过来,动作利落的邱双双就已经把一朵艳丽的洋葱花放进了抽屉里,就要合上。 “你干什么?”余温用力地钳住邱双双的胳膊,低声喝问。 邱双双顿了一下,很快轻笑出声:“忘了,之前都单打独斗来着,习惯早点行动。” 余温脸色始终阴沉,她没有松开手,反而把邱双双拉开了点距离。随后微微俯身,重新把抽屉拉开到最满,取出花朵。 邱双双的面色转郁。 在她身后,几步之外,始终观看全程的邱鑫双手插兜,微微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余温手里握着花,和邱双双急怒的目光对上,颇为无奈:“你想放可以,但怎么也要和我们说一声啊。” “我人还在这儿站着呢,假如合上抽屉后从里面出来一堆蜜蜂,你来负责呀!” 邱双双皱起眉头,显然有些迟疑。 余温觉得对方get到了自己的意思,不觉呼出胸口的闷气。她刚要把花还给邱双双,然后自行走开,却听对方问道:“什么叫,出来蜜蜂?” ……余温仰倒! 为了不被这三个人冷不丁地连累,她深吸一口气,打算教这个妹子一回。 余温伸出手指,在蜂巢形状的信箱上点了点,开口道:“一般的信箱呢,都是小口送信,大口出信。” “但是这个,却是要我们把花送到抽屉里,是反过来的。” 邱双双眼睛圆瞪,眉头蹙起,直愣愣地看向余温,仿佛在问“然后呢?” 余温动了动嘴唇,顿时觉得这个“学生”教起来,实在是好费事。 燕燕看不下去,凑了过来,小嘴叭叭地解释道:“哎呀,这还不懂?你要是放对了,皆大欢喜。可万一放错了呢?这个信箱是个蜂巢的形状,上面的口子刚刚好能够通过蜜蜂。” “余温姐姐的意思是,如果你放错了,很有可能会蹿出来很多蜜蜂啊!” 要不然,这样在六个选项里挑选答案的考验,怎么会只有那么低的平均通过率呢? 一样样地试,谁都能试出结果来好吧! 余温摸了摸燕燕的小脑瓜,夸赞道:“真聪明。” 燕燕亦笑眯眯地仰起了小脸。 回过味儿来的邱双双终于慌了起来,她望向看似无害的信箱,后撤了半步。 这时间,却听身后的邱鑫鼓励道:“别慌,大家都说了,答案极有可能就是洋葱花。何况你也看到了,这个抽屉里什么都没有。” 余温看向这人,心里暗暗哧出一口气。也不和他们再多说,直接拿着花、拉着燕燕走向花园的深处,离信箱远远的。 她可不想做试错的炮灰。 前方,被余温和燕燕提点过一番的邱双双明显谨慎了很多,她也没有再去摘花,而是和邱壹、邱鑫他们商量个不停,时不时伴随着激烈的争辩。 自家队友这里,李明川和丁茂砚已经商量起了是否要做一个远程装置,来把花朵搁进去,再使抽屉合上。 荆斐宁打出一个响指:“最好能再准备一个帐篷,让大家躲起来!” 余温点点头,很同意这种稳妥性更高的方式。 说干就干,幸好富婆的仓库里什么东西都有。大伙儿支帐篷,固定定滑轮,准备鱼线,最后再拼接出一根长长的杆子……看着很是有模有样。 做装置的人不宜过多,两三个人足够。余温提供完材料之后,便撂开手,和燕燕徘徊在花丛间,更仔细地观察蜜蜂和花朵。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余温恍惚觉得,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好像很多花朵都比之前更加艳丽、成熟了。 她不禁在心里发问—— 如果蜜蜂喜欢某种花,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 愁眉不展之际,不远处的花丛里,忽然传出燕燕喜出望外的呼声。 “姐姐你来看!这些蜜蜂在跳舞!” 第38章 农家乐逃生4 (一更)强者的世界里,…… “这些蜜蜂在跳舞!” 花园里,两队在商议时都刻意压低了音量,显得小姑娘冷不丁的呼唤声尤为突出。 燕燕说完,自己先反应过来,半着捂嘴巴,欲盖弥彰道:“啊,不是……” 然而她却发现,其他人只不过往这里瞟了一眼,却很快都又转过头,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丁茂砚还笑着调侃:“小姑娘家家的,就爱一惊一乍。” 蜜蜂在花丛里飞来跳去,可不就像跳舞的样子吗? 见燕燕小孩子似的扁起了嘴,余温想,有发现是好事,总不能打击队友的积极性。她微微扬唇,走上前,耐心问道:“什么跳舞?” “就是这个。”燕燕的语气又兴奋起来。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余温在婴儿拳头大的洋葱花花冠上见到,有三只橙黄色的小蜜蜂正挥动着翅膀,探出口器,于花蕊中采取花粉。 而在它们周围,竟有六七只体型稍有区别的蜜蜂,在原地……转圈圈? 余温不觉眨了眨眼,转头与燕燕认真的神色相对,目光里夹杂着惊讶。 她再次扭头,见这些蜜蜂果真正在滑行着圆形的轨迹,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就像宴会舞池中男男女女的圆舞一般,看得余温心神徜徉,几乎要原地点播一曲《蓝色多瑙河》。 “确实在跳舞,难道有什么说法吗?”余温自言自语道。 燕燕似乎想起了什么,小脸紧皱,努力地想要抓住将要如流水般匆匆逝去的知识。而另一边,已经完成装备组构的李明川活动着腿脚站起,他蹲了好久,两条腿麻得不行,干脆好奇地凑了过来, 刚一瞧见蜜蜂的规律行为,李明川便怪叫道:“哎呀,老丁你快过来,真跳舞呢!” 丁茂砚正在收拾钳子、胶水等工具,闻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拒绝这两个熊孩子的邀请。而另一旁,邱鑫和邱双双他们互视一眼,已经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未待三人走过来,燕燕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高中的时候学过,蜜蜂有三种方式来传递信息,分别是物理、化学和行为方式。” 李明川:“!” 余温:“!” 听到燕燕提起硬货,余温不觉双目放光,看向自家队伍里两个才成年的嫩苗苗,眼神里满是对知识的渴望和催促。 只见燕燕冥思苦想了片刻,一顿一顿地开口道:“化学方式似乎是气味和信息素,物理的话,我记得好像是他们发出的声音,而行为方式就是这个。” 她说着,手指指向在他们不远处,如宇宙行星一般运行着圆形轨迹的几只蜜蜂。 余温笑逐颜开,摸了摸队友的小脑袋:“妙啊!” 家有高考生,如有一宝。燕燕说的这些东西余温也学过,但那么多年过去,早就不记得了。 惭愧,惭愧。 燕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嘿嘿……我学的理科,知识还没忘光。” 想到自己终于能够为团队做出关键的贡献,燕燕高兴得很。 喜气洋洋间,一旁的邱鑫蓦地开口:“那你知道,蜜蜂跳舞是因为什么吗?” 这可把燕燕给问住了。 余温心想,不能光指着一支嫩苗苗薅,转头看向李明川:“你也刚高考完,一起帮着想想看?” 李明川愁眉苦脸:“那高考生和高考生之间,也是有差别的嘛。” 余温睨他一眼,自己也绞尽脑汁地回响起来。只可惜,这些东西早就还给生物老师了。 燕燕舔了舔嘴唇,猜测道:“大概是……花蜜越多越甜,就跳得越起劲吧?” 反正肯定是有什么特殊性在。 余温的目光落在这六处花丛上,见其余五种花旁边的蜜蜂虽多,但确实没有洋葱花顶上的蜜蜂们跳舞跳得欢快。 她点了点头,拍板道:“既然远程装置做好了,我们就先拿洋葱花试一试。” 他们总要迈出第一步。 团队分工在制作装置的时候就已经敲定。李明川跑得快,反应迅速,负责放花;丁茂砚常年掂勺,手稳得很,便由他来操纵鱼线的位置。 荆斐宁手劲大,和余温一起负责最后把抽屉给捅合上;燕燕的任务则是迅速拉下帐篷的拉链。 邱壹看着他们认真分配的样子,人都傻了:“没必要这样大张旗鼓的吧?” 余温只是一笑。 只要能确保安全,哪怕真的白忙一场又有什么关系。 很快,帐篷里的小伙伴们已经就绪。李明川戴好手套,裤脚和手腕等处也已经用皮筋扎紧。 他来到如紫色湖泊般的花丛旁,伸手掐下了一朵开得茂盛的洋葱花,还皮皮地用手扒拉了两下花瓣。 “快一点,早点结束咱们好吃饭呢!”丁茂砚催促道。 “哎——” 李明川的话音刚出,忽然视野中闪过一个影子。 他转过头,见那个邱双双忽得一下子蹿过来,瞬间薅走了好几支洋葱花,身影有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一秒,人便出现在了信箱旁。 “哇靠,这么生猛的吗?”李明川呆愣在原地,既为对方的蓦然插队而感到惊愕,又觉得这人胆子真是大。 同样,在十几米之外空地上的帐篷里,余温未及反应,便眼睁睁看着对方将一捧花塞进了抽屉里,而后“嘭”地推上。 动作之快,势头之猛,给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全场霎时寂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小小窄窄的信箱缝隙上。 五秒,十秒,什么都没有发生。 若是成了,也该给个提示。如果没有,难道这里并不存在余温所猜测的惩罚? 动如雷火的邱双双有点纳闷,她弯下腰,伸手拽了拽那个抽屉,却发现没有拉动。 正当她想要蹲下与之平齐,继续使劲儿之时,却听到远处传来女人的急促喊声:“快跑!” 是余温在催李明川。 她虽然不知道那姓邱的三个人是如何商量的,邱鑫又是怎么鼓动本就暴躁的邱双双再次以身犯险的,但余温心中笃定,此时那个信箱明显不对劲! 话音刚落,李明川便听到了几米之外传来了“嗡嗡”的轰鸣声。 是从那个蜂巢形状的信箱里发出的。 李明川的心提到嗓子眼儿,未等头脑开启思考,双腿已经下意识地迈动起来。他刚跑出两步,便见瞬息之间,竟然有近百只蜜蜂“轰”地一下从信箱里冲出,仿佛一支密密麻麻的空中巡航机队。 直接把一脸怔愣的邱双双撞倒在地。 “艹!”李明川吓到冒出一身冷汗,拔腿就要向帐篷跑去。 在他身后,是越来越近的蜜蜂振翅的嗡嗡声,而另一个方向,邱鑫和邱壹的慌乱尖叫声不绝于耳。 李明川忍不住回过头,见到邱双双已经趴在了地上,邱鑫和邱壹正在绕着花丛拼命地奔跑,二人身后追着漫天的凶猛蜜蜂。 而几米之外,甚至有十多只蜜蜂,是奔着自己来的! 麻麻啊!吾命休矣! 李明川跑得再快,也只能凭两条腿倒腾,而这些蜜蜂的飞行速度快得诡异,仿佛下一秒,那尖尖的蜂针就要刺入自己的皮肤。 “头盔!别动!”余温高声提醒。 这番话仿佛一个棒槌敲在李明川的头上,让他的理智回笼。 李明川强忍着奔跑的冲动,抄出仓库里的头盔就把自己给罩上,而后瞬间化作一只木头人,原地伫立,只有胸膛还在急剧地起伏。 他还记得进入考验前,余温一字一句提醒大家的话,说倘若见到蜜蜂靠近,切记不要乱动。 “蜜蜂都是近视眼,蜜蜂都是近视眼……”李明川在心里默默地双手合十,忍不住地祈祷。 真的会有用吗? 在他停下脚步的一瞬间,嗡嗡的声音便通过密不透风的头盔,回荡在李明川的耳畔,自带混响。 圆圆的罩子令人呼吸窒闷,为了遮盖汗味,李明川和伙伴们一道,在行动前往身上喷了小半瓶的风油精。此时,他自己差点要被这个味道熏晕! 不过幸运的是,蜜蜂们似乎也对这个味道退避三舍。 李明川不觉屏住呼吸,左右转动眼珠,观察着周围的情况,避免眼前的漆黑给自己带来更大的恐惧。 “嗡嗡嗡,嗡嗡嗡——” 他感觉到,有一只蜜蜂正趴在自己的后脑勺上,它的翅膀高频拍打着坚硬的头盔外壳,发出如心跳般的震动。 “咚咚,咚咚……”李明川觉得自己的脉搏仿佛要骤停。 忽然间,他又瞧见,有另一只蜜蜂挪到了自己透明的头盔面罩上。 小蜜蜂似乎飞累了,只是想找个东西歇脚。它尖尖的蜂针藏匿在肥大的尾部,两只黑溜溜的眼睛与李明川的相对。 “啊——”身后传来猛烈的高声呼喊,李明川吓得一激灵,却不可思议地稳住了身形。而小蜜蜂仿佛被惊到,倏地一下飞走,去寻找更为可口的食物。 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直到耳边的“嗡嗡声”浅浅远去,李明川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落回了胸腔里。 余温掐着手表,见这一波蜂潮持续了足足5分钟。待到信箱的抽屉重新弹出后,蜜蜂们才有如统一指挥的军队般,钻入其中。 随着最后一只蜜蜂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无人接触的抽屉再度“嘭”地关紧,似乎由于力度过大的缘故,须臾之间,又自己缓缓地滑开。 里面,又成了空无一物。 . “吭……姐姐,老丁,吓死我了呜呜呜。”李明川双腿发软,一动不敢动,浑身冰冷。 见到伙伴们,他连头盔都不及摘下,就要往小跑着上前的余温身上靠,连忙被丁茂砚捉住,塞进自己怀里。 “还好,有惊无险。”荆斐宁安慰道。 比起他们这里,对面的三个人简直惨不忍睹。 邱壹和邱鑫站得远,闪得快,虽然怪叫不断,但因为提前准备了手套、围巾和面罩,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他二人找了半天,也没在自己身上找到什么被蜂蜇了的伤口。 但是被蜂群正面冲击的邱双双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余温和小伙伴们赶过去的时候,见到本来清秀的小姑娘已经昏了过去。 邱双双虽然也带上了口罩和帽子,但是因为被百只蜜蜂一下子冲倒在地,于挣扎间裸露出了头、颈的大片皮肤,此时被蜜蜂蛰得布满了红黑色的斑点。 这样的惨状,忍不住让人倒吸一口气。 余温从仓库里取出酒精和镊子,正待上前,却见到邱双双的队友邱鑫竟然从手里摸出了一片纱布,死死地按压住女生的伤口。 余温心头一跳。 这个邱鑫到底是不知道,还是装糊涂?被蜜蜂蛰过之后,按压伤口是大忌。 余温凝眸,见黄毛虽然面色焦急,嘴上却埋怨道:“唉,怎么就这样莽撞呢?我是说了洋葱花的概率最大,刚憧憬一下出去后的打算,这姐就直接上了。” 说着,男人颇为遗憾地叹出一口气。 在他身旁,邱壹面色发白地傻站着,双手紧张地交叠在一起。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蜜蜂蛰伤的伤口,见到队友如此笃定,忙蹲下帮着打下手。 “邱鑫你也别难过了,都怪我。要是我刚才不反对你的意思,就不会惹邱双双生气,她也就不至于这么冲动了。” 听见这两个男人一搭一唱的对话,余温身形一顿,收回想要帮忙处理伤势的手,冷眼看着。 愚蠢,冲动,狡猾……这样的人匆匆忙忙地组成一队,更像是担心自己死得太慢了些。 余温默不作声地后退几步,不欲去趟这一滩浑水。 「小明的奶奶之所以活到了99岁,就是因为她从不多管闲事。」 “对不起,对不起。” 余温没动作,她身旁的燕燕却直接冲了上去,跪坐在痛到声音都发不出的邱双双身旁。 燕燕愧疚极了,她之前有多么的欣慰于自己能够帮到大家的忙,此时就有多么懊悔。 小姑娘还记得进入考验前恶补的求生技巧,她从余温手里拿过酒精和镊子,一把推开邱鑫的手,斥道:“你搞什么呀?这么处理蛰伤,不是让她的情况更糟糕吗!” 慌里慌张的邱壹听到这话,不觉面色一愣。他觑向小伙伴越来越失去血色的脸,手都开始哆嗦起来。 拿主意的邱鑫呆住一瞬,眼珠不自觉地左右转动,像是在思考如今的局面该如何是好,过了会儿,才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可惜了。” 旁观的余温看得清清楚楚,邱鑫微微偏转的脸上,闪过的分明是轻松的神色。 燕燕从来没有处理过蜜蜂的伤口,手忙脚乱。她刚剔出了几根对方手腕上的蜂针,想要回过头找余温要更多的酒精之时,却被对方拉住了袖子。 “不必了……”余温哀声道。 邱双双早就因为过敏性休克而昏厥,这里没有医院和专业的急救器械,谁也救不得她。在燕燕回过头看向余温的刹那,地上的人就已经化作了一缕青烟。 燕燕自责地咬住下唇,心里难受极了。 而对面,怯弱的邱壹呆滞在原地,望着信箱下的一片空地,动都不敢动一下。黄毛邱鑫则活动着手脚,迫不及待地站起身,目光遥遥望向余温他们的帐篷。 能有一个遮蔽的地方,该多好啊。 余温目光扫过心思各异的游客,尤其是眼珠低垂的邱鑫,有了主意。 她把手搭在燕燕背上,哄道:“跟你没有关系。” “无论是什么花,他们那种放法都太过于冒险。” 要怪,也该怪那个火上浇油,怂恿队友去以身犯险的人。 燕燕眨眨眼,眸中闪过亮光,迟疑地思忖了好久,最终沮丧地点了点头。 余温望向小伙伴们,强调道:“既然没有明确的答案,就得用最稳妥的方式。” “嗯。” “一定。” 话音落地,余温听到了身后传来陌生男人的脚步声。 “不知……”开口的是邱鑫。 “什么?”余温双手插兜,明知故问。 邱鑫露出讨好的笑容:“你也看到了,外面太过于危险。可否让我和邱壹也进帐篷……我们可以帮你一起做事。” 余温挑眉,望向自己那个塞了五人已经要塞不下大帐篷,唇角微勾,拒绝道:“不行。” 男人的脸顿时拉下。 余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是在瞧一出精彩的川剧变脸。 被拒绝的邱鑫微微抬眼,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李明川和丁茂砚身上,又扫过另外的两个女人,面色更加郁郁。 真是可恶,对方的人数太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忍辱负重地再次求人之时,却听余温轻松道:“不过……我可以借给你们一个帐篷。” 做好了再碰一次钉子准备的邱鑫:“?” 因为伙伴离去而泫然欲泣的邱壹:“?”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余温叫上李明川和荆斐宁陪她,领着二邱走到花园的另一个角落,打发叫花子似的睨了他们一眼,直接自仓库里凭空丢出一个小帐篷来。 “就在这里待着。不许去我们的地盘,不许像刚才那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塞东西……” 余温看向他们二人,悠悠道:“最重要的是,不许干涉我的决定。” 邱壹晕乎乎地点了点头,控制不住地唇角上扬。他想,自己虽然没有完全抱上大腿,但这也算抱上半条大腿了吧! 邱鑫强扳着脸色,挑了挑眉,试探道:“这,是不是有点……略失公正。” 毕竟,他们虽然弱了点,人少了点,但也是一个独立的小队啊。 邱鑫的话刚一出口,就见到李明川和荆斐宁两个人面色不善地盯着他,跟哼哈二将似的,一个活动手腕,一个转动脖子。 余温挑眉摆弄着手里折下的一枝杏花,微微侧首:“你说什么?” 她抿唇一笑,模样甜俏:“我没听见。” 人在帐篷下,不得不低头的邱鑫:“……” “没什么。”他赔笑道,“好得很,好得很。” 他现在很清楚,自己的的确确是处在强者的世界里了。 因为…… 强者的世界里,tmd不存在公正! 第39章 农家乐逃生5 (二更)“我、全、都、…… 花园里,几只小蜜蜂依然活跃地跳动在花丛之上,而不知不觉间,已经有零零星星的花朵开始枯萎,却未被人注意。 “温温,这俩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你干嘛还要借给他们帐篷呀?” 荆斐宁挽着余温回到他们的大帐篷旁,小声嘟囔道:“尤其那个黄毛!” 余温回过头,见在花园的斜对角位置,邱壹和邱鑫正在生疏地搭帐篷,分秒必争。她轻轻一笑,回答道:“这一嘛,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 “二嘛,给他们一个避风港,免得再作怪。” 余温自认她和小伙伴们最大的优势,就是稳妥。但是有这两个咋咋呼呼的游客在,就像有人在小心使得的万年船上不断地蹦蹦跳跳,不得不防。 “也是。”荆斐宁点了点头。 余温说完,举起手中的一枝杏花给小伙伴们看,鼓励道:“这一次,我们来试验它。” “好!” 计划外的不安定分子都已经被余温困在了角落的小帐篷里,小伙伴们各自分工,小心翼翼地把这只手臂长的杏花斜放进了抽屉。 帐篷里,余温和荆斐宁手握着拼接成的近十米长的细杆,摇摇晃晃,将镂刻着蜂巢小孔的抽屉缓缓怼上。 帐篷外,在抽屉与信箱严丝合缝的瞬间,望风的李明川原地蹦跳,钻进了花园中唯二的避难所。燕燕则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上拉链,将他们的空间与外界隔绝。 透过透明的厚塑膜帐篷小窗,小伙伴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卡通蜂巢形状的信箱,心里惴惴。 蜜蜂最喜欢的花,会是城市乡间常见的杏花吗? 而他们还要再尝试几次,才能够通过最后的考验? 余温盯着手上的腕表,见它走过了10秒,15秒……就在和上次差不多的30秒钟时,耳边忽然传来“嗡——”的震鸣声,是蜂巢的空隙里蹿出了轰炸机一般的蜜蜂群。 “竟然也不是!”荆斐宁一锤大腿,气愤道。 丁茂砚揉了揉肚子,安慰着:“没关系,帐篷里那么安全,我们等5分钟再试一LJ次。” 虽然答案错了,但他们有吃有喝,安全无虞,士气还算高涨。 余温望着几乎遮天蔽日的蜜蜂群,语气阴沉:“这一次的蜜蜂,似乎更多些。” 说话间,众人见到如礼花般喷射而出的蜜蜂们在空中绕了两圈,又三圈。它们不断变换着阵型,却没有攻击的方向,像是找不到目标一样。 “哎嘿——这回没人在外头傻呵呵地给他们蛰了吧。”李明川幼稚地比出手枪的姿势,biubiubiu地远程射击。 正当余温和小伙伴们松出一口气,打算静待时间走完之时,倏然间,却瞧见大半的蜜蜂竟然猛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冲来。 怎么会?! 仅仅几秒钟的功夫,数百只蜂蜜一下子来到了帐篷周围,连他们观察外界的“小窗”都被堵得严严实实。 “啊——”燕燕有密集恐惧症,吓得一把放下了帐篷里侧的的“窗帘儿”, 余温竖起耳朵,仿佛听到四面八方都有蜜蜂撞在帐篷上的声音,“嘭嘭”、“嗡嗡”,让人起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帐篷纵然牢牢地扎紧,但小伙伴们仍旧不免慌张,担心下一秒,那牛津布的面料就会被尖锐的蜂针刺破,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大家都不敢靠在外侧,互相抱肩围聚在中央,心头惶恐。 丁茂砚甚至忍不住地哆嗦了起来。 余温抿唇不语,尽力去忽视外面令人嫌恶的场景,只默默盯着腕表上的时间,给自己一个盼头。 3分钟,4分钟……见时间已经过去了5分钟,而耳边的嗡嗡声似乎还在徘徊,余温不禁在心里打出一个问号。 她挪动身体,让胆小的燕燕背朝帐篷的小窗,走向帐篷的外侧,“呼”得一下掀开帘子。 蜜蜂们还在,密密麻麻,嗡嗡扇翅,让余温忍不住倒胃。它们似乎是注意到了这里的变化,更加勇敢地朝一帘之隔的余温撞去。 “姐姐,蜜蜂还没有走吗?”燕燕声音发抖地问道。 “嗯。”余温沉声道,努力透过小小的空隙观察外界,“而且,他们好像只专注于攻击我们的帐篷。” 眼前的蜜蜂太多,还不断挪动着位置,余温废了好大的劲,才看清其他地方的蜜蜂分布情况,以及那两个姓邱的男人所在的小帐篷状况如何。 几乎一大半的蜜蜂,都围聚在了自己和伙伴们的帐篷旁边,像是在进行一场大狂欢。 “是我们人多吧。”荆斐宁猜测道。 李明川同样迟疑开口:“会不会,是因为这次是我们放的花?” 他还记得,上一次蜜蜂蜂拥而出的时候,是那三个姓邱的家伙被追得最惨。 “有可能。”余温点点头。 虽然这一次也没有选对答案,但好歹让他们摸到了更多蜜蜂出动的路数。就是不知道,这蜜蜂还要攻击到什么时候。 眼前的情况虽然恶心,但余温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心里还能有个谱,索性就没有撤下帘子。 正当众人大眼瞪小眼,干熬着蜜蜂撤退的那一刻时,帐篷里忽然传来丁茂砚格外压抑的一声:“唔——” 他捂着肚子,脸涨得通红。 “咋了?”余温以为丁茂砚受了什么影响,急忙两步上前。 同为小伙子的李明川也赶紧上前,见丁茂砚一个劲儿捂着自己的肚子,伸手就要帮他揉。 “啊别别别——”丁茂砚圆脸紧皱,仿佛在忍耐着什么巨大的痛苦,连连制止。 余温二话不说,从仓库里掏出一大堆肠胃药来,同时在仓库里烧上一壶热水,打算对症下药地给伙伴服用。幸好她家大业大,药也多,丁茂砚只要不是急性阑尾炎,余温都能给治住。 可她瞧着,这个“病号”似乎有点讳疾忌医啊。 李明川摸不着头脑:“你到底咋了嘛,老丁?问你什么也不说。” 丁茂砚身体扭成一条麻花,脸埋在李明川的腿上,憋了半天,才哼出一句:“我,我想拉屎啊——” 啊啊啊! 外面的蜜蜂还没把大伙儿怎么样,老丁一句话,全员崩溃! 余温无力地抬手扶额,实在是没有办法。 荆斐宁又气又笑:“你忍一忍啊!” 什么叫内忧外患,他们总算是体会到了。 “嗯……嗯。”丁茂砚老脸一红,更深地把脸埋在小伙伴的身上,努力放松身体,特别是已经紧绷到不能再紧绷的臀部。 余温不想给丁茂砚过多的压力,忍着笑又把目光转移到外面,见有几只身型格外强壮的蜜蜂似乎和自己对上了眼儿,无论怎么徘徊,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都直视着帐篷里的人们。 “看什么看?这里又没有花蜜。”余温嘟囔着。 蜜蜂的仿佛听懂了余温的嘲讽,忽而,它们蓄满力道,更加猛地撞上了薄薄的帐篷,似乎想要闯入其中,再深深地刺入这些人类的肌肤。 一下,两下,余温仔细观察,见有好几次蜜蜂尾端的针就要刺破帐篷,让人心惊。她咬了咬牙,不动声色地从仓库掏出一副电蚊拍来。 纵然蜜蜂是自然界的益虫,可倘若它们真的闯入了帐篷,余温也毫不介意让这些小家伙们尝试一下电击的威力。 巧的是,当电蚊拍“滋滋”的声音刚刚响起时,那些蜜蜂就跟欺软怕硬似的,退缩了寸余。不一会儿,呆呆的它们又好像是终于意识到,鲜花的花蜜才是自己最喜爱的东西似的,连忙成群结队地,扑闪着翅膀飞到了茂密的花丛中。 “呼——” 虽然数百只蜜蜂还没有完全撤回到蜂巢信箱,但余温也不由得松下一口气。 等她再度深呼吸时,忽然闻到了空气难闻的气味,不禁眉头皱起。 下一秒,余温不假思索地瞪向丁茂砚! “噗、噗……”被小伙伴们捂着鼻子盯着瞧,丁茂砚实在忍不住,又敞敞亮亮地放了几个响屁。 “救命啊——”众人的哀嚎声回荡在帐篷里。 里面的滋味是何等酸爽,只有余温他们知晓。 至于外面,大概是没有什么活人的缘故,蜜蜂们纵然飞得疯狂,却没有可以攻击的对象,只能卖力地伏在花朵上采蜜和授粉。 余温盯着手表,面色越来越沉。 从放入花朵、抽屉合上,到蜜蜂蜂拥而至出,足足半个小时之后,那道关紧的信箱抽屉门才倏得弹开。 霎时间,花园里嗡嗡作响,几乎要震破蔚空的蜜蜂群们,像是终于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纷纷如飞鸟投林般钻回了蜂巢。 随着抽屉蓦地合上,它们再一次地消失在了信箱里。 众人紧绷的神经,这才缓缓放松。 同一瞬间,丁茂砚有如百米冲刺一般,夹着屁股蹲到了花丛的深处。旁边站着捏着鼻子,给他把门儿的李明川。 “真想不到,蜜蜂的攻势竟然还会变的。”荆斐宁担忧地开口。 丁茂砚就是以为蜂潮5分钟就会结束,才没有提前说他要去“噗噗”的事情。 燕燕点头:“是啊,看来下一次我们要做好更充足的准备才行。” 余温咬着嘴唇,恍惚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不好意思望向丁茂砚和李明川的那一边,只观察着另一个方向的花朵。 被那么多的蜜蜂席卷之后,不只人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就连这些五颜六色的花,瞧起来都萎靡了不少,虽然谈不上损毁,但看起来远不如之前艳丽。 甚至……余温疑惑地走上前,手指轻轻搭上一株苹果花的花瓣,感觉它好像再过一会儿,就将彻底枯萎,取而代之的是幼嫩的果实。 余温忽然觉得,有什么潜在的东西一直被他们所忽略。 “燕燕,”她再一次请教队伍里的高考生智囊星,“你说……蜜蜂采花粉是为了什么呢?” 都说「为谁辛苦为谁甜」,可蜜蜂这样日复一日,不辞辛苦地采蜜、酿蜜,总该有一个理由吧。 “姐姐不愧是人民教师,这样一问我,真的像老师出题了。” 燕燕弯腰伸手,摘下一朵黄澄澄的南瓜花,在指尖转了一圈:“当然是因为,蜜蜂的食物就是花粉和花蜜;同样的,花朵之间需要互相授粉,以实现繁殖。有了花朵,蜜蜂才会存活;而有了蜜蜂,花儿们才会结出果实,繁衍后代呀!” 听到这话,余温双眸一亮。 她望着眼前连绵不断的花海,不自觉勾起唇角,露出了放松的神色,低低道:“高考生果然还是妙啊!” “什么?”燕燕不明所以。 余温但笑不语,从口袋里取出最开始的信纸,见上面写着—— 「花园里开放着杏花、苹果花、蓝莓花、洋葱花、南瓜花,和草莓花,请为蜜蜂们送上它们最喜欢的花。」 余温想,她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 正当余温想要与小伙伴们定下第三次放入抽屉的花种之时,忽而瞥见两个不该出现在此的身影。 是终于从小帐篷里钻出来的,邱壹和邱鑫。 “喂!你们来做什么?”荆斐宁不客气地赶人,“都说了,不许到这里来。帐篷不想要了是吗?” 邱壹看了身旁的邱鑫一眼,点头哈腰道:“误会了误会了,我们是想主动帮忙的。” 余温下巴高抬,蔑哼道:“用不着~” 这俩憨憨一动不动地扮作稻草人,就算是帮她的忙了。 “真的,”邱壹的语气诚恳无比,看向拿主意的伙伴,“邱鑫你来说。” 黄毛彬彬有礼地开口,样子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屁孩:“是这样的,想必事到如今大家已经清楚,所谓郑蜂蜜的考验,其实是一场应对蜂群的战争。” 余温好笑地扬起唇角。 说他们蠢,还真的犯傻啊。 黄毛邱鑫信心满满,继续道:“这就是为什么,单独进入考验的通过率会很低的原因。” “花园里一共有六种花朵,意味着至多有六次选择的机会。一个人参加,当然很容易被淘汰;但是组队就不一样了,人数越多,机会越多,通过考验的概率也就越大。” 余温微微抬眼,倒生出了两份好奇。想知道这个假装一本正经的黄毛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这个时候,老实人邱壹接话道:“现在花园里还剩下四种花,我和邱鑫商量了一下,愿意帮你们承担一半。” 余温:? 她直接被如此荒谬的想法给逗乐,“呵”出一口气来。 这两个家伙,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李明川和燕燕一左一右地驳斥道:“谁要你们帮忙承担了,我们自己慢慢来,早晚会得出结果。” 邱壹眸光闪闪,恳切道:“但是,蜜蜂的攻势明显一次比一次强烈。而且它们只会攻击放入花朵的人,再过几次下去,你们的帐篷只怕也难以支撑。” 燕燕面色一沉。 这个人说的话,恰恰是他们现在最担忧的点。 黄毛邱鑫上前道:“所以啊,既然你我两队共同进入考验,就应该平分风险。现在花园里还剩四种花,平分下来,我们放两个,你们放两个。” 他望向队伍的领袖余温,还不忘谄媚地补充道:“当然,由你们先来挑选。” 余温双手骄矜地环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黄毛,和他身后已经远不如先前娇艳饱满的蓝莓花朵。 一次一次试验吗? 余温想,只怕到了后面,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微微一笑,朝伙伴们投以“放心”的目光,抬腿走到邱鑫身前。 明明二人的身高相差许多,却仿佛一个身居云端的王座,而另一个匍匐在泥土地上。 余温不冷不热地开口:“你在和谁说话呢?” 邱鑫面色一愣,虚伪的笑容干巴巴地挂在脸上。 余温丝毫不在意对方的神色有多难看,继续道:“我再教你一回,记住了……” “强者的世界里,从来不存在平分。” 邱鑫的表情瞬间龟裂,眼里闪过一簇火苗。 却也只是如此。 余温说完,勾起唇角,走向距离最近的蓝莓花丛,摘下一朵置于手心,一字一句强调道:“无论是六种花,还是四种——” “我、全、都、要!” 第40章 农家乐逃生6 (2合1)通过郑蜂蜜的…… 面对明晃晃的羞辱,哦不,自取其辱,邱鑫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垂下眼,越发认定余温是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性子难搞得很。以他的经验,这样的人,要么是一味地顺着她,要么是愈发坚定自己的主意。 倘若正确的答案被对方送入信箱中,他邱鑫还会有机会吗? 想着,黄毛双手一攥,不再直视余温,忽而转头望向他的同伴邱壹,催促道:“你不是一直说,被人家嫌弃抱大腿很憋屈,想要做些贡献吗?” 黄毛再度抬眼,却是含笑地望向余温,沉声道:“现在,就是你表现的机会了。” 余温眉头紧皱,顿觉有哪里不妙。 只见邱壹信赖无比地看向黄毛一眼,很快重重地点了点头。下一秒,人就跟中了蛊似的,直奔几米之外的那株蓝莓花而去!薅下一朵便冲往信箱! “靠!”李明川三两步跑上前,飞毛腿动出了残影,生生在信箱外拉住这人。 他不由得想,这组游客都有毛病吧,一个两个都想要冲锋上前。还有那个黄毛邱鑫,撺掇完邱双双,又开始撺掇邱壹,唯恐他们死得不够快! 却不曾想,邱壹当真是执着的可怕。他拿出了自己之前死磕两位大佬的劲头,哪怕身体被李明川拽住,竟然用丢的,把那朵白色的蓝莓花精准地抛入了抽屉。 众人瞪大了眼睛。 眨眼间,只见邱壹用力蹬腿,脚尖只微微触到信箱一下,便带动抽屉的滑道“溜”地运动起来。 “嘭——” 抽屉门再度关上。 如同一枚印有生死两面的硬币,被再度抛起,徐徐转动着,将要得出结果。 李明川连忙撒手,顾不得这个轴得要死的家伙,在抽屉被扣死的一瞬间,转头便向自己的帐篷飞奔而去。 同样这样做的,还有余温和小伙伴们,乃至黄毛! 偏偏这该死的家伙一边跑,还一面辩解道:“别生气,半分钟的时间足够我们躲进帐篷里!” 足够你奶奶个腿儿! 小伙伴们恨得要死,一股脑儿地钻进帐篷,手忙脚乱地拉下拉链,最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 本来可以慢悠悠的事情,非要搞成生死时速! 然而,当他们透过帐篷里的小窗向信箱望去时,却见到,仅仅是刹那之间,一排蜜蜂竟然已经冲了出来,直接把邱壹整个人包裹住。 比他们所有人预料的,都要早。 “天……”丁茂砚诧异又后怕,“原来竟没有规律的吗?蜜蜂出动得一次比一次久,一次比一次快!” 余温盯着前方,冷声道:“安全之事,永远只有小心,再小心。” 若自己非要常在河边走,就不要怪河水也会泛滥。 花园里,黄毛邱鑫到底是顺利逃进了帐篷,狼狈地大声喘气。 然而主动放花的邱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第一时间戴上了改装的简易头盔,却仍旧没有抵住蜂群的攻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来不及后悔与埋怨,他忍着剧痛,凭借顽强的求生本能,跌跌撞撞地撑到了小帐篷旁。 却不曾想,全程给他们出谋划策,洗脑鼓吹的黄毛邱鑫竟然死死地拉住了帐篷的拉链,一条缝也不留给他! “真狠毒!”荆斐宁义愤填膺。 还队友呢,就这样见死不救。 荆斐宁看黄毛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第一天做这种拿队友挡刀的事。她想,等待会儿蜂潮结束,自己一定要让对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侠气! 余温转头看向同伴,微微捻动着手指,悠悠道:“可别这样说。” 荆斐宁:? 只见余温目光扫过着眼前的场景,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因为很快,我就得履行自己的承诺了。” 她在出借帐篷前的约法三章,可不是为了让对方蹬鼻子上脸。 荆斐宁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想,不觉忐忑与期待共生。她双眼闪光地看向余温,见对方唇瓣微动,缓缓做出了“军绿色小帐篷”的口型。 “干得漂亮!”荆斐宁唇角扬起,心里痛快极了。 老虎不发威,当他们小温温是hello kitty呢?! 下一秒,众人都瞧见,花园角落里那摇摇晃晃支起的小帐篷瞬间原地消失。 甚至连带着,有一堆停在上面的蜜蜂都自半空中坠下,恰恰好落到双手交叉在脑后,整个人仰躺着望天的黄毛邱鑫脸上! “该!”小伙伴们纷纷叫好。 而本以为自己得到了庇护,却忽然天光大开的黄毛邱鑫,整个人瞬间慌了神。他甚至感觉到,有一只不小的蜂蜜掉进了自己的口腔里,在横冲直撞! 邱鑫呕得想吐,却理智尚在。他慌不择路地戴上头盔逃跑,和已经瘫倒在地的同伴邱壹躲得远远的。 平地,花丛,矮树,等到身边的蜜蜂已经不足为惧之时,邱鑫这才把目光投向与当前位置成斜对角的,余温他们所在的地方。 银色的大帐篷稳稳支立,透过塑制的小窗,可以见到余温和所有人的面孔:冷眼旁观的,愤慨的,嫌恶的…… 邱鑫双目通红,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不可置信,和苦于没有更多的筹码与之抗衡的不甘! 同为狼狈窜逃的人,他从未想过要打大家一个措手不及,只不过是……想争取更多的机会来通过考验而已啊。 可不想,他从一开始就错了,更是步步都错得离谱。 邱鑫无力地倚靠在身旁的蓝莓花株上,不由得空想道:如果,如果叫他撞上了好运,结果恰恰是蓝莓花,该有多好啊。 . 白日美梦伴随着“嗡嗡”的鸣声,仿佛是大自然在意图用最原始的方式将人们唤醒。 这一次,蜜蜂的袭击来得快,去得也快,整个过程甚至不足5分钟。 漫天的蜜蜂仅仅在寥寥的几枝花朵上留恋了片刻,浅尝了一点点花蜜,便忽闪着翅膀,齐齐地盘旋在信箱周围,直到抽屉打开。 只可惜,一点准备都没有的邱壹未能看到这一幕。 在蜜蜂们挑食似的舍弃花丛,徘徊在蜂巢外侧时,他就已经化作了一缕青烟。 花园,重归宁静。 余温和小伙伴们走出帐篷,将罪魁祸首的黄毛团团围住。 “祸害遗千年,你的运气还挺好。”荆斐宁唾弃道。 虽然这一次的花种依旧没能选中,但是蜜蜂的攻击显然没有之前凶猛,反而有点儿后继无力的意思。 黄毛投机不成,反而又折损了一个队友,完全没有了和余温他们抗衡的资本。他眉头紧皱,撸起宽松的袖子,露出散落着三四处蛰伤的手臂。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摊上这样莽撞的队友,我也没有办法。”邱鑫嘶出一口气,有气无力道。 “呸!”李明川才不信他的花言巧语,“你现在装可怜,无非就是想让我们帮你处理伤口。” 燕燕一抬下巴:“我才懒得理你呢!” 邱鑫抬眼,目光直视余温,声音低沉:“我们背弃了约定,你收回帐篷我也无话可说。只不过,你应该从来都是个体体面面的人吧……” 他的眼中有羡慕,还有不明显的讥讽:“从小被关爱的天之骄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永远不知道失败是什么滋味,也更不允许自己做出有违底线的事情。” 话音出口,余温的眸子微动。 这个黄毛邱鑫判断局势的本领有多烂,识人的本事就有多刁钻。 越是什么都有的人,越看重自己的名声和修养。她也不例外。 正当伙伴们担心余温要被黄毛三言两语触动之时,只听她悠悠叹出一口气:“哎,你说的对啊,我生来就是美丽和善良的化身。” 邱鑫:“……” 小伙伴们:“……” 余温勾唇一笑,双眼夸张地扫过对方可怖的伤口,害怕似的抬手掩鼻:“我要是见死不救,午夜梦回的时候都睡不着,男朋友赞美我的时候都会惭愧的。” 邱鑫:“……” 只听余温仰脸道:“既然这样,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邱鑫闻言双眼一亮,既为自己手臂的伤口而庆幸,心里又生出几分再度调控旁人的得意来。 再有实力的人又怎么样,只要是人,就都会有性格上的软肋。都能为他所用! 余温盯着他的伤口,唇角微勾,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见人家说过,被蜜蜂蛰过之后呢,可以用肥皂水清洗伤口。” 邱鑫当即取出半块黏黏糊糊的肥皂,正要和着水涂在胳膊上之时,只听余温兴奋道:“我还没说完呢!” “如果是被黄蜂给蛰了,那肥皂可就不管用,得涂醋酸。” “这俩一酸一碱,要是搞混了,可就火上浇油咯。” 说着,余温一歪头,望向坐在地上的黄毛,故意道:“我说完啦,是不是既美丽又善良……哎,你怎么愣住啦?” 众人瞧见,被捉弄了一番的黄毛,脸色更加难看几分。 燕燕捂嘴笑道:“差不多50%的概率,比刚刚那俩人放花的成功率都要高,勇敢点,别怕!” 黄毛咬着牙,握住潮兮兮的肥皂,犹豫不定。 余温目光和燕燕的对上,两人的眼里都是坏笑。 他们反正是对蜂类一窍不通,分不清蜜蜂和黄蜂的区别,也不知道刚刚的那些小家伙们是不是其中的某一种。至于黄毛,他要有那个识别昆虫的本事,也不至于步步为营,坑害队友了。 余温正色道:“你也知道生命和健康不能当作儿戏,更非赌博,却一次次把队友们往火坑里推,来给自己铺路。” 丁茂砚:“本事不大,坏心眼儿不小。” 荆斐宁:“小人!” …… 大家一直和余温与伙伴们同行,早就习惯了互帮互助,亲如家人。见到邱鑫,才知道原来在游客中还不乏有这种损人利己的家伙。 黄毛撂开手,任由伤口自行发肿:“无所谓了,反正你已经收走了帐篷,下一波蜂潮来袭,我必死无疑。” 就算真叫余温他们选中了正确的答案,在这样一个结果唯一性的考验中,还能有他的生机吗? 除非…… 燕燕看着他转动的眼珠,高声道:“姐姐,我们把他也捆起来吧!这人心里也许还打着什么坑害我们的算盘!” “嗯,好主意。”余温勾唇,点点头,望向诧异万分的黄毛,“善良的我为了不让你再犯蠢,只能这样保护你啦。” 黄毛彻底放弃抵抗,暗骂道:“虚伪。” 余温手指微晃,浅笑道:“非也非也。” “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我啊,永远不知道失败是什么滋味。” . 余温向来只是自信,而非自负,即便对答案十拿九稳,也不打算省下一道生命保险的功夫。 等到李明川和丁茂砚按照她的建议把远程装置改造完毕后,余温取出一把剪刀,还从仓库里翻出一张浅绿色的丝绒方纸,在花园里悠悠散起步来。 “苹果花,杏花,洋葱花,南瓜花,蓝莓花,草莓花……多亏把黄毛给捆住了,不然他再作一回死,就算我们撑得住,这些花儿都要谢掉了。”余温自言自语道。 很快,她捧着一束精心修剪、插放的漂亮花束来到信箱旁,举在面前一闻,心情颇好地问向小伙伴们:“好看吗?” “嗯嗯!”燕燕点头道。 邱鑫眼看着余温将要把这一大束花挂在他们的装置上,心里发慌,开口道:“你以为,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就能蒙混过关吗?” 他都可以猜出余温想的是什么,只要把所有花都送上去,里面总会有蜂蜜们最爱的那一种。 只可惜,金旅系统从来都不存在这样明显的漏洞。 余温睨他一眼,并不接话。 她这么聪明稳重,看起来很像是游走在规则线上的亡命之徒吗? 搞笑。 一束捧花摇摇晃晃地坠在鱼线的尾端,众人退回到十米之外的帐篷里。丁茂砚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花束,如起吊机一般将它精准投送。 “这花束可真大,差点没塞进抽屉里。”他呼出一口气来。 余温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刚刚好,就对了。” 随着抽屉再一次被缓缓推上,发出严密碰撞的一声,众人的呼吸都蓦地提紧。 这一次,还会失败吗? 花园里,被捆成粽子的邱鑫脸色发白地盯着那细细的信箱空隙,只怕自己一眨眼,就会有成百上千的蜜蜂“轰”得飞出。 “咚!” 忽然间,蜂巢里传来什么东西撞击的声音,听得邱鑫心脏骤停。 他想努力向前望去,可是,哈出的白气糊在头盔上,遮掩了邱鑫的一整片视线。什么都看不清,使得死亡的恐惧无限放大。 “咚咚,咚咚。”除了自己的心跳声,花园里静谧得让人沉醉。如此过了10秒,就在每次蜜蜂最迟出动的时刻,邱鑫调整呼吸,睁大眼睛,目光死死地粘在那个卡通的橙黄色的蜂巢信箱上。 是错觉吗,他怎么感觉那个信箱的形状仿佛变了些? 邱鑫双手发抖,犹豫地摘下头盔,这才清楚地看见眼前的场景,不觉猛吸一口气。 没有!不是信箱的形状变了,而是它上方的小空隙里,竟然流出了粘稠的蜂蜜!它们软软地糊在蜂巢的外壁上,改变了信箱的轮廓。 这一次,居然没有蜜蜂! “哦耶!” “太好了!” 花园斜对角的帐篷里响起了欢快的呼声。邱鑫在自己渐渐模糊的视野里看到,那顶银色的大帐篷,正在被那些原地跳起的游客们顶得一上一下。 多么鲜活、团结、亲如一家的队伍啊……他不由在心中回想着。 曾几何时,刚刚进入旅行的他,也曾拥有过这样的伙伴们。 只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邱鑫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好像化作了一阵风,一道波浪,于花香与果香中涤荡。在他身旁,来来往往的小蜜蜂扇动着翅膀,将青青的烟搅散,永远地留在这座花园。 余温和小伙伴们争先恐后地赶到信箱旁,见蜂蜜大把大把地流出,几乎要落到地下。 丁茂砚心疼东西,赶紧拿出一个小罐子,把它们装得满满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见这些蜂蜜仿佛比平常的闻起来更香,味道更甜,质感似乎也更为粘稠。 余温手伸到抽屉上,发现这一次终于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它拉开。 里面躺着另一封信。 “恭喜您通过了郑蜂蜜的考验,这些上佳的特效蜂蜜是回赠给您的奖品。内服可极速补充能量,外用时则为强力无比的软胶(对各位游客无负面效果)。” 妙啊! 余温头一次得到这样的奖励,不由和伙伴们对视一眼,心里高兴极了,连忙拿出一堆瓶瓶罐罐来收集蜂蜜。 她继续读道:“正如各位所做的那样,蜜蜂喜欢的是越来越多的花朵。” “杏花、苹果花、蓝莓花、洋葱花、南瓜花,和草莓花……无论哪一种,无论花果的贵贱,只有保持花与植物的多样性,才能养育更多的蜂蜜,而与此同时,它们也会帮助花朵们缔结出更为甜美的果实。” 余温不禁抬头,环顾四周。 她注意到,早在蜂蜜流出的时候,花园里的花朵便纷纷败谢,转而生出了累累硕果。鲜红欲滴的草莓,饱满小巧的蓝莓,朴实百搭的洋葱和南瓜,还有观赏与实用皆宜的杏与苹果…… “原来,这一波一波的蜜蜂出来,是为了给他们授粉啊。”燕燕感慨道。 难怪,区区一个这样的考验都会有如此高的淘汰率,只因根本不存在什么“把六种花朵各自试一遍”的稳妥方法。 燕燕思来后怕,倘若他们再耽误一轮,迎来的就是“没有花朵可以送上”的等死局面! 忽而间,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余温和小伙伴们目视前方,看到了匆匆打过交道的郑蜂蜜和他的家人忙碌在这片花园之中的场景。 “蜂蜜的利润太低了,现在市场上的蓝莓价格高,咱们多栽点儿这个吧,赚点外快。”郑蜂蜜跟他的爱人提议道。 “嗯,还有草莓。” 下一个瞬间,余温见好些农家汉子挥舞着斧头,在把那些经济价值过低的杏树和果树通通砍掉,腾出地方来栽种草莓。 渐渐地,物种的多样性被大幅削减,蜂蜜们的食物越来越单一,如此恶性循环之下,无论是蓝莓还是草莓,效益都一年不如一年。 而郑板农家乐的蜂蜜也渐渐地失去了它的竞争力。 “原来是这样。”余温手握着信,说出的话却和村民们的良苦用心毫无关系。 “看样子,下一关我们必须得选自己熟悉的农产品了!”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那个选榴莲的大哥怎么样了?”丁茂砚羡慕道,“如果有专业知识的话,碰上这样的问答题,过关简直轻轻松松。” 花园里,想象中喜气洋洋的农民丰收场景忽然凝滞了一瞬。 就连蜂巢外粘乎乎往下淌的蜂蜜,好像都被这些功利的游客们给伤了心,活灵活现地瑟缩了一下。 只见余温一拍手道:“这些果子应该都是能吃的吧?” 太久没有在现代的都市里补货,余温仓库里冷柜和冰箱中的那些果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丁茂砚磨刀霍霍,兴致高昂。刚左右跨迈着步子上前,想要摘下一把蓝莓品尝之时,忽然见到眼前的场景……消失了。 只一眨眼的功夫,余温和小伙伴们就又回到了「郑板桥」下,比他们来时的速度快上好几倍。 “嘁,小气。” 余温噘起嘴,小声抱怨,但毕竟领到了超值的蜂蜜奖励,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左右环顾,意外发现桥边的人数竟然比她估计的要多得多。 “怎么会?”余温不禁愕然。 . 这个景点一共有300多名游客,并自发组成了62支队伍。余温本以为自己和小伙伴们出来后,最多能和其余一半的人碰上面。不曾想眼前,竟然少说也有一百多人在。 一瞬间,余温想起了在进入考验前,保罗和安妮告诉她的时间规则—— “游客需在结束考验后的5分钟内完成挑选,并在之后的30分钟内选择进入考验。” 余温不禁看向自己的腕表,见郑板农家乐里的时间是上午9:15。也就是说,从她和小伙伴们进入考验,到他们顺利完成回来,这中间,不过经历了区区3分钟。 “规则是在逼我们互相碰撞。”余温看向一脸懵逼的小伙伴们,沉声道。 就像刚刚邱壹所说的那样,套圈本就有难度在,后头的人难免会和别人撞车。余温本来想着,第一次大家齐齐地着急进入考验,难免形成早高峰,等后面轮流出来,自然就不会那么拥挤了。 却不曾想,所有考验的时间都是统一划定好的,就像卡死了的红绿灯,一定要他们堵在这条独木桥上。 比起这个,有近半数的游客都没有从考验里出来这件事,已经不足以让余温他们担心了。 “5分钟的时间,40多个圈,60几样东西。”丁茂砚圆脸紧皱,“看来下一关,还是难免会撞车啊。” 那三个姓邱的家伙给他们增加了太多的变数,若非余温警醒得早,就差一点点,他们五人就会永久地困在那个花园里。 而且,虽然有不少的关卡都出来了两支队伍,但是像他们经历过的“郑蜂蜜的考验”,明显具有资质唯一性,天然存在竞争。 石桥下,游客们蠢蠢欲动,明显比之前骚乱了许多。 余温凝眉沉思,正想着要不要干脆找保罗和安妮换圈,来套取双子星的时候,忽然肩膀被轻拍了两下。 她回头,见是那个魏浒带着他们队伍里的妹子来找自己说话。 许玲开门见山,礼貌道:“请问,郑蜂蜜的考验内容是什么呢?” 一个又一个小队出来后,相应的农产品也恢复了鲜艳的色彩,而在其中,余温他们套中的蜂蜜是为数不多格外逼真的。 这说明他们一定圆满通过了考验,且方法十分值得借鉴。 余温眉梢一挑,倒不是惊讶于许玲的求教,只是觉得系统应该不会留这样的漏洞给他们。 不出她所料,果然下一秒,保罗和安妮就举起大喇叭解释了。 “每一个考验都有着许多的主题和方式,只能说难度相当,但每一次进入都将是全新的考验。” “盲目借鉴的话,很容易产生误导,后果自负。” 听到这话,许玲遗憾地摇了摇头:“唉,我就知道,只是想一试的。” 余温抿唇不语。 忽而间,对方想起什么似的,又抬眼道:“对了,还有一事。” 余温不耐烦地皱眉,示意她有话快说。 “就是……那个……”许玲吞吞吐吐,打量着余温容光焕发的模样,仿佛难以启齿。 在她身旁,魏浒看不下去,直接开口:“是我和周安初的意思,想来邀请你们一起选择双子星。” 余温:? 她确实有因为怕撞野车的缘故,而动过双子星的念头。但保罗和安妮早就说过,双子星虽然一次顶过两次,却难度更大,所以那想法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余温不觉看向自己和小伙伴们。 他们人数多,库存丰富,更是心齐。余温已经和荆斐宁他们达成了默契,如果再碰到像那姓邱的三人组一般难搞的对象,绝对不会再犹豫,第一时间就会把他们给捆了。 也因此,进入未知的双子星考验冒险的这种事,也不过就是在他们心中闪过一个影子,还没有正式进入议题。 “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余温不解。 对面的魏浒和周安初看起来都不像是好惹的人,难道也会被这些事烦恼至此吗? 魏浒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差,他整了整胸前的衣服,脸上闪过从未有过的迟疑神色,干脆道:“不想一起就算了。” 余温:? 这老爷们,在她面前别扭什么。 这时间,周安初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开口道:“是因为安妮说了,双子星考验里绝对不存在对抗。” 余温眉梢一扬。 她怎么错过了这样的消息? 也难怪周安初会想要找人,一起来闯双子星。比起不知道碰到什么样子的野队友的考验,倘若能够寻到可靠的同伴,通关双子星,可谓事半功倍。 只不过……余温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四个人。这个周安初和魏浒,可不是她期望中的合作伙伴呢。 时间紧迫,余温干脆拒绝道:“抱歉了。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还是不打算选择双子星。” “你这人——”魏浒暴脾气再起,已经习惯地抡起了拳头。 余温轻哧一口气,看向能管得住这位狂躁狒狒的人,语气平和:“挑选伙伴,当然要选择让自己舒心的对象。你说是吗,周先生?” 周安初没说什么,但面色不虞,眉心蹙起,看起来很是焦急。 倒是魏浒率先叫停道:“算了,好心邀请他们,不去就不去。我还可以的……” 余温不觉挑眉。 什么可以不可以的?这个狒狒在打什么哑谜? 周安初吸一口气,动了动嘴唇,明显还想再争取。然而下一瞬间,两队的腕表上便双双响起了倒计时的声音。 是系统在提醒他们,尽早挑选下一个考验。 荆斐宁推开挡道儿的魏浒,活动着脖子上前:“真是的,要不是你们掺和,我们早就搞定了。” 幸好他们早早定下了下一关的内容,打算选最温和、常见的小葱。 红线外站了一堆人,魏浒也连忙扎下马步,瞄准自己和周安初定为备选方案的鸡蛋。 时间还剩30秒时,近10个绿圈同时从空中“咻”地抛出。 刹那间,时间的流速仿佛以微秒计,在所有人紧张的心中上演起慢动作。 有的队伍说不清是巧合,还是冤家路窄,偏偏套中了同样东西,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有的就如之前的邱壹,技术不佳,选中了已经被人套中的东西。 “啊啊——”的声音中,须臾之间,空中还飞舞着两个绿莹莹的小圈。 余温紧张不已,他们已经选择了倒数第二排的小葱。众人一致认为,越远处的圈,被误扔中的概率会越小一些。 一旁的周安初也是愁眉不展,为自己没有找到双子星的对象而焦虑。 忽然间,两个主心骨都意识到了什么,两双眼睛蓦地瞪大。 荆斐宁抛出的小圈,和魏浒抛出的小圈的行动轨迹,是有交集的! 在近十双眼睛的瞩目之下,两个绿绿的小圆环“哗”的一声碰在一起,有如飞机撞击,行星爆炸,纷纷跌落而下。 一左一右地,勾在了小半牙儿西瓜的两侧。 . 距离进入考验还有30分钟,可是荆斐宁和魏浒已经要大战300回合。 “你故意的吧!” “老子没有!” “狗皮膏药,狗皮膏药,狗皮膏药!” “臭不要脸,臭不要脸,臭不要脸!” …… 余温抬手抵在额头上,无奈极了。 她看向一脸担忧的周安初,幽幽道:“我想,或许你刚刚想要来合作,是因为我长得亲切的缘故。” 眼皮一跳的周安初:“……” 余温双手交叉环在胸前,不客气道:“但丑话说在前头,倘若是对抗机制,我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周安初极为无奈地看了余温一眼,说出的话同样冷冰冰:“彼此彼此。” 被两个小绿圈勾中的西瓜摇摇晃晃,宛若天平的两端,不知道该倾斜于谁。 余温看向前方生龙活虎的荆斐宁和魏浒,吐出最真诚的愿望:“还是让我们祈祷,郑西瓜的考验是合作制吧。” 周安初闻言一愣,偏头望向性似乖张的小姑娘,见她高高扎起的骄傲马尾之下,是一头柔顺黑亮的乌发。 他喉结微微滚动,却终究没有开口。 郑板桥旁,余温他们五人与周安初四人面面相对,谁也不肯让谁。 【您是否愿意接受郑西瓜的考验?】 九人同时摁下按键——是! 缓慢的加载过后,余温闻到空气里有熟悉的香甜味道。 她睁开眼,发现他们正处在一片不小的瓜田里,入目都是绿色。 烈日当空,余温被晒得睁不开眼,直接从仓库里取出一顶宽檐的白色帽子,戴在头上。而后才注意到,在瓜田的一侧,还栽种着她认都认不出的各种藤蔓与果树。 见到这么多样的东西,余温心里又有些发慌:“应该……不会再让我们从中挑选什么唯一的答案了吧?” “温温,快来!这里有一堆大筐!”是荆斐宁在10米之外的土路上叫她。 余温急急忙忙踏着瓜田来到平地上,见这里不多不少地摆放着九个大筐,都是拿最朴素的农村常见的芦苇编织的,个头大得吓人。 余温觉得,她完全可以自己把自己给装进去。 走到其中一个筐旁边,她看到了筐外悬挂的小木牌牌。 【郑西瓜的考验:田野上,水果纷纷成熟。请游客们齐心协力,用西瓜装满所有的箩筐,限时两天。】 余温不禁失笑,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从规则来看,考验绝非竞争制,而且还倡导他们合作共赢,绝对是一个让人长舒一口气的好消息。 但是收获西瓜而已,需要花费两天的时间吗? 一路旅行下来,余温的直觉告诉她,一定哪里有坑。 不必多说,余温和周安初两队就立即化干戈为玉帛。包括荆斐宁和魏浒俩人都全新贯注在考验本身,不再耗费精力内斗。 他们甚至有商有量起来—— “我看东边你看西边,我们先数一数统共有多少西瓜。” “东边是哪边,你不会说左右吗?” 魏浒:“……” 在他犯老毛病之前,周安初安排道:“虽然你们人数多,还是一人一半吧。以箩筐所在的纵线为区分,左边你们来数,右边我们来数。” 他说着,垂眸打量着这些箩筐,沉吟几许。 余温估量不出个所以然来,直接掏出一卷卷尺,同时丢给丁茂砚一个。 “直径60cm,高1米2……”余温收起尺子站立,眺望着绿油油的瓜田,“如果按照一个西瓜30cm的直径来算的话,交叉堆叠着来放,一个筐大致能够装16到20个西瓜,才算通俗意义上的装满。” 她这番话说得又快又笃定,包括自家队友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愣住。 被寄予厚望的高考生燕燕和李明川掏出本子,在上面画了画,之后才呆呆地点头:“是这样的。” 两个嫩苗苗说这,眼里全是敬佩:姐姐脑子转得好快呀~ 周安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交代道:“那就先这么来吧。” “等等。”余温叫住这四个行动派,丢出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被周安初抬手接住。 “做个记号,省得搞重了。” 周安初看着手里的便利贴,眼角浮现出了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笑意。 瓜田里,游客们数瓜忙。 余温一边数着,一边和好友们沟通:“这些瓜可真不小,看样子一筐16个就够了。” “是啊是啊。”丁茂砚回答道,“我已经数够15个了,看样子这一关还真轻松。” 余温望向前方藤蔓间一个反着日光的西瓜,一面拔腿走过去,一面提醒道:“别大意。” “嗯嗯。” 通话没撂,余温一点一点地走到自己的第14个西瓜那里,却发现在它旁边的地蔓处,似乎有一条白色的袖子。 难道是周安初那里的人? 余温纳闷,打算走上前看个究竟。 日光晃得人脑袋都发晕,余温半眯着眼,高声唤道:“哎——你数多少啦?” 不曾想,前方的袖子只是挥了挥,却没有回音。 搞什么? 她刚要上前走去,忽然听到腕表里传来李丁茂砚的大喊:“哇啊啊啊啊——别撵我啊!” 余温当下顾不得别的,就地架出一幅家用折叠梯,手脚并用,登高远望。只见在她的4点钟方向,戴着草帽,圆圆胖胖的丁茂砚连蹦带跳,一边叫着一边狂奔。 而在他身后,则是一只近半人高的,振翅欲飞的雪白大鹅! 大鹅被惊扰,势头巨猛地向丁茂砚叨去,宛若惊涛拍岸!! 一个大活人竟然叫大鹅撵着跑,余温甚少见到这样的场景,下意识觉得滑稽无比。然而理智却告诉她,自己得立即帮忙。 忽而间,余温想起什么,心思一动,弱弱地回过了头。 哪里有什么袖子? 那与她相隔几米,卧在大绿瓜旁的,竟然也是一只大白鹅! 只见大鹅活动着双蹼,歪头歪脑地冲到了自己的折叠梯下方,抬起黑漆漆的豆丁眼,好像在疑惑。 这人是不是,要偷我的瓜? 嘎嘎? 第41章 农家乐逃生7 郑西瓜的考验 余温忽然觉得,世界上最近的距离,就是她踩在折叠梯的顶上,而脚下是一只大鹅傲立在瓜田间。 她眼见着大鹅离自己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它就要撞翻这单薄的铝合金矮梯。 “大哥,大姐?”余温无声地用目光呼喊,一双眼水汪汪地望着对方,看起来楚楚可怜。 “嘎嘎嘎——” 然而,大鹅就像是那不解风情的愣头小子,跟看上了这架金属梯似的,连头带颈,又撞又蹭。 “呜呜救命啊……有没有人能把它赶走!”余温害怕得不行,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叫出声来,只能在心里哀嚎。 远处,李明川的鬼叫声自瓜田中响起,还有燕燕,魏浒和那对娃娃脸情侣。一时间,所有人都和大鹅来了个瓜田相会! 不过幸运的是,慌乱的叫声此起彼伏,同样吸引余温面前的那只大白鹅转过半边身子瞧了瞧。 机不可失,余温连忙跨腿翻身,踩到折叠梯那一头,打算蹑手蹑脚地溜下去。 早听说过,大鹅是乡间一霸,看着漂亮温顺,实际上战斗力强得不要不要的!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啊! 然而还差一级阶梯落地之时,余温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下有了道柔软而充实的触感。 “完蛋。” 她,踩到鹅头了! 鹅飞人跳间,余温也迫加入了被大鹅狂追的队伍。在她腕表里,还有丁茂砚和小伙伴们的“求救声”。 余温头脑飞速运转,纸上谈兵道:“往坡上的果园跑!我听人说过,鹅上坡很费劲的!” 李明川和小伙伴们撒腿就跑,手上花花绿绿的便利贴散落了一地。 余温也飞速奔逃,刚跑到一半,却发现身后似乎没有了大鹅的影子。 她转过头,却看到了更让人绝望的一幕。 大鹅是追不上他们了。然而,它们竟然挺动着尖尖的嘴,在叨瓜田里的大西瓜! 本来绿油油的田野瞬间被它们祸祸成一团狼藉,数十个红色的瓜瓤敞开在日光下,令人痛心疾首。 “不能跑了!鹅在破坏西瓜,得制服它们!” 余温勇敢地掉头回瓜田,同时指导伙伴们:“我听同事说过,可以捏住大鹅的头,削弱它们的攻击力,然后再把它捆起来!” 嘴上说得轻巧,可当余温自己面对着一只头埋在大西瓜里,“哗哧哗哧”啃个不停的大鹅之时,却发现她根本下不了这个手! 腕表中连连传来伙伴们的喜讯,连年纪最小的燕燕都尖叫着逮住一只偷瓜的大鹅,可余温还是不敢上前。 她真的做不到生擒动物啊! 不远处,周安初沉着脸绑住了好几只活蹦乱跳的大鹅,此时正提着绳索,仔仔细细地检查其余瓜田。 忽然,他见到了前方诡异的一幕。 那个叫余温的小姑娘,手握着一柄半人长的银亮大刀,战战兢兢地站在一只狂啃西瓜的大鹅身后。那要砍不砍的架势,犹豫又吓人。 周安初:“……” 好狠一女人。面对大鹅都如此,更逞论他们? 幸好这关不是对抗制。 为大局计,周安初开口阻拦道:“这些鹅或许有他用,先别砍。” 余温一扭脸,瞧见来人,愈发急得跺脚:“我没有……我只是,不敢摸它的头啊!!” 她知道有很多女孩子从小就亲近动物,但是她,她真的无法接受触摸这些活体的、会动的东西啊啊啊啊! 周安初:“……” 所以这就是您用宰牛刀来对付一只大鹅的原因吗? 一瞬间,他心里那强烈的,想要和对方组队闯关双子星的意愿,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而不知不觉地,心头的紧张却也渐渐放松。 余温见周安初面上虽然烦躁,动作却不含糊。他熟练地擒住活跃的鹅头,三下五除二把它降伏,捆着丢到一旁。 “呼——”余温长舒一口气。 群策群力下,十几只大鹅被捆在一条绳上,全部落网。 余温他们九人在瓜田里不甘心地寻找了一个钟头,却发现,所有的瓜都被这些家伙们给破坏了个稀巴烂。 荆斐宁火冒三丈:“温温你刀呢!借我使使。我非得把这些鹅全都咔嚓了才算解气!” 余温当然也生气,却也没有那么生气。 她望向西瓜汁水满地的狼狈田野,和空空如也的九个箩筐,心里清楚,大鹅的出现分明是系统有意安排。 淘汰率如此高的考验,怎么会是连小朋友都能实现的搬西瓜呢?是他们被眼前唾手可得的大饼给耍了,从而掉以轻心。 许玲担忧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没能抵挡住大鹅的“突然袭击”,现在手头一个瓜都没有,别说两天,就是20天也无法用西瓜装满这些箩筐啊。 自责与担忧的情绪蔓延,而更多的,是不甘心就这样输掉的愤懑。 余温手指轻敲着粗糙的箩筐边沿,头脑飞速运转,忽而低声喃喃道:“田野上……水果纷纷成熟?” “姐姐你说什么?” 余温双眼一亮,拿起简陋的写着考验要求的木牌,看向其余人:“系统从不说废话。既然这是郑西瓜的考验,牌子上明明只需提示我们瓜田和箩筐即可,为什么前面要说明「水果纷纷成熟」?” 宋君不以为然:“也许只是个背景而已,你太敏感了。” 余温神情专注,凝眸踱步,摇头道:“不,不会。” 她转身道:“在我们经历过的「郑蜂蜜的考验」里,无论是花园,六种花,还是蜂巢信箱……所有出现的元素都和考验相关。” 宋君和周安初交换了个视线,神色不由得郑重起来。 他们的考验也是。 见如此,余温更有了几分把握。她递给李明川一个眼神,后者当即撒腿,卷着尘土跑上小山坡。 很快,侦察员李明川的电话拨来:“姐姐,这里有很高的葡萄藤,柠檬树,和椰树。全部成熟,藤蔓上和树上都挂满了水果!” 余温一拍手掌,当即和伙伴们抱着筐爬坡。 她一面生疏地把半人高的箩筐背上,一面问向周安初:“你玩过一个小游戏吗?” 周安初摇摇头。 他很忙,没时间玩什么小游戏。 许玲和她男朋友双眼一亮,异口同声道:“你是说,合成大西瓜?!” 周安初:? 爬坡的路上,周安初和魏浒听自家队友讲述了「合成大西瓜」的玩法。然而,二人仍旧觉得,那所谓“小水果相碰合成大水果”的规则,是伙伴们在异想天开。 山坡上,有架得高高的葡萄藤,树干粗粗的柠檬树,和富有热带风情的椰树。个个儿成熟得不得了,甚至小小的坡地上都散落着不少稀烂的果子。 魏浒弯腰捡了两个,一左一右那么一碰,啥也没发生。 他嫌弃地甩掉烂葡萄,在衣服后腰蹭了蹭手,倒难得地没说什么,只是怀抱着期待仰头看向上方。 余温搬出自己的铝合金折叠梯,下一秒,个头最高的李明川“蹬蹬蹬”踩了上去。 “慢点儿,怎么样啊?”丁茂砚抬掌挡光,忐忑道。 过了好一会,李明川沮丧的声音才从上方传来:“不行啊姐姐,葡萄和葡萄碰在一起,还是葡萄!” 烂掉的水果不可以,新鲜的也不可以。 伙伴们纷纷皱起眉头,焦急又懊悔。 要是他们之前能勇猛地降伏大鹅们,该有多好啊! 魏浒越想越憋屈,冲着队伍里的妹子便吼道:“都怪你!跑什么跑,看见只鹅就要跑!要是第一时间把它擒住,怎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许玲心如死灰,干脆破罐破摔:“就我跑了,你没跑吗?!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也没见有多大本事,脾气像个大爷。我好歹还捉了几只鹅,你干什么了!” …… 队友内讧,周安初的烦躁都写在脸上。余温这边虽然还算和谐,可每个人连呼吸里都饱含着担忧。 余温双手托腮,矮坐在一方小板凳上,身旁是比她的体型还要大上几倍的箩筐。 西瓜装满箩筐。两天的时间,如何才能用西瓜装满箩筐呢? 难道,这些违背自然生长规律的水果,就真的只是作为背景板出现在此吗? 想着,余温不禁抬头,望向高高的葡萄架子,恨不得那小小紫紫的葡萄能瞬间变成一颗脑袋大的西瓜,狠狠地朝自己砸下来。 等等,那是什么? 眨眼间,一颗圆溜溜的小葡萄就像听到了她的呼唤似的,被风一吹,竟然从宽大的葡萄藤下垂直坠落,只一秒钟的功夫,便落在余温的头顶。 “哎呦——” 葡萄份量飘轻,可冷不丁掉下来,仍旧惊了余温一跳。 浓密柔软的头发成为跳板,小葡萄骨碌碌滚向旁侧,跨过和余温头顶平齐的箩筐外沿,一下子落进空空如也的筐里。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闯入她的脑海。 余温“噌”地一声站起来,看向吵的吵,愁的愁的小伙伴们。 “如果,用筐接呢?”她说。 众人:? 余温身体力行,当即抱着筐,仰头站在葡萄藤下,等待着下一颗自然掉落的葡萄粒。 周安初眉头微展,觉得比起兄弟和队友吵架的场景,眼前“小小的人,大大的筐”的画面竟然傻得可爱。 如果有机会,还是争取再与她合作吧,男人如是想道。 众人目不转睛间,又一颗葡萄像是挨不住这样火热的目光似的,摇晃了两下,倏然自藤上坠落。 余温立即上前两步,却脚下一绊,差点原地扑街。 幸好,她稳稳接住了这粒葡萄。 直径60厘米的大筐内,一左一右地散落着两粒紫葡萄。 余温紧张地抬手,倾斜箩筐,看着它们像游戏厅里的弹珠一般,溜溜地滚向最下方,最终碰撞在了一起。 第42章 农家乐逃生8 合成大西瓜,摸摸小脑斧…… 余温屏息凝神,一双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筐底的两颗葡萄,那架势,宛若狂热的彩民盯着电视上的印有号码的乒乓球。 只见一颗莹润饱满的葡萄顺着重力滚下,而另一个颜色稍深的小可爱,甚至因为余温举筐的力道过猛,从上方兜了个圈儿,姗姗来迟。 余温紧张不已,手心满是腻汗。 “piu~” 只听一声富有童趣的声音自筐底传来,微不可闻。 眨眼间,余温惊喜地发现,筐底的两点紫色蓦然消失,转而出现一颗表面亮黄、拳头大的柠檬! “太好了!太好了!” 余温喜悦地高呼,扬起唇角,笑着回头看向面露忐忑的伙伴们。 几米之外,荆斐宁他们瞧见余温的样子,脸上纷纷浮现出不可思议的惊讶神色。周安初也不例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树下,余温如释重负地畅笑。她放下筐,弯腰伸手,想拾起筐底生成的黄灿灿的柠檬,给大家看。 却不想她一个不小心,竟然整个人大头朝下,栽了进去! “温温——”荆斐宁他们立即唤出声来。 周安初一马当先,担心地跑上前去:“你怎么样?!” 未等靠近,他瞧见自前方偌大的芦苇筐里,忽而钻出位白净净的漂亮少女。对方左手揉头,右手高举着一颗柠檬,双眸璀璨如星,露出了月牙似的笑容。 “太好了!”余温看向自己的伙伴们,笑得灿烂。 望着眼前的柠檬,和少女春风般的笑脸,所有人的眼里都生出了希望的波澜。 余温亲身向大家演示,原来掉下的葡萄粒落进筐里,是可以两两相碰,合成柠檬的! 这一消息,彻底驱散了伙伴们心里的阴霾。 很快,九人各自守着一个筐,平均分布在果树和高高的藤蔓下方,不错过任何一个掉落下来的水果。 掉下来的水果中,葡萄最多,次是柠檬,至于那几棵看起来惬意的椰树,却是晃都不晃一下。 魏浒戴着草帽,仰头看向上方已经成型的大椰子,心里焦躁不已。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同样曲项向天的同伴们,跨步上前,双手抱住粗糙的树干,想要凭人力摇下几颗椰子。 “你干什么?!” 余温抱着筐,小碎步跑来这里,面色不善地盯着魏浒。 魏浒站起身,眼睛左右低瞟:“我弄几个椰子下来!” 余温皱眉,直接把他的筐给搬得远远的,警告道:“方才李明川已经用葡萄试验过了,因为外力而坠落的水果哪怕掉进筐里,也无法合成更大的水果。” 她仰头,看向那为数不多的大椰子,语气认真:“耐心一些,现在通关的方法已经很清晰了。” 魏浒看着自己空空的筐,和余温筐里凭借两个柠檬合成出的一个大椰子,重重地呼出一口躁气来。 大家都有收获,就他什么都没有。 魏浒瞥向余温,见她凝眉几秒,忽而直接从仓库里取出一个本子,刷刷刷写下一堆数字,扯下来递给自己。 “16x9≈150个西瓜≈300个椰子≈600个柠檬≈1200个葡萄。” 余温指着解释道:“每样水果最多需要这么多,但实际上大水果可以由小水果合成,因此最终只需要掉落一半,甚至更少的数目即可。” 说着,她把住对方的筐,眼里是浓浓的告诫:“别乱来,你浪费一颗椰子,就等于浪费了周安初的4次努力。” 余温苦口婆心好久,直到提到周安初,才把这个狒狒稳住。 魏浒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想要抱起筐,躲到一个清净的地方去。忽然,竟就有一颗长着“软毛”的大椰子”呱吱”一声从树上脱落,稳稳地砸进了他的筐里,把二人都吓了一跳。 魏浒一乐,更专注地观察上方,嘴上嘟囔着:“接葡萄有啥用?直接大家都过来接椰子,多好。” 余温觑向这人,不咸不淡道:“水果掉落的频率不一样,越大的水果掉率越低。你要是没耐心,不如找周安初一起收葡萄去,那里多得都要忙不过来。” 接什么水果都是排好顺序的,轮流转换,保证效率。魏浒暂时不想挪窝,吭叽着摇了摇头。 不曾想,这棵椰树就像和余温有缘似的,在煦烈的日光下微微一颤,又抻了个懒腰,抖擞下一颗大椰子! 正好落进余温的筐里! “piu~!” 比先前所有的特效音都要响亮的动静传来,余温和魏浒瞪大了眼睛,见两颗毛绒绒的棕皮椰子忽得碰撞,下一瞬间,便化作了一个绿皮浅纹的大西瓜! “哎呀,真合成了啊!”魏浒喜得不行,跟产房外的老父亲似的,激动地乱跳。 可下一秒,他又拉下脸来,嘟囔着:“怎么就不是掉我筐里呢……” 他在这蹲了半小时了,毛都没等到,这丫头赶过来之后才有的成果。 余温笑逐颜开,得意道:“谁叫我运气好呢!” 古有人家姜太公钓鱼,今有她美少女接瓜。 别说,这滋味还真不错。 想着,她直接抬起腕表,给几米之外的小伙伴们报喜,再提提士气。 “嘁——”魏浒不以为然地吹声口哨,身体却诚实地搬动箩筐,让它离余温更近一些,甚至把对方的筐给挤远点儿。 小动作间,只见余温忽而皱眉,低声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魏浒活动下嘴皮子,止住流里流气的怪声,摇头否认:“……没有啊。” 余温环顾坡下的原野,土路和红绿相间的瓜田,发觉一切照旧,没瞧见什么异常。 她沉声提醒道:“警觉一点,还剩30多个小时,不能再出什么意外。” 箩筐和里面的水果都无法收进仓库,需要他们重点保护。 魏浒仰头望向上方,点了点下巴。 这时间,余温又听到了一道“吭呜——”的动静。 “别叫!”她低喝道,嫌弃地蹙眉。 这男人真是毛病多,事多,还喜欢吭吭唧唧的哼哼。知不知道荒郊野外的很瘆人啊! 魏浒委屈巴巴地扭头:“我没叫了啊。” 余温一愣。 她想起什么,目光倏尔落向她和燕燕保持通话的腕表之上。 “嗷呜——” 腕表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微弱叫声,听起来像猫咪,又不十分像。 椰子掉落的频率最低,余温直接命魏浒一人盯着两个箩筐,自己急急忙忙地赶回到李明川和燕燕他们所在的柠檬树下。 从她的位置,可以看到李明川怀里抱着个毛绒绒的橘黄色小动物,旁边是燕燕在逗它玩。 “姐姐,你快来!”燕燕一见到她,就热情地招呼。 “有只小猫咪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咱们的箩筐,可漂亮了,你也来撸撸。” 得知是猫,余温不觉松出一口气。然而她平日的确很少亲近小动物,对撸猫没什么兴趣。倒是瞧见两个队友“玩忽职守”,心里不免生出几分郁气。 她微蹙着眉头,一步一步走上前。 “嗷呜~”从李明川怀里又响起几声猫科动物的低叫声,听得人心里发痒。 未等余温绕到正面之时,忽然,前方传来一道男人的低喝声—— “快把它放走!” 说话的,是从葡萄藤那里赶来换班,打算接收柠檬的周安初。 他面色黑沉如锅底,见李明川愣在原地没有动作,直接放下手中的箩筐,朝这里跑了过来。 余温当即想到什么,脸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前面。 果然!李明川和燕燕偶遇的,根本不是城市里常见的温顺猫咪,而是头顶着模糊“王”字的小老虎! 这只老虎体型极小,和成年的猫差不多大。它看起来像是刚出生没多久,一双眼迷蒙地半闭着,正舒服地窝在李明川的怀里,舔着舌头求摸摸。 见两位老大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李明川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弯儿。 余温焦急道:“这是个鬼的小猫咪啊!是老虎,是老虎啊!” 两个熊孩子:……?! 顾不得教育同伴,周安初一把将其夺下,举着四脚乱蹬的小老虎就要往林子深处走,打算把它放生得远远的。 忽然,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柠檬树下,来自燕燕和李明川的青涩辩白声蓦然停止,连余温的声音也不可闻。周安初竖耳倾听,从近在咫尺的背后,听到了某种陌生的,满含着敌意的呼吸声。 “周安初,听我的。”余温冷静的嗓音响起,压抑着微微的发颤。 “现在立刻回头,把小虎崽子还给母虎。” 周安初:“……” 从余温的角度,那头大虎几乎是闪电一般蹿到了山坡上。它双耳贴紧,尾巴弯曲,浑身散发着山中之王的威势,令人不寒而栗。 余温用尽毕生的勇气,才忍住没有当场尖叫出声。 而李明川和燕燕,早在见到威风凛凛的真老虎瞬间,就当场吓呆,失去了语言能力。 老虎似乎嗅到了自己幼崽的气味,仿佛在后面,又像是前方。它游移不定,警惕地盯着周边的几个生物,磨牙蹭爪。 周安初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转过身,同时一秒撒手,把掌中毛绒绒的小崽子抛给母虎,动作毫不含糊。 瞬间,虎啸声响彻山岗! 惊得所有人的心跳都几乎停止。 只见老虎搂住自己的幼崽,低头贴在它身上,深深地嗅了嗅。 然而,温情只持续了一瞬,它很快再度发出令人胆寒的一声嚎叫。迈出爪子,一步,一步地逼近前方的周安初。 猛虎出山,看它的样子,似乎已经在这空荡荡的村子旁挨饿了许久。 余温双腿发软,见周安初的脸上亦是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万幸,他没有立时动作,或者转身逃跑,始终还和猛虎保持着对峙的姿态。 余温抬眼,背对着老虎,倒竖两根手指,冲他比出一个“原地后退”的手势。 周安初接收到对方的提醒,不动神色地深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沿着倾斜的山坡,边走边退。 在他身前,母子两虎步步紧逼。 幸而,谁也没有做出大的动作,打破局面。 周安初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转为了冰冷,浑身的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视线里只有一张他读不懂的水缸大的老虎花脸。 是愤恨吗?还是垂涎?又或者,只是动物本身的戒备凝视? 忽然,他见到母虎一成不变的面色发生了变化,虎身前爪伏地,似乎下一瞬就要扑向自己! 顾不得那么多,周安初抬手欲与虎斗。 电光火石间,他的视野一角出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是余温丢出来的。 第43章 农家乐逃生9 乡村遇野兽 猛虎当前,周安初攥紧了藏在背后的手,掌中握着一把尖刀。 他想,如果这头老LJ虎终要扑向自己,那他一定得使出自己毕生的准头,刺中它的眼睛。 就像他面对每一位对手那样,直击要害,绝不留情。 胸腔震若擂鼓,浑身血液冰冷。忽然,周安初瞥见一团深棕色、泛着油光的东西被坡上的余温用力抛出。 未等他眯眼细瞧,只见面前的母子两虎却是比他还要激动! 母虎灵动矫健的身体猛然一跃,竟以迅雷之势奔袭至山岗上与他平行的另一角落! 周安初呼吸发寒,倏然意识到,他刚刚想要与虎搏斗的想法是有多么天真。 那样的速度、凶劲和爆发力,母虎只需前爪轻轻一拍,都能在一秒钟内把他原地撕碎。 就像……那被余温丢出的,一只完完整整的卤鸡。 是的,卤鸡。 周安初紧绷的表情出现了裂纹,第一次如此情愿、干脆地承认,自己的魅力比不上一只喷香油腻的卤鸡。 至少,对老虎而言。 他松下一口气,看着母虎两三下把那只鸡撕碎,留给自己的幼崽,注视着它进食。过程中,母虎还可有可无地向他这里瞟了一眼,像是怕被谁打扰这一大快朵颐的美妙瞬间。 周安初只在灌木丛后瞧见了余温的一片衣角,下一秒,就不知道她又轻手轻脚地躲到了哪里。 他不禁心想,这也算是,艺高人胆大。 无声之间,周安初和暗处的余温达成了出奇的默契。男人退后的脚步逐渐加快,而女人抛出食物的位置也是愈发具有引导意味。 每当老虎囫囵咽下一只熟鸡,烧鸡,烤鸭之时,就会有更多的熟食从变换的角落,不断抛至与周安初平行的、遥远的某一处,让它来不及用那威吓的目光扫向他。 老虎放在周安初身上的注意力越来越少,甚至让他有机会能接通伙伴的来电。 “周哥,这样不是办法。你得彻底离开老虎的视线范围才行!”魏浒低声道。 周安初当然知道,可是他作为老虎视线中的唯一活物,根本脱身不得。 魏浒速速道:“不如……你装死?” 周安初精神一振。或许,这个方法可以一试。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原地倒下,忽然瞧见灌木后在迅速摆手的余温。 对方神色焦急,人与老虎的距离比周安初的还近,只是因为一直处在视野盲区,又遮掩了生物的气味儿,才未被察觉。 周安初蹙眉,见她极速地比出了“不要装死”,“去山下”的手势。 猛兽进食的声音回响在山坡上,周安初和余温僵持了许久,直到老虎再次吞咽下两只膘肥体壮的烧鸡,瞟向周围,他才犹豫地点了点头。 相信余温吧,他想。 等到一人两虎后撤到山下的瓜田旁时,周安初这才记起了这里有什么。 是被他们用绳索缚成一串的,十几只活蹦乱跳的大鹅! 比起零嘴似的熟食,老虎爱死了这些血腥的小禽兽。 而相比于“老实巴交”的周安初,那些无论对谁都一视同仁攻击的大鹅,更是激发了老虎的兽性。 瓜田旁,“乡间一霸”与“山中之王”的对决,一触即发。 “呼——” 余温终于从灌木丛中走出,目光看向前方,见矫健善战的母虎瞬间扑入白花花的鹅群,开始了尽情而肆意的捕猎。 而侧方,是终于得以脱身的周安初,在向她飞速跑来。 余温如释重负地松下一口气,刚要沿着原路返回,却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个陌生男人给一把拉住。 余温:? 她被拽着向山坡上跑出几步,虽然明白了周安初的意图,还是不由眉头拧起。 “老虎且得吃一阵,不用这么急。” 她说着,手臂用力挣脱周安初的大掌。在对方怔愣的目光中,板着脸,专注地抬腿爬坡。 身后,周安初大喘着气,没再做什么动作,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上坡。 “谢谢你。”眼看着要回到果树旁,身后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余温走在前面,马尾辫活力地一甩一甩,也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挥了挥:“人没事就好。” 至于那些卤鸡、酱鸭,就当是感谢周安初从她队伍里的两个熊孩子手中,接过了小虎崽。 灌木被西风吹动,发出簌簌的摇晃声,像是在迎接他们归队。 如果余温此时转过身,就能瞧见周安初的俊脸上浮现出了他从未有过的,喜悦而慌张的情绪。 可惜,她没有。 . 两人安然无恙地回归。 “温温你太牛了!!” “姐姐我错了……” “周哥啊,你还能回来啊!跟我们讲讲,怎么虎口脱险的?” 伙伴们喜悦的喜悦,认错的认错,余温照单全收,却把精力都放在安排警戒之事上。 “老虎保不齐还会出现,或者其他的野兽。老丁,你和李明川砍些灌木,堆出四个火堆,我们需要24小时生火。” “燕燕,你仓库里也有收音机是吧?拿出来,我们播放点噪音,驱赶可能到来的野兽。” 余温说着,撸起袖子,把仓库里所有能用得到的东西都取了出来。 大概是给老虎抛了一路食的缘故,余温自己也有点馋,下意识取出几袋小鸡爪和鸭脖,丢在一旁,打算等忙完了吃上几口。 正当她捧着一纸箱的收音机,喇叭等东西,想要把它们安置在果树的各个角落之时,忽然手上一轻。 抬眼一看,偌大的箱子不知怎么到了周安初的怀里。 余温:? “我来吧。”周安初唇角微扬,双眼放光,像是在讲述一件很让他喜悦的事。 “喔,好吧。”余温眨眨眼,无可无不可地回答。 活儿都被抢了,余温坐回到自己的小板凳上,边啃鸭脖,边用箩筐接着柠檬,一心二用。 燕燕也跟着借了个光。 “那个周安初,之前对咱们冷冰冰的,现在可真热情啊。”燕燕看着前方忙上忙下的高个男人,感慨道。 余温向后拉了一下自己的箩筐,随意地点了点头。 警备措施安排好后,她又想了个招儿,提议把大箩筐绑在平板小推车上。这样大伙儿只需要推动轮子,就能轻松地接住水果。 只是想不到,她动了动嘴皮子,提供些材料,最终动手的还是周安初。 “他这人重义气,现在欠我一条命,殷勤些也正常。”余温随口应答着,不忘提点队友,“倒是你,还敢乱抱小动物吗?” 燕燕:……QAQ 她为什么要提周安初,是鸡爪堵不住她的嘴嘛?! 收了大半个白天的水果,到夜幕降临时,众人刚刚合成了第51个西瓜,距离150的终极目标还差很远。 余温当机立断:“我们两队晚上各轮一班,值夜加收水果。” 亏得现在大家接水果、合成水果已经很熟练,又有推车在,效率不是问题,否则今夜全员都别想睡觉。 魏浒出于自己的原因在,有点不想牺牲宝贵的休息时间,刚想抬杠,却见周安初立即答应道:“没问题。” 魏浒:……! 周哥你之前不是这样子对别人百依百顺的呀? 余温他们人多,负责难熬的3-7点。但是燕燕习惯了熬夜,睡不早,干脆和魏浒换了个班。 等余温被闹钟吵醒,揉着眼从帐篷里钻出的时候,正好是周安初、许玲和宋君他们卸班的时刻。 余温含下一颗薄荷糖,手刚要搭上箩筐推车的扶手之时,却被人拦住。 “我习惯了通宵工作,你回去休息吧。” 余温眨眨眼,才辨认出身前的人是周安初。 她打起精神,摇了摇头:“几个小时而已,不盯着点儿,我不放心。” 何况,她还记得对方一直惦记着双子星的事。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余温不想承太多周安初的人情。 被人拒绝,周安初额前的头发柔软地垂下,微微低头道:“你这样说,是我做的还不够好了。” 余温:? 这男人心思这么细腻敏感的吗。 可惜她不是。 对方以退为进,余温却仍旧没有松口。她和荆斐宁守在柠檬树下,有说有笑,时间也还算好打发。 周安初索性把自家队伍里的魏浒劝了回去,让他养伤。 在上一个考验里,魏浒因为自己的暴脾气吃了大亏,胸口被草叶状的利刃割了一道大口子,需要多休息才能加快恢复。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极力想要找人共闯双子星,一劳永逸的原因。 夜空高悬,周安初站在椰子树下,目光却一直隔着篝火望向柠檬树那里。 这一幕,被携伴准备回帐篷的许玲和宋君看得明明白白。情侣俩对视一眼,无声交流着信息。 “瞅啥呢?我周哥咋了?”魏浒不明所以,问向他们。 宋君想早点休息,不答反问:“你身体还好吗?” 魏浒拍了拍胸脯:“问题不大。” 最后,直到魏浒挠着头回到帐篷,也没有搞懂他周哥今晚是怎么了? 难道,是被老虎给吓着了? 许玲看着五大三粗的魏浒,心里悠悠道:你周哥,可能想给你找一个嫂子…… . 万幸,在最容易懈怠的夜晚里,没有意外来袭。 余温给大伙儿冲了一壶浓茶,坚持过最后一个白天。 100,110,120……随着日影偏移,合成的西瓜占据了大半的箩筐,距离考验要求的装满,仅差最后一层的数目。 果林旁,高声的喇叭不断播放着音乐和广播,驱散原野上的动物。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也燃着着足以让野兽望而却步的火焰。 余温的筐里还差2个西瓜就能摞满,如今绿油油的十几个西瓜顶上的,是由4个柠檬合成的2个椰子。 她把箩筐推到椰子树下,全神贯注,只待果树最后的馈赠。 身旁,是与她进度平齐的魏浒。 “你还挺快的嘛!”魏浒闲不住,没话找话道。 余温勾唇:“你也不赖。” 魏浒得意道:“那当然,小爷我跟着周哥走南闯北,靠的就是一身的机敏。你们队伍里那个大高个跑得快是吧,可论反应力,十个人都比不上我一个。” 余温不由失笑,仰脖灌下一口凉茶,给自己提神醒脑。 忽然间LJ,她感觉到自己的鞋上被人踢了好多土。 余温眉头一皱,当即认为是魏浒在无聊地踹土玩儿。 “你——” 她话音未落,只见眼前的矮壮汉子神色一肃,伸手把绑着沉重箩筐的推车推向自己,忽而一个□□跳,扑到她的身后。 余温惊觉转身,赶在坡地被魏浒用胸口阻挡的前一秒,瞥见了一个脑袋大的洞! 而从那里冒出半个头的,是只褐白相间的扁头动物,油滑的皮毛上沾满了黄土! 余温大惊,急忙喊人。 “这是什么东西?!快过来!” 几米之外,周安初推着箩筐赶来收尾,闻声立即加快脚步,跑向椰树。 待他瞧见魏浒的动作,沉静的眼眸里,瞬间闪过了雷电般的惊慌。 第44章 农家乐逃生10 通过考验 魏浒以身体堵地,脸色青紫,胸膛不断地被什么东西给顶起,又让他自己给压下。 余温焦急地伸手拉他:“快起来!它们会咬你的!” 她只匆匆扫了一眼,不敢确定底下的是什么东西,或许是啮齿动物,或许是獾。甚至一瞬间,余温脑海中闪过了课本里曾经提到过的,偷瓜的猹! 但无论如何,这些动物明显擅于钻洞。坚实的土壤对它们都不算什么,何况血肉躯体? 魏浒咬牙皱眉,满头大汗,瞥向几米之外装满了西瓜的箩筐,痛苦狰狞地闭上双眼,任汗水落下,身体却更加用力地抵在地上。 余温推了两下,没有推动这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得从仓库里取出一个结实的大浴桶,张望着四周,想喊更多的人把魏浒给挪开。 这时间,她瞧见了面色大骇的周安初。 对方几乎是狂奔过来,重心伏低,一把蓄力推开了卧在地上的魏浒。 余温眼疾手快,连忙把手里的浴桶“嘭”的一声给罩上去。 仅仅是一秒钟的功夫,就有不少獾一样的小兽爬出了地面。幸好余温扣上的浴桶尺寸大,用料结实,甚至把其中的一只家伙的毛给隔在外面,没有让它跑掉。 余温焦急地看向两人,见魏浒捂着胸口,侧躺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极其痛苦的闷哼,而周安初的神色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惶恐。 只见周安初递出了一个“坚持住”的眼神,很快扶起胸口一片狼藉的魏浒靠在椰树下,帮他处理伤口。 余温死死压着浴桶,感受到了底下胡乱挣扎的一群小兽,担忧地望向前方,心里忐忑如擂鼓。 远远看着,魏浒的胸前似乎没有什么血迹,应该不至于被动物咬伤。 可为什么,他看起来如此痛苦?而周安初又是这般焦急? 很快,丁茂砚和荆斐宁他们从各自的树下推着箩筐匆匆赶来,二人接力余温,用身体抵住了大浴桶。 余温急忙又掏出一副细密的尼龙丝渔网,和燕燕合作,用楔子把它钉死在土地上,罩在浴桶外面。 一层又一层的天罗地网密布而下,中途,丁茂砚一个不留神,竟然让一只皮毛褐白相间的东西从桶边钻了出来。 幸好被渔网拦住。 “猹?!”燕燕不自觉高呼道。 且不知它是不是真的猹,但那模样,体型和动作,都和余温他们在教科书里所了解到的猹一般无二。 对方刚一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就灵活得很,一双小眼有神地盯着远处泛着清香的西瓜,挣扎着,想要脱离渔网的束缚。 赶过来的李明川挥舞着长棍,“啪啪”地就要打服这只狡猾的家伙。 幸而,虽然耗费了大量的人力,但却没有让它们扑到那些好不容易合成的西瓜上。 猹,姑且把这些东西称作猹吧,虽然滑不溜手,身姿灵活,但好在没有什么巨大的攻击力。它们被魏浒第一时间堵在洞里之后,又被余温里三层外三层的困在方寸之间,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 收瓜的速度慢了下来,但仍在继续。然而,所有人的心情都比一开始还要焦急。 继续拖延下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东西等待着他们,或者又从哪里骤然窜出。 荆斐宁加固着防线,甚至一咬牙,用了一小罐他们才得到的强力胶蜂蜜,仍旧觉得不够安心。 她转过身,想要叫树下的魏浒和周安初来帮忙:“喂——” 话一出口,那两人却仿佛跟听不到似的。 余温蹙眉,拉住荆斐宁,摇了摇头。 那边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对劲。 椰子树荫里,沙地上散落着一大片沾满尘土和动物绒毛的纱布,狼藉非常。 魏浒脸色苍白,胸前已经被周安初重新清理包扎过,却隐隐散发出了腐烂的气味。 他双目无神,望着蔚蓝的天空,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很快,他微微低眸,视线扫过一个个几乎就要满的箩筐,虚弱地推开了周安初想要递给他的温水。 “我这伤……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魏浒的声音从未这般无力过,“你去帮他们吧,完成任务才是最要紧的。” 在考验里受到的伤,只有出了考验才能够得到恢复。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魏浒他们才想要去找人合闯双子星。 只可惜,竟叫他碰到一群从土里钻出来的畜生。 周安初的脸色阴沉无比,他死死抿着唇,眼里是浓重的无力和愤恨。沉默地过了许久,他才叫来宋君和许玲,三人一起把魏浒抬进帐篷里歇息。 做完这一切,周安初认命地撸起袖子,走到树下,重新做起那滑稽到讽刺的接水果任务。 “他怎么样?”余温关心道,“看起来像是旧伤,我仓库里还有一些消炎药,但是不知道该怎么用,你去帮他看看吧。” 周安初眼眸低垂:“伤口不深,但是……” 创面溃烂,额头高热,甚至伴有呕吐和呼吸不畅,极像是重度发炎,感染,乃至被野生猹传染了病菌的症状。 他抬手,扶上箩筐推车的手把,像是恢复了一点力气:“告诉你的伙伴们,千万不要在考验里受伤。” 余温抿唇点头。既别无他法,他们只能更快地通过这次考验,为魏浒争得一点休息恢复的时机。 日光西斜,投在薄薄的帐篷上,反射着夺目的光彩。 周安初推着推车,稳稳地接住了最后一颗掉落下来的椰子,见它发出礼炮庆贺般的一声响,转眼合成了一颗硕大无比的绿皮西瓜。 自此,所有的箩筐,都被西瓜装满。 众人高悬的心,终于得以放下。 许玲和荆斐宁喜出望外,跑着要向帐篷里休养的魏浒报喜。 “魏大哥,成了!我们通关了!” 可当她们钻进帐篷里,却望见仰躺在折叠椅上的魏浒露出了一种奇异的表情,像是喜悦,又像是遗憾。他张大了嘴,双眼通红,舌苔发青,似乎还要喊出什么东西。 “你要说什么?” 荆斐宁极速上前,可未等她伸出的手触摸到魏浒的身体,对方的身体就在她们俩的面前渐渐模糊…… 直到,化作了一缕青烟。 荆斐宁和许玲白着脸,撤出帐篷。见周安初一个人走了进去,就坐在刚刚魏浒的位置,双手扶额,望地出神。 红日落山,所有的果子像是失去了生命力般,齐齐坠落。 然而,它们却并未落在土地上,而是同那九筐西瓜一道,被直接均分进了在场八人的仓库里。 余温取出一串完整的葡萄,见其注释道—— 【通关郑西瓜考验的奖励:葡萄、柠檬、椰子和西瓜,食用即可等质量地为人体补充水分,保质期永久。】 这就叫,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吗? 一瞬间,余温恍然觉得,他们似乎都化作了一枚枚弹力球,在生与死的弹簧网之间反复撞击,不知休止。 可惜…… 余温仰头,望向东方的那一轮浅浅的白色月亮。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将来这些弹力球最终走向失控,狠命地击倒发球手的那一幕。 一定会很痛快。 . 通关的代价异常残酷。 余温和伙伴们再度回到郑板桥旁,见这一次,幸存的游客数目已经大幅锐减。 周安初自责非常,没再发出任何呼吸以外的声音,沉默得让人害怕。若是旁人仔细看,甚至能注意到他不受控制颤抖的手指。 余温也很后怕。 两场考验下来,虽然有些艰险,但危机当中也并非没有生机可寻。可一关连着一关,越往后拖,就越是对他们体力和精力的极限消耗。 余温不敢想象,如果在后面的两轮考验里是他们中的谁受了伤,无法就地恢复,该如何是好。 她拧眉望向周安初,顺着男人低垂的视线,瞧见了他的腕表。 盈绿色的腕表上,周安初所有的好友都已经变成灰色。 余温曾听魏浒提过,进入游戏时,他们一共四个兄弟,现在……就剩周安初一个。 她叹一口气,走到周安初身前,轻声道:“跟你没有什么关系。都是这该死的旅行,让亲近的人天人两隔。” 对方睫毛微微动了动,刚要抬头,却听到身旁传来其他游客们的窃窃私语声。 “好友列表里的人都死光了,真晦气啊。” “亏得我们运气好。” 余温眸光冷冷地扫向他们。 她还有印象,这几个是之前想要和周安初组队,却被拒绝了的人。 这时间,荆斐宁手里举着两个绿圈走上前,大力把几个男人一推:“干什么!挡道儿呢!” “哎嘿?!你这人!” “看什么看?有种来打一架啊……” 吵嚷中,周安初呼出一口气,想仰起头说自己没事,却见余温举着左腕,笑着对他说:“加个好友吧。” 像是一间阴郁屋子的窗帘被人忽然拉开,屋外晴光方好,呼唤着他去拥抱。 周安初不觉愣住。 “还有我!”李明川争先恐后地凑过来。 “和我。”燕燕也知恩图报地应和道。 看着腕表上新亮起的三个人,周安初动了动嘴唇,尝到的是夹杂着苦涩的甜蜜。 他的目光落到余温身上,见对方从荆斐宁手里接过一个大圈,不由愕然。 余温看向伙伴们,双眸闪光,认真道:“下一关,我们去双子星吧。” 正是之前,周安初向她提出的请求。 余温说着,望向满面难以相信的宋君和许玲:“你们一共有四个考验,现在还剩两个没有通过,而我们也是。” “只要通过双子星,就能摆脱这该死的修罗场。” 许玲他们损失一人,当然十分愿意,只是犹豫道:“但是……我们该挑选什么呢?” 双子星里的农产品都是成套的,看起来很冷门,他们一个都不认识。 距离再次套圈的截止时间只剩下两分钟,余温望向最后一排那些不起眼的农作物,眉心微蹙,也没什么建议可提。 “挑一个好套的吧。”她对荆斐宁说。 考验的难度和内容和农产品们可以说有关系,但又不完全有。了解太多,反而容易陷入思维误区。 最终,荆斐宁套中了最中间的一对,名字他们暂时叫不出,只知道分别是一串浅橙色的小果子,和几朵白绿相间的小花。 事不宜迟,许玲他们这便要进入考验。 余温抬手道:“等一下。” 她微微扬唇:“还有半个小时,双子星可能会比较凶险,容我做些准备。” 她说着,转过身,一个人向郑板农家乐的方位走去。 许玲和宋君面面相觑,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哑谜。 周安初不放心,追上前拉住余温的袖子,提醒道:“你要找谁,农民们吗?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余温微微勾唇,轻轻挣脱开对方的力道,神秘道—— “不,我是要叫一个帮手。” 第45章 农家乐逃生11 死鬼男友上线 余温直接回到村子里,一把推开郑蜂蜜家的大铁门。 “有人在吗?买东西!” 郑蜂蜜扛着花锄从后院走过来,看见来人,摆手道:“就算你通过了我的考验也不行。所有考验全结束前,无可奉告,无可奉告!” 余温双手在胸前交叉,勾唇一笑:“不问你什么,就是来找你买东西。” 郑蜂蜜狐疑地打量着来人,尤其是跟在小姑娘后面的黑衣男人,眼珠转了又转,最后还是弱弱地掏出了他家的商品清单和POS机。 周安初率先接过,扫一眼上面的蜂蜜、蜂胶等平价商品,沉声道:“能借贷吗?” 郑蜂蜜:? 余温站在一旁,看着周安初在账户余额明明数十万的情况下,仍旧借用魏浒的钱买了一罐“精品蜂蜜”。不觉感到讶异。 这意味着,倘若日后周安初不幸化作一阵青烟,就会由债主魏浒替换他,继续完成旅行。 男人仿佛下定了决心,自嘲地低头一笑,向她解释道:“少几分遗憾罢了。” 余温注目打量,见周安初的神色确实比之前舒缓了不少,像是有一块大石头从胸口落了地。 借贷与否,终归是人家自己的安排。余温也不好说什么,只扬唇鼓励着新伙伴:“打起精神来!你还有我们呢!” 仿佛是错觉一般,余温见自己话音落地后,周安初一成不变的脸上似乎出现了片刻的松动,耳垂甚至有些泛粉。 余温好奇地眨了眨眼。 新伙伴的内心真的很细腻呢! 些许繁琐的借贷手续走完,余温好整以暇地盯着郑蜂蜜,见他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像是想要努力想个法子把他们俩打发走,跟躲瘟神似的。 余温也不啰嗦。她懒洋洋地抻出一个懒腰,好像在打量那份简简单单的商品清单,却乘郑蜂蜜不备,一把夺过POS机,抱在自己怀里。 郑蜂蜜急了:“哎,你干什么?!” 余温扬起小伎俩得逞的笑容,不答话,只是抱着POS机不撒手,甚至和对方在院子里玩上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引得院子里的大黄狗“汪汪”地叫,像是在为主人助威。 周安初呆楞在原地,也被余温这出其不意的招数给打懵了。 忽然,他见余温从兜里取出一张黏黏的便利贴,“啪”的一声贴在郑蜂蜜那张朴实的商品清单上。 “添上这一条,就当是助农专款了!”余温语气豪迈道。 郑蜂蜜:? 啥玩意? 说着,余温也不给郑蜂蜜拒绝的空间,扯了一下小伙伴的袖子,便飞也似的往郑板桥方向跑去。远远看着,像两只跳跃在原野间的麻雀。 院子里,一脸懵逼的郑蜂蜜揭下那张蓝色的便利贴,凑到眼前,疑惑地念道—— “土、豪、专、拍?” …… 余温抱着POS机,气喘吁吁地跑回到套圈儿的地方,想到自己留下了一串单价从1万、5万到50万不等的“自拟商品”,高兴得不行。 周安初纵然不理解,但出于对她的信任,倒没多问什么。 李明川和燕燕好奇地凑上来,缠住周安初,叽叽喳喳地向他打听刚刚发生的事。 三言两语间,余温见周安初被两个熊孩子感染着,逐渐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不觉感慨道:“青春活力,无所不在啊!” 燕燕一看余温姐抱着POS机回来,就知道她的打算。介于考验里能否叫来袁队尚未可知,未免空欢喜一场,她和李明川也只是在心里期待一下,没有宣之于口。 即便如此,懵懂的周安初也被他们感染着,傻里傻气地期待起什么来。 他没来由地相信,像余温这样的女孩子,一定总是能带给旁人惊喜。 甚至,周安初已经开始在心里计划起来,该怎么用自己的长处,来招待这位陌生的“帮手”,给予对方春天般的温暖。 先来一个友善的拥抱,怎么样? . 30分钟的倒计时渐渐走向末尾。 直到确认进入考验前,看见了腕表上的介绍,余温和小伙伴们才终于知晓了这两样农产品的名字。 沙棘和刺槐。 所有人:……这是啥? 而比这更让他们眉头一皱的是,此次考验的提示语并非是简单的“是否进入郑沙棘和郑刺槐的双子星考验”,而是多了几个区别标注的数字。 余温自己腕表上的提示为:【是否进入郑沙棘和郑刺槐的双子星考验2-2?】 周安初的也是。 而在许玲和宋君的腕表上,那一数字则为2-1;荆斐宁和李明川的是2-3;燕燕和丁茂砚的是2-4。 显而易见,参加双子星考验的人被分成了四个不同的序列,两两一组。 虽然说得到了“双子星考验里绝对不存在对抗”的保证,但眼下的局面,却绝非是余温他们想要看到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余温匆匆交代道:“还是那句老话,一切以保全自身,完成考验为主。” “尽力而为。” 其余七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按下确认按钮后,他们只来得及互相望去一眼,便各自消失在了光怪陆离的传送通道中。 余温睁开眼,发现她这一次的降落点就在郑板石桥旁。 然而她环顾左右,见自己身旁除了序号相同的周安初外,竟然还有着许多她不认识的面孔。 余温迅速走到周安初那里,与他一起打量着旁人,同时也被这些面露诧异的游客们打量。 “不是和我们同一批的。”周安初低声道。 “嗯。”余温也认了出来,这些人都是生面孔,并非是和他们一起套圈儿的游客们。 好在,虽然鱼龙混杂,但并没有人想要率先挑事。 因为比起这些,此时,郑板农家乐里的天气更让他们感到担忧。 天色明显不对劲。 漫天的沙黄,仿佛老胶片一样,让人喘不过气。而村子里的能见度极低,莫说不见天日,他们甚至瞧不到近处农家乐房屋的样子。 余温刚呼吸两口气,就感觉到自己的鼻腔在隐隐发痛,紧忙从仓库里找出一副医用口罩戴上,却仍旧难掩不适。 正当这时,系统的声音自浑浊的天空传来。 【欢迎来到郑沙棘和郑刺槐的双子星考验。】 余温低下头,在腕表上迅速阅读着系统将要说出的考验介绍。 “作为沙棘和刺槐的守护者,同一批次进入考验的游客们将被分在不同的时空,合作完成考验,具体时空及考验内容分布状况如下。” 她继续向下翻着信息,发现排列在最前面的,是当时编号为2-1的宋君和许玲。 【考验2-1:保护沙棘和刺槐。参加对象:许玲、宋君。考验结果:C。】 余温和周安初无声地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念头。 在他们所有人刚刚进入金旅系统的旅行之时,也曾被其给出一个评级,其中有S,也有A。 而许玲他们打出的C结果,很可能极其不乐观。 余温继续往下看。 【考验2-2:购买沙棘和刺槐。参加对象:余温、周安初。】 【考验2-3:栽种沙棘和刺槐。参加对象:荆斐宁、李明川。】 【考验2-4:加工沙棘和刺槐。参加对象:丁茂砚、徐燕燕。】 保护、购买、栽种和出售…… 余温还记得系统刚刚解释过的规则。游客们被打乱到四个时空,分别进行考验。如今看来,相应的1234,就是他们的时空序号。 她垂眸,目光落在沙棘和刺槐的字眼上,再环顾身旁遮天蔽日的黄沙环境,已经对这一关的内容有了七七八八的把握。 “我能先找个地儿待会儿吗?”她问向系统,同时伸手在太阳穴上揉了揉。 第一次碰到这样浓密的沙尘,余温感觉很不舒服。 不曾想,系统却严肃拒绝了她:“考验介绍一共需要15分钟,不允许游客离开。结束后,将为各位分别安排住所。” 余温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吸了一肚子的浮尘,胸口更闷。 她嫌系统抑扬顿挫的强调太啰嗦,主动点向了每一个时空后的灰色圆圈问号。 在许玲他们的考验后面,有小字注释道:“您的同期游客在上一时空的结果为C,很不理想,距离全员淘汰的D评级仅有一步之遥。” “需要提醒的是,游客们在不同时空的平均结果评级为A级及以上时,才能够全员通关。” 余温算了一下,如果按照12345分别给等级赋值的话,她、丁茂砚和荆斐宁他们至少得打出“SSA”的评级,才能通关。 啊,脑仁更疼了。 她皱着眉头,看向自己和周安初的考验注释—— “您所在的时空继承了许玲和宋君二人的成果,即「勉强保护了原有的沙棘和刺槐,没能挡住大批的沙尘风暴」的局面。您和周安初需要在此基础上,完成「购买沙棘和刺槐」的任务。” “具体购买沙棘和刺槐树的流程为:郑板农家乐的采购车队将在3天后启程,耗时3天,最终到达集市所在的县城。在那里,游客们有3天的时间完成购买,最后原路返程,完成任务。” “注:购买的沙棘和刺槐树越多,后续时空的任务将会越顺利。” “为方便计,不同景点副本里同样选择该双子星任务、并继承同一时空评级的游客会进入同一考验,但彼此之间不构成鲜明的竞争关系。” 周安初消化着这些信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一个时空和另一个时空之间,明明无法沟通,却有着buff和debuff的传递。 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黄沙满天的糟糕环境,就和宋君和许玲打出的结果分不开干系。 同样的,他和余温必须得打出尽可能高的评级,才能为后面的伙伴们创造更有利的条件。 压力不可谓不大。 一旁,余温觉得她已经不能在这样露天的环境下呆足15分钟,干脆不顾众人的眼光,直接从仓库里掏出一个帐篷,把自己藏了进去。 “你也进来吧。”她捂着鼻子,对周安初说道。 对方摇了摇头,不想错过外面的情况。 余温嫌弃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和对方隔着一个透明的帘子,沟通着:“双子星果然是双子星,说是不存在对抗,可也没有留给我们合作闯关的余地。” “本以为是大家成为并联的灯泡,群策群力。却不曾想是串联出来的,一个完蛋,全员翻车。” 余温蹙着眉头,看向前方争先恐后地向系统请教规则细节的游客们,更加觉得系统神坑。 “还有这么多从别的副本进入这个时空的人。”她说着,愈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跟不上趟儿,“只希望他们不要添乱就好了。” 帐篷外,周安初察觉到余温的状态越来越不好,劝阻道:“很难受吗?先歇一会儿,外面我在盯。” 余温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点了点头。 虽然情况不能更糟糕,但幸好,还有一个靠谱的周安初在。 众人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后面都差不多和余温一样,是硬靠着钢铁般的意志和体格,熬过了浓重风沙里的15分钟。 离开时,余温谢绝了周安初想要扶她、甚至背她的好意,强打着精神走到他们的住所。 他们分到的是一间和郑蜂蜜家差不多格局的农家小院。 余温看到它的第一瞬间,脑子里就浮现出了一个“大”字。 大大的铁门,高高的屋门,四面朝阳的窗子,以及黑乎乎的烟囱,每一处都比城市里的建筑要敞亮不少。 然而她却不由得蹙起眉头。 这样的房屋架构意味着,屋内根本无法彻底抵御沙尘暴的攻击。 然而,与余温并肩走回小院里的周安初却不这么想。 他自和余温两个人单独相处的那一瞬间起,心里就生成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有一支羽毛在心间搔痒,令人不由得激动与紧张。 而这种感觉,在和她并肩走到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房屋时,攀到了最顶峰。 就好像,这里是他和她的家。 周安初不敢去看余温,他偏过头,先把对方安排在堂屋的大花木椅上。自己则打上一桶水,提起清洁工具,把最亮堂宽敞的一间屋子收拾给余温住。 余温想要帮忙,可身体确实难受的不得了。她第一次接触这样高密度的沙尘,此时觉得胸闷,头痛,甚至额头也有一些发热。索性没有反驳对方的安排,只想赶紧吃点药,睡上一觉。 她还记得魏浒的教训,在考验里受到的伤,出了考验才能恢复。就是不知道,其余身体的负面状况是否也是如此。 周安初动作快得很,仅仅10多分钟,就整理出了一间干净舒适的屋子,过来寻她。 “哪里不舒服?”他担心道。 对方的状况似乎有些更严重了。 余温坐到炕沿上,手贴在胸口上,缓缓开口:“头疼……快喘不上气了。” 哪怕进了室内,她却仍旧感觉自己要被这无处不在的沙尘给埋进去。 “还有呢?”周安初继续道。 余温动了动嘴唇,想要开口,却蓦然一怔,转而道:“没了……” 说着,她微微抬起眼皮,眸光中闪过一丝窘迫的神色。 “真没了。”余温低头,重复道,“已经吃过药。我先睡一觉,缓过劲儿来……或许会好些。” “嗯。”周安初眼神里都是担忧,“那你先休息,有事叫我。 “好。麻烦你了。” “应该的。” 周安初合上门,看着这到处都积着浮沙的屋子,打算先彻底做一遍打扫,再洒些水,让空气里的沙尘含量不至于那么多。 屋子里,余温捂着胸口侧躺下,眉头紧皱。 其实……她不只是头和喉咙难受,胸口尤其疼,发闷的疼。 可这些,余温实在不好意思和周安初一个大男人说。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外面末日般的天色,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浓浓的宿命感。 突然,好想念她的死鬼男友啊…… 可是对方会不会在忙呢? 不管了,她很难受,想要一个爱人的抱抱。 昏昏欲睡间,余温最终摸出了从郑蜂蜜那里夺来的POS机,迷迷糊糊地把自己的信用卡贴上,刷了一笔最昂贵的50万交易。 “宝贝?” 朦胧中,余温依稀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袁培的面孔,不觉嘴角一扬,连胸口的气促都恍惚舒缓了许多。 男人面色凝重,两步上前。 余温却疲倦得厉害,缓缓伸出手,指尖刚一搭上爱人的掌心,便眼前一黑,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真好,男朋友又在她身边了,她想。 水泥地上,袁培伸出手,心疼地轻轻摸上女友的软发。同时接过POS机和信用卡,目光阴沉地扫过她枕边散落的药盒。 退烧药,止咳药……袁培眉头紧蹙。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他抬起头,尤为抵触地看向这四扇老旧的推合窗子,直想问问到底是队伍里的谁,把她安排在这么个易透风沙的地方? 女友看起来很是疲惫,好不容易睡下,袁培不忍心叫起她。刚要起身干活儿,却听到身后传来的推门声。 进来的,是个他从没见过的高大男人,身着家居服,双手各戴着一双亮粉色的橡胶手套。 袁培眉头一皱。 是新好友吗?为什么不敲门? 不曾想,更为离谱的是,对方周身竟然环绕着领土被侵犯的气势,释放出一种当家作主的威严感。几步上前,戒备地低问道:“你是谁?” 袁培:? 第46章 农家乐逃生12 LJ“揉揉……”…… 窗外的天色昏黄,像是一池叫人给搅浑的泥水。 推门进来的周安初气势汹汹,打破了房间内小别重逢的亲昵气氛。 “你是谁?”周安初低声肃问道。 袁培睨着来人,随手挽起了自己的衬衫袖子,回答得很是平静:“我是她男朋友。” 话音一出,便见额发凌乱、手带橡胶手套的男人一愣。 袁培微微勾唇,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感,淡淡地觑向来人,等他识趣离开。 然而他却看到,对方眼里很快浮现出了好笑的神色,更上前一步,拽住袁培的手臂就要把他拉走,语气低沉:“你猜我会不会信?” “你们是男女朋友,还处在不同的副本里?” 袁培:“……” NPC遇上游客,有理说不清! 对方的力道不小,袁培抬手甩开钳制,也不跟他扯那么多,直接问道:“李明川呢?丁茂砚呢?” 女友的同伴那么多,随便来个谁,证明下他的“合法”身份,再把这家伙带走。 不曾想,袁培见这胡搅蛮缠的男人只是眉梢一挑,却依旧不肯信他。 “他们都不在,”对方轻哧出一口气,语气悠悠地挑明道,“在这里,我见过的所有情侣都恨不得分分秒秒粘在一起。你说自己是余温的男友,可知道她前几日的情况有多危急?又为什么不陪伴在她身边?!” 听到这话,袁培顿时胸口一窒。他望向被子面色虚弱的余温,心里的内疚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将自己席卷。 于袁培而言,从在影视城里分开,到他们再见面,只过去了一个晚上。 可那人却说“前几天”……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想。 袁培不顾身后男人咄咄逼人的姿态,转过身坐在余温身边,伸出手,轻轻抚在女友惨白的脸蛋上。 “你?!”周安初不由得高声制止。 一时间,余温像是被动静吵醒,轻皱着眉头,一双羽睫微微颤动,低低呢喃:“痛……” 袁培当即牵住她的手,脸和爱人的贴近,关切道:“哪里痛?” 余温费力地将眼皮睁开一条缝,看见了她在梦里心心念念的男友,心里顿时轻飘飘的。 她拉过袁培的手掌,贴在自己发堵的胸口上,嗔诉着:“揉揉……” 周安初直接傻在原地。 更让他惊讶的是,白衫男人的神情里半分异色都没有,就这样极其自然地揽过柔软的女人,靠在自己身上。他低下头,一面哄孩子似的亲吻着她的脸,一面不疾不徐地在对方胸前轻推着手掌,帮余温顺气。 周安初被这场面冲昏了头,一时竟分辨不出余温是病得迷糊,还是真的依赖这人。只见她舒服地窝在对方怀里,说出的话,也完全不同于她曾经给自己的印象。 “你,香香。”余温贪婪地吸一口男友身上的味道,忽而委屈道,“我,都是土呜呜呜……” 袁培更深地埋下头,嘴唇贴上她的唇角,哄着:“乖,你一直香香。” “听话,睡一觉,然后我们洗个澡。” …… 屋外阴沉而昏暗,周安初看着前方,时而觉得自己像个瓦数锃亮的大灯泡,时而又觉得是那白衫男人在迷魂采花。 当他忍无可忍地握起拳头之时,却见白衫男人极其熟练地从仓库里掏出一个柔软的海豚娃娃,变魔术似的塞进了余温的怀里。 周安初:? 他没谈过对象,当场被这样糊弄的法子给惊呆了。 不知怎么,或许是出于某种本能,周安初忽然对这个男人的话有了三分的相信。 只见白衫男人在一张便条上写了几个字,便站起身,目光和他的对上,同时示意地看向门外。像是在说:“走吧,一起把活儿干完。” 周安初低头看向自己的橡胶手套,没说什么,一脸郁郁地退出房间。 袁培跟在后面。关门的瞬间,他望向房间里满足地抱着娃娃的余温,眼中波澜闪动,只希望自己能和那头海豚做一个交换。 陪伴爱人,是他生命里最愉悦的事。 怎么舍得敷衍。 . 袁培走出屋门,简单地和周安初交换了姓名,便把注意力都放在改善当前的环境上。 女友娇生惯养长大,没经历过这样恶劣的沙尘暴天气,猛地一碰上,才有了如今胸闷、头晕的症状。 想要让她不难受,得先把屋子里收拾好。 袁培见周安初已经将所有的门窗关严,仍不放心,直接从仓库里取出一摞12卷透明胶带,和相同数目的锡纸胶带,堆在地上。 周安初双眼微瞪,被对方的库存给惊讶到了。 他当然也想用胶带封门窗,可A套餐里没有这些小工具,故而只能先用布条硬塞。 袁培,到底是什么人? 很快,周安初就发现,对方的库存里不只有大批的胶带,简直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他从屋子里封上门窗后,还戴上了风镜、口罩和纱巾,走到飞沙走石的屋外,给所有窗子钉上了一层厚厚的塑料布。 无声地忙活完,周安初和袁培并肩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掸去身上和头发上的沙尘。 忽然,他听见对方问道:“这里的水源在哪儿?” 周安初觉得对方有些过于防备,直接从仓库里取出两大桶现接的水,提醒他道:“我们只在这里住三天,没必要做这些事。等后面上了路……” 袁培见对方劝阻,索性重新全副武装,自己去找,只留下一句话—— “等她醒来,也会去做。” 周安初怔愣了一瞬,才明白对方的意思。以余温的谨慎妥帖,等精力跟上,一定也会安排这些事情。 他认命地提步跟上,和袁培一起用自制的防护盖将水井保护好。 二人一直忙到天色黑透。 余温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更加漆黑背风的屋子里,窗子很小,却没那么透风。 而适才的种种不适,如今都轻缓了许多。 “这是为什么?”余温抱着没见过的海豚玩偶坐起,思索着其中的原因。 考验中是无法恢复身体伤势的,现在回想,她的那些症状都属于应对环境的刺激症状,就像人体迎来病毒侵袭时,免疫系统给出的反应。 如此一来,余温也谈不上高兴或是不高兴。 她捏着海豚软乎乎的脸蛋,自我调侃道:“人家说生物被自然选择,适者生存,我现在算不算是进化出了更糙的身体?” 不管怎么说,能有体力应对挑战总是好的。 余温对这座房子不太熟悉,扶着墙走出屋门。见外面也是黑乎乎的,只能瞧见椅子上坐着一个身影朦胧的男人。 她想到什么,喜悦地勾起唇角,刚要问出“袁培,是你吗”的话,就见那人转过身,朝自己走来。 原来是周安初。 余温的笑意挂在唇角,心中不由得恍惚。 “你辛苦了。”她客套道,思维持续游走。 余温依稀记得袁培曾经来过的,不但和自己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甚至还抱着她换了个房间。 难道…… 周安初笑了笑:“你身体不舒服,我多照顾一些是应该的。” 余温更觉窘迫,微微偏过头,在仓库里翻找了半天,也没有寻到她从郑蜂蜜那里夺来的POS机。 难道落在屋子里了? 她脸颊发烫,在原地呆滞了许久,直到周安初都察觉出有哪里不对的时候,才窘迫迟疑地开口:“我,怎么到这个屋了?” 周安初一愣,这才知道她误会了,刚要开口解释,却觉眼前一闪。 有人打开了堂屋的大灯。 袁培端着一碗百合粥从厨房走来,面色不善地提醒道:“天黑,屋子里能见度低,记得及时开灯,以免磕到碰到。” 周安初眼神一暗。 余温却顿时喜上眉梢,甚至分出了神来打量两人。 周安初的头发比较长,盖住了他大半的眉毛和一点眼睛,显得有些疏离。 而袁培则是留着精干的短发,让人倍感安心。 两人的气质一点都不一样。 余温不觉舒出一口气。她就说嘛,自己怎么也不会认错的呀。 “好些了吗?”袁培摸摸爱人的头发,问道。 “嗯。”余温点点头,身体下意识的放松,动作也随意起来。 她接过粥,放在茶几上吹着喝,怕男友不知道内里,解释道:“情况有一些复杂。” “我们如今是在郑板农家乐农户们的考验中,时间流速和外界的不一致,也会有有悖自然现象的事发生。而且,在这里受的伤,得到了外面才会恢复。” 周安初坐下来,接话道:“没错,换言之,游客的身体在考验当中是不具有个体的修复能力的,还有那些免疫反应等等,都会被停止。” 余温点点头:“是啊,也是巧了。我的这些症状恰好就是身体为了排出沙尘的影响,而出现的人体清除异物的自我保护方式。现在随着进入考验的时间越久,免疫反应越迟钝,已经一点儿都不难受了。” 周安初发自内心地替她感到高兴,一双桃花眼看向她,安慰道:“也是因祸得福。” 余温浅笑着,礼貌回应伙伴的关心,却见男友的眉头却愈发皱起。 袁培手指在茶几上点了点,担心道:“这不是好现象,意味着你的身体仍旧在受到恶劣天气的损害。” 话音落地,一旁的周安初才反应过来,不由地懊恼地垂下了头。 没症状,未必是好事。 他光顾着眼前的状况,忽略了每每当沙尘暴等恶劣天气来临时,人们的身体其实都会给出非常敏锐的反应。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机体渐渐适应了这种恶劣的天气,短期的抵御反应便不再出现,反而会直接造成永久的损伤。 偏他刚刚还向余温道出恭喜…… 余温看着两个忧心忡忡的男人,劝道:“也别太烦恼了。嗯……不如我们吃点什么,调养调养吧。” 她说着,在仓库里翻找着,口中念念有词:“我仓库里还有一些猪肝、黑木耳和大蒜,以前听丁茂砚嘟囔过,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清肺,对身体有好处的,要不我们就做它吧?” 袁培赞同道:“好主意。” 然而下一秒,情侣俩互相望着对方,却同时陷入了沉默。 食材有了,谁来做呢? 余温几乎十指不沾阳春水,完全不会做饭。而袁培一个人糙了那么多年,也只会做一些简餐,百合粥就是他的厨艺巅峰。 尴尬的寂静间,周安初站了出来。 “我来吧。”他说着,提起被余温铺出来的一堆食材,就向厨房走去。步伐潇洒如一阵风,又仿佛泰山般的沉重。 堂屋里,余温有些不太好意思,戳了戳男友:“我们去帮着打打下手吧?” 她自从到了这里,还什么都没做呢。 却不曾想,袁培的脸色上有几分说不出的古怪。他没有正面回答余温的话,反而半拥着她,往浴室走去。 “我去吧。你洗澡先。” “喔,好吧……” 余温抬起胳膊嗅了嗅,果真闻到了沙土的气味,眉头一拧,嫌弃地奔往洗手间。 蒸腾沁香的水汽弥漫在干燥的房屋上方,而厨房里,两个男人寂寞地干着活儿,气氛僵硬得像捣蒜的杵子。 袁培没有再隐瞒自己的身份,直接告诉对方,他和余温一直都是男女朋友,而自己现在在救援队。 周安初眉梢一挑,心里更加疑惑。 “据我所知,救援队在其他情况下,是无法和我们一起参加旅行的。” 我们…… 袁培在心中噙着这个称谓,想起对方防自己跟防贼一样的架势,面色更加郁郁了几分。 他直视周安初,目光冷冷地警告道:“据我所知,游客更需要把精力放在旅游上,而非其他事情。” “尤其是,痴心妄想。” 说完,他又刷了一下身旁那个朴实无华的POS机,低头开始择菜。 放最狠的话,刷最贵的卡。 周安初不觉更加狐疑。 他自见到袁培以来,就见对方跟上班族打卡似的,隔十分钟就刷一笔交易。 为什么要这样? 二人凉飕飕间,小小的厨房里忽然传来一股湿漉漉的馨香,是洗完澡的余温顶着蓬松的头发走进了厨房里。 闻香识女人,两个男人一下子就注意到她。 余温没有察觉到这里的气氛,只高高翘起着唇角,一手一个透明的塑封袋子,邀功似的高举着:“里面是保湿的护肤品,这样的天气还是要注意保护皮肤的,不然如果干裂到受了伤,就很麻烦了!” “知道你们有,但我还是放进去了一盒润喉片。空气太干了,含点东西可以让咽喉凉爽舒适。” 话音未落,两个男人都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余温专注于介绍着她的宝贝们:“还有润眼液,滴眼睛的;甘油抹在鼻孔周围,免得出鼻血……总之啊,从头到脚都预防上!” 因为余温的到来,本来针锋相对的厨房,瞬间成为了琳琅满目的商品推销场。 寒意也倏然消融。 “谢谢你。”周安初扬起唇角,心里不自觉地熨贴。 袁培瞟他一眼,一面走上前接过女友的“爱心护理袋”,一面朗声道:“谢谢宝贝,快去餐厅等着吧,要开饭了。” 周安初:“……” 他就不信这男人在旁人面前都这么肉麻。 . 餐桌上,余温大赞周安初的手艺,袁培也不由点头认同。 周安初却越来越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因为他发现,袁培就算连吃饭,都不忘记按时在那个POS机上刷一下。 一定有什么蹊跷。 余温见周安初时不时看向袁培刷卡,解释道:“这个就是当时通关绿江支线任务的奖励了,是张写着「危」字的信用卡,用途和普通的信用卡差不太多,我干脆就拿来绑定我男朋友的账户了。” “危?”周安初若有所思。 余温知道此人曾经杀死过晋岭的雪怪,手里也有一张印有“安”字的空头支票奖励,索性直接告诉他这「居安思危」的规律。 “不知道凑齐四个,会有什么效果?”她说。 周安初凝眸沉思了一会,抬眼看向袁培,好奇道:“身为救援队队长,难道不知道这些吗?” 袁培淡淡地看向他,面色不善。 余温帮着解释:“身为NPC会被限制一部分的意识和记忆,所以哪怕他们屡屡进入重复的景点,也记不住里面的东西。” 她说着,心疼地揉了揉袁培的手。 失去了许多记忆,也不是一件多么好受的事情吧。 袁培勾起唇角,觉得比起习惯了的意识游离,当下女友热络的关怀,在他心里的存在感要更重。 周安初只是继续吃饭,点头道:“那我觉得,他不应该隔10分钟就刷一次信用卡,而应该隔10分钟就记一次日记。” 余温纳闷地抬头,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时髦的玩笑话。 袁培想到什么,眸光不觉暗了下来。 只见周安初面色平和,说出的话却如针尖一般锐利:“别忘了,他现在也是处在一轮旅行当中。” 余温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屡屡被难得的甜蜜相处冲昏了头脑,没有顾及到,袁培在接受他们这一轮的任务之后,同样会被系统限制意识!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也会忘记和自己的再次重逢? 而她还一直想要把袁培从救援队里给买出来……到那时,系统为了限制NPC,又会对袁培的意识做些什么? 余温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三九的冰窟,浑身上下忍不住地发冷。 周安初本来只是想讥讽一下袁培,没有想到余温会有这样大的反应,连忙站起身道歉:“对不起,我……” 余温被男友牵住手,思绪渐渐回笼,微微摇了摇头:“没有,你提醒的正是到位。” 是她始终忽略了这一茬。 系统会简简单单地放任一位身居高位的救援队队长,被游客买走吗? 而她又该怎么做? 袁培没有再冷眼觑向身旁的男人,只是伸出手臂,把余温揽在怀里,低低哄着:“别怕,哪怕失去了再多的意识,也无法改变你我相爱的事实。” 然而对方只是失神地颔了颔首,明显想要更多。 袁培无声地轻叹一口气,牵住年少时便是爱人的余温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我们相识的那么早,就算今后真发生什么……失去记忆也好,变成傻瓜也好,那时的我也一定会百依百顺,相信你的话。” 他何曾没有想过这些事呢?可与自由、爱情和未来比起来,短暂的记忆倒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旅途艰险,袁培不想要女友分心,只鼓励道:“所以,放心大胆地去做吧。” 爱人的保证如同最佳的良药,余温望向男友面带微笑的脸庞,在对方满含信心的眼神下,乖巧地点了点头。 纵然她心里忐忑,可眼线苦于没有其他的出路,也只能坚定从一开始就有的“买下袁培”的想法。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袁培结束他们这一轮的旅行后,再度被限制记忆…… 至于男友说的什么傻瓜。 余温佯拍着袁培,不许他说这样的话。 袁培不以为意,贴在女友的耳边,小声地委屈道:“原来,宝贝会嫌弃成了小傻子的我啊……” 余温扁起嘴,伸手就要去捂男友的嘴。 “呸呸呸!” 担忧无益,小闹一阵后,袁培总算是把女友哄好了。 三人吃完饭,余温去刷牙,周安初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主动推开余温房间隔壁的屋门,说要给袁培收拾屋子。 袁培眼波平静,伸手拦道:“不用了,我和我女朋友住在一起。” 周安初:“……” 男人心头的受挫感,就像外面的沙尘一般浓重。 袁培勾起唇角,不由为今日的最后一场绝对胜利感到喜悦。 忽然,他见女友手里举着白花花的牙刷,“啪嗒啪嗒”地趿拉着拖鞋凑过来,疑惑道:“可是晚上我们都要睡觉啊,谁来刷POS机呢?” 袁培:“……” 他的小祖宗,专业拆台二十年! 周安初目光落在袁培手里的信用卡上,忽然明白了什么,眼角里闪过幸灾乐祸的笑意,轻声道:“原来如此?” 他说袁培怎么一小时刷八次信用卡呢,原来,是在给他自己“续时长”。 啧,这恋爱谈的,还挺艰辛。 余温美滋滋地吐着泡泡,一面把袁培手里的POS和信用卡都收了回来,一面得意道:“人家当然是心疼男朋友,要让你睡一个好觉啦!” “晚安,亲爱哒!” 袁培:“……” 就不能让他进屋,装个b再走吗? 第47章 农家乐逃生13 妹妹可以,姐姐也可以…… 袁培虽然没能和女友共度良宵,但这两日,他们二人赖在被窝里的时间亦不比从前的少。 在车队到来前,系统给了游客们三天的时间。可由于沙尘天气过于严重,余温每天也仅仅只有中午这几个小时可以见到相对充沛的日光。 打扑克,看电影,做点爱的小运动……忽略外面“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天气,这还是余温在旅行中经历的,为数不多的悠闲时光。 直到第4天的清晨,她从腕表上看到了“一行车队正等候在郑板桥旁”的提醒。 时钟走向七点整,可外面的天色却像是凌晨5点钟。 余温“召唤”出男友,二人和周安初一起严严实实地戴好了口罩、风镜和纱巾,为这三日的外出行程做好准备。 “等一下,”余温忽然开口叫住伙伴,同时递给周安初两圈黑色的皮筋,“袖口扎一下吧。” 不然漏进去沙子,很难受的。 “谢谢。”周安初露出少年般的微笑,像是外面被风沙藏起来的太阳。 队友心情好,余温也不禁浮现出了浅浅的笑意。她后退半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小伙伴,以免对方有哪里没注意到,回头叫沙子钻了进去。 就在她刚将目光落在周安初瘦削的下颚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男友的咳嗽声。 “咳咳——” 袁培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的蹩脚,可居然还是吸引了余温的注意。 “怎么了?不舒服吗?”女孩关切地转过身上前,手扶在男友结实的臂膀上。 “没有,喉咙有点痒。”袁培笑着摸了摸女友的软发,眸光不经意地瞟过对面一脸无语的男人,得意勾唇。 招数不在老套,管用就行。 呵。 周安初发现,他还是高估了这个男人的底线。 下一秒,只见余温突然嗔怪地瞪了一下袁培,软软地责备道:“哎呀,你领口的扣子怎么不扣上呢!” “忘了。”袁培大言不惭地撒着谎,手直接揽住女友的细腰。 嘁……男朋友今天有点粗心呢。 余温如此想着,却还是直接踮起脚尖,半个身子都贴在袁培身上,帮他系扣子。 虽然里面还穿了一件,但扣子还是扣严最好呀!防风沙! 她没有注意到,袁培此时的神情就像是一只吸引到伴侣的花孔雀,舒展得不行。 周安初直接扭过了头,沉默地整理随身包裹。 三人全副武装之后,把屋子里所有的门窗等等全部封严,随即打着手电来到郑板桥旁,发现柏油路上停着一辆破破旧旧的小客车。 余温拾阶上车,见里面的座位安排和旅行大巴一样,却比常见的客车小了不少。车厢里有着浓重的汽油味,再混上外面呼呼作响的风沙,味道酸爽极了。 她和男友坐在最前排,看着游客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地上车,其中也有几个人和他们一样,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清脸。 不过即便如此,余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跛脚的郁渡。 她不由得翻出一个白眼。 该不该说是冤家路窄呢? 郁渡身旁跟着一位打扮时髦靓丽的女士,看起来是和对方搭了伙。此时他站在满满当当的客车里张望着,明显没有认出自己。 “来晚了,没座了吧~”余温在心里幸灾乐祸地想。 这时,她却见司机从驾驶座上挪了下来,走向自己和袁培:“先生,客车是按照游客数来承载的,这里没有您的位置。” 司机话一出口,全车乘客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前方。 袁培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余温召唤过来的,不在考验的人数范围内。他握了下女友的手,刚要和对方说明自己的解决办法,却见余温仰脸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呀?我和他是一起的,坐都坐下了,你还要把我们赶下车吗?” 明摆着不想和自己的男朋友分开。 袁培拉了下任性的女朋友,只见司机板着脸开口道:“是的女士,这位先生和在座的所有游客都不是一类人,车上没有他的座位。” 什么东西啊?还不是一类人!? 我看你才是个异类好不啦! 余温的脾气彻底被点炸,“噌”地一声站起来,打算和对方吵个800回合。忽然,她的掌心被男友挠了挠。 “没事,我下车就是了。”袁培干脆地站起身,给等候在一旁的郁渡腾位置。 余温不甘心地扁起嘴巴。 身在车门口的袁培转过头,看向司机,眸光不明地说道:“麻烦带路了,师傅。” 司机眉头一皱,满脸的莫名其妙。 余温瞪一眼这个死板的家伙,依依不舍地扒着窗户,目光和车下的男友对上,好不可怜。 车里这么臭,身边又是她讨厌的郁渡,她不开心! 忽而间,余温却见男友勾起唇角,眸子发亮,里面和从前每次等在她家窗下送礼物时一样的狡黠。 余温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说…… 下一秒,她便见男友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摸出了一串钥匙! 余温顿时心花怒放,喜笑颜开,抱着手里的小包包就要下车,还不忘拽上眼里残留着一丝喜悦的周安初。 他们有豪车坐啦! 很快,所有的游客都看到,那个被赶下车的男人直接从仓库里取出了一辆高级越野! 众人:!!! 这是什么神仙大佬? 司机眼皮抖了抖,从后视镜里面带羡慕的望向那辆低调大气的悍马,手心都痒痒了起来。然而最后,他也只是戴上线织手套,按部就班地踩油门,把上方向盘,开启今日的长途旅行。 “出发。” . 高端大气的私家车,臭臭挤挤的大巴车,两种出行体验完全不可相较。 余温捧着脸,窝在副驾座椅上,把男朋友夸到了天上去。还不忘撒娇道:“一会也让我开开,好不好呀?” “行。”袁培面色没有变化,却答应得干脆。 余温笑眯眯地扬唇,又输出了一通彩虹屁,转而托腮看向外面的景色。 在东方的位置,时不时还能隐隐地看出一点点太阳的光亮,而很快,它又被完全浓重的厚沙给遮蔽。而近旁,高大的绿色树木无助地在风中摇摆,营造出了末日一般的氛围。 不知不觉,女人皱起了眉头。 也不知道怎么了,袁培被人赶下车后,虽然脾气没什么变化,可是脸上总是有一点不太开心的样子。 难道说,是司机大叔说他们不是一类人,戳到男友的心了? 想着,余温转过头,偷偷打量着男友的俊脸。见他眉心微蹙,银牙咬紧,果然是不太乐意的样子。 唉……!看样子,她还是要早日把死鬼男友买到身边来,日日夜夜待在一起,才能让他安心呐。 驾驶座上,袁培挫败了一会儿,车子开得生猛,无声地在心里和什么东西较着劲。忽而间,他瞥见女友摆弄了一下车载广播,冲自己勾起了唇角。 熟悉的旋律响起—— “Let’s,let’s stay together Lovin’ you whether,whether Times are good or bad,happy or sad……” 是他们自从前起,就很喜欢的音乐。 笑意重新出现在袁培的脸上。他望向漂亮可人的余温,决心享受这般美好的时光,而非将自己沉浸在情绪的低潮里。 一连开了足足4个小时,直到中午时分,小客车和越野车才停在一处加油站旁,稍作歇息。 余温直接和袁培交换了位置,打算下午接替他的班儿。此时,她手里捧着一个热乎乎的汉堡,当作今日的午饭。 在几十米外,有不少趁着休息时间来遛弯儿、透气的游客在远远地打量着他们的车子。余温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也知道这些人肯定是羡慕得不得了。 羡慕吧,叫你们不让我男朋友上车。 余温吃掉最后一片菜叶子,抽出湿巾擦嘴,忽然瞥见和郁渡一起上车的那位女士,正提着真皮手袋,款款扭胯,走到了下车透气的周安初身旁。 余温:! 八卦是人类的本能,她当场亮起双眸,捧着一牙能高效补充水分的西瓜,兴致勃勃地望向前方。 风沙戈壁,俊男靓女……妙啊,妙啊! 她目不转睛地瞧着,见周安初还是一直以来冷漠的样子,而那位女士则是有说有笑,眸光时不时地往车子这边瞟去。 这时间,走去向司机打听路线的袁培提步回来,正好经过这两人。不知道他对周安初说了什么,对方的身子一转,望向余温这里,明显急了。 余温啧啧自语道:“袁培真是的,周安初本来就脸皮薄,心思细,他还开人家玩笑!把人弄不好意思了吧。” 在车里看戏没搞头,余温跳下车,打算瞧瞧情况,可以的话,说不定还能撮合一把。 不曾想,她刚刚走近,就听到那位女士歇斯底里道:“我哪里不够格了?” 余温一愣,发现情况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她看向男友,发现对方脸上揶揄的表情更盛,怎么瞧都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在里头。 而周安初,则是面黑如锅底。 “我的资本可不仅仅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红裙女士扭着臀,手指甚至搭上了周安初的胸膛,“知道……我帐户里有多少钱吗?” 余温这才明白,原来不是什么老相识,而是看见他们这里条件好,想来搭车的。 欺负她的队友好脾气吗?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余温直接开口道:“喂!性骚扰是不文明的,知道吗?” 也是奇了怪了,系统怎么没有把这种现象划作文明出游的范畴呢? 红衣女士戴着墨镜,丝巾,却难掩她脸上的浓妆。她看向一脸素面朝天、嫩出水的余温,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 “妹妹可以,姐姐有什么不可以的?” 两个男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余温蹙起眉头,却拦住了想要上前的袁培,隔着厚厚的口罩,笑出声来。 “当然是因为,你的资本还不够。”余温说着,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小脑壳,“尤其……是这里。” 女人立即被激怒。 余温后撤半步,打量着红衣女人的穿着,毒辣地点评道:“这种天气戴墨镜,是生怕自己看不见外面的样子吗?” 红衣女人一愣,却嘴硬地扬起了下巴,不以为意。 余温继续打量,眸光透过薄薄的纱巾落在对方精心描绘的眉毛,和毫无瑕疵的底妆上。 “还化妆?你不会真信了那些化妆品厂商的说辞吧?这儿的空气里全是沙子和尘土,化完妆,你的脸可就不是脸了……” 话音未落,不只是红衣女人,袁培和周安初也好奇地看向她。 不是脸,那是什么? 余温嫌弃地开口:“是不断产生化学反应的细菌培养皿啊!” 听到这话,女人不由得抬手,捂上自己的脸。同时轻轻按了按自己隐痛的眼角,舒缓不适。 余温难以置信地补刀:“你别告诉我,自己还带了隐形眼镜?!” 女人慌张地一抖,脖子心虚地向后缩了半寸。 余温大叹:“苍天啊,赶紧回去把隐形或者美瞳摘掉吧!你也不想自己将来成为一个富有的瞎子吧!” 余温连珠炮似吐出的恐吓话术,比那些市面上包装女人外表的化妆品、护肤品还要触动对方的心。红裙女人再顾不上周安初,慌慌张张地就要找个洗手间,取出自己的镜框眼镜戴上,还有卸妆! 她一扭头,没看清眼前的路,差点原地摔倒,还是余温眼疾手快地把她扶住。 “小心点。”余温开口,却觉得这里的风似乎越来越猛,她说话都有些吃力了。 “嗯……嗯。”红衣女人诺诺道。 忽然间,余温发现自己的手臂也被袁培给拉住。 她顺着男友的视线扭过头,猛然瞧见,几百米外升起了遮天蔽日的黑沙,有如怪兽降临。 第48章 农家乐逃生14 沙尘暴 那个怪兽的名字,叫沙尘暴。 它从几百米外的地方奔涌而来,如同浑浊的海浪般拍打向万物。只一瞬间,余温的五感便被那窒息的力量给完全充斥。 “呜——” 余温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脸,险些要喘不过气。下一秒,她的身体被袁培揽过,脸埋在男人的胸口。 可空气却仿佛成了一群沙子组成的似的,从四面八方拍打在她的纱巾、口罩和风镜上,于摩擦中发出了“嗡嗡”、“砰砰”的声音,几乎要将她的耳膜穿透! “走!”余温推动着男友,飞奔着就要跑向他们的车子。 休息前,他们有意将越野车停在了高坡上,此时需要低头爬坡,踩着脚下的沙子才能回到车里。 在他们身后,小小的加油站随着骤至的沙尘暴而乱成了一团。哀嚎声,风的呼啸声,混杂着招牌与树木被吹倒的声音,不绝于耳。 名叫田卉的红裙女站都站不稳,她扫了一眼明显风势更大的坡顶,犹豫着,想要往低洼处停靠的大巴车那里躲避。 不曾想,她半步都没有迈出去,就被自己曾想要搭讪的周安初给一把拉住,带着跑上坡。 “哎啊!”田卉这个时候是半点都不想靠近那高高的越野车。 没想到,自己招惹的这个周安初是位冷冰冰的绅士,危急时分,竟然把她给捎带上了。 万幸,赶在一大波肉眼可见的黑压压的沙尘暴席卷而来之前,余温他们顺利钻进了车里,一把扣上车门,免于用身体来承受这巨大的冲击。 未等众人喘出一口气,就听后座上被周安初塞进车里的田卉嚷嚷道:“这怎么行!高坡上风多大呀?我们赶紧下去到低矮的地方!” 周安初好心带她一程,没落到半句谢谢,反被人埋怨,顿觉头疼。他松开手,不去管田卉。 余温被袁培抱着,从仓库里找出了一件皮大衣,把自己和男友兜头给裹住,这才闷闷地从里面说道—— “你别犯傻,沙尘暴来的时候往高处跑是对的!这里还算背风,你给我老实儿呆着,死不了的。” 说着,余温也不再管后座上的女人叫嚷些什么,手和袁培的握住,双眸相对,尽力地控制自己的呼吸,以免吸入过多的沙尘。 田卉仍旧不放心,想要推门,却发现它已经被这些人给锁上。她望着外面摇摇晃晃的,忽而被风一下子吹倒的游客,心中想要自行在沙尘暴中行走的念头,一下子也蔫了。 要不,还是在这待一会儿吧,田卉想。 世界仿佛只剩下这小小的车厢。 无情的沙尘如同惊涛拍岸,一波一波地向大地袭来,仅仅两分钟,能见度已经不足3米。就连严丝合缝的车玻璃内侧,都已经附着上了细细的沙粒。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渐渐感觉到,车子似乎没有再受到那样严重的冲击,心里稍安。 余温从衣服里探出一个头,见外面的天色虽然不如之前的好,但明显已经过了第一波沙尘暴的势头。 正当这时,她听到了田卉的声音:“喂?我还好,郁渡你怎么样?” 余温无声地和袁培对视了一眼。 原来郁渡和红裙女不只是结伴那么简单,都已经加上了好友。 只听田卉关切道:“你在大巴车上?那里还好吗?” 余温扭头看向坡下,可外面能见度不足5米的天色已经无法让她观察到大巴车的位置,入目可见的,全部都是黄黄的沙子。 仿佛,那辆几米高的小大巴车也和它们融为了一体。 余温凝眸回忆,那辆大巴车是停在了加油站旁的低洼处。如果司机没有第一时间挪动位置的话,那么它此时应该已经被从高坡上刮下来的尘土,和堆积的沙尘掩埋了大半。 郁渡的声音从腕表中传来,听起来倒确实挺平静的:“放心,这里躲避着风,一点事情都没有。” 那还真是好运了,余温想。 通话声时高时低,余温只能辨认个大概,渐渐懒得去听。不多时,只见田卉惊道:“什么,这就启程吗?” 余温眉梢一挑。 沙尘暴里启程,疯了吧。 只听郁渡在通话里急切地催促道:“是啊,司机说要赶在下一波沙尘暴到来前,把大伙儿载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你们也跟上吧,五分钟的车程就到了。” 田卉的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神色,拍了拍真皮的座椅,提议道:“那咱们快走吧!” 余温被这人蠢得想笑,只朗声道:“郁渡,好久不见,你这坑蒙拐骗的水平,倒是一如从前!” 她这话毫不客气,而那一边,郁渡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吁气道:“你说笑了。” 余温蔑笑道:“既然司机说要启程,你把电话给他,我倒要看看,这人的脑子是不是被这漫天的沙子给塞满了,才会要在这种天气上路!” 田卉呆呆地看着余温,有点懵。 通话里,郁渡沉默了一瞬,没说什么,只是速速道:“司机已经坐上驾驶位,我不方便找他。田卉,我们俩一起进入考验,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看见我的位置了吗?咱们很近的,快过来。” 田卉瞧向腕表,见郁渡距离自己的位置不过十几米,确实很近。 多亏了对方,她才能通过前几轮的考验,此时此刻,田卉的心里已经产生了动摇。 “要不,我们也跟上吧。”田卉说着,试探着看向驾驶座上的余温。 余温嘴角勾起,没想到这人竟然都做上她的主了,懒懒道:“我不去。不管是真启程还是假启程,我男朋友已经知道了司机的路线,晚一些也不迟。” 话音落地,她微微抬头,看到后视镜里田卉的手已经再度搭上了车门,像是片刻不欲耽误。 余温也不知道那姓郁的之前给对方灌了什么迷魂汤,最后劝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下一波沙尘暴随时都会来临,暴露在野外非常危险。” 然而,田卉只是看向自己的腕表,似乎对她的伙伴极为相信。 “行吧,随你的便。”余温手指按上车门锁的按钮,同时车里响起“啪嗒”的一声,等于是给人放行。 田卉抿了抿唇,当即推门下车。 余温、袁培和周安初三人冷冷地看着,见田卉踉踉跄跄地奔出了越野车,在疾风狂沙之间,摇晃着向她印象中大巴车的位置而去。 “或许……大巴车真的要开了,”周安初揣测道,“否则她的同伴怎么会骗她呢?” 余温凝眸,也不免有些纳闷。郁渡做什么要去坑自己的小伙伴呢,难道……他真的蠢到无可救药了吗? 没等田卉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忽然,在车后的位置,新一轮遮天蔽日的沙尘暴又“腾”地升起,比上一次的阵仗还要盛大。 真真的卷土重来。 余温三人连忙做好防护! 这一次,就连底盘稳固的越野车也不由得晃荡了两下,而再度锁紧的车窗,也不免渗进了一个掌心的沙子。至于前方,则更是完全分不出高坡或者是低谷,大地的沟壑全部被着黄澄澄的沙子给填满。 整整一个半小时,肆虐的沙尘暴才得意收场。 天空上露出了一点浅灰色,透过了几束清冷的日光。余温和袁培他们等到绝对安全后,才抖着衣服上的沙子,踏下车。 然而他们却发现,不远处原先停车的低洼位置,现围着不少面如土色的游客们,其中还有那位司机! 三人的脸色瞬间大变。 什么大伙儿都在大巴车里,司机将要启程,果然全部都是谎言! 看到眼前这幕,余温才确信,眼前的这些人都躲在了加油站的休息区里,而那些停留在大巴车上的游客们,都和这辆小客车一起,被埋在了厚厚的沙堆之下! 郁渡为什么要撒谎? 她冷眼看着前方,见郁渡和那些人一样,半跪在结结实实的沙堆旁,像是在哀悼骤然离去的伙伴。 余温恶心得直想吐。 田卉虽然蠢了些,但看起来并不像是得罪了郁渡的样子,为什么会被他骗着,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除非……余温忽然想到了田卉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知道……我有多少钱吗?」 一旁,周安初面色阴沉,不解道:“双子星考验中的伙伴极为难得,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难道不想通关了吗?” 余温蓦然转过头,目光与周安初的相对,眼里蕴含着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惊愕:“如果,是为财呢?” 两个男人想到什么,眉头双双一拧。 . 前方,司机和加油站的工作人员们找来了一台吊车,最后竟然真的把那辆客车给挖了出来。 然而里面的乘客们,却早早就化作了青烟,连个影儿都不剩。 余温目视前方,见郁渡捡起了田卉剩下的大墨镜和手包,在手里掂了掂,忽而转过头,问向加油站里的工作人员:“请问,现在还有防沙尘的东西售卖吗?”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加油站里当然有一些防护用品售卖,但是早在一开始就被大家哄抢,如今就剩一些破烂了。这会儿沙尘暴过去了,这个瘸子又不缺什么东西,上赶着买什么呀? 虽然如此,但工作人员没有不做的生意,拿出POS机来,放在郁渡的面前。 余温眸色沉沉地盯着他,见对方唇角勾起,目光扫过清单上那些零零散散的商品,最后就如她想象中的那样,笑着开口。 “能借贷吗?我想……绑定上我逝去的伙伴。” 听到同样的话再度被人说出口,周安初眼中浮现出了浓浓的怒色。 昔日他绑定魏浒之时,是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盼望着倘若某天自己不在了,还能给兄弟一次机会。而这个郁渡,他使诡计害死自己的同伴,却只是为了独占对方大笔的财产! 钱有多重要呢?无论是这一次的购买沙棘和刺槐苗的任务,还是今后的种种,都离不开旅行中唯一的通用货币——金币。 而除开任务奖励之外,最便捷的获取大批金币的方式,就是借贷。 这个郁渡,真是好狠毒的心。 工作人员露出了声满含深意的一笑:“当然可以先生,祝您在后面的购买环节中,一切顺利!” 余温皱眉,为NPC刻意引导的话术感到不满。 只见霎时间,本来面色戚戚的游客们忽然双眼放光,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排在郁渡身后,也要借机绑定一位债主。 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分配到这一环节的他们,都承担着同伴们打出的C评级的压力,如同身在悬崖边,随时都会粉身碎骨。倘若这一关他们拿不到S或者A评级,就会直接和所有的队友一起淘汰! 但是,如果有钱就不一样了啊!此番任务就是购买树苗,拍脑袋想也知道,肯定是越有钱,越有利。 至于什么死掉后被替换的顾虑,眼下都火烧眉毛了,还想得了那么远? 只可惜,规划美好,现实凄凉。 真正富有的“可选债主”寥寥无几,郁渡运气好,挑走了最后的肥羊,给他们剩下的都是一群鸡肋。 忽而间,有几道跃跃欲试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余温他们这里,甚至有人自发凑成三三两两的小团体,商量着什么。 余温挽着男友的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帮穷途末路的人,嘴唇贴在袁培的耳朵旁,低低道:“亲爱的,你去修会儿车吧。” 袁培:? 他转过身,却见女友鹿眼俏眨,嘴角噙着狡黠的笑意。 袁培忽然懂了她的意思。 他无声地注视着余温,眼神里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随后偏过头,叫上周安初:“让她在这儿歇一会,发动机或许卡沙了,我们去看看。” 周安初:? 他剑眉深蹙,一脸严肃地觑向袁培,眼神写满了指责。 这种时候,你把余温撇下,去修什么鬼的车? 偏余温还搞出了“欲迎换拒”的一套,牵住袁培的袖子,眼含春水地催促道:“早去早回,人家一个人会害怕的呀!” 袁培像是受够了女朋友的腻歪,敷衍地点了点头,逃也似的拉上“好兄弟”周安初,去和一堆铁皮较起劲来。 一脸懵逼的周安初:“……” 大哥,你搞什么?! 正愁不得良机的几个游客:“!” 瞌睡来枕头啊! 伙伴们离开后,余温一个人坐在加油站便利店的高脚椅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红绳。 三分钟不到的功夫,她身后就传来了几个男人的脚步声:“美女,你朋友呢?” “干嘛?”余温没好气地瞪他们一眼,嫌弃道,“关你们什么事?” 见女人还是和大巴车上一样小辣椒似的暴脾气,两个男人不由一笑。 “没什么事,这不是客车上有位子了嘛?我们来邀请你一起同乘,噢……还有你朋友们,这下都可以坐到车上了!” 余温抬起眼皮,睨向这俩人。 果然不出她所料,如今没有了富有的债主,就一定会有人设法创造机会,搞出几位来。 旅行里不能出现主动的伤害或者抢劫,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这吃人般的恶劣天气。这些人想先把有钱人弄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再安排行动,余温一点都不意外。 而比起袁培和周安初两个一米八的结实男人,当然是娇滴滴的她看起来好掌控一些。 只不过嘛…… 余温仰起骄傲的下巴,拒绝道:“我才不要。” 两个男人一搭一唱,轮番鼓吹道:“哎~这种路自己开车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啊,大家在一块儿多好啊,彼此有个照应。” “车上现在宽宽敞敞的,你想坐着躺着都成。” 把那臭哄哄的小客车,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余温却双眼微眯,直接戳破道:“你们会有这么好心?省省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对面二人顿时一怔,默默互视一眼。 看样子,这妹子是吃硬不吃软啊。 只见余温肩背后仰,慵懒地倚在吧台上,手里绕着一根红绳,悠悠道:“那么多人没了才空出来的位置,多不吉利啊,我才不要上车。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邀请我,该不会是希望我和他们一样吧……” 话音落地,她见两个男人都瞬间卸下了伪善的面具,讥笑道:“小妹妹,你比我们想的要聪明啊。” 余温心里翻出一个白眼。 小妹妹?姐姐我耍你们跟玩儿似的! 人来人往的加油站便利店里,陌生的男人们步步紧逼,而余温被困在高脚椅上,脸上的血色霎褪:“你们……你们干什么?” 两个男人只是微笑,眼里满是威胁。 他们见余温慌慌张张地取出自己的腕表:“你们别过来,我,我有小伙伴的!” 然而她拨了三遍号,却没人接通电话。 二人想到那两个器宇不凡的男人离开前的神色,心里更加确定,他们是厌烦了这个丫头。又或者,是放弃了在这样的情势下庇护她。 毕竟身为香饽饽,被群狼环伺只会是迟早的事,还不如第一时间丢出条肥腿,明哲保身。 对峙间,一个男人耐心告罄,伸手就要拽余温上车。只见她害怕地往后缩,差点要哭出来,忽然急中生智似的,掏出一块盘子大的黄澄澄的东西出来。 所有人:? 这玩意儿是个啥,差点把他们的眼闪瞎。 俩男人细瞧着,见此物是一枚流光溢彩、镶金雕镂的大玉璧,哪怕在这样糟糕的天气下,都不掩其莹润的色泽。 靠,这女人真有钱啊! 余温依旧是之前傲娇的样子,言语中满是舍不得宝贝的纠结:“这……这可是我压箱底的东西,曾经从雪怪肚子里掏出来的。” 因为放心不下而接通通话,始终沉默的周安初:? 他杀的是个假雪怪不成? 余温眸光扫向四周,渐渐扬起了声调:“你们要是觉得它能换些树苗,就拿走,或者挂在车前面,保佑大伙儿出入平安!” 说着,她一下子把东西塞给面前的男人,直接把对方给搞懵,同时吸引了更多眼中燃起火苗的游客们。 众人:好大的肥腿啊! 一时间,全场的注意力都被宝物吸引。“舍财免灾”的余温则双眼一亮,望向大门处“姗姗来迟”的袁培,灵活地跳下高脚椅,扑倒男友的怀里。 “你怎么才来呀?” “我那块雕刻着林海雪原的大玉璧,都叫他们给鼓弄走了,值好几百万呢!” 袁培抿唇,忍得辛苦:女朋友演技这么好,我不能笑。 通话那头的周安初:“……” 林海雪原的大玉璧?那不是他作为薛国国君时,曾送给姜国公主作为芳辰贺礼的“镇国之宝”吗? 他记得,影视城里的道具,价值就没有超过1万金币的吧。 所以,这位姜国公主临通关前,都搜刮了些啥? 第49章 农家乐逃生15 爽飞了 周安初惊呆了。 余温抛出的那枚玉璧,是妥妥系统出品的道具,专门在影视城里以假乱真的。东西本身不值钱,一鉴定就知。 可妙就妙在,见过它的人,绝不会超过个位数! 更不要说亲手杀死过雪怪的人。 周安初微眯凤眼,打量众人。心忖万一这里有旁人知道内情,那可就糟糕了。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些野心勃勃的游客们身上时,又忽而放下了心。偏过头,努力压下想要扬起的唇角,强忍着笑。 如果真有这么巧的人,此时就是和他们一样,同为肥羊,怎么会主动暴露己身? 反而是让这个现成的“价值几百万”的东西在前面吸引视线,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余温这一计金蝉脱壳,真让他自愧不如。 轻而易举的,大玉璧一下子成了游客们眼里的大肥羊腿!就连和余温打过几次交道的郁渡,也不怀好意地盯着它,丝毫不怀疑。 司机大叔瞧着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头,怕事情闹大,一吐烟圈道:“有了它呀,全车都够买树苗了。” “小姑娘,你这红绳子也给我吧,我把它挂在车窗那儿,图个吉利,到了地方咱们直接拿到交易所去!人人有份!” 听到这话,游客们有的喜悦,有的依旧琢磨着独吞的想法,眼珠滴溜溜地转。 小小的加油站里,一时间暗潮汹涌。 只见余温戏精上身,美目盼向自己的男友,像是仍不甘心,想要他替自己出头。 袁培也知道自己演技不好,干脆默契地以不变应万变,只是沉默,让女友表演。 余温不负所望,气得一抿嘴,转身把手里的红绳丢到郁渡的身上,嘴炮道:“哼!你们人多势众,明摆着欺负人!” “这车,我还就不上了!” 说着,她瞪了一眼全部的游客,也不理男友和周安初,小碎步跺着,哼唧唧地回到了越野车里。 舍财免灾的暴躁大小姐,就此华丽谢幕。 留下一屋子虎视眈眈的游客,盯着那俩壮汉手里的豪奢玉璧,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地响。 很快,余温坐在驾驶位上,隔着口罩、纱巾和浓沙,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窝囊废的富裕男友&队友”提着大长腿归来。 周安初背对着加油站,给她比出了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你到后座歇息去吧,下午我来开。” 余温不动声色地拒绝道:“不~” 沙地开越野,想想就爽飞了,她怎么能错过! 袁培坐到副驾,俊脸终于露出轻松的神色,手在座下拉过女友的手,宠道:“喜欢就开。” 他们不知道的是,外面那些人瞧见小姑娘舍出一大笔财物后,直接沦落到了开车的程度,更加坚信这东西价值连城,且对三人极为重要。 再度休息时,余温觑向不少男女眼里露出了同情、羞愧、或得意的神色,才渐渐回过味儿来。 她单手把着方向盘,勾唇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 车队开出郑板农家乐越远,风沙越小。快到集市那日,正好是在下高坡,大伙儿离老远就能清楚地见到前方市镇上的大集市。 余温一踩油门,加速超车,直接甩掉了身后慢腾腾的小客车。 还不知道市集那边是怎么个情况,有没有一眼就能辨出真伪的鉴宝行家,她得抢占先机。 三人开着拉风的越野车在窄窄的沥青双行道上一开,便对这里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周安初判断道:“和小富的县城差不多大,从镇东开到镇西,不过40分钟。” 余温点头:“嗯,瞧这样子,估计没什么识货的行家。前面就是市集了,我们去看看。” 一下了车,袁培就直接把越野收了起来。听从女朋友的安排,安全第一,低调为上。 集市里专卖农产品,尤其是各式林木粮果。就在不远处的郊区,还有成片成片的树林、果园和粮田,规模极大。 余温看着篷子上挂着的“少生孩子多种树”的横幅,不由失笑。 周安初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沙棘和刺槐树苗也是按照套餐来出售的,按质按量的不同,分为CBAS的四种套餐,价格依次递增,每人限买一份。 成交后,相应的沙棘和刺槐苗会在下一时空由卖方配送到他们的伙伴手里,由他们进行后续的栽种。 余温和同伴们对视一眼,心忖,看样子他们买了哪种套餐,就会在本环节打出何种结局。 而一份S套餐,就要50万金币。 和影视城里的顶级角色同样贵。 若是没有余温路上那一遭,等游客们来了这里,也断断不会放过富裕的他们。 周安初只知道袁培有钱,却不知对方有多有钱。他给二人使了一个眼色,来到没人的角落,取出了自己在晋岭获得的支线任务奖励—— 一张空头支票。 余温眉梢一挑,只听小伙伴说道:“我们两个人,最多可以买两份S套餐,可100万不是个小数目。” 袁培:“……” 不,你嫂子这几天光刷我的卡,就刷了好几个100万。 周安初明显是有备而来,希望能做点贡献:“我问过了,这里的银行业务单一,大额支票需要递交到城市里的总行才能兑换,我们不会被发现。” 余温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勾唇,把支票推了回去:“虽然时机难得,但现在还没有就到用它的时候了。” 她想到刚刚从集市上了解到的情况,正色道:“何况,虽然你我不会被发现,可在后面的时空里,荆斐宁和燕燕却难保不会被找麻烦。” “双子星考验的单个环节未必比其他考验艰难,”余温提醒伙伴,“可最特殊的,就是这串联的时空。”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最后,还是由余温出马,开开心心地刷了自己的信用卡,从袁培的账户上走钱。 这之后,他们三人便大隐隐于市,找到了一处可以观察集市的小酒店住下,尽量避开其他的游客们。 很快余温便发现,郁渡形单影只,明显被排挤在了大部队之外,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臭。 她不由失笑:“这人,真是到了哪里都人嫌狗憎。” 虽然司机说玉璧的价值可以覆盖全车人的开销,但在路上,仍旧免不了明争暗斗。 郁渡便是试图独占玉璧未果,反而被一群小团体踢出了共同购买沙棘与刺槐苗的队伍。 虽然如此,但郁渡借着田卉的账户,倒是顺利地购买了一份S套餐。 他冷眼观察着那些人,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希望那玉璧是假的的念头。 游客们亦是提心吊胆。 不到最后时分,谁也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真保佑他们逢凶化吉。 幸运的是,摊主一看到这东西,就乐了:“嚯,真稀罕。倒是有不少人拿东西跟我换的,可都没这个贵气。你们有多少个人,几百个我也不怕,咱们现在就签合同!” 全车的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郁渡看着,冷哼出声,声音闷闷的从角落响起:“您做生意的,就不怕这东西是假的?” 众人:! 这个瘸子见不得别人好是吧! 摊主摆摆手:“不怕,我有经验了,亏不了。” 其他人一听,更放下了心,就连那些账户里出得起这笔钱的游客,也纷纷收起自己的腕表,打算一起用这块大玉璧来抵账。 一人50万,俩人100万呢,可不是小数目,省下来干点啥不好! 小小的宾馆房间里,周安初遥遥睨向这些自以为捡到大便宜的游客们,不屑道:“鼠目寸光。” 余温窝在沙发上,手里拎着个黑色的袋子,等去郊外办事的袁培回来,玩笑着回他的话:“那你去提点一下他们,省得吃大亏?” 周安初回过视线,淡漠地一笑:“这些人自愿的,怪得了谁。” 他可还记得加油站里,那些人看着自己和袁培走开,是如何对余温释放恶意和冷漠的。 这玉璧就和他们的空头支票一样,此时当然暴露不了,可总归瞒不了多少时日,早晚会有被人揭发的一天。 周安处估计着,那摊主的合同上一定有条款。这些游客们跑了不要紧,只要后面还能有人来讨债,弥补损失,甚至是加倍赔偿,他就亏不了。 只可惜,这些细节,那些唯恐自己占不到便宜的游客却没有想到。 余温听到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开心地起身:“不管他们,我们还重要的事情要操心呢!” 小客房的门拉开。 “怎么样?”余温扑到男友的怀里,兴奋问道。 “都齐了。”袁培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系统刁钻无比,摊主仅仅肯售卖树苗给他们,城镇里虽然可以找到专门教人如何种植沙棘和刺槐的书籍,但是却被告知不提供配送服务。 也就是说,余温自己自己买来读可以,却无法把它们留给小伙伴们。 就像这里的所有人都没能从上一时空的同伴那里得到任何遗留的信件、物品一样,唯一的传递方式,就是这“官方”的配送。 三人担心后面伙伴们的环节,却不能眼睁睁地什么都不做。这时间,余温忽然一拍巴掌,急中生了智。 她直接找到了一处卖果树和果子的摊主:“我就要定制苹果,你不会呀,我来教你!” “拿几张贴纸,刻上字,把它们粘到苹果上,晒足……我也不知道多少天,反正这样就行了!” 摊主当然知道该如何定制苹果,可待到余温拿出几本《沙棘养殖大全》、《刺槐栽培80条》的书时,人直接傻了。 他最多也就是印上个祝福语啥的啊! 余温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别的苹果我都不要,就要这样的!” 不让买书,她就把书上的内容印到苹果上,不信荆斐宁他们看不见,学不会! 第50章 农家乐逃生16 通关双子星考验 市集上的三日很快就过去,返程的路上,袁培见余温总是双眼璨璨地望着自己,如同妩媚的小狐狸似的,心里不禁打出一个问号。 袁培想,若说忐忑,女友已经斥巨资包下了一整片苹果园,要卖家将这上万个印有汉字和序号的苹果送到郑板农家乐去,可谓十拿九稳。 若说喜悦,双子星考验丝毫不容有失,他们这里顺利,可难保下一个环节不会发生意外……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女朋友这是,碰到什么好事了? “你好像心情不错。”周安处也察觉到小伙伴的兴致,闲话道。 袁培望向余温,见她靠在副驾的座椅上,双眼慵懒地眯起,像是在回味什么格外美妙的体验,翘唇道:“嗯,是呀。” 两个男人不明所以,却从后视镜里相视一笑,也被感染着升起了喜悦的情绪。 开心就行,开心难得。 夜幕昏沉时,车子停在休息区。袁培碰巧见到余温又从她的仓库里捧出了一个黑色的小袋子,里面轻飘飘的,像是是装了许多扑克牌一样的方盒子,不由得纳闷。 “是什么?”他按捺不住,好奇地问向女友。 印象里,余温的好心情似乎就是从搞到这样东西之后才有的。 鸦青色的夜色下,空气里悬浮着淡淡的细沙,女人双颊微红,唇角勾起,露出了小猫贪腥般的笑容:“小秘密,先不告诉你。” 袁培不由失笑。 他倒不知道,能有什么叫她这么高兴? 然而,越靠近郑板农家乐,严酷的沙尘天气越让所有人的心情都难以美妙。 余温将越野车停在郑板桥外,亦有些犹豫。 倘若成功,就即可能通关考验;可倘若伙伴们遭遇了变故,她就…… 余温握住男友的手,没有立即踏上石桥。反倒是大巴车很快来到,载来一群喜笑颜开的游客们。 他们像小学生组团春游似的,丝毫不受这恶劣天气的影响,还三三两两雀跃地交谈与憧憬。 周安处奇道:“真是没见过世面,自以为打出一个顶级的结局,就万事大吉了。” 余温眼观鼻,鼻观心,只盯着自己腕表,徐徐走上石桥。 就在此时,她听到远处传来一道“铃铃”的清脆声音,下一秒,便见自己的腕表上浮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字符——S! 周安处露出欣慰的笑容,而余温的心情却半点不放松,紧紧地盯着后面“2-3”、“2-4”的时空,等待伙伴们的结果。 忽然,二人身旁乍地响起了几道惊呼声。 余温抬头,见只一眨眼的功夫,有数十位游客都瞬间化作了浓郁的灰烟,和这弥漫的沙尘天搅和在了一起。 郁渡怔愣在原地,和那些极少数没用玉壁来购买树苗的游客们一样,惊得眼珠都要掉下来。 怎……怎么会? 周安初冷冷凝视着这些青烟,身上显露出了罕见的戾气:“自作孽,不可活。” 忽而间,余温发现和她牵着手的袁培瞬时消失,未等来得及张望,只一秒钟,周遭又成了正常的晴朗天气。 在她身旁,是阔别几日的小伙伴们! 余温喜极而泣,抱住荆斐宁和燕燕,慨叹道:“太好了!太好了!” 大家都在,说明后面的两个时空也是超高的评级,他们顺利通过了双子星考验! 其乐融融间,周安初拍了拍一脸愧色的宋君的肩膀,露出温和漠然的神色。 情侣俩对视一眼,顿时明白,周安初虽然没有责备他们拖后腿的表现,但之后也不会再和他们有合作了。 李明川露出大白牙,向组织诉苦道:“哎呦我的天呐,姐姐你是不知道我们的考验有多可怕。拿着锹和锄头,面朝黄土背朝天,咔咔就是种树啊!” 荆斐宁揉揉自己的腰,不免心有余悸:“幸好温温你送给了我们一大批印有文字的苹果,不然,就是有再多的树,倘若种植不当的话,也打不出高评分!” 话说回来,他们可是同期里唯一一队打出S评级的游客,骄傲! 丁茂砚提出一打自制的沙棘汁来,分给伙伴们尝鲜,感慨道:“光会做东西吃不行,还得会卖,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要不是燕燕会捣鼓那些直播卖货的渠道,这些沙棘和刺槐又会因为经济效益不好,被当地人给砍掉!咱们就白忙了!” 燕燕得意地露出了太阳花般的笑脸。 余温听到这话,望向前方被他们套中的恢复本来色彩的果实,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 她好像,知道系统为什么要让他们费这么大的功夫,来保护、购买、种植和加工平平无奇的沙棘和刺槐了…… 几分钟的时间,所有参与考验的游客全部归队。余温打眼一扫,见除了她和周安初这两队,剩下的唯有侥幸通过了双子星考验的另外十几人。 而游客数量则从一开始的300多,锐减到了如今的20。 周安初望向保罗和安妮:“农家乐里至少有66样农产品,现在我们只有20人,远远覆盖不到,不会影响结果吗?” 安妮微笑道:“不会,无法通过考验的人只会帮倒忙,农户们也不会欢迎他们来帮助自己收获成果。” 众人松下一口气。 保罗示范地晃了晃自己的腕表:“各位匹配的农户姓名已经显示在腕表上,只要帮助他们实现一季的收获,就能够完成本次旅行的任务。” 余温垂眸一看,见自己的帮助对象是郑麦子,不由得嗤笑。 看样子,这位农户对她的那一座粮食城堡是相当的满意。 李明川对应的是郑蜜蜂,周安初是郑西瓜,燕燕和丁茂砚共同帮扶郑沙棘,荆斐宁是郑刺槐。结果确实和他们在考验中的表现分不开干系。 经历过五花八门的考验,余温已经对自己帮扶哪一位农户无所谓了。但她不知道的是,若非一个玩家不能够帮扶多个农户,上述的所有郑xx都恨不得把她抢到自己的名额里。 这可是在数个考验里都表现卓群的游客啊!尖子生!好苗苗! 然而此时,余温的关注点却在旁的事情上。 “你们是不是……落了点什么?”余温盯着安妮手里握着的那根老木手杖,幽幽问道。 考验也是有奖励的,可别想糊弄她。 只见安妮笑道:“恭喜各位通过了双子星考验。这副「山神的手杖」便是你们的奖励,具体使用方法可查看腕表。那么,在下就陪伴到这里了,祝旅途愉快!” 眨眼间,安妮和保罗便连同那些套圈以及66样农产品悉数消失在众人的面前,而游客们的手中则都多了一副手杖。 余温打量着瞧,见这老木雕刻的“山神的手杖”有一种古朴自然的美感,上缠有青青的藤蔓和绿叶,还雕刻着水果和花卉的图案。 有人高呼道:“看啊,这就是支线任务!” 余温瞅向腕表。 【山神的手杖:可在郑板农家乐的深山幽林里使用,帮助游客召唤出山神,完成支线任务——郑板农家乐的山神。】 一瞬间,跃跃欲试的神色出现在了众人的脸上。 . 考验里前前后后经历了快一个月,可在郑板农家乐里,时间仅仅过去了一个上午。 游客们各自来到自己负责帮忙的农户家,希望能平平稳稳地走过一季,通关本次任务。 余温没有殷勤地往田地里去,反而直接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编花环。到了日落时分,她才见到了劳作完回家的郑麦子,招呼道:“你好啊,那些粮食还满意吗?” 郑麦子人如其名,听到余温这话简直笑弯了腰:“满意,忒满意了。” 他前后几年的收成加起来,都比不上那些粮食,这一下子可赚发了!要不是他郑麦子会做人,主动匀出些麦谷给了其他的农户,这样的好帮手,他还抢不到呢! 余温笑呵呵地把花环戴到自己的头上,瞧着更像是丛林中的小仙女。可说出的话,却险些惊掉了郑麦子的下巴。 “满意就行。” “先说好,我不懂种地,也不会去种地。” 郑麦子瞬间懵了。 “哎不是,姑娘……我也没有非让你干嘛,但你这总得下地帮帮忙,才能好好儿的完成任务啊。” 应个景也成啊! 余温指向院子里她摘的花,笑吟吟道:“怎么不帮忙了?我帮你装扮一下屋子,再叫我男朋友帮你改造一下房屋的结构,提高生活品质,这样你劳动的时候效率也会更高呀!” 郑麦子:“……” 他是从哪里请来这样一位姑奶奶的呀?! 蜂蜜呀,西瓜呀,沙棘和刺槐啊,看在这么多年老邻居的份上,咱们现在换一下游客的人选成不成? 余温看着对方欲哭无泪的样子,笑着抿抿唇,也跟他不客气。术业有专攻,她是真没那个天赋去种地,比起这个,倒是把袁培账户里还剩的大几千万的现金慢慢转给郑麦子,才是双赢。 而且,余温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得留心…… 她正色问道:“你知道山神是怎么一回事吗?” 郑麦子一愣,缓过神来,把农具搁在花坛边,坐在石凳上叹了一口气:“听长辈们提起过,山神寄居在山里,是庇护这一片土地的神灵。 “从前还有人在进山打猎的时候见过她,但是自从老村长没了之后,无论如何,乡亲们都没有办法把山神请出来,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了。” 余温微微偏头,思索着这番话,探究道:“我听说,在郑板老村长没了之后,前五六年间,农家乐的产业还蒸蒸日上,但是很快,就一日不如一日。” 郑麦子:“是啊,其实俺们现在做的一切,也都是遵循了从前老村长的嘱托,但是……” “唉!都说人杰地灵,就跟山神有灵一样,咱们缺了老村长的带领,做什么都是个错!” 余温凝眸,看向自己搁在一旁的“山神的手杖”,心思微动。 她摸摸自己扁扁的肚皮,唇角一勾,起身邀请道:“后院里已经架上了热乎乎的火锅,就等大叔回来下菜。咱们慢慢吃,您再和我说说这郑板老村长之前的事迹……怎么样?” 郑麦子不防还有这出,顿时喜上眉梢。 这小姑娘,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伺候的姑奶奶啊。 一顿饭下来,郑麦子更加意识到,自己请这位小余游客来帮忙,果然是绝佳的选择! 其实,游客们就算下地或者上别的手,也干不了什么活儿,还要从头学习农具和机器。 但现在,小余舒舒服服地在院子里玩着,给他钱,给他东西,还能变着花样地帮他们一家老小提升生活品质,反倒让郑麦子没有了后顾之忧,更把种地当作了一项陶冶性情的爱好去做! 小余游客清闲,其余人却没有这样好的待遇。 余温几次想要找燕燕他们去玩,却发现对方不是忙,就是累,只有袁培有空陪女友解闷儿。 虽然猜到了标准通关答案,但怕被人坏事儿的余温:……我等!不信你们不休息! 农家乐的生意不好,农户们便以身作则,勤奋卖命,连带着19位游客们都体会了一把田间996的生活,苦不堪言。 然而即便如此,在当月的第一个休息日,依旧有三五成群的游客们汇聚在山下,手持手杖,要上山擒山神! 这其中,便有宋君和许玲。 他们新结识了一对姓邢的兄妹,四人打算和大伙儿一起行动,杀死山神,赚一份支线任务的奖励。 却不想众人在山腰处,看见了头戴花环、手持藤杖的余温,和她身后的周安初等人。 许玲顿时心里一咯噔。 糟糕……有高手出马,他们万一分不到羹怎么办? 山林里日光阴翳,耳边的虫鸟叫亦不明显。虽是春天,却有了几分肃杀的气氛。 邢军面色不善:“来抢奖励的吗?我可绝对不会客气!” 他们到底也是通关双子星的游客,身上有几分本钱。 余温一乐,似笑非笑道:“抢什么抢,不打算合作?” 邢丽站到哥哥身旁,满面精明:“少骗人了,任务是杀死山神,谁完成了最后一击,才会获得大头的奖励。” 所以,他们的计划是合力制作陷阱,耗死山神,最后平分成果;这样费时费力风险大的安排,余温他们肯定不愿意掺和。 听到这话,余温“啪啪啪”地鼓了鼓掌,讽刺道:“很好,还学会举一反三了。” 前头的支线任务都需要游客去消灭相应的对象,这里出现了山神,这帮人就迫不及待地要将其杀掉。 真呆啊! 邢丽听出了对方的反语,一脸不忿地瞪向她。 周安初语气淡淡,瞟向众人:“也许……这里的任务并不是杀死山神。” “毕竟,那可是神。” 邢军不以为然:“愚昧的农户们说的话,你也信?就像晋岭的货郎一样,他们对山里的不知名的东西感到敬畏,才称之为神,实则是作乱的怪!” 邢丽崇拜地看向兄长,其余人也点了点头。 余温简直被这对兄妹给逗乐,悠悠问道:“好啊,你说是人家山神是怪,倒跟我们细讲讲,她破坏这里什么了?” 邢军&邢丽:“……” 要杀就是得杀,还管这么多讲究干嘛! 争论间,20位幸存至今的游客都聚集在了山坡的坳口,踯躅不前。余温看相关人员都到齐了,也不耽误,把男友召唤了出来,请他和周安初、李明川他们一起,帮忙拦着这些人,免得误事。 “你干嘛?想独吞!” 邢军欲冲破防线,却连李明川的对手都不是,像是蓝球场上过人不得的落后方,狼狈得满面通红。 余温勾起唇角,兀自走向深山,也不回头,只抬起右手潇洒地摆了摆,留给他们一个华丽的背影。 “错啦,是给它啊,上一份保险!” 不再管身后无能狂怒,咬牙切齿的游客们,余温看着藤木手杖,心想,如果山神姐姐看她漂亮可爱,一定要把奖励送过来,这也不能不要呀。 唉,忧愁! 余温只向前走了约30米,就来到了一处日光被完全遮蔽的密林下方,觉得这里很像系统说的位置,直接捧出手杖,双眼发亮,自语道。 “山神姐姐,请现身吧——” 第51章 农家乐逃生17 支线任务通关 余温手握古朴素雅的手杖,笑吟吟地呼唤着山神。和几十米外的游客们一比,她唇角高扬,花环摇曳,要多友善有多友善。 可不曾想,就在余温话音落地的刹那,山神未现,雷霆先至! 自天上忽地劈下一道雷,生生地砸在余温面前。她给惊得一抬脚,迅速躲避,待低下头,才发觉自己刚刚所站立的地方已成了一片棕糊的焦土。 身后传来男男女女刺耳的尖叫声:“啊啊啊——” 是那些手持工具叫嚣着要给山神设陷阱的游客,已经不用周安初他们去拦,就被吓成了只会发抖的鹌鹑。 袁培面色大变,疾奔着上前揽住女友。 “没,我没事。”余温凝眸,握住男人的发颤的手,望向前方。 只见在被劈成小坑的狼藉土地上,坐着一团金灿灿,圆溜溜的东西,像是只镀了金的小刺猬。 是的,余温很确定,它就是坐在地上。甚至还有两只穿着草鞋的小脚,此时摇摇晃晃,在踢土玩儿。 余温眉头微皱,和男友对视一眼,深吸气,摇晃着手里的手杖,轻声道:“你……你好山神,我是从外地来的游客。” 话音未落,只见金刺猬一骨碌,就这么粘着细碎的尘土跳了起来,眨眼间,跃到一位身着草衣花裙的少女肩上。 所有人立时楞住。 少女就像是凭空出现的那样,无声无息。 她身材娇小,个子比燕燕还要矮上一头。头发浓密而微卷,蓬松地垂在腰际,脸上沾着一点点尘土,却像是小猫的花纹,显得可爱。 在场的游客们不由得屏息暗叹:“好萌呀!” 只见少女拎起金刺猬的一根小刺,嫌弃地抖了抖,又把它放回到自己的肩膀上,才看向众人:“谁找我呀?” 众人:“……” 这就是山神? “是我。”余温沉住气,正色道,“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游客,发现郑板农家乐里农民们的日子远不如从前,希望山神能去帮帮他们。” 她说着,目光不放过山神小姑娘每一处细微的表情。 只见对方听“游客”一词,忽而双眼发亮,晶光闪闪的;可待到余温提起那些农民们之时,就傲娇地撅起了嘴。 “我不想去。”山神扬起小小的脸,告状道,“他们都是坏人,我才不要帮他们呢!尤其是那个带头的姓郑的老头,最坏了!” 游客面们面相觑,忽然不知道该信谁的话。 村民们一直淳朴勤劳,他们口中的郑板村长也是少有的好人,怎么到山神小姑娘这里,就成了另一番样子? 余温指肚抚摸着手杖上花朵的纹路,双眼微垂,轻声问道:“是不是因为,郑板老村长带领大伙儿从山上挖了许多的泥土,制成水泥与沥青铺设道路,又分包果林,清理河淤……” 游客们愣住了。 这可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呀! 小姑娘一跺脚:“我又没说这些!” 余温以手抵下巴,明知故叹道:“对喔,我听村民们说,这些都是你当时亲眼见证过的事情,还帮了不少忙,那怎么又说人家是坏的呢?” 小姑娘抱着刺猬,嘴巴又撅起来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你们也看到了,这里花不是花,树不是树,天上总是霾,几十年来不知道丑了多少倍,少了多少动物花鸟……” “桩桩件件,都是因为村民们听了那个老头的话,掉进钱眼里了!” 说着,她还不忘伸出脚踢了一下地上的土,跟那只金刺猬一模一样。 所有人:……山神的性子好难搞啊。 余温等她撒完脾气了,才笑着开口:“就是就是,山神你说得对。所以此番农民们才会拜托了我来跟你说,他们错了。” 众人:? 什么时候的事,他们怎么不知道? 小姑娘双臂一掐,看向这位头戴花环的姐姐:“我才不信,你骗我的。” 余温双目真诚:“是真的,农民们已经意识到了他们过度追求发展的错误,因此才把自己的想法融合进那些刁钻的考验里。” 她掰着手指数道:“维护生物多样性,重视野生动物,在意环境,改善环境……农民们想要找到最称心如意的帮手,来弥补自己的过失。可依我看,他们最需要的帮手,其实就是你!” 小姑娘忽扇着大大的眼睛,望向余温。 “我以为,他们是在和我作对。”山神懵懂道,“老头许诺过我,说要让这里更漂亮的,可他还没带大家赚完钱,就累死掉了。后来……” 倏然间,金刺猬的身上微微有电流闪过,被她丢进了土里打滚儿。 余温把藤木杖换了个手,心里默默。 后来,死心眼的农民们依旧按照老村长的旧指示,一味地去发展,忽略了资源和环境,不但惹恼了山神,而且自己也陷入了恶性循环。 林子里变得更加沉寂,久久没有声音,忽而间,天上浓重的云彩似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一小牙金黄的太阳面孔,又很快躲了回去。 小姑娘沉思片刻,渐渐回过味儿来,最后看向余温:“真的是他们请你来找我的?” 余温微微一笑,走上前,把自己头上漂亮的花环取下,轻轻戴在山神的头上。 “当然。” 没有比山神更好的帮手。 余温见小姑娘听到这句话,倏尔唇角翘起。干脆主动伸出手牵着她,向山下走去。 小姐姐美丽可亲,还送她花环,山神很喜欢她:“你不知道,从前也有人想来找我,可都是磨刀霍霍,又凶又坏,就你最懂礼貌。” 余温笑着接话:“是吗,还有这么蠢的人啊,舍得欺负漂亮小姑娘。” 她走到日光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一众垂下头的游客们,故意道:“你们会吗?” “不会不会!” “怎么能呢?” 袁培和小伙伴们跟在她们的后面,忍俊不禁。 山神睨过这些人一眼,骄傲地下巴高高地翘起:“哼!” 她都看见了的。 . 山神来了!肩膀上骑着个小刺猬,十几年如一日的娇小可爱,被整日游手好闲、采花弄草的余温给请下了山。 农民们惊喜非常,比过年的时候还要高兴! 如果说老村长是脱贫致富搞发展的好手,那山神小妹妹就是大自然的宠儿,一出马,直接就给出了最最最专业的建议。 “湖泊里那么多网箱,你们是要捕多少鱼呀?” “平地上种粮食,坡地上也种粮食,又不是不够吃,等到了夏天,这些水土就又给冲到河里去了!” “咦,罐头加工厂还在呐!十好几年了,怎么越来越破,排出的水也是脏兮兮的……” 农民们傻眼了。 建议自然都是好的,可要是都按山神说的去改,他们这三五年,不得喝西北风去?! 但倘若连山神都不帮他们,谁又能真真正正的帮他们找回农业的命脉呢? 余温看出了这些人的难处,往小姑娘手里塞了一张卡:“你随便安排,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就刷它。” 她说着,又在郑麦子的POS机上走了一笔账,做示范。 信用卡和POS机相触的瞬间,发出“嘀”的一声,吸引了山神肩上小刺猬的注意。 身着花裙的小姑娘乐了:“原来你喜欢这个呀?给你玩!” 余温:“……” 只见那头小刺猬伸出了短短的手,握着大大的卡,滴滴滴地刷个不停。 余温和男友对视一眼,眼中浮现出无奈又好笑的神色。 行吧,这也算是10分钟内刷一次卡。 利好自然的方针和大笔的资金都到了位,郑板农家乐迎来了春天般欣欣向荣的复苏。 郑家村村民们的笑容都挂在脸上,逢人便道,这一季必定会大丰收! 余温看着自己腕表上「支线任务已通关」的提示,美滋滋地勾起了唇角:“居安思危,等集齐这4样东西,会有什么结果呢?” 袁培爱怜地摸了摸女友的脸,赞许道:“什么都好,你已经很棒了。” 他固然想回到女友身边,和所有人一样拥有重获自由的机会,但如今,已经是他数年不敢妄想的美好。 余温人逢喜事精神爽,眼含春水,轻捉住男友的手,神秘笑道:“我还可以更棒。” 袁培神色一恍。 只见女友双颊攀上了一抹桃色,左手托高,眨眼间,一个粉色的小盒子竟出现在她的掌心。 袁培呼吸一滞,不可思议地看着余温。 对方像只小狐狸似的,邀功般地开口:“套餐里不卖这些少儿不宜的玩意儿,但这里不一样,讲究「少生孩子多种树」……因而双子星考验的市集里不但卖树苗,街边还有免费领取的一整盒、一整盒的这个~” 余温一面说,一面转动手指,轻撕着方盒上的塑料薄膜,同时杏眼微抬,水波潋滟:“人家实在想要,就都给买下来了。” 男人听着她暗示性极强的话语,眼神漆黑如墨。 而余温只是双眸狡黠,像是在问:我棒嘛? 空气里弥漫着醉人的气息,是早春才绽的蓓蕾。袁培手掌捧着余温的脸,身体将其笼罩,靠在墙上,头渐渐地靠近,无声地给出回答。 阔别数年,女友的坦诚让他格外心颤。 然而袁培想不到的是,余温还敢主动撩他。 在将要唇瓣相触的一瞬间,一条濡湿柔软的小舌尖,竟主动探出来,在他的指尖和手背上作乱,点火。 袁培更加危险地眯眼,看向一脸天真与期待的余温。 忽而间,男人心里升出了两分较量的情绪,止住欲如暴雨般落下的吻,薄唇只是吝啬地流连在唇角。 “想玩?” 第52章 农家乐逃生·完 支线任务奖励+4印记…… 随着山神和农户们再度携手,幸福便如同长着翅膀的小鸟般,飞到了郑板农家乐里的每一个角落。 小余游客富裕得史无前例,还每天每夜都把大笔的金币转入农户们的账户,让他们也再不用为了生计玩命地做农活儿,纷纷步入了畅享田园的闲适日子。 郑家的男女老少们:快乐加倍! 就连自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碰农具的余温,也赶在丰收之前,到田野里去玩耍了一番。 真香。 “余温姐姐,我舍不得你。”山神小姑娘扯住余温的衣摆,不想让她离开。 余温望向田边堆成小山的金黄的粮食,伸手摸了摸小姑娘蓬松的长发,勾唇道:“或许……咱们还能再见面呢。” 山神歪歪头,露出了懵懂的表情。 游客们向来一去不复返,还有能回来的? 秋意飒爽,当日傍晚,在所有的粮食收获完毕后,余温和游客们同时迎来了世界的静止。 而未等保罗和安妮在众人面前现身,余温便发现,她的藤木手杖瞬间成了一根金手杖。 “恭喜各位完成郑板农家乐的主线任务,同时特别恭喜余温女士,通关了该景点的支线任务!” 余温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金手杖上,寻找着和之前每次奖励相似的印记。 她的奖励多得都可以凑一副麻将牌了,此时心里没什么波澜。当下对她来说,凑齐“居安思危”四个印记,显得更加要紧。 当着一众游客的面,保罗宣布道:“恭喜游客余温成为农家乐的主人,可以支配该领域内的所有财产。” 一时间,低低的抽气声回荡在原野间。 所有财产!那岂不是意味着,这里所有的土地河塘,粮食作物,乃至一草一木,都为她一人所有了? 比地主还要爽啊! 羡慕嫉妒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余温伸出手指挠了挠头,不耐道:“知道了,我还有事情要和你们说,咱们换个地方?” 这俩系统助理,是生怕她的仇恨拉得还不够多吧。 保罗和安妮互视一眼,微微勾唇,下一秒,余温和小伙伴们便发现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秋高气爽、日暮昏沉的农家风光瞬间消失,他们眨眼便来到了一处明媚的沙滩,身后是偌大的广场,和带有异域风情的小楼。 余温估量着,这大概就是下一个景点,瞧着还算平静。 但比起这个,她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先确认。 “你们的系统是不是在建国前制造的呀?”余温吐槽道,“要不然,怎么连奖励都是这些剥削劳动人民的玩意儿?” 支配所有的财产,说得真好听……余温自己统共劳动了不到一天,农家乐里的那些财产,都该属于农民才对! 保罗微笑道:“不喜欢的话,您可以不用。” 余温:wqnmd! 她眉梢微挑,鄙夷地问道:“是不是,只能从里面取出财产,而不能把财产放回到农家乐里?” 保罗和安妮点头。 余温睨了这俩人一眼,心道果然如此。她二话不说,直接从仓库里取出她在星闪闪影视城里得到的地契奖励,和袁培交换一个眼神,便提起笔,在才出现的郑板农家乐的后面打了一个勾。 是的,余温决定将农家乐作为自己的桃花源。 无论在后续的任何景点,或者有朝一日回到了现实世界,她都可以带上小伙伴们,在危急情况以外返回到此地。 安妮诧异道:“不再挑选挑选?后面或许还有更好的景点选择。” 余温折起地契,唇角微扬:“就它了。” 丁茂砚笑道:“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果真是求也求不到的安全岛和桃花源呀!” 余温目光落在男友袁培的身上,心道,这些固然关键,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想着,她手持信用卡,正色开口。 “现在,我可以买下你们的救援队队长了吗?” 余温并不知道支线任务是这样的奖励,却早在离开农家乐之前,就已经和袁培一起,把男人所有的身家,包括车子、枪、物资和金币都留在了二人居住的院子里。 为赎身做准备! 现在,袁培全身上下只有足够余温刷卡的5万金币,莫说两倍价格购买,十倍百倍余温也出得起。 这样一来,无需动用农户们的血汗财产,她也能让男友重获自由。 吐出诉求后,余温难得紧张地望向保罗和安妮,只希望过程不要太过于繁琐。 这一次,二位助理只是打量了袁培一眼,便点了点头:“当然可以,金额符合规定,您的购买订单已经生成,等待双方确认交易,但需要提醒的是……” 余温眉头拧死。 来了,又来了,她就知道不会这样轻松! 只见安妮遗憾地望向袁培一眼,而后转过头,目光和余温的相对,阐明道:“所有的NPC在被游客购买之前,都会由系统来进行记忆清除。” 余温瞬间变了脸色,怒问道:“你说什么!” 周安初惊愕地望向保罗和安妮,左右顾盼,见伙伴们的眼里亦是写满了担忧。 怎么会…… 安妮这一次没有露出职业的微笑,只是严肃解释道:“成为普通的游客之前,袁培身为NPC的相关记忆将会被全部清除。” “但过往的例子表明,一大段空白的记忆会对系统造成极大的隐患。也因此,新的补救方案正在投入试验中,其中包括填充安全记忆,改造身体年龄,身份再分配等……” 余温扶着额头,差点昏过去。 袁培当即抱住她,目光冷冷地看向系统助理。 这一番流程,比他预想的还要残酷冷血。 男人怀里,余温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他的手臂,已经开始微微摇头。袁培搂着萌生退意的爱人,却不免心思流转。 虽然清除了记忆,还会承担可怖的后果……但只要如此,自己就能够和余温还有更多的游客一样,成为同一类人,拥有重获新生的机会,守护在亲爱的人身边。 这正是他在之前的日子里,饱受煎熬却又不想给余温压力的,最大的愿望。 只一瞬间,袁培便打消了所有的犹豫,若无其事地开口道:“这没什么,我确认交易。” 语气轻的,好似一阵风。 听到这话,丁茂砚,李明川,还有荆斐宁等伙伴一脸不赞同地望向袁培。 “袁队你再想想,这太冒险了,就像做一场结果未知的手术。” “那些方案听起来都不靠谱!系统明显没有把NPC当人看,新记忆和旧记忆搅在一起,鬼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是啊,还有那个什么身份再分配,简直匪夷所思。” …… 任他们怎么劝,袁培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周安处眉头拧起,和伙伴们一起看向余温。 这选择,太冒险了。 余温胸口堵得发慌,深吸一口气,抿抿唇,不去看袁培一脸无所谓的神色,推了下他的手臂,从男人的怀里站起:“我不同意。”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沉重,蕴含着满腔的愤怒。 安妮和保罗被她一瞪,不由得双双低下头,避开女人的锋芒。 余温咬着牙,望向不远处的白色浪花。 仅仅是把这些垃圾方案和袁培联想在一起,她都觉得残忍无比。 袁培是个人,不是什么需要返厂重修的布偶娃娃。掏出一团棉花,再填上一团新的,缝缝补补,最后带着丑陋的疤痕重回到人们中间,不伦不类。 他……是英雄啊。 余温鼻尖瞬间一酸,眼眶亦是湿润。她偏过头,躲开了所有人的视线,重复道:“我,拒绝交易。”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同意这样的方案。 保罗和安妮对视一眼,都有点意外。他们以为,比起安全无虞、生活优越的袁队,游客余温会更希望和自己的爱人重逢。 保罗重新挂起礼貌的笑容,尽职尽责道:“好的,本次购买NPC的交易未能完成。若二位日后想要继续的话,只需从你们的腕表中调出此次交易的界面,再将两块表面对齐,即可……” 余温瞪向他,打断道:“不用你多嘴。” 保罗再次垂首,被她的气势给震到。 余温发完火,望向袁培,见对方眸色复杂,满含着劝说的意味,连忙移开眼,反而举起自己手中的金手杖,岔开话题。 “这里的「思」字呢,我不相信集齐了四次奖励的「居安思危」,会没有什么结果!” 话音刚落,站在她旁边的燕燕忽然抬手道:“在这里!姐姐!” 余温翻过手杖一瞧,果然在它的最底部找到了印章一般的一个“思”字,不免舒出一口气,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点血色。 她凝眸望向助理们,要一个说法。 安妮仰首点头道:“没错,集齐「居安思危」四个印记的游客将会拥有旅途中最大的奖励。” 余温眸光流转,眉头警惕地蹙起。 只见安妮和保罗各自后退一步,示意游客们看向眼前海滨城市的风光,欢欣道:“最大的奖励就是,本次的赛格纳斯之城将作为各位的最后一个景点!” 所有人瞬时心头一跳。 最后的景点? 不同于其他欣喜若狂的激动,余温心里反而升起了复杂的情绪。急迫,烦忧和终于看到尽头的高兴掺杂在一起,让她透不过气。 周安处急忙问道:“这一关的任务是什么?” 海滨城市,异国风情,无论是什么任务,他们就是赴汤蹈火要把它完成。 安妮微笑,嘴唇微启,吐出两个汉字:“活着。” 众人眉头一拧。 比起之前的种种,这算什么任务? 安妮掌心托起一枚实体的金币,不再卖关子,详细地介绍道:“之所以是最后一个景点,是因为在赛格纳斯城里,有许多向游客售卖回到现实世界的资格的小店。” “小店会在每个月的15号开放一次,只要游客拥有足够多的金币,就可以向他们购买结束旅途的资格。” “而在此之外,游客们所需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活着。”安妮笑道,“这是一种幽默的说法,实际来说的话,就是赚钱。” 李明川望向他们的大富婆余温,好奇道:“我们都挺有钱的,回去的话需要多少钱,50万?100万?还是更多?” 说不定,他们不到一个月就能回去呢! 安妮看向他干净的眼睛,回答道:“远远不够。具体的金额请各位到小店里查看,这里我只能说,你们所有人的身家加在一起,也只足够购买一个人的返程资格。” 说着,她还不忘看向眉头微蹙的袁培:“包括……袁队放在农家乐里的那些财产。” 道路就在前方,纵然晦暗不明,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余温握上了面显焦躁的小伙伴的手,给了她们一个稳住的眼神。 也包括因为无人刷卡,而将要消失的她的男友袁培。 “再等等,会有办法的。”余温说。 最后的景点,也是袁培和她最后的机会。在男友重获自由之前,她绝对不会抛弃对方。 袁培显然有话要说,但眼下余温面临的情况比他的要复杂的多,便没有开口,只是嘱托似的点了点头。 保罗和安妮介绍完任务之后,便离开海滩,而周围又恢复了热闹的人来人往。 余温沉下心,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要先在这个环境下尽可能久地存活下去。 叫什么,赛格纳斯是吗? 余温抬眼观察四周,忽然,目光被电线杆上的一张醒目的海报吸引了注意。 第53章 异国逃生1 最后一个景点 两位系统助理离开后,海鸥拍动着翅膀,世界又恢复了旅游城市的热热闹闹。 余温和伙伴们出现得突兀,却没人觉得异常。他们小心翼翼地抬脚,从一排排躺在金色沙滩上晒着日光浴的人群中离开。 燕燕和李明川兴奋得像是才出笼的鸟儿,双双露出了出游的轻松表情,四处张望,看什么都喜欢。 余温按下心里冗乱的思绪,观察环境。见这里的楼宇和商铺的设计样式偏向欧式,和常见的西方沿海都市极为相像,但牌匾上的字却皆是中文。 她走到沙滩外的林荫处,忽而间,目光落在了那张醒目的红色海报上,低低念道:“喜报,半月来油价三连涨……” 一旁,周安初瞬间停下脚步,眉头微蹙,眼睛扫向这张落款“萨格纳斯能源局”的海报,再望向余温,和她无声地交换着想法。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油价疯涨可不是一件值得称之为喜报的好事。 这座城市的经济环境,似乎有些不寻常。 燕燕和李明川一左一右站在余温身后,看着那越跳越高的箭头,面露不解。 余温存下疑窦,抬起手表规划道:“今天正好是赛格纳斯的5月15号,我们先去找找系统说的那家小店,再顺便了解这座城市的其他情况吧。” 伙伴们欣然应下。 六人一路走,一路打听,像极了好奇的青年旅游小队。 余温手里翻着燕燕从游客服务中心领来的免费小册子,阅读着当地介绍。 原来,赛格纳斯是一座半岛国家里的大都市,也是世界闻名的旅游胜地和文化艺术中心。它虽并不是首都,但却是这个国家经济实力最强的城市,也十分漂亮。 而除了赛格纳斯之外,该国的其他城市皆是以原油开采和加工作为命脉产业。 余温再次抬眼,望向街边报亭里夸张的报刊版面,顿时明白为什么这里要庆贺油价大涨了。 家里的矿产升值,人民有钱赚了嘛。 余温不由得感到可惜。如果是别的生意还好说,但是石油……她和伙伴们都是门外汉,初来乍到,掺和不进这样的事业里。 想到自己仓库里那成箱成屋堆着的“中式古董”,余温心想,还是得从他们擅长的地方来搞钱。 烈日当空,六人走了大半个上午,也没有找到那传说中的小店。 丁茂砚急得前襟都汗湿了:“这可怎么办?今天要是扑了空,又要糊涂一个月!” 荆斐宁给自己扇风,埋怨道:“都怪系统,说是很多小店,却这么难找。” 余温也心急,见伙伴们如此,干脆把路带到一条幽静些的小巷,帮他们败败火。 也赶巧,她在尽头瞅见了一家古玩店。 “别慌,万变不离其宗,无论如何咱们的资产也是不够的,多搞钱总没有错。” 余温说着,给队伍里看着最稳重的周安初一个眼神,示意他陪自己进去看看。 周安初点点头,接过余温手里变戏法似的取出来的一个细绸包的小盒子,跟着上前。还差两步就要踏进古玩店门槛之时,他最后理了下衬衫,忽然,袖子被余温拉住。 “嗯?” 只见余温眼含思量,环顾一眼伙伴们,倏尔抬起了手指,点向古玩店隔壁的钟表店。 “我们走了小半个城,却并没有见到一家专门负责游客来往的奇异店铺。我估摸着,八成这里的所有设施,也都是在外面也可以见到的。” 既然这样,什么样的地方能够改变他们这些游客们的去留呢? 伙伴们在心里思量着这个问题,却见余温仰起脸,看向了钟表店老旧的招牌,一字一字勾唇念道:“万、表、行……” . 进了店,余温也不看柜台上琳琅摆放的各式钟表,直接走到最里面,把左手摆在在一身绿裙的老板娘面前。 “这表?您能帮我修吗?” 老板娘正百无聊赖地打盹儿,听到这话,眼皮一抬,笑吟吟地打量着这位来客。也不回话,兀自从柜台旁取出一台灰色的计算机,“零零零”地按着数字。 余温和伙伴们对视一眼,不免心潮澎湃。 就是这了! 老板娘为人爽利,计算器一推,便告诉了余温他们取下这只系统出品腕表所需的价格。 8个零,一亿金币。 并且只要现金转账,不接受其他资产。 余温纵横海内外的各式商场,还是第一次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露出尴尬的笑容,灰溜溜地离开人家店铺。 从巷尾的冰饮店刷了几十金币的消费,眨眼间,六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小巷和步行路的拐角处,没有半个人发觉。 为了商量事情方便,余温直接带着伙伴们回到了她的“桃花源”。 他们齐齐来到了农家乐的堂屋里,捧着买来的冰饮,坐在简朴的竹椅上,眉头不展。 燕燕吸溜一口梨子汽水,开口道:“今天肯定是不行了,就连余温姐姐即刻也拿不出一亿的活钱。咱们至少还得等足足一个月,才能结束这场旅程。” 丁茂砚愁得喝不进东西:“你当小孩子过家家呢!一个月?我看十年也未必能成。” “那里就是一座再正常不过的旅游城市,人们做的都是正经营生,通胀也不厉害。咱们这些人,全都一身的三脚猫本事,就是干到死也赚不到这些钱啊。” 丁茂砚之前留心看了眼餐厅招工的布告。厨师的月薪是1万金币,正经劳动的话,他得干到800多年之后去! 唉……要不他们几人练上几天,组团出个道? 周安初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凭空画出一个窄边的长方形来,开口道:“问题倒也不大,再多的钱在它面前也只是数字。只是想要成事的话,一个月的时间确实有些赶了。” 余温敛眸,知道对方说的是他们俩各自一张的任务奖励——空头支票。 她沉声道:“确实如此,夜长梦多。正经的赚钱我们想都不要想,投资的回报率都没有这么高,还风险极高,指望它没希望的。” “眼下我手里有差不多上亿的资本,加上这两张底牌,只要咱们再把盘子做大,招牌打起来,不怕没有活钱入账。” 1万赚1亿是天方夜谭,可把1亿变成5亿,还是有一些歪路子可走的。 只是……余温不由望向手腕上她已经要习惯了的盈绿腕表,眸色微动。 让伙伴们脱身不难,难的是,她也得给自己和袁培留一条退路,不能把事情做绝了。 否则,赛格纳斯就会成为他们二人的终身牢笼。 周安初没有领会到队友此时心中的打算,鼓励地点了点头:“是啊,现在有启动资产一亿,我们六个,再加上袁队一共七人,还是可以实现的。” 男人最懂男人,周安初心里笃定,以袁培的性格,必然会选择和余温回去。 见伙伴们还是不懂,周安初忽然想起来,当日余温用大玉璧诓众人的场景只有他和袁培二人见证的了,便微微扬起唇角,绘声绘色地再讲述了一番。 若非行家,是根本看不出这些古玩的真实价值的,他们能骗一次,也可以梅开二度。 听完全过程,伙伴们心中一下燃起了希望,拍手道:“对诶,我们可以搞一场文物拍卖什么的!只要先造势,卡好了时间,说不定就可以搞定。” 李明川捂着嘴笑了出来:“就是怕……咱们离开后,赛格纳斯的大街小巷都张贴了咱们的悬赏海报。” “到时候你们先溜,我跑得快!” “哈哈哈哈……” 余温看着伙伴们说笑,唇角噙着笑意,没接话,只低头再喝了口手里的冰酸梅汤,任他们做着天马行空,堪比刺激大片的构想。 直到外面的天色渐渐偏了,她才决定道:“没其他机会的话,就定了古玩这条路。咱们先回去,找到个可以短期落脚的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开始各自分工。” 伙伴们齐齐点头,对今后的日子充满了希望。 可当六人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小巷拐角之时,他们却见到个意料之外的“好友”。 是一身长衣长裤的郁渡。 余温微微勾唇,也不讶异,直接往她上午看着就不错的一处花园别墅区的方向走去。她记得,那里挂着“可拎包入住”的牌子。 路上,余温扫一眼面色不善的郁渡,心里默默嗤笑。 在农家乐里,她就注意到了这家伙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只不过没有提。 这下也是巧了,自己正想打瞌睡,郁渡就来送枕头。 “要不就那儿吧,咱们早去,直接把合同签了。”余温边走,边和伙伴们商量着,就当看不见郁渡。 即便不受欢迎,郁渡却仍然像一只跟屁虫似的,一瘸一拐跟在众人身后。 这一天,他的心情就像坐上了过山车。 郁渡作为余温的好友,也被系统安排在了赛格纳斯的景点,同时惊喜万分地得知了这里可以获取离开旅行的机会!也是机缘巧合,他才一上街,就误打误撞进了一家钟表行,得知了出去的条件。 郁渡和曾经的好友田卉绑定了借贷关系,可田卉所有的资产加起来也不足十分之一,看着腕表上这些好友的位置,他瞬间便动起了别的心思。 郁渡一路沉默,目光无声地和李明川、丁茂砚这些人打着交锋。直到余温他们跟海边花园别墅的中介签完租借合同,舒舒服服地歇在了沙发上,才黑着脸堵在余温身前。 郁渡开口便是威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算要怎么赚钱?” 上回的大玉璧事件,他可是从头见证到尾,差一点就被余温害得连命都没有了! 身旁没了外人,荆斐宁顿时火冒三丈:“你想怎么样?!” 有这家伙在,他们就时时刻刻面临着暴露的风险,只可恨,这里依旧不能动粗,了结不掉他! 郁渡眼珠转动,迎着好几道不善的目光,只瞟向主事的余温,却没说话,暗暗摆谱。 余温轻轻拉了下荆斐宁,同时安抚地给一脸戒备的周安初投去一个视线,勾唇道:“既然是最后一个景点了,不如……我们合作吧?” 众人瞬间呆住。 这可是郁渡啊,最会算计旁人,背刺队友的东西,姐姐你真要和他合作?! 郁渡一愣,亦是没想到余温会这么干脆地说出这话。 他巴巴地等了大半晌,当然是想要和这些人合作。而最好……是能把余温那些“古玩宝贝”和资产都搞到自己手上,再溜之大吉! 余温目光扫过伙伴们:体育系的学生,厨师,才成年的小姑娘,家里开武馆的青年,雇佣兵,加上她一个富家小姐、小学教师,职业五花八门,却谁也没正经做过生意。 想要在一个月内搞出一个像模像样的架子,难! 夺目的灯光下,余温的手里凭空出现一方姜国玉玺,引得郁渡双眼不不由得瞪大。 她微微勾唇,把东西撂在茶几上,缓缓推向对方,幽幽开口道:“我们金旅文化公司需要一位具有丰富经验的总经理,你,意下如何?” 郁渡脸上的肌肉,下意识跳动起来。 这还真是,不能再有诚意的合作了! 他假推了几下,见余温的态度诚恳得堪比刘备三顾茅庐,最终到底是急不可耐地点了点头。 郁渡掂量着手里那块分量堪比秤砣的玉玺,心道,这才对嘛,有钱,大家一起赚…… 时候不早了,丁茂砚直接带他去别墅一层最偏的那间屋子,安顿下来。 周安初坐在沙发上,看着一脸放松地鼓弄电视遥控器的余温,劝道:“虽然他是个不定时就会爆的雷,但把人拉到一条船上,会不会太冒险?” 余温调出本地新闻频道,背靠在沙发上,认真地看向伙伴:“不,叫上他,是为了给咱们加上两重的双保险。” 一重在事前,确保伙伴们能顺利凭借古玩,骗到大几亿的现钱。 一重在事后,确保事情败露后,她和袁培能够全身而退。 钱赚不到还可以再等一个月,可如果被警方盯上,就等于自缚手脚。这一次,她和小伙伴们绝对不能出面。 周安初眉心微蹙,承认余温说的有些道理,可还是觉得这不过是一锤子的买卖而已,无需过度谨慎,杞人忧天。 他根本没想到,余温还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电视里,主持人正播报着赛格纳斯市里最近饱受关注的金融诈骗案的进展,接着是警察和社区工作人员挨家挨户提醒民众注意安全的通知。 当新闻转到最近的反导军事演习之时,忽然,余温和周安初都听到了“叮咚——”的门铃响声。 入夜了,谁会来? 第54章 异国逃生2 空袭预先警报 “叮咚——” 夜幕低垂,海浪徐拍,突兀的门铃声回荡在月白的花园别墅中,令所有人的动作一顿。 余温闻声站起,和周安初对视一眼,心怀疑窦地向外门走去。 庭院里缀着星星点点的灯,与月光交映,叫人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周安初在屋门外抬手按住余温,让她在房间里等,自己去瞧。 余温轻声叮嘱:“小心一点。” 周安初点头,放轻脚步向别墅大门走去。 “什么人?”男人扬声,语气带着几分不耐。 院门外很快传来热络的招呼声:“您好!社区志愿者!” 周安初扶上铁门的手不由得停在半空,语气更加警惕:“有事吗?” 他一直做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生意,哪怕是在正常秩序的社会里,也从未放下过提防之心,诸如查税表,供暖检查之类的问话,从来不应。 外面的“志愿者”态度更加亲和:“打扰了!先生一家刚刚搬来,本来该第二天上门的,但最近情况实在是比较紧张,我今儿下班晚,就赶着来提醒您咱们这一片儿的人防设施安排!” 周安初越听眉头越皱,思量着这平日罕见的话术,愈发觉得外面来人有鬼。 人防设施……他几乎从未听说过。 男人正要推拒应付之时,却见余温一甩胳膊,轻轻松松地款步走来:“是这个事儿啊,快进来吧!” 周安初:? 他怎么没听出来人有什么事? 余温微微扬唇,拍了一下周安初,直接把外门放开。见外面站着一位胳膊上绑着红袖章的小年轻,乖乖巧巧的,手里捧着一沓花花绿绿的宣传单,还有份登记表。 上面,能看到“市区人民防空小组”的字样。 余温把人迎进客厅里,大大方方地给递上一纸杯的矿泉水:“才搬进来,乱糟糟的,招待不周了。” 志愿者叫小明,是才分配到基层的学生,态度和能力都没得说。他进入居民家后,也不扯那些虚头巴脑的,摆出宣传单,便认认真真地给余温和周安初讲起了他们这个市区的人防安排—— “别墅区都有地下室,但很多都是不符合我们防空标准的。倘若警报响起,来得及的情况下,各位最好还是沿着社区里的安全标识,到统一的避险地点去。” “从院门出去,沿小路左拐前进10米,那个地下入口就是了。” 余温听得仔细,连连点头。 周安初始终坐在二人中间,身体紧绷地防备着,以防这个志愿者有鬼,话都没怎么听进去。 小明交代了15分钟,余温又问了他一些其他的周边琐事,才客客气气地将其送走。 夜色下,余温好笑地看向仍旧一身谨慎的周安初:“你也太紧张了,是社区人员来提醒安全而已。” 周安初依旧愁眉不展:“太平日子里,会有人主动上门来提醒空袭的应对吗?会不会是,我们或者郁渡中的谁,一不小心……” 余温摇摇头:“还什么都没有做呢,别自己吓自己!” 她说着,重新拾起遥控器,调高音量。 电视上,军事演习的新闻再一次被提及,接着便是油价飞涨,和距离他们几条街的外国使馆即将关闭,大使及参赞不日便要从赛格纳斯撤离的新闻。 听着这些消息,周安初的眉头也不免皱起。 赛格纳斯的局势一日比一日紧张,然而余温他们的古玩事业却是如火如荼。 郁渡果然很能干,他有条不紊地在当地注册了一家公司,租了层写字楼,又招来20几个新人和实习生,每日装模作样地忙碌了起来,看起来十分正规。 余温私下里叮嘱过伙伴们,郁渡此人张扬、爱弄权,台面上的事都只管推给他去做。至于他们六人,只需要有多废物,装多废物就好。 荆斐宁:“……” 温温这番安排,真是让人欲言又止啊。 李明川则是挠了挠头:“嘿嘿,倒也不用装,我们啊是真不懂!” 余温一扬唇,瞬间放心了。 然而不过一个半礼拜的时间,众人便瞧见郁渡的言语间似乎有点儿不安,甚至已经开始撺掇着丁茂砚去给他们当厨师。 余温和周安初商量一番,决定二人结伴,装作兴致盎然的样子,去他的办公地点逛上一逛,给对方塞一颗定心丸。 写字楼里,总经理郁渡又在给下属们无事忙地开会,目光时不时瞟向玻璃墙外,既怕这二人脚底抹油溜了,又怕他们掺合大事。 同一时间,余温和周安初面对面坐在会客厅里,说着和业务无关的闲话。 “现在我们都安顿下来了,金旅文化也参与了几样古玩收购的交易,名声渐起,你要不要把他找来?” 周安初指的是袁培。 要周安初来看,购买NPC的事宜早不宜迟。这里和前几个景点不同,除了大局紧张一些之外,至今都没有严重的灾难,日子太平。 倘若袁培真的因“清除记忆”的事受了什么影响,伙伴们也能有精力来照顾。 余温闻言微微抿唇,只从仓库里取出一个她从别处搞来的属于自己的POS机,心下默默。 自从来到赛格纳斯,她为了避开和男友就清除记忆的事情起冲突,还没有主动召唤袁培过。 如果,她的死鬼男友知道自己心里的安排…… 思索间,对面周安初眨了眨眼,奇异道:“这个POS机,似乎更精致一些?” 功能还是那些功能,却看着仿佛更加高级,就像3代机和2代机的区别似的。 余温眸光一闪,难得地不好意思道:“嗯,我这个人比较挑。” 男人一愣,旋即露出了大哥哥一般的笑容,笑得放松。他忘了,余温平时就是这样娇气的。 余温望向周安初包容的神色,指甲不由得抠了下自己的手心。 实际上,不是她讲究。这台POS是她瞒着伙伴们,耗费了不少时间钱财找人定制的,可以做到每10分钟定时消费一次,无论昼夜。 想着,余温抬眼,目光越过周安初落在写字楼外明媚的海景上,微叹着感慨道:“赛格纳斯这个地方,蛮好的。” 如果她和袁培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偶尔再往农家乐小住些日子,倒也不错。 周安初似懂非懂,以为余温在说这里宜人的气候。 他望向女人美丽却蕴含沉思的眼睛,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涩。缘分讲究先来后到,此时他不过是真诚地希望,袁培的记忆清除能够一切顺利,不要让余温过于烦忧或伤心。 时间走得格外的缓慢。 当着伙伴的面,余温没有不叫男友出来的理由,到底取出信用卡,缓缓贴向POS机。 就在二者堪堪将要相触的刹那,会客厅里,忽然响起了刺耳的鸣笛! . 余温立时站起,目光和周安初的对上,收起东西就要离开屋子! 不论是火警还是什么,率先撤离总没有错! “怎么了?” “是不是演习呢?” 旁边的会议室里霎时响起了议论纷纷的动静,却没有半个人挪动。 郁渡的跛足微微发软,他转过头,见过道里的余温和周安初如箭一般向外奔出,安逸几日的神经瞬间紧绷。 下一秒,郁大总经理便拍桌子道:“还傻愣着干什么?出事了!快跑啊!” 他怎么给忘了,这里的景点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啊! 唉! 余温和周安初急速跑到这一层的楼梯间,双脚刚踏上台阶,却发现刺耳的警报忽然转为低低的呜嘶,后继无力一般。 周安初眉头一皱:“难道是有人误触了?” 写字楼里人员流动大,底下4层还是商场,发生乌龙也是有的。 余温瞟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心里忽而闪过一个念头,暗道不妙,连忙拉上周安初更加迅速地下楼。 “情况恐怕更糟。” 响响停停的警报声,除了误触,更有其他可能! 沉寂的楼道间里,余温和周安初拐到了5层,就听得高昂的警报声再次响起。 写字楼里办公的白领们不由怔愣:“怎么回事?一阵儿响,一阵不响的。” 余温再度盯着腕表,确认精准的秒数,沉声道:“是空袭的预先警报。” 空袭预先警报,鸣36秒,停24秒,循环3遍。 长间隔就是它最大的特点! 听到这话,白领们瞬间慌作一团:“什么?空袭?” “我靠!我还不想死啊!” 余温跑得飞快,顾不上那么多人,只喘着大气和周安初解释道:“确实是预先警报没有错。” “这东西响了,说明敌方空袭的飞机已经驶进当地的领空,赛格纳斯政府在通知民众们疏散掩蔽!” 周安初瞬间领悟,拉着余温更快地向下跑去。 下到3层时,余温见商场里的彩色灯饰已经悉数被掐灭,只留着冷森的应急灯光,而顾客们则慌乱地想要跑出大厦。 余温脚下不停,逆流而下,直奔负一层的商场。忽而间,她听得耳边响起了急促的广播声—— “收到政府通知,赛格纳斯或迎来敌军空袭,请民众关闭门窗,迅速躲避至大厦的地下商场。” “请迅速躲至地下商场,尊老爱幼……” 一时间,人群像是炸了锅,如海浪似的齐齐灌入了楼梯间,比所有明星活动现场都要摩肩接踵。 万幸是在工作日,商场里的顾客不多。可饶是如此,余温已经要被挤得透不过气。 尊老爱幼已经成了奢望。很明显,这里的人防工作做的远不如别墅区的好。人们反应迟钝,慌慌张张,更是没有半分撤退秩序可言,倘若是孕妇或者老人摊上这样的场面,简直是人间地狱! 广播声只响了一会儿,便悻悻停住。当3分钟的警报循环彻底结束之时,余温才终于在地下商场找到了一处落脚的地方。 但也只是落脚而已。 这里人山人海,余温身为青壮,根本没地儿可坐,能靠在墙边站着就算是不错的了。 周安初双臂张开,撑在她身旁,免得余温被人流推挤。此时,男人的内衫已经湿透,目光环视着拥挤喧闹的地下广场,忧心忡忡。 “若是轰炸真的到来,该怎么办?” 不只是周安初担心,这里的人们已经被空袭二字吓破了胆,碰撞的争吵声,磕绊的尖叫声,伴随着孩童懵懂的啼哭,气氛愈演愈糟。 甚至还有不抽烟就会死的臭男人在吞云吐雾。 余温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实在被这闹哄哄的场景吵得头疼。她双眼扫向如菜市场一般的地下掩蔽场所,最终还是烦躁地直起身,从仓库里取出一个高分贝的大喇叭。 “安静!请保持安静!” 女人富有穿透力的声音自某个角落传来,听得众人一愣。 “我不知道大厦的工作人员如今在哪里?但丑话说在前头,这里现在没有指挥,没有引导,等出去了,你们谁也躲不掉!” 话音落地,人群里,隐隐响起了窸窣的挪动声。 余温摆明利害过后,微叹一口气,安抚道:“空袭预先警报,不同于空袭警报,并不是说外面此时就被炸了。” “各位安静下,省些体力,也不用急着在网络上传播或者搜索那些没影儿的消息。假如运气好,今日不会有空袭,等连鸣3分钟的解除警报响了,我们就可以各回各家。” “但假如运气不好,地面上真的被轰炸,就更不能慌乱!日子还长着,想想你们的亲人朋友,你与我现在安安稳稳地躲避在这里,就是让他们放心了!” “尽量保持安静,勿吸烟吐痰,照顾身旁的老人孩童和孕妇……就是我们在这糟糕的局势里,所做的了。” 转瞬间,人群陷入一片忧愁的沉默。 周安初看向伙伴,朝她露出了赞许的一笑。 余温没心思照顾那么多人。她控制住了局面,见四周不再乱糟糟的了,便放下喇叭,继续懒懒地靠在墙上。 世界终于清静了。 可是她的将来,却显得更加的迷茫。 头脑飞速思虑间,没几分钟的功夫,自上方忽而传来了一阵杂音。 余温眉头一皱,却听商场官方的喇叭再次响起:“广播,广播——” “若您需要帮助,请前往平安超市的服务台;若您是具备行医资格证的医生,也请来到服务台旁的广播室;热水和药品请在……” 是商场的工作人员重新挑起了大梁。 余温唇角一翘,身体更加放松地倚在光滑的墙面上,双眼微阂。 唉……要是能和男友一起回到现实世界,她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着啊。 身后的搡动仍在继续,周安初低下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瞧着女人的脸。入目尽是白皙和软嫩,双颊还泛着淡淡的粉色。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乱了起来,慌忙避嫌地把头转到了旁侧。 心乱如麻之时,周安初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袖子又被女人扯了扯。 只见余温睁开眼,手贴在左侧的瓷砖墙上拍了两下,催促道:“快!” 瞧见一旁被她用手掌“占”着的空地儿,周安初不由微垂着头,轻声失笑。 余温亦是勾起了唇角,洋洋得意。 她虽闭目养神,可耳朵灵着呢。刚刚旁边的那个大姐说肚子饿,这会儿离开找吃的去了,她得赶紧叫小伙伴靠着墙歇歇。 避险足足持续了2个多小时。 过程中,余温也不顾旁人会怎么想了,直接从仓库里取出两个小垫子,和周安初坐在地上。 幸好,其他伙伴们都躲在了相应的地下场所里,就连郁渡,也还好好儿的。 等到群众的情绪已经被耗成浆糊之时,倏然间,宏亮的警报声冷不丁地响起! 余温当下站了起来,细听着秒数。 6秒,10秒,30秒,1分钟…… 足足两分钟,警报声还没有停歇。 人群再度慌乱了起来:“怎么办?是不是要打来了?” 余温等到足足3分钟的警报停下来后,才露出放松的一笑,看向小伙伴:“是解除警报。” 与此同时,语带喜悦的广播声再次响起:“警报解除,警报解除!请各位有序……” 地下商场里,瞬间响起了欢腾的呼声! 余温排在勉强成列的人群里,在组织下有序撤离大厦,门儿还没出,就已经从长长的队伍中得知了最近的新闻。 “你看到媒体报的了吗?万幸,炮弹没有落在我们赛格纳斯市区,是在远郊的一处炼油厂。” “唉,可吓死我了。还是收拾收拾,赶紧出国吧!” 余温在议论声中沉默地走出大厦,踏出的一瞬间,不觉扬起脸,望向室外蔚蓝晴好的天。 此次的警报虽已解除,但……战争已经打响了。 第55章 异国逃生3 头发软,心硬。 僻静的别墅区里,余温和伙伴们围坐在庭院中面面相觑,就连水杯里落进了叶子,也无人在意。 “吱呀——” 半扣的院门被推开,是满面春风的郁渡踏了进来。 郁渡瞅见院子里的惨淡气氛,搁下手里的公文包,奇道:“哈哈哈,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我还当你们临危不惧,有大本事,怎么比我还要胆小?” 余温睨他一眼,直接走进了客厅。 李明川脸皱成了包子,急着犟嘴:“你还乐得出来?这可是打仗!说不定什么时候一枚炮弹就会落在咱们家房顶,跑都没地儿跑!” 新闻里已经报道了,被骤然空袭的炼油厂里出现6死29伤,赛格纳斯所在的国家已经与隔海邻国正式宣战。 苍天……李明川在和平国度出生长大,至今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边。 郁渡坐在石凳上歇脚,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面上更显光彩。 丁茂砚看得更远一些,叹气道:“就算我们运气好,躲得开枪林弹雨,可赛格纳斯的局势只会越来越乱。”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两户人家搬离了别墅。我刚才听了下,隔壁的夫妻直接定了今晚的机票,要连夜躲到国外去呢!” 丁茂砚隐隐有预感,避难只是一个开端。用不了几天,全城的交通、物资储备和经济都可能受到影响。至于那些没有门路的普通人,倘若被逼到走投无路,从港口私自偷渡也是有可能的呀! 郁渡嗤笑一声:“糊涂!乱一些怕什么?” 他直接把那杯没人要的水倒在了地上,望向众人,勾唇道:“越乱,咱们的生意才越有的做啊……” 话音落地,院子里的几人瞬间有了精神。 客厅里,国内外的电视台正各自上演着稳定与冲突交错的画面。余温听着院子里传来的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喜悦声,眉头紧皱。 周安初找进来的时候,恰好碰上她换了身衣服,握着车钥匙准备出门。 “出什么事了?” “没有。趁着慌乱到几处古玩市场瞧一眼,碰碰运气。”余温说着,跟院子里的众人点了点头,便往车库里走。 周安初连忙跟上:“你一个人去吗?我跟你一起。” 余温走到他们租的低调奔驰旁,开了车门,笑着回答道:“不用,我正好也要跟袁培商量一些事情。” 见她如此说,周安初才放下了心。 他算了一下,距离下一个15号还有两个多星期的时间,是得赶紧把清除记忆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周安初目送余温坐上驾驶位,帮忙关上了车门,嘱咐道:“早去早回。” 余温笑着,在眉骨前挥了下双指:“遵命~” 沿海公路上,车窗外的风吹得人发丝飞昂,余温踩足油门,任由极致的速度帮自己放空心思。 而那个定制的POS机,则被她丢在副驾座位上,像个不倒翁似的微微晃动着。 城市里骚动不断,很多人已经等不及大型古董交易所里繁冗的程序,纷纷携着家里的宝贝,赶到城东南郊外的古玩市场做交易。 一连三天,余温都驱车到这里来打听情况,顺便捡漏。或渠道,或资质,每每都收获颇丰,让郁渡惊讶不已,巴望着她能多跑几趟。 周安初关心道:“袁培的事怎么样了?” 余温抿唇低语:“只是不记得了最近的人和事,受不了大刺激,但比想象的要顺利。” 周安初松下一口气:“那就好。” 余温端着茶杯,见伙伴们在为近日不能再见袁培而遗憾,只默默饮下一口花茶,继续瞒天过海。 一切,都在朝她计划的方向行进。 只是不巧,隔日周末,余温将要在古玩街角停车之时,忽然见到前方的市场里发生了不小的暴.乱。 打、砸、抢!光天化日下,竟然有一群黑涩会在洗劫古玩市场,闹得鸡飞狗跳! 尖叫声和摔击声此起彼伏,余温心脏猛跳,见势不妙,调转方向盘便要离开! 她撤得机敏。前脚倒车,后脚市场里就响起了枪声。慌乱间,余温没注意到自己的车尾巴上挂了个穿背心的,瘦骨嶙峋的小子。 奔驰车里,余温双手握紧方向盘,掌心湿透。 “难道,这就是做贼心虚吗?” 明明这些天做的都是遵纪守法的事,可余温却总感觉,身旁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自前天起,这辆车子的倒车影像就不灵了,余温和伙伴们只是暂租它一个月代步,也就没有急着去4S店修理,故而此时,她完全不知道车后有个死死扒住车身的大活人! 车子再转过一个弯,驶上沿海的郊区公路。 莫名的紧张情绪压过了车里的空调,让余温外冷内热,无一处不慌张。 辽阔的海岸线出现在眼前,余温倏尔抬眸,忽见后方紧跟着的那几台小轿车里车窗徐徐滑下,竟探出了几支黑洞洞的枪口! 余温:???!!! 她心一惊,连忙踩着油门就要加速。 前方是一个光线不佳的隧道,余温极速驶入,双眼刚刚适应了渐暗的环境,却不防见到了一排警戒布防。 来人穿着的并非是赛格纳斯警方的蓝色外衣,而是她熟悉的橙黄制服。 中央持枪的那个人,正是袁培。 . 余温刹车踩得迅速,却还是堪堪撞上了缓冲带,震得她手掌发麻。耳边隐隐传来上拴的声音,她来不及动作,飞速钻到座椅下方。 而外面,已经开始了交火。 余温大喘着气,简直一脸懵逼。 搞什么?她不过是出门一趟,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就被谋杀了? 不然……袁培和救援队怎么会凭空出现,还这么大阵仗? 子弹击打在铁皮车上,令人胆战心惊。而外面交火虽猛,可几分钟的时间便歇止下来。 硝烟弥漫间,余温大着胆子仰起脖子,露出了一个圆溜溜的黑脑袋,刚见到奔向对面去的橙黄色特防队队员,便听到两声骤响。 “咚咚——” 吓了余温一跳。 是脸色黑沉的袁培在轻敲车窗。 余温懵懵地被人抱起来,手环在男人宽阔的肩膀,咬着嘴唇,眸光好奇地扫向后侧。见那几个地头蛇已经叫袁培的队友们给制服,双手被尼龙扎带缚住,而裤子也…… 忽然,她被袁培抱着转了个方向。 余温本能一吸气,看着男友皱起的眉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袁培的队员们刚刚是要扒那帮黑涩会的裤子,阻碍其逃跑。 好险,差点就辣眼睛了。 “怎么?你们也管抓贼嘛?”余温头依赖地靠在袁培的肩膀上,轻声细语问道。 袁培不答。 余温扁扁嘴,意识到对方可能是生气了。只好撒娇似的把头枕在男人身上,默默环顾四周。 此时,侧方的行军床上躺着个手臂受了子弹擦伤的瘦子,正在被人上药,叫得鬼哭狼嚎。 余温的目光落在对方和自己的如出一辙的腕表上,愣了两瞬,才明白过来,原来救援队大费周章救的人,竟然是他。 对方瞅见余温,还不忘猴儿一样地感激道:“谢谢姐姐,连累姐姐了!嘶……不对,是谢谢嫂子!” 余温哭笑不得。 她见场面有点乱,干脆老老实实坐在另一张行军床上,手搭在大腿面,样子乖巧得不行。 袁培在她身旁忙碌了一会儿,听见有人叫,脚步犹豫了片刻,到底是掀开帘子走到外面去帮忙。 余温微微扬唇。 男朋友工作呢,她懂事,她不急。 可这一等,就到了红霞漫天的时分。 眼见着袁培的队友贺程远都进出帐篷几个来回,可她的死鬼男友还是没有影儿,余温坐不住了。 “你们队长呢?” “噢,小余啊。袁队在后头草地上,看夕阳呢!” 余温一听,鼓起腮帮,气冲冲地就往隧道外的草坪上去了。 什么嘛!人家在这里巴巴儿等了半天,就怕耽误男友正经事,袁培可好,忙完了也不来找她。 茵茵没脚踝的青草坡上,袁培的影子被西边的日头拉得老长。 余温一路踩着走过去,靠近他,就站在男朋友的背后,借男人的宽肩遮挡阳光。 沉默的草坪上,似乎传来一阵阵蝴蝶翅膀挥动的声音,低低的,嗡嗡的,从海边飞到陆地上。 正当余温实在按捺不住,想要开口之时,袁培低醇的嗓音从身前传来:“大家都还好吗?” 余温借坡下驴,一嘟嘴,直接从身后环住男人的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好,都好……李明川他们天天念叨你呢!倒是你,越来越坏了,见面也不理我,还躲着我。” 袁培低头失笑,手握住余温的,转过身来:“是我错了。” 他哄着人,手指流连在女友被日光烤得暖烘烘的脸上,眼神却是幽暗:“可我以为,是你……不想见到我。” 余温心头顿时一跳。 他都发现了。 若非今日撞上,余温确实打算直等到一月期满,伙伴们都顺利离开后,再与男友相见。可她忽略了,袁培等在另一头,音讯全无的感受。 余温依赖地靠在男友胸前:“我想见到你。” “上周想,这周想……昨天想,今天想。” “梦里会想,明天会想,永远都想。” 声音仿佛在蜜里酿过,甜甜糯糯的,像他们秋日里喜爱的桂花醪糟丸子。 一时间,余温的腰被男人环住,感受到袁培的身体温柔地放松下来,耳边的心跳声也愈发清晰。 哄男人的事,她最擅长了。 余温翘起唇角,憧憬道:“这里景色多好呀,暖洋洋的,还有一片大海。我托人做出了一副能自动刷卡的POS机,等把朋友们送走了,咱们……” 说着,她的双臂上便多了两股钳制,被男人拉远开来。 袁培望着女友,眼里写满了不赞许。 余温手指抓着他的袖口,撒娇道:“我很喜欢这儿的,以前咱们就说过的呀,要买一幢海边的小别墅,吹着风,种着花,还可以到沙滩上放风筝!” 袁培握住女友的手,认真道:“等我们回去,一样可以。我赚钱给你买,南方还是北方,国内还是国外,只要你喜欢,哪里都行。” 余温左手背后,焦急地摇了摇头:“那不一样……” 公路的另一头,浅蓝色的海浪拍打着沙岸,像是一根大羽毛在心里刷痒痒。 袁培手捧上爱人的脸,温声道:“你是担心记忆清除吗?没关系的,这5年我本身也不记得太多的事情。我记得你,记得咱们从前的日子,回去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都会信。” “不信?现在我就按周安初说的,写日记,或者我们拍一段片子,记录下来。” 他说的面面俱到,蛊惑人心。可余温却只是摇头,声音甚至带上了哭腔。 “我不要……” 如果真有那么简单,系统又何必大费周章?与其冒那些风险,她宁可留在赛格纳斯,在这里待一辈子。 她咬着牙齿,眸光泛水地望向袁培,无声地低诉着。 柔软与坚韧的眼神交锋中,男人再一次败了下来。 袁培无奈地叹了口气,唇瓣微动,却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把人揽进怀里。 “好,听你的。”他一面哄着,一面伸手沿着余温藕断似的手臂,摸向她佩戴腕表的左腕。想让人别再拧着胳膊,把腕表背在身后了。 余温警惕地一动,头还枕在男友怀里,手臂却更紧地反贴在腰后。 “不难受吗?”爱人的关怀从头顶传来。 余温倔强地扭了扭脖子。 袁培不由失笑,安抚地摸了摸女友的软发:“怎么头发这样软,心却这般硬?” 还怕他来硬的不成? 余温左臂拧成了麻花似的姿势,却隐隐咬着牙,不肯松手。 草坪上,飞鸟和彩蝶的影子被斜阳映得老大,宛若流畅滑翔的机翼。 余温直到肩膀酸到发胀,实在忍不住之时,才依着袁培的力道,任由手臂被扳回到身侧。过程中,她还不忘瞪向男友,眼带警告。 袁培只是唇角微扬,逗小姑娘一样看着她。 “队长,嫂子!吃饭啦!” 身后,遥遥传来那个猴儿似的青年的高声呼唤,接着人又被贺程远给拉了回来。 “就来。”袁培冲余温的后方点了点头,手牵上女友的,打算带她回到小营地里。 余温不放心,防贼似的挪到了男友的左侧,右手递给他,左手还要再背后。 袁培但笑不语。 一个人煞有介事地嬉闹时,余温忽而感受到,自己的腕上传来了悠长而高频的震动。 “呜——”不只是腕表,远处营地更是传来鸣笛的声音。 余温猛然抬眼,和袁培四目相对。 是警报声。 第56章 异国逃生4 空袭来了 警报声自腕表中响起,与几百米外的公共鸣笛相呼应。 余温经历过一次,如今听到动静,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瞬间开跑! 袁培和她一起。 余温焦急地看向男友,急忙交代道:“你和你队友赶紧走,1000米外有个地铁站,我这就开车过去躲避。” 算起来,最慢3分钟也能到达。 袁培却拉住女友的手臂,跑得飞快:“我送你!” 救援队可以随时离开副本,但他不能把余温一个人丢在这座随时会发生空袭的城市。 何况,哪怕只是聚集避险,地铁站里的情况想来也不容乐观。 然而不过6秒的时间过后,警报声忽然转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世界仿佛在酝酿着某种后续。 余温立即停住脚步,下意识抬头望向遥远的碧海晴空。此时的红霞云层中,正滑翔着六架银灰色的飞机,威风凛凛。 除了电视上的阅兵演习,余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她瞬间面色大变。 “空袭来了……” 和预先空袭警报不同,鸣6秒、停6秒的空气警报意味着,敌军的轰炸已经迫在眉睫! 新一轮6秒的警报声再次响起,而飞机的轰鸣声恍若就在头顶。赶到人防工程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余温推了袁培一把,示意他赶紧离开。自己则看向脚下没过脚踝的青草,和斜前方雕着红字的大石,咬着牙,飞速奔到石碑之后,一把匍匐在草地上。 “嘭——” 震耳欲聋的炮弹炸裂声自柏油公路上响起,震得人颅腔轰鸣。一瞬间,余温感觉到自己的背部覆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是袁培。 他从仓库里扯出一张迷彩被单,用力一抖,任其随风散开,徐徐落下,将二人从头到脚地包裹,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薄薄的织料下,呼吸急促而抑制,而腕表上的警报仍在高鸣。震耳欲聋之中,余温似乎看到了外面重物坠地,设施被破坏的场景。 风将深绿色的被单吹起一角,余温怔怔地目睹着,几百米外,大地正被暴力地增添了一道又一道的疮痍,火光与浓烟四起,亦像一把把刀子剜在她的心上。 震愕到失语之际,余温的手被袁培攥住。 低沉的声音从颈后传来,诉说着男人宿命般的恳求。 “别让我走。” 炮火声仍在持续,余温依顺地闭上眼,任由身体被袁培紧抱。 此情此景下,一旦分开,哪知不是永别。 她不敢妄动,只凭借声音判断出飞机正徐徐绕着圈子,似乎对这一片区域仍有留恋。 幸而,大块的石头背后,低洼处,或者厚厚的草地都会形成视野屏障,不宜被轰炸机发觉。就算炮弹落在了附近,这些地方也不会形成诸如坍塌、爆炸或溺水的二次伤害。 如今,余温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几十秒的功夫,却仿佛过去了数年。须臾过去,打头阵的机队才掠过海岸线,赫赫向城区而去。而浓烟和硝土滚滚而来,渐渐盖过了清新的草香。 草坪上虽然幕天席地,可已经算是野外最佳的避险之处,余温掀起一点被单,小心地打量着周围,决定在日落前,都暂且留在此地。 倏尔间,袁培腰间的对讲机“嘀嘀”响起。 “袁队你在哪儿?” 是贺程远他们。 “草坪的大石后,你们呢?” “那还好!我,兄弟们和侯闻现在在一个坑里,除了崩了一脸的土,也没事。可他丫的,叫那群混混跑了!” “安全就好,先别挪动。” …… 余温不太清楚,为什么贺程远和救援队也不选择就地离开? 但对方的来电提醒了她,余温且按下疑窦,连忙给伙伴们去电话。 燕燕的声音夹杂着大喘气:“姐姐你还好吗?我们都躲到社区的人防地下工程里去了,郁渡也在。好吓人!炮弹真的会落下来吗?” 余温嗅着仿佛无处不在的硝烟,沉声道:“嗯。记着,无论外面怎么样,在持续三分钟的警报声响起之前,你们千万不要出去。” 话音落地,余温顿时一怔。 说什么来什么,只一瞬间,通话的那头也响起了地震般的冲击声。 虽然隐隐约约,可和他们刚刚经历的如出一辙。 腕表里,燕燕和李明川抱头的尖叫直教人心跳一停。足足十多秒后,乱成一团的背景音中才响起了她弱弱的哭腔。 “呜……姐姐……” “大家都安全,是炮弹落下来了。”周安初冷静的声音接替传来,随后是燕燕抑制不住的,更加呜咽的低哭。 她明显被吓坏了。 余温心里酸涩,也只好嘱托他们互相照顾,并再三叮咛,不可擅自回到地面上。 周安初点头道:“我们还好,别墅区这边的组织还算到位,你现在在哪儿?” 余温望向身旁的天苍苍,野茫茫,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露出了无声的苦笑。 要是让伙伴们知道她现在趴在草地上,只怕会担心得要死。 袁培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和我在一起,这里是城东郊的海岸线附近,你们……” 男人的声音瞬时一顿。 袁培本想和对方说一下自己送余温归队的日期,可转眼一想,他根本不知道女朋友于赛格纳斯的落脚点在哪儿。 真是…… 周安初紧忙建议道:“那太远了,不要急着赶回来,等空袭彻底结束再说。你照顾好她,有机会多到农家乐里去休息。” 袁培沉声道:“嗯,知道了。” 通话瞬间被挂断。 城南的别墅区下,周安初看着燕燕缩回的手腕,后知后觉地纳闷起来。 余温先前不是说,袁培已经不记得他们了吗? . 海面上,太阳只剩余最后一条细细的金线。 余温直接把自己翻了个面儿,仰脸躺在草地上,告诉男友详细的情况。 “我在城南的蔷薇沙滩旁租了一栋别墅,但从这里赶过去太冒险了。隧道前1000米处有个地铁站,等天黑了,我们到那里去躲避。” 袁培目光落在女友娇艳欲滴的脸上,顿觉呼吸一滞,委屈的想法瞬间不见,只微微偏过脸,点了点头。 她说的是对的,只是…… 视线被青草占据,胸膛却亦传来了别样的触感,袁培撑起手臂要拉开距离,却被余温拉住。 “别动,鼓起一个大包来,就太显眼了。” 袁培:“……” 他也是这么想的。 余温不觉得被压着,只心疼男友支撑着辛苦,便往里挪了半尺,二人并肩躺着。 “你是个呆子,不肯走。可你的队友怎么也不离开?炮弹无眼,空袭不是闹着玩的。” 袁培面色一滞,浅笑着回道:“是老贺,他和那个叫侯闻的小子交情不浅,估计是怕自己走了,侯闻又让那帮地头蛇追杀。” “别担心,他们心里有数。” 余温似懂非懂。 除了她和袁培,救援队的其他人也和游客有着这么深厚的感情吗? 她记得听袁培说过,老贺是有老婆孩子的呀…… 男朋友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信息没说? 这一边,袁培再度和贺程远沟通:“嗯,别急。等天黑后,我们一起步行到地铁站去。” 余温转向另一边,打量着外面的天色。 火光仍在闪烁,余温远远瞧着,是公路旁的广告纺布牌被点着,风一吹,“呼啦”燃起了一大片。 心有余悸间,她的手被袁培双手握住。 男人结束了通话,哄劝着问道:“我们早点离开这里,好吗?” 余温望向袁培,见他的眼里蕴涵着试探的,温柔的神色,心头不免拧起。 她逃避地转过头,眼里映照着隧道旁红彤彤的火光,犹豫不已。 他说的也没错……这里,不论对她还是袁培来说,确实也太过于危险了。 “嘭!” “啊啊啊——” 踌躇之际,忽然间,幻听似的巨响和惨叫声同时自前方传来。 与此同时,一股刺鼻的热浪也自隧道那头猛然袭卷,像是才掀开的蒸锅。 余温瞬间意识到了不妙。 袁培登时联系靠近隧道的老贺:“怎么回事?” 贺程远的声音里含着焦急和庆幸:“是那帮混混,好不死地躲到了油库和高压线地下,被烧着的火给炸了,现在也是罪有应得!” 如果不是他们惹事,侯闻怎么会白受惊一场,袁队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和余温偶遇。 贺程远只觉得他们的报应还不够! 袁培打量着如今几乎黑透的天色,皱眉道:“一码归一码,我和余温这就到你那里去。” “你送她和侯闻去地铁站,剩下的兄弟跟我去灭火。” 如若飞机沿原路线返回到彼岸的敌方基地,这里的火光实在过于显眼了。 贺程远连忙听命。 余温和袁培直起身,各自披上一件黑色的外套,于浅浅的夜色中急速沿着隧道之外的坡地向另一头跑去。 到了事发地,余温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 那些持枪弄棒的黑涩会已经被烧灼得不成样子,而油库的爆炸,更是炮仗似的一环连着一环,不见停止。 如果不加以控制,只怕会形成大火。 此地距地铁站仍旧遥远,余温挂心不下袁培,环视四周,忽而瞧见一个几乎废弃了的小屋,看样子是之前修建却又用不上的值班岗。 她应变道:“我和侯闻先躲在这里,5平米不到的地方,又是黑天,不显眼的。” “你们抓紧!” 袁培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和队友们直奔火场。 余温也给贺程远使了个“快去”的眼神。 人多力量大,早帮忙早完事,他们也好尽快前往地铁站。 让她意外的是,老贺刚转过身,就被侯闻抓住了袖子,像三岁的孩子离不开爹娘似的。 “你……别走。” 余温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 第57章 异国逃生5 松母金沙 小小的保安亭里,余温蹬着墙站在远离窗户的角落,稀罕地瞧着五大三粗的贺程远是如何被侯闻拿捏得明明白白。 只见老贺无奈地一甩手:“行行行,我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你们!” 侯闻这才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蹲到亭子外面拔草玩。 余温纳闷地盯着老贺,目光瞟向外头,点了点自己的脑壳。 这人别不是个傻子吧? 老贺老父亲似的摇了摇头,走向余温,低声道:“没有……猴子只是被那帮人吓着了,所以不让我们救援队离开。” 亭子外,侯闻依旧拔草拔得使劲。 余温半信半疑地盯着贺程远。 老贺一咧嘴,解释道:“至于别的,他一直就是这个闲不住的样儿,没人管就更胡闹了。” 余温抛出疑惑:“你们以前认识?” 话音落地,只见贺程远的眼中露出了难得的认真神色。 “一个月之前,侯闻也是我们救援队的兄弟。” 余温瞬间愣住。 窗子那头,袁培已经带着队员们将火势控制住,只差最后的收尾工作。 贺程远摆弄着自己手上的腕表,有条有理地讲述道:“侯闻有个做大学讲师的哥哥,和你一样,也是普普通通的游客。” “他哥哥有些本事,通过了一关的任务,攒了些金币,把侯闻从系统那里买了下来。” 说到这里,贺程远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记忆清除之后……侯闻不再记得救援队里的事情,也不认识我们了,性情亦不像从前那样稳重可靠。” 余温不解道:“可是,我看他还是非常依赖你的?” 而且,既然再见了面,贺程远完全可以告诉侯闻从前的事情。 贺程远摆了摆手:“没有用。别看他现在亲近我们,可无论谁同他讲从前的事情,这小子都充耳不闻,一心只有他的新事业。” 余温瞅着侯闻这个不靠谱的样子,和被黑涩会追到挂车尾的经历,心里想不出他能有什么正经事业。 “买他的哥哥呢?”余温此刻摇摆不定,很想找一位曾买过NPC的前辈去问问。 却不想,贺程远只是摇头:“不知道。” 余温瞬时懵掉。 “交易前,我还见过侯闻的哥哥一面,那还是亲哥哥……但是交易之后,很快就见不到了人。” 余温心头疑惑丛生。 怎么会,这么巧? 贺程远下巴朝外点了点,意有所指地说道:“有人问过侯闻,可他干脆不记得自己被哥哥买走的事,只当自己是从老家搬到了赛格纳斯来工作。” 岗亭外,火光熄灭,浓烟滚滚。余温已然看不清面前贺程远的轮廓,只见对方褐色的眼珠里微闪着诚恳的神彩。 她倏尔心下了然,声音低沉道:“你是故意告诉我这些的。” 他怕自己把袁培买走。 贺程远也不否认:“嗯。袁队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坚持要进行记忆清除,和你一起离开这里。” 他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袁队心里只有你一个牵挂,现在这么决绝地要走,我当然明白是人之常情,也知道自己不该掺和你们小两口的事。” “可是……”贺程远走近一步,声音染上了浓重的焦急,“我实在是担心,袁队他会成为下一个侯闻!” “而你如果也像侯闻哥哥那样,转眼就杳无音讯,该叫他怎么办才好?” 老贺说得有理有据,又重情义。 余温阂上双眸,心里名为侥幸的憧憬图画亦被遮盖了起来。 原来,购买NPC的事,远非她和伙伴们想的那么轻松。 “谢谢你。”余温听见自己的声音袅烟一般轻幽,“我知道了。” 贺程远欲言又止,最终无声地点了点头。 岗亭外,残余的暗火也被彻底浇熄。 袁培和救援队的兄弟们一身汗珠地赶了回来。 风险解决完毕后,夜色之中,余温挽着袁培的胳膊,和众人一同赴往千米之外的地铁站避险。 袁培握紧女友的手,随口道:“刚刚和老贺聊了什么?那么投兴?” 余温微微垂首,抿唇浅笑:“聊你呗,老贺说,有人前两天拒绝了一个穿粉裙子的小姑娘。” 袁培摇头失笑,眼里仍旧是深海般的平静。 地铁站外。 沉重的卷帘门已经叫人给拉下,上了锁。 救援队的兄弟们扯着嗓子吼了几声,里面却没有半个人应答。 余温瞧他们这费功夫的样子,走上前去,拍了拍那几个快要叫破喉咙的大老爷们:“让开,我来。” 说着,只见她取出一副大喇叭,蓦地坐到台阶上,喊得跟唱戏似的:“呜呜呜,里面有没有人呐?我,我就想找个有自来水的地方,烧水做饭,呜呜呜——” 侯闻被小姐姐这收放自如,惟妙惟肖的演技给惊着了。 他伸出胳膊肘,怼了怼老贺:“哪儿有饭呐?” 折腾大半天,他也饿了。 余温听着底下传来的爬台阶的动静,撂下喇叭,淡淡回头道:“那得问你们了。” 贺程远一懵,仿佛见到自己亲爱的仓库姑娘就要化成彩色的蝴蝶,翩翩起舞飞向他人的锅灶。 余温活动下脖颈,嫌弃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救援队个个家大业大,又人高马大的不怕被抢,他们不有谁有。 反正……自己一个弱女子的手里,是不存在什么存粮的~ “哗啦——” 最终抬起地铁站卷帘门的,并非是身着制服的执勤工作人员,而是几个嘻哈打扮的青年人。 余温和袁培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底下怕是另有一番天地。 陆上疮痍满目,地下空间里却还是从前的光洁和干净,仿佛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唯一和往常不同的是,地铁站里不再灯火通明,亮得跟赛过图书馆似的。而是只留了几排勉强照明的灯组,空调也没再工作。 阔旷的地下,显得有些冷森。 余温打眼一瞧。万幸,郊区的地铁站里没有多少人,轰炸发生的时候,也没有正在运行的地铁停靠在此站。 此时坐在地上避难的,唯有十几个工作人员,还有当时等待地铁的20几个乘客。 只不过……余温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扫过,心里徐徐思量。 如今这座地铁站的控制权,明显已经到了刚刚放他们进来的那批人的手上。 袁培不等对方来问,便拍了拍老贺的肩膀,示意他主动拿出点东西,给余温和侯闻两人在这里长久避难铺路。 老贺不情不愿地开口问道:“有水嘛?我想煮点粥吃……” 几个嘻哈青年笑道:“有!跟我来!” 很快,客套的聊天声从前方传来。 “外面怎么样了?” “唉……” 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皆被香喷喷的饭食吸引。余温借着笔直的白炽灯光,忽而瞧见了地铁安检机旁的,十几个摞成好多摞的泡沫软箱。 周围的环境昏暗,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余温仿佛觉得,那些箱子里的东西在隐隐发光。 “小姐姐,你好奇呀?” 是侯闻凑了过来。 余温目光转回到正乱糟糟淘米的贺程远他们身上,大方点头道:“是啊,难道你就不好奇?” 箱子大咧咧地堆在那里,又没个轱辘,明显是被人从汽车后备箱搬运下来的。 空袭说来就来,一点财物都顾不上携带,这时候能被特地转移到地下场所的东西,绝对是大宝贝。 余温琢磨着,这样看似低调却又大张旗鼓的搬运,箱子里面,莫非是什么夜明珠之类的古董不成? 侯闻笑逐言开,见怪不怪地回答着小姐姐方才的反问:“我天天和它们打交道,当然不好奇啦!” 余温一怔。 一时间,她不知道侯闻说的TA们,指的是人,还是东西? “那是什么?也是古董吗?” 侯闻摇了摇手指,抑扬顿挫道:“不是,是咱们赛格纳斯最珍贵的矿产——松母金沙!” 余温眉头顿皱。 她并不知道赛格纳斯除了石油之外,还有什么珍贵的矿产,就连首次敌军轰炸的目标,也是那些事关军工的炼油厂和机场,没听说炸了什么矿场。 何况,余温长这么大,更是从未听说过“松母金沙”之类的东西。 见她迷茫,侯闻靠在墙柱上,本地人似的介绍道:“你以为赛格纳斯的主要矿产是石油,或者,它是以世界文化中心而闻名的?” 余温凝眸,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 侯闻一乐:“都不是!其实最宝贵的,就是这些神秘的材料。” 干说着不过瘾,侯闻干脆扯了扯余温的袖子,打算带她上前去瞧瞧。 “哎……” 余温只犹豫了一瞬,随即便定下主意来。愈发加快脚步,跟着侯闻向安检机走去。 那帮嘻哈小子明显有所忌惮。现在初来乍到,谁也没提点谁什么,就算他们莽撞地瞧上一眼,道个歉也就心里有数了。若等对方主动划下楚河汉界,到时,就更难去接近。 侯闻的动作随意又熟练,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泡沫箱旁,轻飘飘地伸手摘掉其中一个的盖子。 随着蒲公英似的白色小球在灯光中飞舞,余温瞥见了那里面的东西。 一时间,她仿佛忘记了呼吸。 箱子里的原矿石,虽然色泽暗淡斑驳,可只一打眼便能看出来,是和他们手上的腕表一样的材质! 莹润,幽绿……不知是光线打的,还是它们本身自带的能量,余温再一次望见了熟悉的绿光。 “松母金沙吗?” 她轻声喃喃,仿佛抓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却仍旧不得解的线索。 侯闻不意外于小姐姐的惊讶,想自己当时第一次见到这些宝贝时,也是震惊得不要不要的。 他热络地走上前,弯下腰,打算从中挑一块儿给余温把玩。手刚刚摸上微微泛着热度的,一颗未经打磨的松母金沙,就听得身后传来男人语气不善的警告。 “找死吗?” 是及时赶来的嘻哈男。 余温立时回过神来,唇角扬起笑意,刚要解释,却见侯闻一脸无所谓地继续拾起一枚原矿,在手心里掂了掂:“你们好小气!” 说着,他一面把这颗石头放到给他使眼色的余温手里,一面冲那几个嘻哈壮汉露出了八颗牙的笑脸。 嘻哈男对视一眼,也不装腔作势,手中蓦地握住一根木棒,就要朝他们挥去。 凌风之中,只听侯闻幽幽道:“没有我小侯爷拼死拼活地周旋,你们上哪儿能收到这些松母金沙去!” 余温握着手里温热的,触感和腕表一般无二的矿石,不禁眉头一皱。 那两个嘻哈青年也是一怔:“啥……” 顿了两顿,他们才反应过来:“你是那个上家?” 侯闻笑得更皮,干脆一屁股坐到其中一个泡沫箱子上,双手一摊:“是啊!咱们啊,是实打实的自己人!” “嗨——” 场面瞬时化干戈为玉帛。 余温亦是心头一松。 自己人好,自己人好办事。赶巧,她正好奇这些松母金沙和金旅系统之间的关系来着。 也不知道是她卸下口气的缘故,还是潜意识里实在想要这枚原矿,本来握在手里的东西,却好像不听使唤似的,竟然自发地就地消失。 余温还未来得及惊愕,却只见下一秒,那些嘻哈青年松开了和侯闻拥抱的双臂,目光冷锋般地望向自己。 “拿来!” 第58章 异国逃生6 购买NPC的交易-完成…… 余温内心从来没这么无语过。 那块松母金沙原矿是侯闻主动递过来的,才在她手心儿里待了一分钟不到,就瞬间消失于无形! 就算是真的细沙,也不会从指缝中流逝得这样快,何况那本就是一颗粗糙坚硬的石头。 就离谱! 好在,虽然事发突然,但余温的心理素质异常强大,临场发挥的台风也是稳极。 她看着那两位嘻哈男摆出的咄咄逼人的架势,抿了抿唇,镇定回道:“东西不在我这里。” 她说着,摊开手掌与手臂,真像是过安检一样,示意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 海边天气温热,余温衣服上没有兜,身体各处都流线般的平滑优美,明摆着没藏。 嘻哈男的脸色却仍旧难看:“少废话,仓库里!” 余温蹙眉。 她一早在仓库里搜寻过,根本没有。 可东西是在她手上消失的,拿不出来,怎么都说不清。 余温不打算惹麻烦,平添误会,和声和气地解释道:“确实没有。侯闻递给我之后,我一直把它握在手里,可是才在你们过来的瞬间,它就凭空消失了。” 语毕,几位嘻哈男却更显不耐,兀自提着棒球棒渐渐走近。而不远处,袁培亦是察觉到不妥,阔步上前。 余温诚恳道:“真的,不信你们看——” 她说着,凭空念出松母金沙的名字,试图从仓库里把它取出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出现。 嘻哈男们皆是一愣。 余温再接再厉,望向侯闻,认真问道:“它还有什么别名儿?或者小名儿吗?” 却不曾想,侯闻再不像之前那么嬉皮笑脸,反而脸色黑沉,眸光染上少年人的愠色,拒之千里道:“你少胡搅蛮缠,赶紧交出来!” 余温愕然。 才还是“嫂子”、“小姐姐”地叫得亲热,一碰到松母金沙的事情,就立刻翻脸不认人。 这谁家养的小崽子啊? 余温顿时有点明白贺程远告诉她的,侯闻记忆清除后“六亲不认”,一心扑在新事业上的情况了。 “伤心”归伤心,她刚要继续甩锅,却见这猴小子竟然真的较真起来,说话就要钳住她的手,逼问出那枚矿石的下落。 余温一惊。再不让步,仓库里的银刀眼看就要出鞘。 你们动真格,姑奶奶也不是吃素的呀! 电光火石间,只见侯闻吃痛得一嘶气,瘦瘦的胳膊竟被袁培一掌捏住。 侯闻又急又气:“你!” 袁培手上使力,眼中警告更甚。 “嘶……”侯闻痛得龇牙,周身却仿佛燃起了名为对立的火焰。 不只是他,其余嘻哈男也立时戒备起来。 袁培挡在余温身前,目光冷冰冰地看着这群面孔有些熟悉的游客。 他没记错的话,除却侯闻是上个月才离开救援队的之外,其他几人,也曾在数年前于其他分队里效过力,和自己打过一两次照面。 可如今……他们都齐聚在赛格纳斯城,做着这倒腾什么松母金沙的事业。 这其中,一定有系统的手笔。 身后,贺程远他们看双方对峙起来,急得一跺脚,顾不得救援队众人随时就会离开,赶忙上前劝和。 余温想起什么,直接启动她的特制POS机。 说来也巧,没等贺程远和他的兄弟们端着香喷喷的大米粥来打圆场,所有人眼前的影像皆是一晃,接着,老贺连着他手里的冒着热气的新鲜吃食,便齐齐消失在地铁站里。 余温:“……” 好家伙,折腾半天,连锅带盆全给端走了。 好歹叉完架再消失啊! 随着救援队的离去,局势立即变为2v15。 侯闻再不似之前小傻瓜般的可爱,微微勾起唇角,睨向袁培:“袁队,就剩你一个人了啊。” “你和老贺虽然救过我许多次,但一码归一码。如今在我这里,任何事都没有松母金沙更要紧。” 言语中,果真有几分他自称的“小侯爷”的气势。 而旁边那些嘻哈男听到这话,像是万分认同企业理念培训的员工似的,自发地簇拥在了侯闻的身旁。 袁培眼波沉静,手上的钳制不减,反朝着人体结构相反的方向使力,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很可惜。” “你我虽然有交情,但不论是什么,都没有余温重要。” 余温被男友护在身后,听到这话,心里瞬时格外得熨贴。 她看着侯闻几乎要被撅折了的膀子,再度重申道:“我这里确实没有,你们有功夫盘问我,不如仔细想想,松母金沙的特性是什么?运输储存的忌讳有什么?” 话音落地,侯闻瞬间一愣。 袁培目光扫过这些人敛眸凝思的神情,不客气道:“想不出来的话,要打架,随时奉陪。” 说着,他一把甩下侯闻的细胳膊,也不看对方捂着手脱臼了似的痛苦面色,搂过余温,向地铁站的另一处走去。 他们身后,是一群紧忙将侯闻围起来的嘻哈男,守着其余的松母金沙,面色沉郁。 情侣二人到了一处光线幽暗的干净角落,取出宽敞的帐篷,双双进入私密的空间。 余温抱住袁培的手臂,心疼地埋怨道:“说什么打架奉陪,他们10几个人呢!” 袁培享受女友的投怀送抱,湿巾擦过的手掌轻轻刮在余温的脸颊:“没事。” 一群手下败将,乌合之众而已。 余温窝在袁培的怀里,看着透过一点光线的帐篷顶,数星星似的低语道:“可是好奇怪……” “我的确没有私藏它,那枚矿石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袁培轻拍着爱人柔软的肩膀,没有说话。 此事的确有蹊跷。 冥冥思索间,外面响起了嘻哈男和工作人员的脚步声,与他们搬挪休息椅拼作床铺的动静。 夜深了,大家都得在地铁站里歇息。 余温忽然坐起身,轻轻推了推男友:“你先走。” 袁培:? 余温笑眯眯地把POS机捧在胸前,哄道:“你回去,我到了农家乐桃花源之后,再刷卡叫你过来!” 这样,他们就可以在静谧祥和的农家小院里休息,而非露宿地铁站里了。 而一旦外面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还能瞬间回到此地。 余温不由暗暗慨叹,自己才获得的那项地契奖励,简直实用到想哭! 然而,袁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听见余温又要让他走,袁培的双眸不确定地望着女友,生怕自己这一离开,对方又要等到一个月后才肯与他见面。 余温已经准备好了,待抬头瞧见男友大狗狗一般的眼神,瞬间愣住。 她差点忘了,袁大帅哥此时极度没有安全感。 可她这次的的确确是真心诚意的呀。 “亲爱的……” 余温娇娇唤着,主动面对面坐到袁培的怀里,跨坐在他的身前,膝盖窝虚虚环住他的窄腰。 袁培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被她这亲密到极度撩人的动作,搞得俊脸微红。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瞬间意会了对方的心思。 余温小猫咪似的勾起唇角,手贴在他的胸口:“我保证,绝对叫你过来。” “到时候……” 女友在耳边呵气如兰,像是给男人周身里的熊熊火焰又送去一股新鲜的纯氧,让血液更加沸腾。 一时间,袁培的脑海里只充斥着一个念头:听她的,她要什么都可以。 忽而,外面响起了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与此同时,男人被蛊惑到混沌的思绪里划过一片清明。 像是在提醒他,为了不被女友诓骗,自己也得在这场较量中加上些筹码才行。 想着,袁培手指轻钳住余温的下巴,一双黑色的眸子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余温怔怔地望着,不由得沉迷美色而呆住。 只见男人眼角微扬,嗓音低沉:“怎么办?” “更想在这里。” 说着,袁培的另一只手熟练地动作起来。 两个人的呼吸瞬间乱了。 余温尤甚,撩汉不成反被撩,简直要疯。 她推了一把,没有推动袁培,反借着力道把自己蹭下男友的桎梏。 隔开距离的一瞬间,余温立即手扯着衣摆,红着脸催促道:“你,你赶紧走!” 她就知道,这男人脑子里从来就没有什么正经的东西。 竟然真想在公共场所…… 余温羞愤地抬眼,只见袁培餍足地翘起唇角,居然当着她的面,把自己泛着晶莹的指尖往嘴唇里一送。 余温瞬间头皮爆炸。 而更过分的是,下一秒,袁培只用他蕴藏着火一般的双眼看向她一眼,便直接消失在原地。 留余温一个人在帐篷里,不上不下。 “啊啊啊!”她委屈又烦躁地拍了一下软垫。 臭男人!自己根本没有想甩开他好不好! 可恶。 余温这才意识到,她这些天亏欠男朋友的牵肠挂肚,终究是要被他讨要回来的。 帐篷只是开胃菜的场所。 农家乐里他们二人的小院,才是正餐的享用之地。 乡村的夜空中,弯月高悬。不知是不是余温浑身的神经紧绷到恍惚的缘故,在最最失神的瞬间,她似乎在枕头后窄窄的窗台缝隙上,瞧见了那枚消失的松母金沙。 可她暂且无暇思虑这些。 身体过于疲惫,而感官分外明显。很快,余温的视线被袁培的动作拉回战场,粗重的呼吸交缠,她只得攀着男友的臂膀,在自窗棂泄进来的夜风中,开启新一轮的盛宴。 直到天蒙蒙亮,余温才累得沉睡过去。 连隔壁人家洪亮的公鸡啼叫声,都没有听到。 袁培睡不着。 他的视线落在余温皓白的手腕上,心思如千斤重。 只要他轻轻地将左腕与之贴合,就能重获自由,与余温一起,回到现实世界。 窗外西边的白色月亮已经渐渐淡去。袁培微叹一口气,最终只是轻轻抬起女友的手腕,帮她套上一件纯棉的睡衣蔽体。 乡间的气温不像海边,他怕对方着凉。 余温困得不行,却乖巧极了,任由袁培帮她套上衣服裤子,嘴里哼哼唧唧,像是还沉溺在美梦里。 正当袁培刚给自己也套上一身家居服之时,忽然发现,眼前的景色变了。 他们回到了帐篷里。 而外面,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炸声。 哪怕不拉开帐篷帘子,袁培也能够听到,有数以百计的人正在地铁的卷帘门外,拍打着,呼救着,希望能有人放他们进来避难。 玻璃爆裂的声音,天花板被震塌的轰隆声,新一轮的空袭伴随着大批城市难民的逃亡,再度袭来。 赛格纳斯,只会越来越混乱。 袁培望着余温的睡颜,见她眉头微皱,似乎已经处在了极浅的睡眠之中,随时都会醒来。 随后再来劝说他放弃回去的念头,在赛格纳斯寻找一处避难之所,共度余生。 然而,这对她不公平。 袁培知道,余温自进入旅行,一路出生入死地走到今天,中间过程是何等的艰险。她辛苦筹谋所得来的,难道就是一辈子躲在战火纷飞的城市里,苟且偷生吗? 从始自终,所有人想要的,都只有一样。 自由。 想着,袁培心一横,在女友苏醒的最后关头,将两支腕表贴在了一起。 “叮”的一声细响在喧嚣中闪过。 游客余温购买NPC袁培的交易,就此完成。 第59章 异国逃生7 谁都没穿帮,却全穿帮了。…… 余温半梦半醒间,感觉左腕传来了轻微的震动,沁着体温一般的触热。 仿佛……是被谁给扣上了一副在掌心捂热的金属手铐。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穿的是一件没见过的白色棉开衫,而一旁的袁培身上,亦是套同系列的休闲装。 “啊……”余温眨了眨眼,想起来了夜晚发生的事情。 她眸光眷恋地看去,见袁培脸上浮现着一种陌生又熟悉的神色。 恍若从前,他们这段青涩的感情囿于世俗琐事的那样。袁培时而会朝阳似的充满希冀,时而又陷入少年的怅惘。 如今是怎么了? 未等余温细想,男人听到起身的动静,靠近揽住她。 一只干燥的大掌抚摸在自己脸上,如同珍重的把玩,让余温格外羞怯。 真是的,要不要这样看着她啊。 老夫老妻的了,还做这一套。 余温正欲开口推却,却听得袁培发出一声低低的喂叹,如若穿梭时光的轻语。 “你真漂亮。” 男人发自内心的赞美,通过低沉带着点痞气的嗓音,笔直地击中余温的胸口。 让她才苏醒的神经,立时被爱人的甜言蜜语晕得找不着北。 余温害羞地扬起唇角,轻轻拍了袁培一下,半跪在软垫上,收拾自己。 她听到了,外面如今很闹。 余温边换衣裳边问:“怎么一回事?” 袁培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微微偏头,整理脑海里繁杂的信息,回答道:“是新一轮的空袭。” 就发生在此时,此地。确切地说,是余温苏醒前的那一瞬间。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袁培记忆里最鲜活的一部分。 余温眉头微皱。 这座郊区地铁站,恐怕很快就会忙乱起来。 果不其然,嘻哈男和侯闻他们在把那几箱子松母金沙转移到带锁的控制室里之后,便第一时间拉开卷帘门,放外面那些逃难到一半的居民们进来。 硝烟味,血腥味,排泄物的骚味,伴随着近百名被卡在公路上的本地人闯进地下场所,一股脑儿地涌入了闭塞的地铁站。 余温不禁掩住了鼻子,却毫不犹豫地从她的库存里取出纱布、酒精等医用品,加入救助民众的行列中。 她,嘻哈男,地铁工作人员,包括这些逃亡者们一起,都是统一战线上的人。 如果他们不守望相助,难道,要指望外面那些驱使着炮弹坠落的敌人们,来施以可怜吗? 不过余温没有想到的是,这样忙乱的救助、收纳与组织工作,和外面的空袭一样,竟足足持续了一个星期,昼夜不停。 中间的日子里,她和袁培忙碌得,甚至连抽出空喝口水的功夫都要找不出来。 余温知道,这还算好的。 如果不能够有效的反击,敌军空袭有时甚至会持续数月之久,从炎炎夏日,一直炸到冰天雪地。 比起那些身负重伤,亲友罹难的人来说,她在简陋的地铁站里依靠着小帐篷蜗居些日子,已经算是最佳的状况。 到了10号的时候,轰炸的频率明显降低。 大多数民众都躲藏到了地下场所,也有的主动回归陆地,试图重新恢复往日的生活。 余温靠在袁培怀里,偷得半日闲,和男友规划着他们的将来:“我们在赛格纳斯找一个偏僻的乡村,买上一幢小院,当作新家吧,就像在桃花源一样。” 通常来说,比起市区,城郊的乡镇都不会受到那么严重的袭击,甚至百姓们还能过上相对平和的日子。 袁培揽着女友,听到她描述的桃花源,只当是在夸张,不觉轻笑出了声:“好。” “等我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就依你的。” 余温本来眼含着简单的希望,听到这话,不由眉头微蹙。 她并不记得,袁培有什么当下需要完成的工作。 难道……是救援任务? 正要抬头问去,余温却听得自二人的腕间、地铁站里、甚至是室外,都传来了久违的警报声。 “呜——” 是那样得响亮,悦耳。穿过云层,洗去了半个月来笼罩在赛格纳斯天空上的阴霾。 足足三分钟的解除警报声,阔别而至。 它意味着空袭终于结束,人防工程的大门再次打开,人们被允许自由地回到陆地上,重新拥抱生活。 笑脸出现在每个人的面容上。 余温和袁培踏上地面,一出来,险些没有适应过来刺目直射的日光。 袁培拍了拍手臂,目光眺望向城市的北方,落在那座仍旧完好的玻璃大厦上。 印象里,那明明是他的工作地点无疑,却不知怎么,令人生出了一种疏离的情绪。 “呼……”余温贪婪地深深嗅着清新的空气。 虽然鼻端仍旧萦绕着硝烟味儿,但心态已经完全不同。 袁培则是不错眼地望着她,唇角始终挂着幸福的浅笑。 他坐上余温那辆奔驰的驾驶位,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两下,规划道:“我先送你回家,等办完事儿,就来找你。” 袁培还记得,女友是在研究生毕业后,从老家赶到的赛格纳斯,特地来找在此地工作了数年的自己。现如今,她和几个旅友一起,住在一间租了一月的别墅里。 余温微微皱眉,既是心疼,又是不解:“什么事?休息一下再去不行吗?” 袁培摸了摸女朋友的软发,笑道:“工作上的事,很快就搞定。我的大小姐。” 余温恍然大悟。 喔,对,袁培还是救援队里的队长,当然得执行救援任务了。 余温认真地问:“来得及吗?” 她自己也可以回去,而且…… 袁培看了眼腕表上列出的时间地点,点了点头。可当油门刚踩下时,却忽而有些踌躇。 “你住哪儿来着?” 袁培不禁疑惑,他怎么连这件事都不记得。 余温不好意思地一笑,更无法拒绝男友的好意:“始终忘跟你说了。” “往前开。” 车子一路向南,来到海边的花园别墅。余温全程看过去,发现哪怕是近郊和富人区,也未能在空袭中幸免。 大街小巷,散落着破碎的报纸,被炸飞的厨卫器具,无处不在的玻璃碴。 余温想,等过几天送走好友们,自己还是得在乡村找个住处,和袁培长长久久地避险。 为了怕在好友跟前穿帮,余温干脆没有告诉他们袁培要来的事实。就怕其中的谁见面say个hello,让她解释不清,也勾起男友想要做记忆清除的事情。 远远望去,别墅的玻璃都给震碎了,门窗以及落地窗如今都大咧咧地敞着,好不狼狈。 而对于余温来说,此时最担心的,就是被别人瞅见袁培! 别人不说,就李明川那个着三不着两的性格,还不得上前给他袁哥一个大熊抱? 余温快速下车,绕到驾驶座那头,堵住了要下车的袁培。 “里面也乱糟糟的,估计沙发上都是玻璃碴子,也不好留你坐了。” 说着,她还扬起了一个甜甜的笑脸,妄图用美人计赶紧打发走男友。 走吧~走吧~等我送走他们再顾上咱俩。 袁培顺从地点了点头,却牵着女友的手,走到门口。 他皱着眉打量一眼,刚要开口,忽然见到自里面走出个个头不高,梳着双马尾的小丫头。 对方瞧见他们,顿时双眼一亮。 袁培虽然不认识此人,但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这个小姑娘的身份。 必定是女友的旅友之一。 余温却要被来人吓得魂飞魄散,立即心虚地挥手道:“Hi,燕燕——” 燕燕雀跃得不行,小步跑上前,正要一一问候余温姐姐和袁队之时,却猛然瞧见,余温居然以迅雷之势冲她比出了几个wink。 “啊……”燕燕瞬间被美貌暴击,头脑当场当机。而很快,年轻的脑袋瓜重启后飞速运转,让她一下子记起了之前余温姐告诉自己的。 袁队接受过记忆清除,已经不认识他们了,更不能受大刺激! 好险,差一点她就惹祸了。 燕燕从善如流,瞬间变亲热为客气,别别扭扭地点点头:“你,你们好。” 天知道,她是忍耐着多少激动,才没有一把挂在余温姐姐身上,诉说他们这几日的苦难经历! 袁培虽然觉得这俩小姑娘的气场有些诡异,却也没多想,轻轻攥着女友的手,不舍道:“我先走了,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周末我就过来接你。” 余温紧张都来不及,根本顾不上细品袁培的话,连连点头。 她目视着男人坐上驾驶位,驱动车子,驶离别墅区的林荫小路,才松下一口气。 “燕燕,这几天怎么样?大家都在哪儿呢?” “都挺好。除了郁渡中间非要出去一趟,让玻璃剌伤了胳膊,别人都没事。”燕燕说着,还不忘抄起院子里的苕帚,把玻璃碴子再扫一下。 “对了,郁渡这就出去了,好像是跟人家商量最后一笔买卖的事宜,打算把交易日期定在13号。” 余温点点头,能定在13号就很好。最后两天他们索性搬离这里,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躲风头。 燕燕继续道:“至于哥哥姐姐们,都在屋子里收拾呢。周安初说先不急着安新玻璃,反正也是夏天,叫李明川出去买几副纱窗,隔绝蚊虫就行。” 余温认同这样的安排,慰劳地拍了下伙伴的肩膀,说话间就要撸起袖子,一起干活儿。 忽然,她想到什么,心里没来由地一咯噔。 燕燕刚才说的是,李明川出去买纱窗了? 怕什么来什么,只见眨眼间,院外便传来令余温无比熟悉的,李明川趿拉着拖鞋兔子似的飞奔声。 “姐姐——你回来啦!我们想死你了!” “嘿嘿,我刚刚还在路口瞧见袁队了!” 完了……余温想。 李明川不像燕燕有分寸,刚刚她又不在场,袁培肯定知道自己和队友们撒谎了。 而队友们,也肯定意识到了她早就别有打算。 怎么办? 焦急之际,余温只见李明川晃荡着长长卷卷的头发,来到她们面前,兴奋道:“姐姐,袁队是不是已经恢复了呀?” 余温心虚地抬眼,迅速思量着对策。 要不……就顺着他的话吧。说袁培已经不怕刺激了,她已经重新把伙伴们介绍给了对方。 余温刚拿定主意,却见李明川微垂下头,抱歉道:“对不起姐姐,我一见到袁队,太高兴了,就把你之前交代的话给忘了。” “可是姐姐,袁队他的反应还是很正常的诶!” 余温下意识接话道:“什么?” 李明川喜悦地扬起唇角,同时挺起胸膛,夸张地模仿道:“他就是酷酷地问了我一句——” “你是谁?” 余温一怔。瞬时间,手腕上又不经意地传来了那种不安的温热感。 她下意识看向腕表,颤抖着手指,从里面条目众多、一层套一层的界面里面,调出了那个她恨不能粉碎删除的购买NPC交易页。 只见上面清楚地写着—— 【购买完成。】 【游客袁培的记忆清除,完成。】 第60章 异国逃生8 功败垂成的郁大企业家 袁培按照记忆中的方位,将车子停在城北的玻璃大厦外。 火红的夕阳下,玻璃大厦并未因为空袭而全盘坍碎。此刻,它完好无损地伫立在城市的一角,通身泛着暗调的绿光,如同深山里的青苔,坚韧而冰冷。 袁培神色如常地进入大厦,却没有自电梯上楼,而是推开一扇沉重的金属门,沿着阴森的楼梯,一圈一圈地向地下走去。 螺旋楼梯很窄,而台阶之间的间隔颇高,正常人走下去,不出三圈便会生出浓浓的恐惧之感。 因为它,仿佛是没有尽头一样。 袁培脚步稳重,沿着令人窒息的弯曲楼梯,足足走了5分钟,才停下脚步。 前方,是一条半圆形的隧道。 视野宽阔,然而袁培心中并未放松。只因冥冥之中有意识告诉他,自己的工作开始了。 “袁队!”侯闻嬉皮笑脸地走上前来,向袁培挥手致意。似乎对对方到来此地之事,一点接受障碍都没有。 袁培微微扬唇。 他不由想,侯闻还是老样子,不论在什么岗位上。例如昔日没什么印象的救援队……或者如今的护卫队。 “15号又要来了啊!”侯闻期待地开口,“松母金沙的供应日益紧张,不过没关系,再等几天,我们又可以大干一票。” 袁培回顾着脑海中的信息,淡淡道:“万表行来汇报,这个月来打听卸表的人数,超过了前半年的总合。” 侯闻兴奋得跟什么似的:“那可太好了。我还以为自我哥那单之后,我就得打饥荒了呢!” 袁培皱眉,倏然停下脚步,视线凝在侯闻身上。 “今后非必要,不要打亲友的注意。” 侯闻点头陪笑,视线却绕过袁培,落在他们身侧张贴的醒目横幅上—— 那上面用暗绿的大字写着:系统高于一切。 袁培亦从黑洞洞的玻璃面里瞧见了这幕,他抿了下唇瓣,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手插进裤袋里,阔步上前。 男人心想,或许从前的自己也和侯闻一样,无比认同这句标语。 但自从她来后,一切便不同了。 余温和伙伴们在13号当晚,便趁着夜色搬离了别墅,在郁渡找好的一处小旅馆里下榻。 郁渡递给余温一把脱了色的铜钥匙,交代道:“先说好,两间房,男人一间女人一间,要再铺张就显眼了。虽然战乱,但那帮家伙也不是好糊弄的,保不齐15号就会带着警察杀到别墅去。” 余温勾唇,也不废话:“行。” 说着便和燕燕、荆斐宁进入自己的房间,同时把门一锁。 痛快得不得了。 郁渡有点纳闷,他虽然不甚了解余温这个人,但对她的大小姐脾气还是有些耳闻的。 怎么现在这么好说话? 男人堆里,丁茂砚接收到队友的意思,嫌弃地瞅一眼自己的屋子,甩手道:“这几个小姑娘宅惯了,可我老丁受不了。统共就一个大床房,我们4个大老爷们,怎么睡得下!” 说着,他便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双手背后,一步步沿着小旅馆后门溜达到了外面去,还美名其曰要“夏夜透气”。 李明川紧随其后。 郁渡狐疑地看着他们,却见周安初冷着脸,踏入房间,坐在一副仓库里的老板椅上,拿出一本书看。 “你咋不走?”郁渡不善地问道。 郁渡在提醒吊胆地完成交易后,才意识到自己做的是一件多么冒风险的事。 这帮人要是想卸磨杀驴,门儿都没有! 然而,周安初只是烦躁地皱眉,像是被人打扰了,敷衍道:“你再多嘴,我这就走?” “哼,走就走。”郁渡口嫌体直地撇撇嘴,还不忘一步三回头地端着小茶杯,走进洗手间里刷牙。 另一边,余温他们才进入房间,便齐齐跨至桃花源里。 假说要遛弯儿的丁茂砚也不例外。 他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感慨道:“还是这里好,就是难为周安初留下来,稳住郁渡了。” 余温挽着燕燕和荆斐宁的胳膊,浅浅微笑。 李明川像是鱼儿入水,蹦着跳着便回到自己的小院,同时高声道:“不怕——过仨小时,我替他!” 横说竖说,他们几个男人一路跟着余温走景点、闯关到今日,都还没受过4人住一间的委屈,如今临了,也不能让郁渡揉搓他们啊。 星月高悬,连农户家的大黄狗也趴在地上打起了盹儿。 余温兀自回到她和袁培的屋子,望着还没来得及整理的房间,心里一暖,又忽而生出几分怅然。 很明显,哪怕记忆清除后的袁培仍旧记得她,也没有什么太反常的表现。但……想到那几日男友言语中不起眼的异常,余温总免不了担心。 思虑中,窗台上的一处幽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余温爬上床,双腿蜷在紧里面,握住那枚松母金沙原矿。 “怎么?你自己跑到这里来了?” 余温惊喜皆有,试图把它收进仓库里,可几次下来,都没能成功。 哪怕是将原矿与自己的腕表碰撞,可它们除了跟暴露在空气中的暖宝宝一样,双双发热之外,再无什么变化。 余温不禁自语踌躇道:“如果问袁培,他会知道吗?” 夜风与蝉鸣交和,像是在等不急地点头。 余温握着手里的松母金沙,隐隐觉得,男友之前提到的工作,或许和这些制造腕表的矿石,分不开干系…… 两夜一日过去,很快,余温便在桃花源以外的地方再次见到了松母金沙。 是那家“万表行”里。 7位身怀1亿金币的富翁游客,与余温这个存款2亿的小富婆站在一起,格外壕气地望向曾和他们打过照面的老板娘。 见这几位果真筹到了钱,老板娘柳眉一挑,伸出手指点了点他们的人头数,庆幸道:“乖乖,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得亏我前两天又进了一批货,不然还招待不起各位了。” 余温只凝眸盯着她。 只见对方站起身,在堆放得层层叠叠的零件里翻了两翻,很快取出一小摞黑丝绒的盒子。 余温、郁渡和伙伴们立即凑上前。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钻石形状的幽绿色刀头。 只一眼,余温便认出,此物和她手上镯子似的腕表,以及桃花源里的那块松母金沙原矿,是同一类东西! 然而,黑丝绒盒子里的刀头颜色更纯,更深。它无需任何刺激,天然就闪烁着盈绿的光彩,像是一团火焰,拼命释放着光与热。 “松母金沙?”余温立时抬头,目光和老板娘的相对。 对方双眸一亮,像是碰到了识货的行家,亦或是萍水相逢的小知己,欣喜笑道:“就是它。” “你们不是要卸掉腕表吗?这世上,唯一能切割松母金沙表带的东西,就是和它同源的刀头。” 说着,老板娘取出自己的POS机,摆在众人面前,解释道:“你们这一亿啊,其实就是买个刀头,切割完腕表之后,立即恢复自由!” 听到这话,郁渡的眼里瞬间浮现出了不一样的色彩。 老板娘唇角一翘,悠悠开口道:“可得谨慎啊,刀头里荟萃着极高的能量,听说,得有一亿枚金币那么重的矿石,才能炼出这一块东西。所以我卖你们这个价儿,一点都不高!” “怎么切?” 郁渡目不转睛,盯着那枚翠绿遇滴的刀头,焦急地问道。 老板娘另取出一枚镶嵌在别的名表上的大钻石,示范道:“很简单,用它的尖部与你们的腕表相触。” “相同的材料碰撞后,刀头里的能量就会流入腕表,虽然二者材质相同,但是工艺大不一样,用不了10分钟,腕表就会因为承受不了这样巨大的能量而碎裂。” 听到这话,伙伴们纷纷心潮澎湃。 “太好了!” “我要回家了啊!” 余温眉头低蹙,细忖着老板娘讲述的过程,心里忽然有了别的想法。 他们的桎梏,是从系统为每个人套上一支松母金沙腕表开始的。 而获取自由的方式,竟然也是“以毒攻毒”,用极高的同质能量将系统的束缚打破。 余温不由得心想,如此是不是意味着,松母金沙与系统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 她凝眉思索间,伙伴们已经纷纷伸出腕表,这便要交易。 余温想到“万表行”一月只营业一次,为免意外,也迅速完成了购买。 两块钻石般的刀片捧在手里,余温仿佛感觉到了,是沉甸甸的幸福在向他们招手。 只是…… 郁渡等不及了,一屁股坐在小店的马扎上,这就要开始卸表。 周安初觉得这里太过于扎眼,有意和伙伴们回到余温的桃花源里再进行切割。只是他意念微动,却发现无法把这块什么“松沙”刀片收进仓库里。 老板娘超额完成kpi,喜上眉梢,顺口提醒道:“忘了说了,刀片不能收进仓库里,要小心携带喔。” 周安初点了点头,看向唯一的面带沉思的余温,低问道:“袁培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不在? 伙伴们亦是懵懂地看向余温。 对喔,袁队付出那么多的代价才获取的自由,怎么在此刻这迫在眉睫的节骨眼儿上,反而不见人了。 余温知道再瞒不过,把两块刀片收进口袋里,抿唇道:“我现在也找不到他。” 众人瞬间震惊。 余温皱着眉头,解释道:“事情有些混乱。现在的结果是,袁培记忆清除后,我联系不上他,他也不知道我们15号的安排,得等到这个周末他来别墅找我……才行。” 何止是有些混乱,简直是不能再乱! 余温在人离开之后,才意识到男友已经成了普通的游客,既无法像之前那样用信用卡召唤袁培,也没能及时和他加上好友。 而袁培,恐怕对他们要离开赛格纳斯这件事,一无所知。 余温暗自咬牙,手搭在燕燕的肩膀后,催促道:“总之虽然延误了些,但情况还不算太糟。你们先走,我周末就和袁培跟上。” 她瞟向那边已经走过三分之一进程的郁渡,低低道:“我保证,一旦回去,就立刻按照约定好的方式联系你们。” 虽为好友却始终被排挤在外的郁渡:“啥?” 他就知道,这帮人一定有事瞒着他。 荆斐宁没好气道:“不关你事!” 荆斐宁斥完郁渡,转而握住好姐妹的手,认真道:“不行温温,太冒险了。没有你,我们根本走不到今天,事到临头,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李明川、丁茂砚和燕燕等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前到后,都是余温带着他们屡屡通关的啊,就连这次交易的本金,也是她提供的。 他们这些人一路艰险走来,怎么能不讲情义! 周安初眉头紧皱,盯着余温,脸上亦是写满了不赞同。他虽然不了解内里,但总有一种预感,情况必定不正常。 余温看着伙伴们的神色,心内深深触动,却主意不改。她蹙眉想了想,觉得唯有和他们好好谈谈,才能劝其尽早离开。 “走,我们到外面说去。” 说着,余温领头,率先踏出逼仄的小店。 所谓外面,其实就是她的桃花源。 伙伴们连忙把刀片揣进兜里,抬腿跟上。 余温阔步走到巷尾,想要同之前一样,在拐角处自然而然地原地消失。 可不等她绕过墙角,忽然间,身后“万表行”隔壁的古董店里,竟然“哗”得一下蹿出了七八个大汉。 余温和小伙伴们瞬间惊愣在原地。 只见大汉冲入“万表行”的门脸儿,一脚踹翻了地上的小马扎,脱口便骂—— “你丫的!就是你小子坑我们钱是吧?” 第61章 异国逃生9 多行不义必自毙 “不是我!呃——” 余温在听到小店里叫骂声的瞬间,便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们在赛格纳斯无亲无友,谁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找上门来,还偏偏寻郁渡的麻烦! 很明显,郁渡用假古董和空头支票骗取6亿金币的事已经败露,而这帮壮汉,就是来要钱,甚至要把郁渡绳之以法的! 周安初瞥见小马扎上被一脚踹翻的郁渡,亦是瞬间警觉,低低道:“快跑!” 说着,他拉着余温,便要急速穿过这条街巷。 荆斐宁也急得像锅上的蚂蚁:“温温,你桃花源呢?” 快找个地儿避一避啊! 余温被周安初拽着跑了两步,忽而冷静下来,觉得这样不行。 桃花源只有在紧急情况以外的时刻才能进入,且出入口保持不变。自己若和伙伴们此时避难,一旦郁渡为求自保,把他们供了出来…… 赛格纳斯警方的效率不俗,他们足足6个人,目标太大,随随便便就会落网。 余温屏住呼吸,打量着被“债主”殴打的郁渡,忽然灵机一动。 “李明川,你蜂蜜呢?” 被点名的李明川:? 这节骨眼上,要什么蜂蜜。 燕燕眼睛一亮,当下反应过来,连忙从自己的仓库里取出还没吃完的,当日在“郑蜂蜜的考验”里获取的奖励。 这些蜂蜜,自己食用可以高效补充能量,但是用在外人外物上面,便是强力的粘合剂! 余温赞许地点了点头。 燕燕接收到余温的眼色,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便回头冲进了殴打现场。 “你们干什么?不要打人呐!” 燕燕都不用刻意表演,瞧着就是一身正气的祖国接班人。 一个小丫头没轻没重地冲了进来,看得大汉们烦躁不已,抬手就要把她叉出去。 “少他大爷的多管闲……” “……事” 络腮胡大汉话未说完,肥腻的手臂便被周安初捏住,动弹不得。 周安初板着脸,一副不欲多事的样子,只配合着燕燕道:“听哥的话,别闹。” 二人像极了热心肠的善良妹妹,和她人冷话不多的哥哥。 壮汉们打量着停住动作,而地上,郁渡颤颤巍巍地伸出已经断了的手,就要指向燕燕。 燕燕片刻不误,在郁渡淤血的嘴角刚刚张开一个角度之时,便一把扑到他身旁,双掌扳住郁渡的脑袋,趁机把手里粘腻腻的蜂蜜涂到他的嘴巴上。 这下,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郁渡,终于也尝到了“口蜜腹剑”的代价。哪怕满心要拉这些人一起下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呜呜呜——” 郁渡想不到,向来把身边人玩弄于鼓掌的自己,竟然也有给人挡枪的一天。 他恨! 见伙伴顺利得手,周安初立即双手架在燕燕腋窝下,原地把人抬走,还绅士地冲那帮大汉比出了个“请”的手势。 他心狠惯了,一瞬间不由心想,若非自己身为游客不能动手,必定要替这些人取了郁渡的性命,省去余温他们的麻烦。 二人来到巷子头,余温已经给自己戴上一副手套,拉住燕燕的手便开跑。 蜂蜜的确能拖延一时,但自己和伙伴们还是得找地方躲避,才是上策。 几人刚跑到拐角,忽然间,自主干道上传来了急促的警笛声。 不妙! 身着警服的人控制住了现场:“接到群众报警,有人打架斗殴,在场的都跟我们走一趟!” 余温:“……” 谁报警的这么快啊啊啊! 混乱间,余温瞥到不知何时大门紧闭,连重重的卷帘门都拉下来的万表行,顿时明白了答案。 “这个老板娘!”荆斐宁跺脚道。 余温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不能声张,如果老板娘此时出面,他们立即就会败露。 在强势的警方,一脸无所谓的大汉,还有虽奄奄一息却直愣愣瞪着余温等人的郁渡的环伺下,伙伴们没有办法,只得跟着去了警察署——做人证! 警察蜀里,一次性纸杯上的热气袅袅。 郁渡很惨,哪怕身处在警察的保护下,仍旧免不了受那群大汉明里暗里的针对。 “这小子说要和我们做兄弟,做狗屁兄弟啊,原来是拿一群假古董来骗我们的钱!” “还有那支票,多亏我腿脚快,赶在银行下班前去兑换了,不然等发现是假的,早叫他给跑了!” “警察叔叔,这种两面三刀,专门坑自己熟人的家伙,你们可不能放过啊。” 李明川听着大汉们咄咄逼人的发言,凑到余温身边,小声道:“这几个人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喔……” 郁渡一路走来,不知道霍霍了多少和他结成队友的游客,就连余温和李明川他们,也曾被这家伙当作过向上爬的台阶。 这下翻车得好! 余温冷眼觑着一脸愤懑的郁渡,心里亦是默默:别怪她心狠,这招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何况,当日可是郁渡自己硬要凑上前来的。 警察做着记录,问向郁渡:“有没有这回事?” 鼻青脸肿的中年人连忙摇头。 就算有,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啊! 警察皱眉盯着他,提醒道:“你可以保持沉默,但倘若说谎,后面的结果也得自负。” 郁渡慌了神,左顾右盼一番,最终不甘心地咬牙,点了点头。 虽然但是……啊可恶,他为什么就是张不开嘴! 警察刷刷刷地做着记录,同时问向“路人们”:“你们看到的场景是什么样的?” 周安初按住余温和燕燕,主动道:“没错,那些男人一边打人,一边说这位先生骗了他。” 郁渡像一只发狂的猫:“呜呜呜!” 警察叔叔,他在说谎!这帮家伙是和我一起的,你们快把他们也抓起来呀! 然而,警察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整理记录。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便递给周安初一张需要签字、印指纹的单子。 周安初只当没察觉到伙伴们轻拉他的袖子,径直完成流程。 随后,他们一行人便被允许离开。 余温疾步行走在警察署的小院里,步伐快若闪电。 身后的李明川长舒一口气,还伸了一个懒腰:“这就完事儿了吧?”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找到袁培,再一起完成腕表的切割,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余温却走得更快,提醒道:“别放松!听我的,出了警署朝四个方向跑,你跟着周安初。” 说着,她不由得回过头。 透过层层防盗栅栏禁锢的窗子,余温似乎瞧见了,郁渡狗急跳墙的样子。 此时,他恰好一把夺过了警察手里的笔,不顾身边的混乱,奋笔疾书,正在纸上刷刷刷控诉他们。 “跑!” 刚一迈出警署院门的余温立即低喝道。 伙伴们瞬间反应过来,连忙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飞速狂奔。 同一瞬间,建筑里跑出了手持警棍的当地警察,喝道:“抓住他们!” 老城区的街巷里,余温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郁渡已经凉了,此人落在刚正不阿的警方手里,后半辈子注定铁窗泪两行,今生都没有机会能逃脱。 而她和小伙伴们还有一线生机。 轰炸摧毁了不少公共设备,身后的警察在用着最原始的方式,奔跑着追逐。 余温飞速地拨通周安初的电话,提醒道:“你听我说,理智一点。找到个能躲避的地方就尽快和大家一起离开,一旦被抓住,就前功尽弃了!” 现如今的形势,能跑一个,是一个。 周安初那边没有回音,像是沉默地给出拒绝。 余温简直要急死:“周安初你别一根筋!万一我被抓了,还有袁培能在外面想想办法,但是你们如今对袁培来说就是陌生人,被逮住就是凶多吉少,懂不懂啊!” 事实上,其他伙伴们如今需要的,不过是短短的十分钟而已。 而她只要能够寻找到袁培,也只需要十分钟的时间,就能重获自由。 两边又大喘着跑出一条街时,余温才听到腕表里传来的周安初的回音:“知道了。” 语气格外艰涩。 即便如此,余温仍是放下一颗心。 她随即拨通荆斐宁的电话,想要攻克下一个死心眼儿,却不防听到那边传来了燕燕的尖叫声:“啊——你们是谁!” 余温大惊。 说时迟那时快,一瞬间,前方的街角突然蹿出了好几个黑衣男人! 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 余温不消去问,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警察只需半分钟便会赶上,而身前的那些人,戴着黑色的口罩与手套,明显不是友善之辈。 余温立即选择掉头! 就像她刚刚和周安初说的那样,有袁培在,自己落到警察手里,也并非就是死局。可要是被这些不明身份的人给捉去,才真是求助无门! 然而,余温才刚一动作,这些人便动若迅雷地堵住了退路。 余温心跳如擂,不安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至天灵盖。她再度转身,同时张口欲喊,意图把警察吸引过来。 可未等开口,她却不防撞上了一面冰冷而熟悉的胸膛。 竟然是袁培。 余温下意识把呼喊着吞入腹中,愣愣地望着他。 一时间,她有些分辨不清男友出现的意图:“你……是来救我的吗?” 袁培同样戴着纯黑的口罩与手套,眉如刀锋,双眸冰冷。 余温双眼盈盈地望着他,手已经不自觉地贴上爱人的外衣,亦感受到袁培的手正熟练地揽住自己的后背。 然而下一秒,男人却是将她打横抱起,两步绕到街角的黑色轿车旁,一把塞了进去。 动作温柔而冷冽。 “走!”袁培说。 第62章 异国逃生10 劫匪:袁培。 巷角的朔风萧瑟,吹乱了余温的头发。 余温在被袁培蓦然打横抱起的一瞬间,便察觉到不对劲。 男人的动作固然一如既往的温柔,妥帖,绕在膝窝下的手臂力道亦是不轻不重,可余温却觉得,此时的袁培让她觉得无比陌生。 “你这个男朋友,要我说,就像南极的冻土一样,又冷又硬。” 这是很久很久前,小姐妹曾对她说过的话。 而如今,余温竟也第一次产生了这般想法。 上车,关门,驶离现场,一套动作只发生在10秒之间。警察到来时,也只是见到了一辆黑色的普通轿车按着正常的速度与轨迹,扬长而去。 车后座上,余温侧脸抬眸,目光落在袁培冰冷的眉眼上,心里顿时咚咚敲起了鼓。 不对。 无需再度开口问向袁培,余温就意识到了眼下的情况明显有异。 封闭的车厢里,前面坐着的是两个黑衣蒙脸男人,而她的身旁,则是沉默的袁培。 余温联想到从通话里听到的燕燕的呼喊,心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他们,被挟持了。 哪怕将她带上车子的是自己最为亲密的男友,而这些人至今也并未对她做些什么,但余温长期以来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就是挟持。 霎时间,余温心里仅留的半分温存也烟消云散。 哪怕今天之前,她都无比盼望着袁培能够出现,甚至在看到男友的那一刻,心中立即充盈满着她奔往自由的雀跃。 可如今,余温唯一的愿望,便是能从这样令人窒息的环境中逃脱。 车子驶离老城区后便立即提速,余温低眉顺眼,保持静默,余光无时不在打量着窗外的状况。 十字路口上,绿灯转灭,红灯亮起。 余温知道,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机会。 被劫持的时间越短,逃生的机会越大。这里人多车杂,余温不求能顺利破窗逃脱,只要能制造出动静,就有希望! 电光火石间,一柄小锤出现在她的手中,随即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敲上轿车玻璃。 然而,余温低估了这些人,尤其是袁培的反应速度。 “你这娘们!”副驾上的人几乎是同时就注意到了余温的动作,直接起身就要教训她。 余温下意识瑟缩。 她是有一把刀,可身旁的对手是两个,甚至三个壮年男人。而且,余温注意到了他们手上的腕表,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同为游客,她不敢率先动手。 同一时刻,袁培握住女友的手,目光却是如冷锋般睨向男人:“别动。” 像是在对车里所有人说的。 下一秒,袁培轻巧卸下余温手里的锤子,把人揽紧。同时冷脸看向前方,声音低沉如墨:“嘴巴放干净点。” 副驾的男人悻悻归座。 司机开口道:“胶带要吗?” 余温瞬间心若坠井。 没错,就是挟持。她的反抗引起了劫匪的警觉,这些人打算要给她更多的限制,或者苦头。 袁培淡淡道:“不用了。我负责她。” 车子重新启动。 逃脱失败,余温心中气馁,却竟然还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庆幸。 她讽刺地想,自己是不是该感谢袁培?此情此景下,仍旧愿意充当自己在贼窝里的□□? 认清眼前的形势后,余温低垂着头,用乖顺作为自己最好的保护.色,静待着下一个机会。 忽而间,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男人的低低叹息。 余温本能抬眼。 袁培已经摘下口罩与手套,此时与她目光相对,眼里是浓重的歉意。 余温顿觉不好。 下一秒,她便见到袁培的手里,凭空出现了一条领带。 余温霎时意识到:袁培知道她在想什么! 很快,余温的双腕被男人一掌握住,动作坚定,却不强硬。余温不解地望向袁培,请求般地摇了摇头,第一次朝他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神情。 求你,别绑我。 然而,袁培只是垂下眸,动作利落地打结,只几下功夫,便将女友的双手与双脚全部用领带缚住。 做完这一切的他抬起膝盖起身,望向余温,却瞬间心里一痛。 她的眼里,如今写满了脆弱。 像只受惊的小鹿,责备着将她养大的猎人,为什么要在疼惜她的同时,带走她生命里融雪的春天? 袁培到底不忍,却碍于情况不好与女友解释。蓦然间,他伸出一只手,完完全全地握住余温冰冷的双手。 余温彻底明白了。 若是袁培如前面那些人一样,狠面狠心,她还可以骗自己是记忆清除的缘故;可如今,袁培心里明明有她,却仍旧选择挟持自己。 想到这里,余温倔强地缩回手,哪怕双腕被绑着很不方便,也用行动表示出了自己的立场。 既然已经处在了对立的阵营,还做这些情意给谁看? 袁培眉头紧皱,大掌强势地再度覆上。 余温加大自己挣脱的力度,肩膀后摆,手腕重重地撞到椅背上,动作甚至惊扰了前面专心驾驶的司机。 挣扎间,袁培一把握住女友的双臂。 余温动弹不得,只能偏垂着头,心里酸楚。 她好气,好委屈,不想去看这个男人。 袁培用动作代替了心里想说的话,双掌温柔而有力地从余温的手臂下滑,跨过紧绷的缎面领带,想要握住女友的手。 余温本能地发颤,仿佛与她肌肤相贴的根本不是那个相恋数年,视她如唯一的袁培,而只是一名穷凶极恶的劫匪。 心里像被飓风刮过的天平一般痛苦地摇摆,事到临头,余温心里的理智终究压过情感。 她不能再违逆劫匪了。 想着,余温诺诺地伸出手,主动将它们藏在袁培发怔的大掌之下,如同投怀送抱。 她微微扬起一丝唇角,露出自己最乖巧,最无害的表情,眼里含笑意地和袁培的目光相对。 看,我多懂事。 袁培目的达成,可脸色却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像是一座被轰炸后,交织着千疮百孔与摩登繁华的破碎都市。 车子向西方开了1小时,上了立交桥之时,余温瞥见袁培默不作声地从手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宽松头套。 她心里再无抵触,甚至不自觉地翘起了唇角。 嗯,合格的劫匪都要齐备了家伙事儿才对。 车子又拐过一个近90度的弯,心态良好的余温最后看见的,是表情阴沉得将要滴出水的袁培。 眼前陷入黑暗之时,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劫匪和劫匪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像袁培这样,在人质逃脱时施以关心,人质乖顺时摆着张臭脸的劫匪,可谓提着灯笼也难寻。 车子停下。 不等余温下车感受这里的地面环境,她就再度被袁培打横抱了起来。 即便如此,余温还是凭借两只耳朵,察觉到了一些这里的信息。 人,很多人。 不知是平时就如此,还是因为今日“来活儿了”的缘故。 大约有20个的样子,纷纷走在袁培和她的后面。 脚步声听起来是鞋底踏在大理石砖上的声音,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是个还算考究的地方。 声音旋即变得富有摩擦。 余温心忖,来了,水泥地。 她感受到身体受力的变化,立即竖起耳朵,专心致志地数着袁培踏下的阶梯。 20,40,80,200…… 怎么还没走完? 心里莫名之际,余温忽然感受到袁培的动作一顿。 另一道脚步声,正急速而踉跄地从他们身边匆匆走过,像是有人被推搡着,双脚发软地自行爬下这仿佛没有尽头的螺旋楼梯。 “谢袁队!”一个青年招呼道。 袁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嗯。” 余温却乍然一惊。 哪怕被遮蔽住视线,缚住双手双脚,她依旧从空气中弥漫的檀香味道中察觉出来,刚刚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是丁茂砚! 丁茂砚说今天是个大日子,故而他在出门前,特地于桃花源里郑重地沐浴焚香过,还点燃了一根只有在寺庙里才能见过的那种手臂粗的香,保佑伙伴们能够一切顺利。 丁茂砚还说,那根巨香能一直烧到他们几人从现实世界再次进入桃花源! 头脑转动快若闪电,一瞬间,余温用尽自己浑身的演技,仰合着发出了响亮而富有辨识度的一声—— “啊秋!” 前方已经失了魂的脚步声,蓦然停住。 余温大喜。 那人是丁茂砚没有错。 虽然眼下她的情况也很糟糕,但能够给予伙伴一点精神上的支撑,也算是有了更多的希望。 至于后果。 余温并不认为这帮人会因为她一个喷嚏而对自己做什么事情。 此地八成是劫匪们和袁培的老巢,是最让他们感到放松、安定的所在,余温和小伙伴们现在落入他们的手中,就像被孩童捉到玻璃瓶子里卸了翅膀的蚂蚱,认定翻不出什么浪来。 然而,周边的人没说什么,袁培却是有了动作。 一条羊绒毛毯,被软软地搭在了余温的身上。 余温:“……” 楼梯里没有空调,她要被活活热死,算谁的? 数到后面,余温已经放弃去数阶梯的数目。 总之,比她经历过的所有楼梯都要深,而且跨度都要高就对了。 什么鬼地方啊这是,余温不由得想。 很快,余温终于来到了凉爽的空调房里。而空间里的温度和气味,都下意识地令她感到熟悉。 就像是,袁培曾经住过的地方那样。火力旺的年轻男人,在暑天里恨不能开着14度的空调,却还是热得手臂和手心都发烫。 袁培的手臂抽离,余温感觉到自己坐到了一张舒适的椅子上,比昂贵的豪车座椅还要令人感到惬意。 头罩和领带被解开的瞬间,她的视线被袁培冷峻而关心的面孔所吸引。 余温简直要为自己的第一反应感到好笑。 这种关头,她心里居然还惦记着男朋友的美貌。 “想去厕所吗?”袁培微微粗糙的指肚抚摸在余温的脸上,同时暗自焦心。 是生病了吗?怎么脸有些红? 袁培根本不知道,他把自己的女朋友给热成了什么样子。 余温摇头。 她现在有点腿软,不想去什么厕所。 “饿吗?”男人继续问。 余温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袁培是什么意图。 “不饿。”她终于说出了自己见到袁培后的第二句话。 袁培了解余温的性子,得到答复之后,抿了抿唇,随即当着余温的面,倏尔单膝跪地。 余温吓了一跳。 心脏提起的瞬间,她却见袁培一面取出了更多的领带,一面抬眸,目光和她失落而责备的眼神相对。 余温望着袁培,见证他再一次地,用他一根一根的领带,把自己的手脚绑在了华丽的柔软座椅上。 就像最温柔的猎人织出一张华丽的网,捕住了他的小鹿。 第63章 异国逃生11 少了两块能量体 余温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索性左右扭偏头,打量这个30平米左右的小套间。 天花板和墙壁刷了一层均匀的米色涂料,地上铺着防潮的木质地板,床头是叠得豆腐块似的深蓝色被子。 这是袁培的房间。 余温本来有些警惕的情绪,在感受到这份天然的亲近之时,瞬间放松了不少。 可她仍旧想不太明白,袁培一个大男人,怎么到了自己的地盘还要把她绑住。 余温和袁培的目光相对,瓮声瓮气地问出口:“你怎么还绑我?” 虽然男友绑得不紧,也不让她难受,可是双手尤其是双脚被固定在椅子上的滋味,总是格外的怪异。 余温甚至有些庆幸,自己今天穿的不是清凉的小短裙,否则……此时还不知是什么场面。 袁培沉默地用了四条领带把余温绑好后,仍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抬头望向余温不解的眸光,心里忽然一顿。 自己为什么还要绑她? 怕余温逃脱吗,还是担心她会反抗?实际上,袁培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男人诚挚的眼神和余温探寻的目光相对,心里忽然浮现了答案。 领带缚住的即是余温的手脚,也是袁培的忐忑。 担心她会主动提出要离开。 担心女友可能会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和其他人一样被集体囚禁。 袁培站起身,冷静的眼神如一根细软的羽翼,从头至脚抚过余温优美的身体,默默自答道。 又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她,真的很美。 余温没能得到男朋友的答复,却见他的神色中闪过了一丝办正事的整肃。 袁培的眸光将女友上下地打量,忽然一句招呼都不打,蓦地便将手掌贴在她的胯骨上,同时摸向余温牛仔短裤前面的口袋。 余温霎时心尖一提。 袁培这是在找什么? 只一瞬间,余温就想起了自己斥巨资为二人购买的松母金沙刀头。它和钻石差不多大小,通身温热,如宇宙恒星般时刻泛着璀璨的绿光。 余温哪怕手脚被缚,也能够察觉到此刻那两枚松母金沙并不在她的身上。 那样显眼的东西,起初伙伴们徒手握在掌心都觉得烫,若不拿厚厚的黑色手绢遮着,或者贴上黑色的遮光胶带,哪怕隔着衣料,外人也能够清晰地注意到它的光彩。 才刚刚教训郁渡的老大哥们,就是这样夺去了郁渡的刀头,后面又被警察给收缴。 裤袋扁扁,袁培摸了个空。 他再度打量一下女友的穿着,面上浮现出了不解的神色。 余温装作懵懂道:“你找什么?我浑身上下只有一支腕表。” 她的刀头早就如之前的那枚原矿一样,才在手心待了一会儿就消失不见,自己躲进了桃花源里。 袁培冷峻的眉头微微拧起,对女友的话充耳不闻,像是更相信自己的发现。下一秒,他火热的掌心便直接垫在余温和椅子的中间,检查她的后兜。 根根分明的骨节和几何般优美的身体相触,明明男人只是在默不吭声、一本正经地筛查,余温却被袁培的动作给弄得呼吸转急。 她下意识咬住嘴唇,脚背紧绷。却忘记去提醒男友,这条短裤是没有后兜的。 须臾后,袁培再度摸了个空,俊脸不觉露出多一分疑惑的表情。 房间外,其他办完差事的同事已经从大厅走回到休息区,脚步声在幽旷的走廊里格外明显,像是有意识的催促。 然而,余温已经听不到这些声音。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对她进行搜身的袁培身上。 余温上身穿的是一件廓型的白色衬衫,随着袁培的手掌贴在它的肩线、臂线、和平滑的后背面料上,一寸一寸地将其压平,余温表情渐渐由镇静转为忍耐,最后已经忍不住轻轻地抓挠绑住她手腕的领带角。 “真的没有……”余温侧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喃。 可袁培却是一心要找到那两枚被她买下的松母金沙。 刀头极为珍贵,又无法存放在仓库,除了余温的衣服里,他想不到它还能在什么地方。 袁培搜查得仔细而绅士,既不错漏一处,也没有将女友的肩膀暴露在14度的空调冷风里。 她衬衫的纽扣一颗未解,只是后背的四排金属搭扣被袁培按照遥远中记忆里的手法,给轻巧拆开,腾出前襟的空隙。 余温的呼吸解放了一瞬。 却也只是一瞬。 像是用手去抓一团棉花,看里面是否藏有钻石似的。袁培的动作干净利落,五指贴着里外层契合的圆弧线,把上下左右都查了一个遍,却只感受到了棉花般的软腻,丝毫没有结果,不觉惘然。 细小的搭扣重新被勾上。 余温感觉到,她的耳垂已经滚烫得要冒烟,恐怕与松母金沙的热度也不相上下。 她活动手腕未果,想站起身也做不到,一双眼直直地盯着袁培严肃的脸,想骂他是故意的,却苦于没有凭证。 余温太了解袁培的脾性,以至于居然看了出来,他是真的想要找到刀头而已。 委屈羞怯之际,余温却见男友再次单膝跪地,凭空取出张酒精湿巾擦了擦手,竟然直接将目标转移到她身上的另一组内外两件套上。 余温的呼吸瞬间停滞。 感受到酒精残留的冰凉,余温抑制不住地垂首弓腰,任厚厚的牛仔面料和真皮座椅发生摩擦。 “你……” 她已经要疯了,身体陷在柔软的座椅上,意识被略显粗糙的指尖牵着走。 骄傲的富家千金从未想过,自己和袁培还会有这样的一天。 身上的热源与空调的寒风相撞,如同余温脑海中的辛苦交战,乒乒乓乓扰乱她所有的思绪。濒临决堤之时,余温意外地察觉到自己手腕和脚腕上的领带被袁培松开。 袁培的面色染上了一层担忧,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女友的异常。 余温终于离开了那张椅子,被抱到宝蓝色的床单上。 软絮的被子把冷风遮挡在外,余温迷蒙地想要抓住袁培的手,却见他捋一把自己鬓边的碎发,再次擦了下手,转身走出房间,还不忘用钥匙锁住了门。 余温:“……!” 是松母金沙的刀头太重要,还是记忆清除后的袁培太迟钝,居然给他们的二人生活之间制造了这样大的不和谐! 余温的拳头砸在荞LJ麦壳的枕头上,却把自己捶得生疼。 未等她“嘶”出声,门外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侯闻。 “袁队!这边都齐了,一共5块能量体,警署里还有一块,我和兄弟们这就去搞。” “拢共8块,乖乖,这得多少能量,足够维持到过年了哈哈!” 余温眉头紧蹙,蹑手蹑脚地赤足下床,耳朵贴在门上。 袁培的嗓音隔着一块门板传来,平静无波:“信息有误,是6块。” 侯闻的抚掌声戛然而止。 “怎么会?老板娘清楚记得余温买了两块,监控里也有的……” 袁培如同一头懒洋洋的狮子,没有立即答话。只是靠在门框的一边,无形中摆出了守护者的姿态。 “我核查过了,一共6块。” “之所以带余温回来,单纯因为她是我的家属。” “明白了吗?” …… 余温心头不由得一松。 钥匙再度与锁孔相碰的瞬间,她下意识低低地一吸气,小猫似的跳了回去,却不防身体砸在硬板床上,发出“嘭”的一声。 “哎呦——”余温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撞得浑身都疼。 她这都是遭的什么罪! 袁培反锁上门,一回头就看见余温眼泪汪汪的样子。 “怎么了?”袁培疾步上前将人搂住,眼看着就要掀开衬衫衣摆检查,余温连忙一把把男友按住。 “没,没事。” 再折腾一轮的话,她真要疯了。 余温清楚,男朋友最不会的就是做戏。 待到看清袁培眼里实打实的关心后,余温瞬间计上心头。 她主动攀住袁培的手臂,头贴上去,娇娇开口道:“我听到你和侯闻说的话了。” “那个什么能量体,是不是我和伙伴们在万表行老板娘那里买的,绿绿的东西?” 袁培揉着她发红的手肘,点头。 余温偷偷勾起唇角,纳闷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是老板娘坑人?刚走出店里没几步,我手里的东西就不见了。” 感受到男朋友的动作一顿,余温继续睁眼瞎掰道:“又或者,是叫那帮大汉给顺手牵羊了?” 袁培想了想,觉得余温的话很有可能。 他当即起身要走,却被女友给拉住。 “你干什么去?” 袁培摸摸余温柔嫩的脸,温柔地一笑:“工作。” 余温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盘腿坐在床上,嘴巴撅得老高,足可以挂油瓶,娇怨道:“你的工作,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挟持,搜身,掠夺他人的财物……若非亲眼所见,余温说什么也不会信袁培竟然会掺合进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情里。 虽然他们二人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呀。 记忆清除,果然威力不小。 余温告诉自己,她必须得搞清楚袁培现在的情况。 被责备的袁培面容一怔,看着花朵似的女朋友,一瞬间不明白她的意思。 倏尔,他想到个缘故,揉了揉黏人的余温的手,哄道:“我出去10分钟,不,5分钟,后面的时候都陪你。” 余温装满娇矜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惊。 难道,今时今日的袁培竟然认为,他今日对自己和伙伴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吗? 一瞬间,余温的头脑转地飞快,立时以退为进,将身子转向另一边,抱膝道:“我吓到了。” 她嘴上埋怨,心里却是忐忑。倘若那股陌生的意识在袁培心中占据了最高的优先级,可该怎么办才好…… 袁培恍然大悟。 “对不起,”袁培语气软似晚风,甚至不敢握女朋友的手,重复地低声道,“对不起宝贝。” 余温抿唇不语。 袁培脸上尽是愧疚和自责:“对不起。我的工作性质是这样。从前挟持的事之前做多了,已经形成一套固有的流程,印在我的脑海里,渐渐地也不觉得有问题……” 余温心里发涩,兀自摇了摇头。 她清楚,这不是袁培的错。 如果不是系统硬要捉他们做游客与NPC,又为了自身的运行,设定什么鬼记忆清除,他们何至于此。 袁培终于握住女朋友的手,诚恳道:“其余的事,我只对你做过。你要是……” “哎呀别说那个了!”余温烦躁地拍床。 她瞪了袁培一眼,深吸一口气定定自己的思绪,把焦点转了回来:“说起来,我还不太清楚你做的是什么工作?” 袁培胸膛放松,一五一十道:“这里的工作其实很简单,也比较枯燥……” 余温认真倾听。 “总的来说,我们需要源源不断地向世界提供能量体,就是你见过的钻石一样的东西。有了它,这里的一切包括外面,还有其他城市才能继续运转。” 袁培补充形容道:“就像电池。” 哦?电池吗? 余温察觉到,她的脑海里刚刚划过一道流星。 男朋友的话提醒了余温。系统这一轮轮来来回回的循环,可不就是电池?只是恐怕,容纳流动能量的载体,并非仅仅是这些石头而已。 余温心中有了主意,目光和袁培的相对,半真半假道:“这样啊,是挺枯燥的……” “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袁培眸色微动,很快点头。 余温眼神闪光,望向男友:“我当然支持你的工作,也想和你时时刻刻在一起。可是,我不想只在这里做一位家属。” 余温凑近袁培,积极道:“让我,和你们一起工作吧?” 第64章 异国逃生12 她的机会来了 余温双目闪闪,期待地望向袁培。 虽然这点小花招肯定瞒不过男朋友的眼睛,但余温仍要勇敢一试。 “工作吗?”袁培低低重复着,唇角随着话语而扬起。 余温怯怯地点了点头,好似刚走进社会的腼腆学生,为每一次旁人的拒绝而提心吊胆。 空调的冷风“嗖嗖”地吹,拍在袁培的T恤上,勾勒出他坚毅的肩背线条,亦带动着屋子里的吊兰藤蔓徐徐地晃动,不觉令人忐忑。 余温见袁培偏过头,握起遥控器关掉空调,同时俊脸离开了她的视线。 怎么办? 余温不由想,男朋友是不是觉得为难了?或者……还是坚决要把她囚禁? 她轻舔干燥的嘴唇,保证道:“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更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余温见到,袁培宽阔的肩膀在隐约地发颤,声音也不自然:“不麻烦。” 余温讶异。 真的很为难吗? 她膝盖卷住柔软的被子,软软地在床上爬向袁培,想要握住他的手臂,再好好求一求。 却不曾想,被子太厚,一个不小心绊住了腿。瞬时间,袁培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似的,蓦然转过身,把投怀送抱的余温搂在怀里。 “哎……” 余温抬眼,清楚瞧见了袁培一脸的喜悦,和他眼里压抑不住的笑容。 “傻瓜,”袁培笑道,“你愿意来和我一起工作,我高兴都来不及。” 余温懵懂地眨了眨眼。 袁培像是听到了莫大的好消息,忍不住地感慨:“你怎么这样好?” 余温承受不住这样的赞美,害羞似的窝在男朋友怀里,心内默默。 她可不好。 工作为假,寻找机会和劫匪们打交道,带领伙伴们和爱人逃出生天,才是真。 袁培是因为失去那五年救援队的记忆,变得天真好欺了?还是……愈发地恋爱脑了? 余温一时还得不出个答案。 临睡前,袁培再度向余温承诺会帮她留心工作的事,说最快明天就能上岗。 余温自然欣喜,还真心实意地让男友不要太勉强。 可他们都没想到,次日4点半,地下建筑内的灯光还来得及由冷暗的仿夜色渐变为日出后的暖调,就疯狂地闪了两闪,停了。 余温清早摸黑从被窝里坐起时,才从袁培的口中得知,狂风暴雨的轰炸再一次降临在赛格纳斯的地面,甚至影响了城市的供电系统。 对于极度依赖人工照明的他们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十台柴油发电机已经“嗡嗡”地开始运转,房间内的空调和热水器都成了摆设,除了必要的照明,所有人的用电额度被大幅限制,如同回到高中集体宿舍。 地下基地不止屏蔽了光照,就连余温和伙伴们之间,也无法再通过腕表来沟通。 余温更加确定,那些被称为“能量体”的松母金沙一定能够影响系统的功能。 而且,还会是致命性的。 虽然限时供电,但余温也不算怕黑,干脆从仓库里找出一副夜视镜套在脑袋上,靠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静静思索。 忽而间,房门被袁培推开。 “走,宝贝——”黑漆漆的房间里,袁培毫不迟疑地牵住装扮奇异的余温,向外面走去。 “干嘛呀?” 袁培但笑不语,双眼如同夜空的璨星。 余温没想到,基地都乱成一团糟了,袁培依旧记得给她找工作的事。 她在看到茶几上那一方大家伙的时候,不觉激动地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夜视镜。 微弱的灯光下,摆着一架上世纪初出厂的「民23年上海俞式中文打字机」。 余温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一旁,侯闻提防地看着她,质疑道:“你行吗?” 余温轻哼一声,兀自坐在打字机前。先仔细打量一番,而后从仓库里取出一支化妆用的软毛刷,认认真真地清理起来。 架势毫不畏怯。 袁培适时解释道:“余温家里有一台同牌子的,是她爷爷的收藏。” 其他人不由咂舌。 这得啥家庭啊?眼前这台东西,是侯闻在古玩市场顺路捡的漏,要价不菲。若不是考虑到战时的不稳定性,侯闻还舍不得花这个钱。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只是…… 侯闻看着余温熟练地操作老式机械打字机,心里顿时不安,挥手道:“起开起开!就算你会,也不能让你经手基地的文件。” 袁培面色不虞地觑向他。 余温却也不恼,唇角翘起,热情地挪出位置:“那你来!” 侯闻:“……” 他们这些人要是会,还用得着请余温? “猴子你跟着学学!学会了,你来当文员,我替你跑外勤!” “就是,抓点紧,我这原料单还等着用呢!” 侯闻赶鸭子上架,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甩了甩手,十指刚要试探着搭在按键上,却听余温尖声道:“等等!” 余温友善微笑:“没事,别的挺好,就是你这个姿势不大对,容易费字锤。搞不好,字盘就坏掉啦!” 侯闻:“……” 啥玩意都是? 他昏头昏脑地任凭余温摆弄,好一会儿过去,刚要用力。 “哎——”余温再度道,“色带好像旧了,等我找张蜡纸来替它。” 侯闻挠头,十根手指尖更加痒痒。 “等一下等一下。” “小心小心!” “差一点啊差一点……” 半个小时过去,身旁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开,唯有袁培还在。 侯闻面对一台比他太爷爷岁数都大的老机子,是这也不对,那也不是,整个人不上不下,浑身难受。 在余温第99次指正他的时候,侯闻终于噌地站起身:“什么玩意儿!麻烦死了!谁爱用谁用!” 说着,他抬腿就要撤。却一个不留心,脚趾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茶几的桌角,疼得嗷叫。 余温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字盘,得意勾唇:“不怕我经手文件了?” 侯闻神情痛急地瞪着余温,拖着半条腿,呲着牙,面带不忿地离开小厅。 余温当仁不让拥有了新的事业。 她稳得很,每日朝九晚五,不紧不慢地整理着基地的种种单据、记录和开销票证,到了“傍晚”,便下班和袁培一起用晚餐。 除了见不到太阳使人有些萎靡,别的都好。 特别是,余温在誊录到一张“各休息区分时分片供电及活动安排表”的时候。 那上面,从零开始记录着五组近几日才新增的住宿、用餐与活动数据。 人数、日期和性别,恰恰和燕燕荆斐宁他们相符合。 余温背下他们的房间号,面不改色地完成工作。 袁培虽然说过她的同伴们目前状况尚可,但见不到切实的证据,总是让人难以安心。 即便如此,此时余温的心里也是愁云缭绕。 伙伴们所在的地方,被命名为「集体囚禁区」。 虽然余温打心眼里觉得,整个金旅系统的世界,也无法就是另一种形式的,集体囚禁。 文稿整理完毕,余温摞了摞厚厚的一叠纸,想要给其他负责人送去,却在小厅门口见到了侯闻。 “你的脚好了?”余温淡淡道,“没有空调,纱布别裹太紧,小心发炎。” 那日侯闻一个不慎,直接撞撅了自己的小脚趾甲,两边的连接都飞起来,疼得走路都不顺,到今日才缓回来点儿。 余温不打算针对这些曾经都是救援队NPC的人,扭过头示意茶几:“我还有两管药膏,你拿去吧……” “你不用讨好我。”侯闻冷冷打断道。 余温蹙眉。 侯闻斜倚着墙,回顾着余温这几日的优异表现,嗤笑道:“我想你搞错了,把我们和袁队当做劫匪一样来讨好,希望能从这里逃脱?” 余温默不作声。 侯闻说的虽然不是全部,但实际并没有错。 就算这里的人待她都和和气气,也没有亏待荆斐宁他们的用度,可挟持就是挟持。余温从第一日起,就没有放弃过逃生的想法。 侯闻双手交叉,淡淡道:“你的聪明用错了地方。如果真想讨好我们,不如趁早交出来那两枚消失的能量体。” 袁队相信她,旁人可不信。 余温被戳破谎言,却仍旧面色镇定,玩笑道:“然后,原地失业吗?” 余温清楚,倘若自己交出了刀头,恐怕就会被安排到「集体囚禁区」去。就算袁培保她,压力也不容小觑。 侯闻微微扬唇:“这不好吗?我们的亲人朋友都无需工作,只要提供了能量体,就万事大吉。像我哥,现在每天吃吃玩玩,日子自在极了。” 余温毫不客气地翻出个白眼。 知道吗?被格外优待的囚犯也是这种生活。 侯闻继续道:“你们都被蛊惑了,就算现实再苦,战火连天,可也不能相信松母金沙可以帮人离开这个世界的话啊!你还是个文化人,听着不觉得荒谬吗?” 余温简直要被他逗笑。 他们到底是谁荒谬一些啊? 侯闻见人不听劝,无奈地摇摇头:“亏我哥还是做科研的,以前没少辟谣那些什么’永登极乐’的骗人东西,现在自己也神神叨叨的。” 余温忽而开口,声音低沉:“那你觉得,需要用自由和能量体维持运转的世界,值得守护吗?” 侯闻皱眉盯着她。 余温知道自己在对牛弹琴,呼出一口气,看向侯闻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悯。 她终于意识到记忆清除后,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了。 是非颠倒,价值观错乱。 把金旅系统的世界当作真实的一切,维护它,延续它,供养它……同时泯灭其他所有对它有威胁的事物。 包括,她和伙伴们的自由。 余温和侯闻不欢而散。 她抱着材料离开小厅,路上和袁培打了个照面。 “等一下。”余温叫住他。 袁培听话地停下脚步。 余温望着袁培闪烁着光彩的双眸,想到刚刚被哥哥救了还要当白眼狼的侯闻,认真问道:“我是你的唯一吗?” 不讲道理的问题,说来就来。 袁培甘之如饴地接招:“当然。” 余温浅浅一笑,眼角微扬,像是春日的暖阳拂柳。 既如此,她决心回赠给爱人一份,最大的惊喜与礼物。 两天过去,听消息,地面上的战争进行到最白热化的阶段,就连袁培他们也放弃外出。基地的柴油资源愈发紧张,供电的时间从每日6小时,缩短到每日4小时。 余温知道,最好的时机来了。 全基地比她更清楚各处供电规律、安防轮排、资源分布的人,不会超过3个。 笨重的夜视镜再度戴在头上,却没有一个人瞧见了余温。她行走在黑暗中,脚步轻的像只高傲的波斯猫,又稳如静海万丈。 余温躲在漆黑的角落。守卫守了多久,她就在桃花源里待了多久,直到对方撤班才悄然现身。 到了时间,相应的人员定时检查,余温瞅准机会,侧过身,再消失,如此潜入一道一道的原始防线大门。 地下的夜间格外幽冷,令人不觉打颤。直到余温的手摸上了滚烫而温热的,一箱松母金沙刀头。 房间被绿色的光照得彻亮,余温抿唇定心,直到将目之所及的所有“能量体”都转移到了桃花源里之后,才欣然起身。 此时,她听到空荡和黑暗的屋子里传来一声不善的责问。 “你在做什么?” 第65章 异国逃生13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余温凭借着自己勤劳的双手,成功地把库房里所有的松母金沙,包括荟萃的刀头和粗糙的原矿都给转移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袁培推门而入时,余温正甩着滚烫的手心,试图给自己降温。 看起来一点不像在干坏事的样子。 “我,我在梦游啊……”余温仍旧戴着长长的夜视镜,样子滑稽。她伸出双臂,说着就向袁培软软摸去。 手刚接触到男人胸前薄薄的衣料,手腕一下子被袁培捉住。 余温蓦然正色。 在她泛着绿光的幽暗镜片中,袁培的神情显得分外严肃。此时,男人声音低沉道:“果然,你身上有我搜不到的地方。” 袁培始终怀疑那两枚珍贵刀头的去处,之所以不和余温谈起此事,只是因为他不愿意深究而已。 却不曾想,女友竟然把心思打到了基地所有的能量体上。 余温抿了抿唇,也不生气,反而主动用热切的掌心贴住他的胸口,坚定道:“对,我是有一处你们不知道的地方。我想去那里。我一定要回到那里。我还要带你一起!” 余温看到了袁培眼神里,隐隐闪动的光彩。 她说的,不仅仅是自己天真的愿望。余温相信,只要袁培肯答应,她即刻就能将美梦实现! 袁培默不作声,只微蹙着眉望着余温,眼神复杂。 忽而,他伸出手,摘下女友头上的夜视镜。 余温任他安排,姿态倔犟又乖顺,直到自己黑漆漆的视野里,再度出现一枚烛火大小的绿色光芒。 是躺在袁培掌心的一枚能量体。 袁培扣住女友的手,将坚硬的刀头置于二人的掌心,亲自去验证。果然,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过后,两面掌心便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而房间内也再不留一缕光亮。 是真的,余温能够把珍贵的能量体转移到它处去。 这本领格外稀有,也尤为危险。 余温坐在空箱子顶上,听到身旁的男友低声道:“松母金沙储蓄能量,如太阳般释放光与热,是维持世界运转的必要矿产,但是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余温竖起耳朵,不错过一个字。 她还记得地铁站里,自己提到松母金沙的运送禁忌时,侯闻和嘻哈男们神色中露出的诡异。 袁培转头望向余温,解惑道:“松母金沙,不能接触任何异界的分子。 “为什么?”余温下意识发问。 黑暗中,袁培摇了摇头。 对于负责收集、循环和投送松母金沙的他来说,袁培意识里的内容仅限于此。 余温凝眉思索,结合袁培的话,想到了自己的桃花源的特殊性。 它是为数不多的,能够连通系统内和现实世界的场所。 余温倏尔握住男友的手,郑重道:“那不是异界,是真实的世界。这里长夜漫漫,而另一头,伙伴和亲人都在等着我们,就像五年前我们在一起时那样,就像你在消防队里时那样……” 周边伸手不见五指,余温看不清袁培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的掌心渐渐发冷。 “和我一起走吧!”余温恳劝道,“过回从前的生活,我会一点点告诉你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你都忘记了,我们一起旅游过的地方多着呢,有绿江市,晋岭,星闪闪影视城,还有……” 话音未落,余温感觉到了袁培的手心与脉搏呈现了极度不自然的冰冷和衰慢。 与此同时,男人隐忍的呼吸声在她身边传来。 “袁培!你怎么了?” 余温连忙揽住男友,同时就地丢下一枚燃着的香薰蜡烛。 袁培紧皱着眉,额头已经沁出了汗珠,可掌心和胸口还是冰冷。 余温慌忙从桃花源里取出几枚能量体,将它们贴在袁培的要害上。 “我没事。”袁培的唇上已经不见血色,用渐渐恢复气力的手摸了摸女友的头发,安慰道,“已经好了。” 摇曳的烛光里,余温的脸上写满了紧张。 袁培只当是自己长时间不见日光的缘故,哄孩子似的与女友说道:“等过些日子地上太平了,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海边怎么样?” 余温顺依地把头埋在袁培的腿上,微微颔首,心里却是暗自筹谋。 呸呸呸,她这张嘴! 余温没想到,之前她糊弄伙伴们说“记忆清除后会受刺激”的话,如今竟然真的应验在袁培的身上。 看这样子,即便她带着袁培回去了现实世界,男友也未必也能够顺利地生活。 昏橙色的烛光下,袁培的脸色渐渐好转,正当余温打算见好就收,先和男友回房之时,忽而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余温心中一惊。 她明明熟背了今日的排班表,知道后面2个小时都不会有人。 是谁来了? 袁培见状,瞬间起身迎上,打算把人打发走。余温则立时收走蜡烛,左顾右盼,慌忙想着对策。 “袁队?你怎么也在?”侯闻的惊讶问候声隔着一层门板传来,听得如在耳畔。 “睡不着来瞧瞧。真巧。” 余温心急如焚,刚打算原地躲进桃花源里,忽然听到侯闻的下一句回答:“哈哈,不巧!我是接到了系统的临时通知,来输送能量的!” 余温的动作忽然一滞。她望向自己和袁培坐在上面的,那个已经被她搬空了的大箱子,心思闪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侯闻推开门的一瞬间,老旧铁门的吱呀声,恰好与木箱盖儿扣上的声音相重叠。 袁培紧跟着关上门,隔绝了外面走廊投进来的一丝光亮。 侯闻萨摩似的吸了吸鼻子,疑惑道:“什么味儿啊?” 袁培出去了一趟回来才意识到,屋子里有明显的香薰味道,解释道:“照明用的。” “喔喔。”侯闻固然有些纳闷,但也没多说什么。 他伸手向记忆中装满能量体的箱子而去,想顺手拿出两块东西来照明,下一秒,却见自己的影子投射在了木箱顶上。 是袁培取出了自己手里的松母金沙。 侯闻感谢地点了点头,再不拖延,原地从仓库里取出一架平板小推车,使出大力气把箱子挪了上去,准备推走。 “还挺沉。”他咬牙切齿地搬运之时,不忘和袁培解释道。 箱子里,重心颤颤巍巍升高又重重落下的余温心道:“沉!沉死你!” 哪怕运送的是贵重材料,侯闻仍旧改不了没轻没重的毛病。袁培心有所感,眉头紧皱,在侯闻刚刚踏进走廊之时,便接过手来:“我和你一起。” 侯闻只当是袁队睡不着找事做,欣然感谢。 平移运动变得稳极,然而余温顾不得享受这封闭小推车的乐趣,兀自取出腕表操作一番,便离开闷热的箱子,赶到桃花源去。 握着推车把的袁培,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了这般变化。 桃花源里也是晚上。村民们都在沉睡之中,小院子里,唯有新绑着麻花辫的山神和她的小刺猬蹲在地上,望着眼前一大堆绿莹莹的石头,好奇地眨眼。 “呀!余温姐姐,你又回来啦!” “这些是什么?宝石嘛?可真漂亮。” 余温唇角含笑,揉了揉山神的发顶,没有立即回答对方的问话。而是直接从松母金沙挑出5+2枚的刀头,郑重地递给山神。 “请你,帮我一个忙。” 月光下,暗绿色的能量体与山神琥珀般的双眼,皆闪烁着盈盈的光亮。 等余温再度回到箱子里的时候,不知是心里还是环境缘故,总觉得周边热了很多。 她望向腕表,见上面已经显示了荆斐宁、燕燕、李明川等5人接受了她的邀请,去往桃花源里的通知。 这时间,余温听到一扇沉重的门被推开。 袁培察觉到重量的变化,明知故问道:“这就要输送能量了?怎么没有流程审批,也不见保罗和安妮?” 余温竖耳细听。 侯闻晃了晃一张潦草的纸张,解释道:“流程审批有的!喏,这不就差袁队你签字了嘛!” 袁培看着侯闻挤牙膏一般的汇报,心里不满。 侯闻知道自己偷懒耍滑的心思被袁队识破,陪笑道:“特殊时期,特殊对策。旁的日常事宜可以让余温经手,这种关乎系统运作的大事,我还是直接手写,更稳妥些。” 袁培面色不虞地接过那张单子,凭空取出圆珠笔在潦草处写下自己的名字,而后叠着收了起来。 侯闻打量着袁队的脸色,接着解释道:“至于保罗和安妮,系统在要求里提到了。说近期的能量供应极不稳定,无法支持两位虚拟的助理形象运作,所以直接用最原始的方式,来下达指令。” 袁培沉默着站立,对侯闻倒豆子似的坦白不置可否。 然而箱子里热到流汗的余温知道,袁培这是在给自己争取时间。 余温不由得去想,原来,保罗和安妮一直都是金旅系统制造出来的虚拟形象,难怪他们几乎从头到尾都是同一副表情。 而侯闻提到的能量不稳定…… 余温思及自己刚刚的杰作,不觉勾起了唇角。 系统坐庄通杀,阳奉阴违。明明说好1亿金币就可以换回自由,却给他们摆了这样一道。既如此,就别怪她把对方的命脉掐在手心,捏扁搓圆了! 忽而间,余温感受到背后传来一股灼人的热度。 像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热得叫人喉咙发干,浑身冒汗。 高温难耐之时,只听袁培道:“知道了,你回去吧。我来运输这些能量体。” 余温赞同地点了点头。 对对对,赶紧叫那个侯闻走,再在箱子里待一会儿,她就要热昏在这里了! 然而侯闻却兴高采烈道:“袁队!你也太小瞧我了!” “我虽然想回被窝睡觉,可也不能错过这样大的场面啊!” 袁培顿觉头疼。 只见侯闻说着就抬起自己的腕表,一边给袁培看着上面的指示,一边念道:“请将所有的松母金沙能量体置于入烈火中,直到镶金的箱子也融化为止……” 侯闻念完,还兴奋地拍起了手掌:“袁队你想想,这场面得有多带劲,我都恨不能叫几个兄弟一起看!” 箱子里的余温:“……” 带劲是吧,信不信老娘今天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第66章 异国逃生14 破解系统桎梏的办法 “袁队?!” 侯闻渐渐靠近箱子的脚步声,和他手臂被袁培捏住后讶异的吸气声同时响起。 说时迟那时快,余温瞅准机会,一把掀开箱子盖跳了出来。 与此同时现身的,还有她那把雪亮亮的大银刀。 浪漫,实用,漂亮! 在余温心目中,它已经成为了定情信物一般的所在。 如果……这把刀原先的主人——袁培的表情没有这样怔愣的话。 袁培明显不记得这把刀,此时正为女友的亮相震惊不已。 而被男主人遗忘了的大刀很是伤心,锐利的锋芒仿佛都减了不少的力度,也没有顺利吓到侯闻。 侯闻五官只乱飞了一瞬,便强装镇定道:“我不怕!你是不能杀死我的,除非你想要变成一缕青烟!” 说话间,侯闻甚至还勇敢地挺身往刀刃上去碰,脖子上的汗毛都削断几根,像只曲项向天的大鹅。 余温利刃在手,不慌不忙,只浅笑着用指尖弹了弹刀背,便把侯闻吓得面色一变。 “放心,不杀你。” “只是你也身为消防,老本行怎么能忘了呢?” 说着,余温便将目光嫌弃地瞟向那团熊熊的“三味真火”。 她可还记得侯闻刚刚所说的,要把那些能量体丢到这些火里,来为系统供应能量的事。 比起别的,自己先要解决的就是这团旺火! 余温话音落地的刹那,房间里便忽然出现了好几桶二氧化碳灭火器。 侯闻:? 袁培则立即领会了女友的意图,熟练地提起其中一个,瞄准火焰根部便喷射而去。 侯闻想阻拦,可余温的大刀始终寸步不离地贴着他的脖子,让他不敢以身犯险。 一瞬间,侯闻忽然有种恍惚之感。仿佛他自己才是余温的人质,而对方是个游走在危险钢丝上的亡命之徒,妄图颠覆这个世界! 此时,两个赌命的人便是在赌谁的胆子大,而只有胜出的那方,才能够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余温毫不退缩,稳稳拿下一城。 火焰纵然凶猛,且温度极高,但是也无法违背最基本的原理。几分钟的时间里,便被袁培浇灭的一点不剩,徒留干巴巴的热度在房间里蔓延。 热闷之际,余温瞧见了火焰内部的一样东西。 暗绿色的轮廓,液晶般的显示屏,火焰根部裸露出来的石墩像是一个控制台。 而此时,那上面正生动地演绎着余温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景点,只不过,游客已经换成了其他努力逃生的人。 余温看到,新一批的游客来到了绿江的电梯里,晋岭的冰窟下。同样呈现的,还有金闪闪影视城里其他国家的歌舞升平,乃至于农家乐里狂妄的游客们在山神面前的自不量力…… 甚至,还有一个画面上是那些化作青烟的游客们的所在,果然是一个个中药橱似的小盒子。 不只是余温,袁培和侯闻的目光也都被这些场景吸引,二人既感到迷茫,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余温眉头一蹙,忽而注意到有一行行碑刻般的文字被雕在了控制台的两侧。 雕刻的内容全部用英文书写,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余温微皱眉头,辨识出了上面的字符。 “Gold Travel” 下一行,清晰地刻着它初次投入实验的日期,是1999年5月28日。 余温一边阅读,一边译给袁培他们听。 “创建目的:金旅系统是研究团队为了减缓人们对千禧年的恐惧,而设计的灾难情景逃生演练。” “大事纪:实验一期,二期……” 余温很快从冗杂的数据中找到了最为突出的一桩大事。 “研发第15年间,因为资金链的紧张和成效不佳的缘故,金旅系统被设计团队判定失败,勒令停止试验。” 余温愣愣地看着这则信息。 而后雕刻的文字,也清楚记录了金旅系统被放弃的详细过程——设计团队不再为它供应稀有的松母金沙矿产,也不再主动招募实验者参与项目。 怎么会? 余温和袁培的目光相对,眼中都写满了不解。 如果早在几年前金旅系统就不复存在,他们又怎么会在前段时间,接触到这样一份旅行逃生系统? 余温迅速绕到控制台的另一侧。 在这里,她看到了明显没有任何人工痕迹的,由系统自动完成雕刻的大事记录。 “如同自然界任何生命体为了自我的生存和繁衍而永恒挣扎那样,金旅系统也将为了自己的生存,特别是在人类重重追杀之下的逃生,做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毫无疑问,这是已经自我运转的金旅系统,自己给自己刻下的新篇章。 余温继续往下读,面色却越来越沉重,渐渐意识到了他们一直以来所处在的巨大谎言。 系统无法再从研究团队那里得到任何的松母金沙能量体后,就开始像一只扭曲顽强的蛆虫,为了生存不惜一切代价,开启了自我循环。 余温的声音蕴含着愤怒,念道:“其他实验方式不变,但需撤销通关者离开系统的机会,同时变短期救援队为终身制……” 所以,这就是余温和小伙伴们虽然顺利攒足了金币,却仍旧不能离开赛格纳斯的原因! 系统为了实现自己能量的循环利用,选择蛮横地把游客的刀头给收缴,再经过熔炼和锻造,最终循环成为新一批的绿色腕表,实现它的生生不息。 “好一个逃生系统。”余温咬牙切齿,同时握紧了她从桃花源里带出来的几枚能量体。 袁培手搭在爱人的肩上,劝慰道:“这种智能系统为了自己的生存,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如今关键的是,他们要如何离开这里。 沉思间,余温突然听到熔室里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声! “怎么了?”余温下意识就要撤离。 袁培握住她的手,看向垂着头不动声色的侯闻,沉声道:“是他用警报通知了基地里的其他人。” 余温眉头一皱。 侯闻应声仰起头颅,咧嘴道:“你手里有很多能量体吧?想带着袁队一起离开吧?可以啊!只不过我听说,想要去往异界的话,需要把能量体和腕表接触10分钟才行吧哈哈哈!” 余温望向袁培的神色,一瞬间便意识到,其他人赶过来的时间要比这10分钟快的多。 到时候,局面就会陷入被动。 侯闻笑得前仰后合,还小心翼翼避开着大刀,为自己的逆风翻盘而得意不已。 忽而间,他听到了余温在模仿自己的夸张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侯闻:“……” 这女人在垂死挣扎什么? 余温端着刀的手累了,索性把沉甸甸的武器搁在侯闻的小肩膀上,贴近他的颈动脉。 而另一只手则摊开,露出了足足十几枚流光溢彩的珍贵刀头。 余温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你怎么这么笨呢?一枚刀头10分钟,我用十几枚刀头不就可以1分钟内结束了吗?” 啧啧!原理无非就是那么个原理,这孩子的脑袋怎么这样瓜呢? 不知不觉间,余温有些想念她的好友们了。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按照山神的嘱托,自发地在桃花源里完成撤离。 这边,侯闻为余温的灵巧变通惊诧不已,却发现对方后面说出的话更让他惊悚:“侯闻你既然叫人来了!那我当然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来一个送走一个怎么样?就从你开始吧!” 侯闻:“啥……???!!!” 余温说着,便递给袁培一个眼神。 袁培默契地行动,立马捉住侯闻的左腕,把他浅绿色的腕表抬到了余温掌边。 “你!你要干什么!”侯闻惊慌得浑身都在挣扎,可脖子上架着一把刀,手腕也被铁钳似的捏住,根本无力抗衡。 余温笑眯眯道:“送你回家咯!” 此刻,余温已经想到了破解系统桎梏的办法。 而侯闻,就是她实践的第一步。 说行动就行动,余温把同材质的腕表与刀头接触上,一瞬间,十几枚能量体便齐齐释放能量。不过几秒的功夫,侯闻的腕表上已经出现了蛛丝般的裂纹,眼看就要破裂。 侯闻惊惧道:“你!你暴殄天物!就不怕最后能量耗尽,危及己身吗!!” 余温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拜托……我能不给自己留一个吗?反正情况特殊,先到先得。你不想走也行,到最后所有的能量都消失了,世界无法运转,你求我我也不会让你回去的喔!” 说着,余温便立即撤走了自己的手掌。 徒留对方手腕上的那一条沙琪玛般粘接着的松母金沙腕表,要坠不坠地吊在那里。 侯闻瞬间慌了! 门外,首批听到警报的人正在匆匆赶来。 就在他们出现在光亮中的一瞬间,侯闻咬咬牙,主动把自己的腕表贴上那些能量体! 众人只来得及见到,侯闻的腕表忽然发生了支离破碎的爆裂,人也如同一道绿光般,忽而消失在了视野中。 所有人都惊了。 余温手中的能量体仍旧在发热发亮,不过它们似乎又向往了外面的世界,所以一分钟过去后,便闪了两闪,再度去往余温的桃花源里。 余温原地消失了一秒,便再度出现,还直接把一小匣子的刀头搁在袁培手里。 “你们,要不要试试呀?”余温看向那些面带惊惧的人,微笑道。 一瞬间,黑乎乎的走廊里立时响起了一大帮男人的呼喊和怪叫。 逃散得比兔子还快。 余温无奈摇头:“真是的,胆子这样小。” 袁培摸了摸女友的软发,解释道:“他们都是和系统休戚与共的,如今你要消耗能量体,又要放他们走,这帮人当然会畏惧。” 余温听到这话,唇角不由得翘起:“那怎么……不见你有什么反应呢?” 袁培微微转过头,沉默不答,只主动给人带路。 他知道,余温的下一个目标是集体囚禁区。 路上,余温看着袁培渐渐发红的耳尖,心里越发痒痒,缠着问他:“你说嘛!你说嘛!” “你不也是和他们一样工作?怎么没有把系统摆得比自己还重要呀?” 袁培的脚步声沉稳而有节奏,像是打着催促的拍子,人却始终不说话。 二人一直走到了囚禁区外,余温都没有停下黏人的问话,直直地盯着袁培,路都不看,差点儿被绊倒。 倏尔间,袁培无奈地停下脚步,目光认真地望着她。 余温从善如流地迎上目光,双睫忽闪忽闪,眼里灿若星辰,心里怦怦地直打鼓。 都是被赎回来的NPC,她的男朋友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呢? 袁培正要开口回答,却忽而间,和余温一起听到了囚禁区里传来的惊恐呼救声:“救命啊!杀人啦!” 第67章 正/文/完 誓要系统死。 呼救声传来,余温和袁培立即正色。 尤其是余温。她只当是那些胆小鬼们狗急跳墙,和她battle不过,就来到集体囚禁区威胁人质! 好大的出息! 余温提着银刀,大步流星地踏进微微亮着壁灯的囚禁区,却刚好和一个想要往外逃的小伙子迎面相撞。 那小子一看到她,便吓得六神无主,扭头就跑:“哇呀呀呀!救命啊!杀人啊!” 余温登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看向袁培,发现男人的眉头亦是不悦地蹙起。 忽而间,余温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如大学宿舍走廊一般的集体囚禁区。 目之所及的地方,一排排小木门正“砰”的一声被人锁上。走廊里还有不少没来得及回到自己房间的人,此时纷纷慌不择路地乱跑,像脚底着火了似的。 然而,他们都是远远的朝着背离自己的方向而逃去的。 余温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刚刚会响起那道“救命”的呼喊声! 她伸出手指指向自己,一脸懵逼地问向袁培:“不会是我吧?!” 袁培微叹一口气,像是自家熊孩子不不懂事一样,安抚地握住余温的手,却被她生气地给挣开。 余温兀自从仓库里取出自己的大喇叭,举到嘴边:“有没有搞错?谁要杀你们了?” “我带来的是松母金沙!是你们自己花1亿金币搞到的,后来被别人抢走了的东西!” “我余温现在把它们送回到各位的手上,然后你们就可以各回各家了,各找各妈了呀!” 好听的嗓音回荡在窄窄的走廊间,却没有任何一声回应。 余温火冒三丈地在光线极差的走廊里向前走去,忽然,双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下。 她嫌弃地地踹了两脚,提起来一看,发现居然是一条沾满薯片屑的空调毯。 余温:? 我他喵服了! 余温睨向自己的男朋友,撒气道:“原来,你们对人质待遇这么好?” 袁培:“……” 僵持之间,距离他们最近的一间屋门忽然被拉开,走出一个身材健壮,留着寸头的男人。 袁培立即挡在余温身前,戒备地盯着此人。 长相凶猛的壮汉走到袁培面前,却倏尔停下脚步,露出善意的微笑:“谢谢你们。” 余温一下子懵了。 来人又诚挚地鞠了一躬,这才自我介绍道:“在下候武,是救援队侯闻的哥哥,谢谢二位来救我!” 候武的声音文质彬彬,与他的外貌极不相符。也和那个不着调的侯闻没有半点相像。 余温这才想起,贺程远曾经告诉她的话。他说侯闻就是被他哥哥买下来的,可后面这位哥哥不知去向,杳无音讯。 原来,也是被囚禁在了这里。 余温也不废话:“我是余温,他你认识。这是怎么一回事?” 侯武转头望向身后紧闭的房门,无奈地摇了摇头:“驯化啊……” 候武:“据我所知,并非所有的人都愿意回到现实世界。地下基地很安全,衣食无忧,更没有任何的灾难事件,有的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数年之久,早已习惯了此般节奏。” “每天有叫醒服务,不用工作,三餐无虞,游戏管够。除了不能出门,任何愿望都可以被满足,甚至……包括两性需求。” 候武嗤笑道:“最重要的是,系统的核心基地不像现实世界那样危险,这里作为绝对的安全岛,永远不会发生意外。” “所以我想,这大概就是他们不希望跟你回到现实世界的原因吧。” 余温心里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 什么叫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那些被囚禁的人都和候武或者她的小伙伴们一样,曾是救援队的亲友,或者是他们亲友的好友。 本来踌躇满志的一帮人,原打算买下NPC后便与亲友一起离开赛格纳斯,却反而被至亲至爱给劫持,乃至于圈养在此。 是的,圈养。 余温丝毫不介意用最侮辱的字眼来形容这些懦夫。 系统只需施舍几顿廉价的食物和安逸的环境,就从这些人手中换取了最珍贵的能量体,还有他们对自由生命的向往。 想着,余温把手中的大刀往地板上震了震,发出清凌凌的声音,同时沉声道:“想安居一隅……恐怕由不得你们了!” 余温把刀递给袁培。 对方会意颔首,双手蓄力,直接一刀劈开了距离最近的那扇房门。 房间里,是个窝在小沙发上瑟瑟发抖的中年男人。 不出余温所料,此人纵然身材较壮,却早已经被无边无际的安逸生活给驯养成了温顺的兔子,一点防备能力都没有。 兔子至少还知道跑,可这男人连跑都跑不掉,直接被袁培威胁着,又被候武强制着卸掉了手上的腕表。 直到化作一道绿光消失的时候,这男人还在鬼哭狼嚎。 余温拍拍手:“就这么干!” 然而,这帮家伙面对系统有多怂,面对他们就有多叛逆。 当大刀将要迫近下一扇紧闭着的木门之时,只听“哇”的一声,十几道同时被人推开,伴随着男女老少疯狂的尖叫声响起。 场面一时鸡飞狗跳。 余温和两个男人逮住了这个,又叫另一个跑走,堵住了走廊,又被他们缩回房间,简直分身乏术。 候武疲惫道:“要不算了吧,我和这些人住在一起久了,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咱们自己离开,不要管他们。” 余温眉头紧皱:“不行。” 她必须得消耗完所有的能量体,才能彻底为自己和袁培杜绝后患。何况,系统这五年来欠他们的债,绝非此时的一条生路就能够偿还的。 余温誓要系统死。 争执间,袁培又稳稳地捉住一个想要逃离的人,强硬地将他的手腕与能量体触碰,任腕表破裂。 然而更多的人,还是炸锅般的难搞。 候武终于露出了几分和外表不符的,文人的酸腐劲儿来,絮絮叨叨道:“迟则生变,事不宜迟啊!” 余温板着脸,面色不虞。 焦灼之际,众人忽然见到数扇大门被“嘭”的一声齐齐踢开。 余温双眸一辆,露出了惊讶而喜悦的表情。 来人是她的伙伴们! “余温姐姐——”燕燕小跑着,直接一把抱住她的好姐姐,脸埋在肩膀上。 荆斐宁活动着自己的肩膀,勾唇道:“温温,我们可不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啊!” 还什么让山神监督他们赶紧回去,就那小姑娘,给她两块点心就收买得服服帖帖了。 周安初望着袁培略微有些诧异的面容,也不多言:“一起吧。” 最后,丁茂砚和李明川则是从自己仓库里取出平底锅和拖鞋,一左一右摆出了架势:“要走一起走!” 余温露出欣然的笑容。 被囚禁的人不过30几许,余温和伙伴们群策群力,蛮横与说教齐上,捉兔子似的,一个个儿地制服了这帮家伙。 到后面,明知自己没有挣扎余地的游客索性垂头丧气,主动把腕表贴了上去。 李明川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振作点大兄弟。回去之后你可以吃香喝辣,想去哪儿去哪儿,不想旅游也可以在家里窝着,没人管着你!” 那人弱弱抬头:“那我弟弟……” 荆斐宁不耐烦地推他道:“哎呀知道啦,姓王名二狗,我们送佛送到西,肯定也会把他带回去的好吧。” “可是……” 荆斐宁一嘶气:“这些东西可是一个亿一颗,白给你你还嫌弃是不是!” 委屈巴巴的王大狗:“……” 你们这帮人那么强势,他就是嫌弃也没得办法呀! 随着一道道绿光在黑暗中乍现,集体囚禁区内最终空无一人。 伙伴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余温用筷子拨弄了一下袁培手里的木匣,发现即便留出足够的能量体给自己人,仍有不少的刀头待被消耗。 周安初提议道:“还有基地里的员工,包括外面的游客……” 余温眉头微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难道说,她们一点点地把能量体消耗了,就能够毁掉系统吗? 还是,另有他法? 忽然间,众人听到了囚禁区外传来的,激烈的打斗声。甚至还有枪响! 袁培乍然变色:“不好,是地面上的敌军攻打进来了。” 丁茂砚吓得一趔趄:“什,什么?不是说这里是系统的老巢,所以很安全的吗!” 当日他和小伙伴们被劫持到这里,然后关起来的时候,就是这般被洗脑的。 候武头脑飞转,沉吟道:“今时不同往日,正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众人暴躁道:“说人话!” 候武吞了口唾沫,弱弱解释:“我猜,正如同灯下黑一般,松母金沙的储存基地是系统最为薄弱之处,它的功能没有办法在地下完全展现,所以需要员工来人力维持。这也是我们无法判断距离,以及和好友通话的缘故。” 余温认真地端详候武,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也就是说……”余温跟着猜测,“随着能量的消耗,系统会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包括他对自己老巢的庇护?” 候武点头连连:“没错!” 燕燕看着他们一来一回的交流,焦急地扭头道:“所以,我们还在等什么呢?” 众人沉寂了一瞬,立时齐齐动作。 “快跑啊——” . 地面上的敌军已经持枪进入了几百米深的地下基地,而余温他们在躲避的路上,还很巧地遇到了几个身负擦伤的袁培的同事。 其中就有王二狗。 “敌众我寡,别去硬碰硬。”余温速速道,“找处最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要紧。” 袁培在脑海中回忆着地下基地的布局,提议道:“那就是存放能量体的仓库,或者熔炼室。” 听到这话,余温脑海中忽然闪过一簇流星,当机立断道:“就熔炼室!” 数道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微微响起,而与此同时,余温似乎听到了天花板上传来的军靴踏地的动静。 敌人就在附近。 万幸,地下基地因供电不足而一片漆黑,敌军又对地形不熟悉,故而此时还在大厅里绕着圈。 一路上,余温他们还捡到了不少从地面逃难来的游客和NPC。 但凡是符合条件的,荆斐宁他们都连哄带劝地把人送走,加大能量的消耗。 赶到熔炼室门口之时,除了他们各自需要的,所有的能量体仅剩袁培手里的最后一小匣。 “怎么办?”燕燕焦急道。 如果出去,就会和敌军正面对上。而如果躲在这里,也迟早是被瓮中捉鳖。 燕燕一时间不由得怀疑,这是不是系统在最后关头做出的断尾求生之举。即系统宁可让灾难入侵它的老巢,也不肯放任余温消耗掉其所有的能量! 余温也在思索,自己是否错过了什么关键。 倏尔间,她双眸一亮,从仓库里取出那根还剩一半的蜡烛香薰,点燃放在控制台上。 同时,余温左右瞟向两边的刻文,掂量道:“这控制台不怕火炼,也坚固无比,竟然还能雕刻出精妙的文字。” 袁培领会了她的意思,补充道:“别忘了,投送能量的方式,是将松母金沙丢入大火之中。” 余温微微翘唇:“不错。” 众人懵懂对望。 这情侣俩是在打什么哑谜。 只见余温蹲到控制台正面的那一侧,用手拂过微微发凉的光滑的石壁,试探道:“你们说,我要是用手中的刀头比划比划,能否也给这个系统写下一些大事记呢?” 袁培立即递上匣子。 时间还够,他们可以试验。 余温从中取出一枚发光的松母金沙刀头,置于指尖,贴着控制台的石壁便开始镂刻。 然而二者相触,却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金,金不出来啊……”一分钟的时间眼看就到,余温把刀头丢回到匣子里,不解地凝眸。 候武看到了两侧的英文大事记,指导道:“那人家的源语言是英文来着,你也得写英文啊!” 余温恍然大悟,冲着候武点了点手指,勾起唇角道:“你说的对喔!” 候武:“……” 他怎么觉得,这位小姐眼神里有点不善的意思。 是不是英文不太好,他也可以来代劳的呀! 候武未及开口,便见余温换了个手势捏着刀头,同时在石壁上流畅地刻下了漂亮的花体字母—— “The End of Gold Travel…” 一时间,候武不禁在心里赞道,行家啊! 伙伴们齐齐围聚在余温身旁,见她仿佛跟在沙滩上画画似的,将刀头与控制台一相触,便自然而然地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只不过,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枚刀头便就此黯然失色,如同其他被耗尽能量的松母金沙那样,化为了平平无奇的黑色石头,再被余温换上颗新的。 丁茂砚好奇道:“写的啥呀?” 候武瞅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实时翻译道:“金旅系统将在它开启的第22年整,即公历2021年的5月29日,迎来彻底的终止。” “它终将知晓,每一个灵魂与意识的生存固然宝贵,但这种通过蔑视他人自由以完成自己程序延续的方式不但卑鄙,且无任何的意义。” “敬畏生命,尊重生命,包括超越生命本身厚度的自由与爱,乃永恒的逃生指南。” “金旅系统,就此停工。” 候武这边刚说完,那边,眼看消耗完最后一颗多余能量体的余温便从原地站起,结束自己洋洋洒洒的休止符书写。 很快,她把自己的左腕和袁培的贴在一起,置于后者的大掌上。 候武也连忙从兜里摸出能量体,与腕表相贴。 众人盯着这座仿佛与地心连在一起的控制台,心中忐忑。 只见几秒钟的功夫,控制台上的指令便如同能量体一般幽幽发亮,它的色彩时而盈绿,时而金黄,边缘处还流溢着斑斓的黑。 而地下基地则渐渐开始横向摇晃,像是发生了强烈的地震。 余温和袁培十指相扣,望向对方的眼睛。 “你不能再忘了我。”余温低低道。 袁培却是眸光微闪,略露不解。 余温翘唇。 不记得也没关系。安稳而生动的未来正在朝他们亲切地招手,她还有大把大把的时光,可以讲故事给袁培听。 倏尔间,脆硬的腕表齐齐破裂,近十道绿光在已经扭曲的熔炼室里一齐闪过,像是美丽的极光。 而恰好赶来看见这一幕的持枪敌军们,也发觉自己的身体在变轻,仿佛插上了自由的翅膀。与此同时,蓝色星球上大洋的岸边,一座废弃的实验室里不断持续闪烁的暗绿色的光芒,终于停歇。 余温睁开眼的时候,正逢久违的日光喜悦地打在自己脸上,令她舒服得眯眼。 她发现自己还穿着那身黑色的风衣,左手则与一身消防制服的袁培紧紧相握。 他们,回来了吗? 余温左右环顾,发现眼前的场景透露着一种老旧的气息。 苔青色的小巷,满墙的爬山虎,围墙上一卷一卷堆积的铁丝网,处处令她感到熟悉。 “这是……” 余温有些不确定。 袁培抬眸,目光落在又加高了不少的围墙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想不起来了吗?” 余温懵懂摇头,手指杵在自己的额头一侧。 等等,再让她想一想,就要记起来了! 袁培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直接抱起余温,避开日光,踏进墙边的阴影里,意图重温他们二人的独有回忆。 “啊!” 余温一下子想起来了。 这里是她和袁培初见时,那条校园后的小巷。 “我们回来了!”余温激动地踮脚,抱住袁培的脖子,露出了重获新生般的笑脸。 袁培微微点头,眸光明亮得像太阳。 余温心中的重担放下,冷不丁想起最后关头她被打断的问话,扯了扯男友的衣摆:“你还没告诉我呢?为什么他们都听系统的话,就你不听?” 袁培含笑看着娇娇的女朋友,手捧上她的脸,凝望了许久。 直到余温跺脚催促,他才偏头附耳,故意逗她道:“因为……我只听老婆大人的吩咐啊。” 余温霎时粉面羞红:“你!” 刚要抬手打他,二人却不防听到一声剧烈的撞击—— “嘭!!” 余温吓得一哆嗦,直接钻进男朋友的怀里。 “是,是什么?会不会有人开枪了?” 袁培也是神情严肃,久经险境的他和余温一样,有着异常高的警觉性。 忽而间,二人听到巷子前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叫骂声:“哎这个兔崽子!自习时间跑出来打篮球!还打得这么烂!赶紧给我回去写作业!” 余温记忆回溯,哧哧地憋笑,咬着袁培的耳朵小声道:“是我高中的班主任梁老师诶,算起来,她儿子今年要高考的。” 想不到,梁老师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 说着,余温轻轻解开男友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就要走出去,却被袁培再度缠上。 余温低声撒着娇:“哎呀,你别拦着我嘛。人家好久没见老师了,想和她打个招呼。说起来,她还认识你呢!” 厚跟鞋“嗒嗒”的声响从二人身边传来,余温却被袁培搂着,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倏尔间,余温唇角一翘,张口便要朗声叫人—— 梁老师,我想死你啦! 却不曾想,余温下一秒感受到的,居然是袁培铺天盖地落下的吻。 男人的力道执拗,又满含着占有欲。亲得余温唇瓣发麻,体温攀高。 一时间,她的头脑晕晕乎乎,整个人沉醉在幸福的甜蜜里,心尖更是升腾起一簇簇细密的彩色泡泡。 袁培揽紧女友,与之亲密相贴。 树荫下,余温踮起小皮鞋的鞋跟,手臂亦软软地绕过袁培的后颈。 老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而两位才结束长途旅行的游客,则是回归起点,完成他们在几年前就想要成真的,青涩美梦。 …… -正文完-